武轻鸢失笑,开口道,“难道乔将军以为,这有区别么?无论是我南瑞亦或是你西梁,都不可能独自面对北方强大的赤国,至于北赤第一个攻打谁,那多半是要碰运气的,只是当一国被灭,余下的一国也就只能祈祷苟延残喘得稍久一点罢了。”
乔良刚刚吃了北赤的大亏,更加深切的体会到北赤骑兵的骁勇,此刻,他更为直接的感受到武轻鸢话中来自北赤的威胁。而且,话到此刻,他总算是隐约猜到楚家军此来的目的了。
“天下大势我乔良总算明了,所以,有话不妨直说。”
“乔将军果真是爽快人。”武轻鸢说着,侧头用极小的声音对楚晔道,“还请将军命令军士……”
武轻鸢如此这般的一说,楚晔便站在原地对后方打了几个手势。
就见徐远之从楚家军中策马而出,然后几个简单直接的命令便一连串的吩咐下去,不多时,一箱箱满当当的战利品便被整齐的安放在阵前。
兵士们很快退了下去,泸关之前被鲜血染红的大地上,一排排金银物资罗列其上。
乔良眼睛都快看直了,楚家军这是在干什么,展示战利品吗?还是说……但不可能啊!他们南瑞一番厮杀从北赤处获得的战利品,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交出来呢?南瑞人都疯了不成!
武轻鸢要的就是这效果,正在乔良惊疑不定之际,武轻鸢朗声道,“乔将军请看,这些正是我军从北赤处缴获的赃物,想来都是北赤贼子从西梁劫掠而来,我南瑞本是礼仪之邦,怎可眼看着友邦遭罪却置之不理?于是,我等这才日夜兼程,特意将这些物资给西梁送回来。”
“先前未能道明原委,引得将军误会,还请乔将军不要见怪才是。”武轻鸢拱手道。
“见怪?啊,不会,不会。”乔良有些被砸蒙了,这说起话来也不利索了。
南瑞将自己缴获的战利品给西梁送还回来,这对于西梁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也难怪乔良一时间都忘了反应。而且这对于乔良本人来说,也绝对是喜从天降,只因乔良身为泸关守将,却不能守护国土免遭北赤侵袭,甚至眼睁睁看着北赤劫掠而去,这在一个将军而言,绝对是奇耻大辱,同时也是杀头大祸。而南瑞此时前来示好,将西梁的损失又悉数送回来了,多好的将功折罪的机会呀!
若能就此与南瑞谈妥条件,双方缔结盟约,那他乔良说不定就能死里逃生,难说还能混个军功。
想到这里,乔良突然就积极起来,“哎呀呀,你们楚家军真是太客气了,这等小事,派个人前来通知一句不就是了,本将军可以让人去取嘛,何必劳烦大军亲自押送呢?真是失礼,太失礼了。”
武轻鸢暗自骂了句老狐狸,口中却犹自客气道,“我南瑞既然得知北赤的恶行,自然也明白西梁军民此刻处境,我们只想将这些物资以最快速度送回西梁,好解西梁燃眉之急,未曾仔细思量此举可能引发误会。不过,乔将军既然已经明白个中因由,想必也能体谅我南瑞结好之心。”
“当然,当然,南瑞盛意拳拳,我西梁感激不尽,这实在是雪中送炭,何等高义啊!”乔良就差没热泪盈眶了。
“乔将军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这本就是北赤狼子野心,肆意欺凌他国,既然是发生在我南瑞国境线处,岂能坐视不理?”武轻鸢义愤填膺的道,“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是万万不能让北赤贼子如此嚣张的。”
“没错!北赤贼子欺我西梁无人,竟在此肆虐抢杀,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所作所为罄竹难书。”乔良恶狠狠的说完又感佩道,“还好南瑞高义,还我西梁百姓以公道,且为我等无能之辈报了这一箭之仇!”
“南瑞与西梁本就该互相帮助,这些都是应该的。”武轻鸢谦虚的道,“还希望将军能够与西梁国君通禀此事,两国从此缔结邦交,永结盟好。也唯有如此,我南瑞与西梁才能在北赤的虎视眈眈下互为依傍,北抗暴赤。”
“正当如此,先生何不早说,我等也不必生出这许多误会了。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向国君禀明此事,南瑞如此诚意,结盟一事我身为将帅责无旁贷,一定一力促成就是。”乔良拍着胸口保证道。
“那我等就静待将军佳音了。”武轻鸢说着拱了拱手道,“西梁被战火所损,想必将军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料理,我等就不在此地多加叨扰,这就先回去了。”
说完,武轻鸢也不待乔良挽留,拉了楚晔的衣袖便转身而回。
直到这时候,站在泸关城墙之上的乔良才躬身拜了下去,“多谢南瑞援手,我乔良代泸关百姓谢过少将军高义。”
楚晔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乔将军不必这般,快去援救城中百姓吧。”
即使如此,乔良依旧好好的立于城墙之上,至始至终都没有步下城墙以礼相送,也没有吩咐手下人出关接收南瑞方面带回的一应财物,甚至连那几个拉弓待射的弓箭手都没有得到撤箭的命令。乔良只是站立在城墙之上动动嘴皮子,双眼依旧死死的盯着楚家军,就等着看南瑞方面会不会突然发难,就算是百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乔良一定不会忘记少将军恩德!”乔良在身后高呼道,“待日后相见,必报此恩。”
这一次,楚晔连回话都没了,只一跃跨上战马,勒马扬蹄道,“兄弟们,回家了。”
楚晔一马当先,其余部众随后跟上,而慢步踱回马车又特意跟虎子交代缓行的武轻鸢,又一次的垫底了。
就如来时一般,楚家军各自为阵,很快就消失在西梁的土地上,只有那一驾载着儒士的马车,极不合群的缓缓而行,良久,终于消失在地平线之外。
“将军,是不是该派人下去清点财物?城内幸存的百姓若是知道南瑞将劫掠的物品都送回来了,一定很安慰。”兵卒子见乔良半天没有动作,也不下命令,便兴冲冲的跑到乔良跟前请命道。
乔良眯起眼来,摇头道,“再等等,万一有诈,我等别又中了南瑞圈套。”
“圈套?”兵卒子挠挠头道,“不会吧,这可都是真金白银啊,再说这些财物确实是我西梁所有,说明南瑞打败北赤也是事实,对方结盟颇有诚意,不像有诈的样子。”
“你懂什么,”乔良瞪了那小兵一眼,然后摸着下巴上悉悉索索的胡渣子道,“虽然我也认为南瑞很有诚意,但这兵不厌诈,我们还是谨慎些好,再等些时候看看。”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直到太阳西陲,乔良才放下心头大石,命令士卒将南瑞送还的一应财物搬进城内,清点完毕后按照各户损失进行分发。
事情繁杂,等乔良办完这一切,大半夜都过去了。
“乔将军,看来南瑞果真是诚心结盟来的。”擦着满头的汗水,小兵卒子又凑到乔良身旁道。
“的确,我乔良从不轻易佩服别人,但这一次,却也不得不服啊。”乔良感叹道,事后回想,先前对阵的种种尽皆在对方掌握之中,而且楚家军连军备都不齐整,却能慨然将从北赤处缴获的战利品悉数奉还,这等胸襟气度就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你叫什么名字?”乔良突然转头问那小兵道。
“我,我叫覃彪。”
“好,覃彪,我现在就任命你为校尉,暂时负责城中一应事宜。记住,若再遇敌情,便带领泸关军民暂时撤离,想来北赤刚退不可能即刻再攻,而南瑞方面既然有心盟好也不会再起攻伐之事。”乔良说着,竟翻身上马,竟是转身便要离去。
“将军此去为何?”覃彪赶紧追着马屁股后头追问道。
“给死去的兄弟们讨回公道!”乔良大喝一声,驱马便向着西梁都城的方向连夜狂奔而去。
而南瑞方面,就乔良本人,武轻鸢与楚晔也有过一番简短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