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细想过,自己和伊繁是为了什么被他区别对待?那是因为孙武对墨家生了戒心,下意识便要防范于她。而伊繁一派天真,娇柔可爱,不过只是偶尔撒撒娇,自然而然便被他当成了妹子。
“是吗?”孙武倒不自觉,微微一愣便叫道,“卫昭...”
“陈先生有何吩咐?”
“你...”孙武缓缓踱出几步,沉吟着说道,“你叫专诸也不用过来了,就让他和伊繁留在三白坊...叫他留意...算了,你说多了他也是不懂,就这样吧。”
他历来干脆果断,一旦决策便绝不拖泥带水,这番话却说得患得患失,顾虑重重。卫昭想了想,确认自己领会了他的意思,才一转身,又被孙武叫住。
“你去了就回,一刻不要耽搁。”
殷织看出了他心里的挣扎,也知道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便小声宽慰,“伊繁妹子不会有事的,你歇歇吧。”
“嘿嘿...”孙武脸色突然一沉,“我看谁敢动她一根毫发!”
不久卫昭就回来了,转达了专诸扭扭捏捏的歉意,看得出他对于伊繁吃里扒外的行为也是相当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算了...”此事一过,孙武便也释怀,笑道,“卫兄,我们喝一壶?”
“喝。”卫昭扫了伊繁一眼,也不把墨家禁令再放在眼里,反正也是陈先生叫的。“左右闲着也是无聊。”
无聊?孙武黯然想道,给我一副麻将,我立马能给你们一个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还算舒心,和卫昭喝喝小酒,和枝如子躬谈谈兵法,时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流逝。
专诸每天都会回报一次。这几天,三白坊俨然已经成了吕抗对付墨家的大本营,访客络绎不绝。
专诸还想多说,却被孙武一壶酒堵了回去。他头脑简单,没有基本的判断能力。要紧的事情吕抗不可能让他和伊繁知道,偶尔漏出几句,那也是有意为之,故意让他传给孙武,混淆视听。
现在的情形已经很明朗了,武王遗诏是在吕抗手上,他烂命一条,不怕死,不受威胁,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杀掉钟鸣铺的墨家弟子。谁做到这一点,武王遗诏就是谁的。
那么要怎么才能杀掉墨家弟子呢?似乎也只有先搞定五百卫士和孙武。至于杀了他们以后又怎么办?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顾不得这许多。
这里面最着急的还是尹旗。因为那个幽灵般的影子还是每夜丑时准时降临,每次都会带走他一名随从的性命。
他百思不解,不知道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杀星,非要盯着自己不放。而且,自从加强戒备后,他的暗杀手段也相应升级。现在每天都有一个人死在他的箭下,那只箭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割断血管,穿透颈项。叫人一看便是胆颤心惊。
其中的原因桑狐是知道的,但他没有告诉尹旗,而是到小树林被两个警惕的卫士“护送”着找到了孙武。
“陈兄,真是要雅兴!”桑狐见到端坐大营悠然喝酒的孙武,心里就是一阵发苦。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人家不论到了哪里都是座上宾,而自己整天却是提心吊胆。
“稀客,稀客啊!”孙武乍一见他便是十二分的热情,摆手屏退卫士,笑道,“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桑狐和孙武毕竟还有攻守同盟,所以也就没有过多客气,干笑两声便给自己倒了一爵酒,微笑着在他对面落座。
“你打算就这么耗下去?”
“呃...是呵。”孙武笑问,“要不还能怎样?”
桑狐往前凑了凑,低声说道,“我可是听说,老头子想把武王遗诏送给牧寮......”
“这你也相信?”孙武不以为然,“要送他早就送了,还用等到现在?”
“不然!”桑狐沉声说道,“老头想要振兴周室,牧寮的背后可是当今天子,他已经开始动手了。”
“他能怎么动手?”
桑狐嘿然道,“尹旗的人可是死了不少咯。”
“你认为...是他干的?”
桑狐点头,“若不是他,我想不到还有谁了。”
“哦...”孙武恍然,继而一笑,“尹旗死多少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就让牧寮去杀吧,我们看热闹就行了。”
“不可。”桑狐凛然道,“若是尹旗被赶走了,武王遗诏怕就要落到牧寮手上了。”
“那你说怎么办?”孙武一身轻松,现在还不到他操心的时候。
桑狐端起酒爵,慢慢抿了一口,脸色随之阴沉下来,“我看须得......”
两人相视一笑,接下来便聊了些本来就不存在的情谊。而后桑狐告辞,孙武客气将他送到路口。
回过头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进了枝如子躬的营帐,营帐内随即走出两门卫士,一左一右的挎剑立于两侧。
是牧寮。他为何求见枝如子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孙武眉头一皱,缓缓走进自家营帐。他隐隐有个感觉,好日子不多了。
若是枝如子躬被他说动,突然反目。墨家弟子置身险境,已成瓮中之鳖。那怎么办?
孙武端着酒壶的手颤抖起来。他一面想着枝如子躬重情重义,断然不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一面又想着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留条退路总不会错。
在大帐里来回踱了几圈,他终于决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先去找找枝如子躬,从他口中探听一下虚实。
“我正要找你。”枝如子躬有些讶异,略一思索,直截了当说道,“我可能这几日就要离开钟鸣铺了。”
“为何?”孙武一惊,同时心里又是一松,他觉得枝如子躬是坦诚而又值得信赖的。
枝如子躬起身,将手上一块短剑般的物事递了过去,“你看看...”
孙武接过来一看,不认识,便道,“你直接说吧,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烽火令。”枝如子躬叹了口气,肃然说道:“烽火戏诸侯的典故你该听过吧。这是天子令箭。”
“天子令箭?”孙武一愣,又觉得好笑,“他还有令箭?现在谁还听天子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