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空 阅读记录
道衍来到北平已经十几年了，他还从未像今天一样有过这样紧张的心情。在他面前这个叫做王小明的小子就好像是知道自己所有的一切一样。然而自己却半点都看不透他。
反观王小明，这家伙正在大快朵颐，他虽然在离开上杨村的时候带了银子，但是这家伙花钱大手大脚。早在两天前，他就已经身无分文了。实际上，他已经有几顿没有吃饭了。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样旁若无人的大吃特吃，却给面前的道衍更加神秘的感觉。
终于，王小明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看其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意犹未尽。
“你吃饱了？”道衍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怎么说他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光是社会阅历就不知比王小明强上多少。
“饱了饱了，不过可惜，没有肉，要不我还能再吃点。”王小明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
“出家人不沾荤腥，寺里怎么会有肉食给你？”道衍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王小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你是河南人？”道衍也并没有抓着此事不放，相比那些无关紧要之事，还是要先搞清楚王小明的目的以及身份更加重要。万一他是朝廷派来专门刺探燕王的密探，那么自己就要劝燕王早做准备。
“是啊，河南开封上杨村人氏。”王小明没有隐瞒，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
“既然你是河南人，那么你为何要来到北平拜我为师？你是在何处听说过我？”道衍表示非常不解，这也正常，别看他几年后名声显赫，但他现在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寺庙住持。哪里会有那么大的名声让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来拜自己为师？
“这个嘛，其实吧，我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安全的生活的土地也就是北平了，正好我进城时又听说先生德高望重，所以才来拜访。”王小明随口说道，道衍德高望重，想想他就觉得可笑，这个人可是日后那场战争的罪魁祸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担得起德高望重这四个字？
“你什么意思？”道衍眉头一挑，显然是并不相信王小明所说的话。
“是这样，我以前觉得平平淡淡的生活很好，可是后来我发现，因为周王殿下，所以整个河南都不安全。我思前想后，觉得燕王殿下雄才大略，所以就来了北平。”王小明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说道。
“什么意思？周王殿下怎么了？”道衍眯着眼问道。
王小明微微一笑“先生何必问我？难道先生真的不知？”
“出家人不问世事，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说什么？”道衍回答道。
“呵呵”王小明摇了摇头：“先生难道以为朝廷，或者说当今天子会放过诸位藩王吗？而我家长辈曾与周王交好，所以，我才离开。”后面这句话当然是在骗人，不过就算是又如何？反正道衍也不知道。
道衍的眼神瞬间变得极为凌厉，只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王小明，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二人僵持了一会，王小明忽然大笑道:“我感受到先生的敌意了，难道先生认为我是当今天子派来的人吗？”
“哦？你是不是呢？”道衍也知道，掩饰没有任何作用，还不如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若是王小明真的是密探，那么就需要早早准备。但道衍却并不认为后者是朱允炆的人，虽然后者极为聪明，但是毕竟是个小孩子。朱允炆是不会让一个小孩子做这种事的。
“当然不是。”王小明微笑道:“虽然他算是救了我一命，若是没有他登基大赦天下，我现在还在大牢里。我确实很感激他，但是这不代表我会忠诚与他，更不代表我会效忠于他。相反，我很讨厌朱允炆，难道先生不认为，他应该被取代么？”最后这句话，王小明声音压得极低，虽然道衍将其带入寺中已经遣退了其他僧人，但若是真的被人听了去，那么可就是杀身之祸。他说这些，已经是大逆不道！
如果是别人，恐怕已经报官了，虽然王小明是个孩子，但这种话也绝不能说。但是，听到这话的是道衍，是一个一心想着造反的人，是一个想要搅动天下风云的人。只见道衍露出来一个神秘的笑容“那么，你认为谁能够取代他呢？”
王小明也笑了“先生心中不是早已有了答案，还何必问我？”
“哦？你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也是你心中所想？”道衍继续微笑。
“我们面对面坐在这里，难道心中想法还会有什么不同吗？”王小明还以微笑。
“那可未必，夫妻之间亦可同床异梦，更何况你我素不相识？仅仅是一面之缘，又怎么会有相同的想法？”道衍捋了捋胡须，说道:“不如你将心中所想告知老衲，我也可以为你解惑一二。”
“先生还是不相信我。”王小明苦笑道:“难道先生一定要我说出燕王二字才肯罢休吗？”
“燕王乃是朝廷藩王，当今天子的亲叔叔，你说这话，岂不是要陷他于不忠不义？”道衍忽然一脸的义愤填膺。
“燕王殿下忠心朝廷，日月可鉴，我说什么了？”王小明眨了眨眼，一脸无赖的表情。但心里却是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话都挑明了还不松口！
道衍忽然大笑:“哈哈哈，你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不是来拜我为师的吗？”
王小明也附和道:“当然，久闻先生大名，今日特来拜师学艺，还望先生成全。”
道衍点点头“你既然想要拜我为师，那么我来问你，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王小明一拱手“若是先生能收我为徒，那倒是还有一个亲人。”
道衍眉头一挑，感情这小家伙是个孤儿，他能够看清王小明说这话时眼里的真诚，应该不是作假。不过他还是问道：“你家长辈不是与周王殿下交好吗？”
王小明点点头“那又如何？难道与周王交好就免了生老病死了吗？”
“你千里迢迢拜我为师，我若是不收，那么也显得太过不近人情。既然这样，你便入我门下，从此遁入空门，研读佛经，日后普度众生。做一个出家人吧。”道衍微眯着眼说道。
王小明摇了摇头“我师从先生，并非是想入佛门。”王小明知道，这老狐狸依旧在试探自己。
“那我叫你阴阳术数之学，日后可以看破众生万物。”道衍的语气并没有半点波动。
“阴阳术数之学虽好，但并不适合我。”王小明再次拒绝。
“那我叫你修习圣人之言，读圣贤书，日后成为一代圣贤，如何？”道衍的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看不出喜怒。
王小明再度摇头“圣人虽然伟大，但我耐心不足，恐怕不能潜心研究圣人之道。”
道衍被拒绝三次，也依旧不生气，而是再度心平气和地说道:“那我授你治世之道，日后辅佐天子，做一代贤臣，建立不朽功绩。”
王小明再度摇头，心中却暗暗腹诽:你这正版的乱臣贼子还要教别人治世之道，你要脸吗，要脸吗？
“你这也不学，那也不学，你究竟想要学什么？”道衍问道。
王小明站起身，向道衍行了个大礼“我欲随先生学习，是要成为先生那样的人。”
“哦？”道衍似笑非笑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王小明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他深吸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翻流云为雨，覆四海成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