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法师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萧十三急问道:「是什么办法?」
「立即下去将他们二人杀掉。」大法师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
萧十三一怔,楚轻侯有些怀疑地道:「师父狠得起这个心。 」
大法师反问道:「你呢?」
楚轻侯无言摇头,大法师接着道:「我若是要这样做,是必要你做刽子手,你既狠不起这个心也就罢了。」
楚轻侯怔在那里,萧十三奇怪地看着他们,苦笑道:「你们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大法师道:「我佛慈悲。」
萧十三挥手道:「说到底,我们还是狠不了心,那便得想个办法,以防不测。 」
大法师笑笑,道:「要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没有做的,现在要做,为时已晚。 」
萧十三想想,道:「要不要我派几个人看稳他们?」
大法师摇头道:「不必。」
萧十三道:「你是怕给他们发觉,有生命危险?」
大法师道:「他们都不是那么凶毒的人,也不要将他们迫得太急。 」
萧十三皱眉道:「琵琶——」
大法师诵一声佛号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萧十三摇头道:「废话!」
楚轻侯接着道:「师父是要尽最后一分力,希望能够将他们渡化。」
萧十三闷哼一声道:「可惜我想下到第二个办法,心也一样不够狠。 」
大法师道:「这实在可惜得很,」目光一闪,一面说一面走上前去,俯下半身,细看红叶一遍,嘟喃道:「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有谁忍心伤害她?」
萧十三道:「不是有什么不妥吧?」
大法师摇头道:「只是不能再让她受刺激了,」目光转向窗外道:「今夜我们若是又得面对留侯,要将她缚起来了。」
萧十三道:「你是担心轻侯不能够自制?」
大法师道:「我只是担心她疯狂起来,冲出这儿,伤害别人。 」
萧十三怀疑道:「怎会这样?」
大法师道:「只要你仔细看清楚,不难发现红叶眉心多了什么?」
萧十三、楚轻侯一齐留意望去。
红叶的眉心淡淡的多了一道红线,直透发际。
「一条红线,这之前没有的。」萧十三急问道:「到底是什么?」
大法师道:「这就是你们时常听到的所谓杀机,一经牵动,不可收拾。」
萧十三道:「红叶怎会动杀机的?」
大法师道:「每一个人都会动杀机,七情六欲,与生俱来,红叶岂会例外,只因为留侯影响,埋藏在心底深外的一点劣根性亦现出来,而且被激发增大。」
「那红叶也不会胡乱杀人。」
「若是她已经迷失理智,所有人在她看来都是一样,都是该死。」
萧十三苦笑,楚轻侯忍不住又问道:「今天我们仍然找不到留侯藏身所在,到了晚上留侯会怎样呢?」
大法师道:「他当然会再来,七星灯阵对他也许已经一点作用也没有,那将会是一场艰苦的恶斗,希望能够同归于尽。 」
萧十三耸然动容道:「这大概应该可以的吧?」
大法师苦涩已极的一笑。
楚轻侯接着问道:「若是七星灯阵真的能够再次将他截下来呢?」
萧十三接着道:「我记得你也说过没有问题的?」
大法师道:「纵然如此,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经过一天的开掘,留侯绝不会毫无所觉,那么今夜必定不会像昨夜那样狼狈,就算不能够冲破灯阵,一退在千里之外,我们更加难将他找出来的了。」
「这是说,今天其实就已经决定我们的生死存亡。」萧十三摇头道:「也好,早一点了断省得麻烦。」一顿接着又向大法师道:「琵琶,你还有什么压箱子的本领,现在得拿出来了。」
大法师淡然一笑,说道:「箱子早已经空了。 」
萧十三亦笑了起来,道:「你的本领并没有你说的佛理那么多。 」
大法师笑道:「为什么我们还不去好好的休息,贮备足够的精力应付今夜?」
萧十三看着楚轻侯道:「你也应该休息了。」
大法师却回答道:「让他留在这里,红叶一会也许会再醒来,没有比他更适合留在红叶身旁的了。」
萧十三道:「我这个做爹的……」
大法师道:「你必须充分的休息,也许派出来的人真的能够找到留侯的藏身之所。 」
「也许——」萧十三无可奈何地吩咐楚轻侯道:「小心红叶。」
楚轻侯颔首。
大法师道:「光天化日之下,红叶应该不会怎样的,若是醒来,你无妨与她到楼外走走。」
楚轻侯一再颔首,无言地目送大法师与萧十三离开,红叶犹如白痴的形象刹那间又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希望她再醒来不再是白痴那样。
这是楚轻侯由衷之言。
雪积盈尺,风寒已凛冽,到正午,仍然没有阳光,天空是铅灰色,仿佛随时都会压到地上来。
每一个人都有这种感觉,他们从未见过天色竟能变得这么可怕。
非但天色,整个天空令人看来都觉得可怕,那些云全都像画上去,形状经久不变,也不动,又仿佛由石刻成,由铁凝成,沉重得风吹不动。
没有鸟飞,那些飞鸟仿佛都已经在一夜之间完全死亡。
天地间事实上也是一片死亡的景象,仿佛末日已经降临。
搜索的队伍末归,留守的火龙寨武士大都已倦极睡倒,当值的武士一个个木立不动,难得交谈一句,就连关在廊里的马匹亦是一声不发。
整个火龙寨陷入了一片死亡的静寂中。
第二十一回 叛师杀同门 孽徒罪滔天
枫林旁边那条溪流并没有冰封,一片片枫叶顺流而下。
每一片枫叶都带著一句幽怨的话语。
「这一片,给红叶——」
「这一片,给轻侯——」
一遍又一遍,都是重复这两句话,那语声虽然悦耳,听来却令人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凄凉。
楚轻侯一遍一遍地听著,眼睛已有些发酸,眼瞳泪光闪烁,只是眼泪忍着没有掉下。
他看着红叶将一片片的枫叶放进溪流里,一声也不发,那是因为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红叶也不会有反应。
红叶是半个时辰之前醒来的,楚轻侯已入睡,但红叶甫下绣榻,他还是立即发觉。
看到的又是茫然的眼眸,白痴一样的神态,楚轻侯既失望,又难过。
红叶随即往楼外走去,楚轻侯没有阻止,却寸步不离。
一切对红叶来说都好像很陌生,存在的仿佛就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没有说话,没有笑容,红叶的举止就像是在梦幻之中,是那么飘忽,那么不真实。
雪已经停下,盈尺积雪并没有融化,红叶走过的积雪上,只是留下一行淡淡的脚印。
她的娇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轻盈?
楚轻侯默默地跟在红叶旁边,目不转睛,越走,心头的寒意便越甚。
绕著枫林走了一匝,红叶在溪旁停下,然后摘下片片枫叶,放进水里,梦呓似的重复那两句话。
——这一片给红叶,这一片给轻侯。
她虽然失魂落魄,白痴一样,并没有忘记自己,更没有忘记楚轻侯,语声虽然空洞,隐约仍然透著一丝关怀,尤其是说到「轻侯」这二字。
楚轻侯一颗心简直要碎了。
非常突然的,他发现了萧十三,呆立在一株枫树旁边,呆望着红叶。
他站在那里显然已多时,双脚已深陷积雪中,眼睛一眨也不眨,直勾勾的,仿佛亦变成了一个白痴。
楚轻侯张开口想叫,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股忧伤,已经占据了他整个的身心。
萧十三终于走过来,走得并不快,每跨出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红叶一无所觉,继续将临水的枫叶一片片摘下,放进溪流,梦呓般继续她的那两句话。
萧十三走到楚轻侯身旁停下。
「前辈——」楚轻侯总算从咽喉里吐出声音。
「不必难过。」萧十三反而安慰楚轻侯道:「你师父不是说过,只要除掉留侯,红叶就会恢复自我。」
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稳定,可是楚轻侯却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在颤抖。
「我们一定可以除掉留侯的。」楚轻侯说的也是安慰的话,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知道就是大法师也没有多大信心。
只是他们没有因此气馁。
「一定的。」萧十三伸手轻拍楚轻侯的肩膀,转问道:「红叶醒来多久了?」
「大概半个时辰了。」
「一直都是这样的?」萧十三不由这样追问。
楚轻侯无言点头,萧十三忽然一笑,道:「送给轻侯,送给红叶,也应送一片给我这个做爹的才是。」
他仍然能够笑得出来,那种笑容楚轻侯却有不忍卒睹的感觉。
萧十三也知道自己的笑容很难看,却仍然笑道:「有句老话说,女生外向,我一直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倒不是全无道理。」
楚轻侯苦笑。
萧十三漫不经意地一挥手,道:「老话通常都是对的,是不是?」
「嗯——」楚轻侯颔首。
「邪不胜正这句老话,不知道又是不是对的?」萧十三接着问楚轻侯。
「应该是。」楚轻侯事实上也希望是。
萧十三看看楚轻侯,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打了一个「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