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言拉开车门,坐到了他旁边,心里顾虑重重,直到他把车开出了大门,才又低低地拿自己的猜想问他,“这是要去医院吗?”
“你觉得我会无聊到大半夜开车带你去兜风吗?”墨清反问道,语气有几分不悦。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她,但冷言已经知道墨清确实是要开车带她去医院了。
缓缓吐了一口气,冷言的神经突然弹跳了一下,医院?
她不能去医院啊!她这种呕吐症状可不是病啊!
偷偷瞄了一眼墨清有些阴沉的面孔,她实在是没胆子拒绝啊!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认命地去医院等他发现自己怀孕了,一条就是现在就向他澄清自己怀孕的事实。
这样一想,这两条路貌似殊途同归,结局都是一样的啊!无非就是早知道和晚知道的时间差问题。
冷言闭目深思片刻,还是决定坦白从宽吧!
她咬着自己的下唇,暗暗吸了一口气,转过脸,本想底气十足地告诉他,可一开口语气却是十分得虚,“我……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你哥的事情我不想听。”墨清加大幅度打动方向盘往右侧的分岔路绕去,不紧不慢地堵了冷言的话音。
一听她说到“重要”两个字,墨清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冷弦身上,他一直认为,冷言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十有八九离不了她的哥哥。
墨清这敏感的条件反射让冷言瞬间消了音,她用手抓紧了腰间的安全带,定了定神,才解释道:“不是我哥的事,是我……是我们的事情。”
墨清听到“我们”这个词,微怔了一下,车速也渐渐降下来,眼底的幽光复杂难测,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倒是难得,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情重要到超过你哥?”
“我怀孕了。”声音低得如蚊蚋,冷言话音一落,就感觉浑身猛地一颤,整个人往前一扑,耳边是难以置信的问话,“你说什么?”
车子停在了路边大桥处,熄了引擎,车窗也慢慢摇了下来,夜间的风呼呼地在耳边吹过,冷风一灌,墨清被那句“我怀孕了”震惊得没回过神的大脑逐渐清明了起来。
“阿嚏!”穿着单薄睡衣的冷言被从窗户灌进来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加上怀孕后她的免疫力本身就下降了不少,不经意就有些感冒了。
听到冷言的喷嚏声,墨清缓缓摇上了车窗,从车后座上取下自己的西装,状似不经意地扔过去,重新启动了引擎,朝着原路折返。
冷言将西装搭在身前,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男人,手扶着方向盘,眉眼冷漠如常,表情平静得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
也许对他而言,怀孕根本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冷言的心里涌起不可抑制的失落感,虽然她早该猜到墨清的反应,可如今真真切切面对他的冷漠,却免不了有些委屈和难过。
车子在墨宅院内停下,墨清推开车门下车,绕到冷言的车门旁,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将冷言从车里拽了出来。
他拽着冷言的力度有些大,冷言一个没站稳,就一头栽入他怀中,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前,还没来得及闪躲,肩膀被拥住,温热的感觉袭遍全身,浑身触电般惊颤,这感觉似曾相识,脑海里一下子跳出之前在山上他拥着她亲~吻的温柔场景,眼泪便不可控地落了下来。
他垂下视线,便看到了她脸颊挂着一串晶莹,心隐隐抽痛,记不清多少次,每次看她哭,便生了又怕又无可奈何的心情。
这一次抛却内心那些似是而非的原则,情感几乎是立刻占据了理智的高地。
他拥着她的力度猛地加大,恨不得嵌入自己的身体,而被拥入怀中的小女人也配合地环住了他的腰,覆盖在腰上的手指抖得厉害,似乎这是下了极大的勇气才可办到的事情。
他拥着她,听她伏在他胸膛前低低的呜咽和哽泣,手缓缓移到了她的后背,轻轻拍了几下,怀中人渐渐停止了抽噎声,将脸退出他的怀抱,神情有些恍惚。
两个人相对站着大概半分钟后,墨清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从明天起推掉传音的工作,这段时间不要出外抛头露面,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的意思是……“你是想要我留下孩子吗?”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冷言缓缓抬脸问他。
墨清深瞥了她一眼,语气强硬得很,“不是想,是必须。”
这男人连默认态度都如此霸道,不过冷言早就见怪不怪了,本就没期待他能客客气气回自己的话。
可他说让自己从明天起就推掉工作,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毕竟还有两天就是凌子淇的演唱会了,她作为特邀嘉宾临时变卦实在太不人道了,何况自己内心也十分期待能站在那样一个大舞台唱歌。
走到客厅的楼梯口处,墨清转身见冷言咬着下唇,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当她内心是在抵触自己强行要求她留下孩子,便按照老套路地开出了条件,“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我不会亏待你,想要什么,你可以开个价。”
开价?冷言上下牙紧紧磕碰了一下,对墨清适才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有钱人都喜欢玩这种开张支票操纵人生活的游戏吗?
孩子对他而言是什么?是利益?是接班人?还是……
不管对这个男人意味着什么,对她而言,是生命的馈赠,无法用金钱、利益、权势来衡量。
“墨先生,在你眼里,他是商品吗?”冷言用一种极其悲凉的神色望着他,几秒后,眸光偏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我想生下他,不是因为你的强势,或者是你金钱的诱惑,让我心甘情愿要他的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爱,骨肉相连的爱。”
墨清看着她有些发冷的面色,没想到,他的一句轻巧的话,竟让她如此难过。
爱?女人对孩子的爱,天性的母爱,有吗?有吗?
十几年了,他早已忘了那种被母亲呵护的感觉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在墨宅大门外追赶着母亲的小汽车,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他喊了数十遍“妈妈……妈妈……”,可小汽车的速度却越来越快,最终消失在他哭肿了的泪眼中。
母亲,如今对他而言,只是个陌生的名词,他想起来连恨都觉得不值。
然而,冷言的话还是戳到了他微不可查的痛处,眸光凉了几分看着她,“矫情的演技现在上演未免过早了点。”
未等冷言反应过来,转身便朝二楼走去。
……
第二天凌晨五点多,冷言听到墨清打电话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
“解约,不是请假,违约金我会转账给你……”墨清站在衣柜前,手里拿着一件银灰色的西装,寥寥说了几句,便直接挂了电话。
解约?冷言听到这两个字,猛地从床-上坐起,“你帮我解约了?”
墨清没理会她的问题,利索地套上西装,走到卧室门口转身交待道:“待会会有私人医生上门给你服务,另外会有护工上门照顾你的饮食起居,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待着。”
“不行啊!”冷言爬下床,顾不得穿鞋,走到墨清面前,“能不能暂时不要解约,几天后就是子淇姐的演唱会了,子淇姐照顾我,让我做她的特邀嘉宾,我都答应下来了,不能拂了她的面子,我想……”
“你这是在和我提要求吗?”黑眸透着寒光,墨清的语气永远是那么强势不容抵触。
“我这是……请求。”冷言的脸挂着颤笑,却显得十分僵硬。
虽然是刻意的讨好的笑,墨清终究是敛了几分眼底的不悦,松了口音,“台上不要穿高跟鞋,舞蹈部分全部删减。”
“你不提醒我也会注意的。”冷言说着用手抚上了她的小腹,眼里含着无限怜爱。
墨清盯着她抚小腹的动作,眸光渐渐柔和了下来,然而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便神不知鬼不觉地隐了下去。
他转身便朝楼道走去,冷言见他离去,突然想起来今天和萧景南约好要排练的,忙着慌地喊住他,“墨先生——”
她顿了顿,才说:“今天……我有场排练,是演唱会前最后一次排练了……我想……”
“收起你那些无意义的想法,你现在应该想着如何做一个称职的母亲。”直接否了冷言的请求,墨清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楼。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时,冷言才转身走到了大衣柜前,单手放在衣架上,大力地甩过一排墨清的西装外套,试图发泄对墨清这专治霸道作风的不满和愤懑。
竟然说她的想法无意义,音乐是她的梦想,是她曾经想要毕生致力的事业,哪怕只是一次很小的机会,她都不愿轻易放手。
如今,她为了给他生孩子,不得不放弃她刚刚有点起色的事业,却得不到这男人嘴里半点的感激。
大概,在他眼里,在他心里,只要和他无关的,都是无意义的吧!包括她,若不是因为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她对他的意义是什么呢?仅仅是个报复的工具吧!
思及此,冷言坐在床边,双手垂在床沿,狠狠地揪紧了床单,心又开始不可抑制地作痛了。
她怎么能那么傻,他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轻而易举控制她的心。
前一秒是天堂,后一秒便是地狱,她时常在这种过山车似的感觉中患得患失,而实际上,她什么也没得到,倒是失去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