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眼前一花,会出现何澜的影子,他连忙回避一切,对某些问题,能永远不正视才好。数风流人物,都是恶汉。若说邪恶中有美谁也不信,可无声的现实时刻在捣弄这些说不清的纠缠,光明正大的欺骗。
他看着深山里怒放的鲜花,感到一片血的滚荡,一种催人泪下的力量。他觉得有只长长的,看不见的手正从他心里向外拿东西,拿的是什么,他说不清楚;但这种感觉却越发清晰,似乎在他要变成沉重的负担。
他长出个一口气,似乎终于摆脱了冬眠的侵袭,他发现自己正向峰巅攀登,那是自己吗?
他正欲转身离去,忽听一阵嘻嘻的笑声,声音很甜,仿佛波光粼粼的水流。
他抬头一看,见三个花容月貌的少女走到前面的流水旁。
她们天真无邪,把手伸进水里独自泼着玩耍。明丽的水从她们手里飞起,笑声从她们的口里逸出。那动人的情景,令人难忘。
深山密林,流水姑娘,旁边一男窥视,这是多么美妙的风情场。
三个少女嬉笑了一阵,对着清水梳妆。
左云不想打破她们的甜恰,一直无声。
过了一会儿,他见姑娘们兴奋头过去了,便“吭”了一声。
三少女顿时把脸转向了他。
他霎时感到六道不同的目光,三张冰清水秀的脸膛,他很少见到这么洁净的脸。
“你做什么?偷看了多久了……”一个少女问。
左云脸色微红,笑道:“姑娘误会了,我刚来到这里呢。”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左云说:“我来峨嵋访友,峨嵋派掌门人江女侠是我的道友。”
三个少女同时一惊,嗬!这可能吗?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很报歉,不知道。”
“我们就是峨嵋派的,我们从来没有听师傅说过她有你这样的朋友,你的记性好吗?”
“几十年前的事我也不会忘的,也许你们师傅没有告诉你们我要来的,本来可以不来的……”
“你是‘铁剑客’吗?”少女盯着大铁剑问。
“是的,很遗憾,我不知道你们。”
“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我们师傅也不会什么道友,你还是回去吧。”
“我辛辛苦苦来到这里,能听你们一句话就回去吗?你们还是带我见你们的师傅去吧。”
“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是告诉你我们师傅不见外人吗!你也是有名气的人,不可以死乞白赖的。那样会让人不舒服的。”
“我现在就不舒服了。你们这么赶我走,让我多伤心啊!”
“那你也没有哭出来呀,不哭声一片,能说你伤心吗?”
“丈夫有泪不轻弹。我能象个小姑娘那样么,若遇事就哭,我这大铁剑最好换成大手巾得了。”
三个少女“噗哧”笑了。
左云趁热打铁,笑道:“三位姑娘,麻烦你们带我见你们的师傅吧。”
三人最后达成协议:秘密撤退。在自己的一亩八分地里,打不过老憨,还能甩不掉老憨吗。
三个人“喊喊”一笑,慢慢西北方退去。
左云没有看见花枝动,故而发现不了她们。这时,又起风了,所有的花摇头,面对偌大的花海,他一筹莫展。
片刻之后,他忽儿听到远方少女欢笑声,暗叫上当,自己连几个妞儿都对付不了,真成了大狗熊。他有些恨自己,也觉得这事可笑,弄成这样,是他料不到的。人间世,十有八九不如意,即是聪明人,也不可打破这个比例。
他自嘲地笑了两声,向声传来地方向追去。他身形一拧,犹如一道黑色闪电,眨眼就不见了。他这身轻功,确实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他在山间丛林中绕了几圈,忽见一片奇异的花草,他停住了脚步。
花草经过人工的修整,格外夷心悦目。前面的花草曲构相衔,组成三个好看的字:峨嵋派。
他心中一喜,纵身入了花丛。穿过花丛向北去,走不多远,是片竹子林,青青洒洒,似乎极有个性。
曲径通幽处,是座用竹子围成墙的大院子。院内有十几间房屋,挺精巧的。从外面一看,你绝对以为这家主人爱洁。
左云走到竹门口,用手拍了一下门,高声叫道:“江道友,左云来访,请原谅冒昧。”
没有人应。他又敲了几下竹门,院内仍不见动静,他不由有些犯疑。
这时,那三个少女从竹林里走过来。
“丹凤眼”说:“你真刁,还是被寻到了这里。”
左云笑道:“这绝不是刁,活人找个死地都找不到,那脑袋一定有毛病。”
“你的脑袋看来十分好使。”
左云淡然一笑:“也并非总是这样。”
“丹凤眼”“哼”了一声:“你就上来到门口,我们师傅也不一定见你的。”
左云笑道:“我有办法让她见我。”
“什么办法?”
“一把火尔。”
三个少女同时一惊,素衣少女急道:“你想放火烧我们的房子?”
左云说:“这是下策,我并不想这么干。火一起,你们师傅岂不要出来吗。”
“丹凤眼”怒道:“这算什么好办法,无赖而已。”
“你们师傅闭门不见,不也有失待客之道吗?”
“强同夺理!我们就是不让你进院子,看你敢放火烧房子?”
三个少女并排用身体挡住了门口。
左云摇了摇头:“你们这么美丽动人,怎么也干愚事呢?我若是存心不良,你们能阻挡得了我吗?”
“丹凤眼”说:“这是我们的本份,管你是什么。”
左云无言地摇头笑了。
忽然,院内中间的房子门开了,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黄脸高大的女人,一身青衣十分干净,单眼皮,姿色全无,她就是峨嵋派的掌门人江月柔。人与名字似乎有些不配,但她的感觉似乎不错。人也只能活在自己的感觉里。
她两眼闪着水波似的目光,看了左云一眼,淡淡地说:“让他进来吧。”
竹门儿轻轻地开了。
左云进了院子,笑道:“掌门道友真有福气,这里可如仙境一般呀。”
江月柔轻叹了一声:“但也有人想毁了它,一把火足也。”
左云笑道:“掌门人言重,刚才那是戏言,何必当真?”
江月柔摇了摇头:“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左云还真说不出真实来意,只有打哈哈笑道:“掌门人以为我有恶意?”
江月柔轻轻一笑:“人传你投了中律门,这可是真的?”
左云的心一痛,分外难过,一个“投”字多么让人伤心,他勉强笑道:“我是到中律门去过,也在那里住了几日,这就算作‘投靠’吗,你知道我何以被人称做‘铁剑客’?”
江月柔笑了:“若我猜得不错,似有两种意思,你的剑是‘铁的’;人也是‘铁的’。”
左云说:“掌门人知我,‘铁的’是不易被改变的。除非……”
江月柔注视了他几眼,觉得他确实英气逼人,脸上似乎也没有邪异之色,吟笑道:“你来峨嵋不会是路过这里吧?”
左云心一横,决定吐一下心中的苦水,大丈夫不能太女人心肠,说:“江掌门人,有人让我给你捎个信来,我不知该怎么对你说。”
江月柔淡然一笑:“意料之中的,你说吧。”
左云迟疑了一下,说:“中律门想请你加入它的同盟,你是否……”
江月柔脸色冷了下来,她感到一块冰靠到了她的胸脯上,反问道:“你是说客,还是挑战人?”
左云笑道:“不会这么糟吧?我觉得有谈的余地,拒绝不是上策。”
江月柔“哼”了一声:“拒绝是我的事,你似乎不该操这个心。峨嵋自开派以来,从未加人过什么同盟,我自然也不会破这个例,我们信奉与人无争的原则……”
左云低头沉思了一下,说:“中律门并无恶意。也不让你们做什么,只须答应即可。”
江月柔冷笑道:“我的态度十分明朗,你不会听不懂我的话吧?”
左云愣住了,知道没法子谈下去了。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他无法预料。
江月柔看了一眼“丹凤眼”,说:“傅烧,给左大侠上花。不管友是敌,别让人家说咱不懂待客之道。”
“丹凤眼”温柔地答应了一声,走进房子去了。
江月柔双冲素衣少女说:“卫絮,把桌椅摆好。”素衣少女轻声道:“是。”
眼里柔情似水的少女没等师傅吩咐,转身欲进屋子帮傅娆洗杯子。
江月柔却叫了她:“水纹,你去后面提桶玉泉去,让左大侠净面。”
孔水纹答应了一声跑开了,在江月柔面前,她们温柔得象只小猫一样,眼睛里没有一星儿火。
左云被这么一敬,更有些为难了。
他连忙笑:“江大掌门,你不怕白忙活吗?”
江月柔笑着说:“那是一回事,这又是一回事,两下不搭界的,一杯清茶算不了什么。”
左云摇头道:“清茶虽淡,亦可改乾坤,江道友,你情高志清,非常人也。”江月柔哈哈大笑:“我只想隐居此处,并无他想,谈什么平常,一切似水如烟。”
左云两眼似起雾水。神色难以捉摸。
忽然,竹林外传来乞求声。
“小妹妹,你别慌走,求你了,你的眼睛儿太美了,我是一见如故,许久以前我梦见过你。”。
孔水纹斥道:“无赖。走开稀罕你……”
“小妹妹,你别凶兮兮的,你笑起来那才美呢,笑几声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