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家麒双眉略轩,一阵纵声狂笑说道:“大和尚能有这等志气,再好不过,谷家麒索性也发句狂言,第二次江湖相逢.大和尚便当涅 舸归西,功德圆满!”
说到最后两句,双目中厉芒电射,一张俊脸以上,业已满布森森杀气!
他这凶残个性,水中萍因巳见惯,故尚不觉为奇。
但那位谦和冲朗,秀美高华的许慈航,却看得眉梢一聚,暗自摇头叹息!
披发头陀自知功力不敌,既见谷家麒目射凶光,眉腾煞气,哪里还敢逞强?
长叹一声,僧衣飘处,一纵便是五六丈远,刹那之间,便自消失在“集仙峰”脚的丛丛树影以内!
谷家麒怒气一消,目注披发头陀去路,微笑说道:“头陀是哪路人物?不但膂力奇强,一身轻功.居然亦颇不俗!”
许慈航一旁愕然插口问道:“谷兄难道真个不知这位披发头陀来历?”
谷家麒回身与许慈航、水中萍,相偕登峰,向许慈航含笑道:“许兄见识渊博,大概认识这位披发头陀?”
许慈航笑道:“我虽不认识他,但从他那只特制铁木鱼之上,知道他是‘飞钹罗汉’法元的师兄‘铁鱼罗汉’法本!”
谷家麒闻言,“哼”了一声,双目厉芒又射,伸手抓裂一块岩石,双掌猛合,击成粉碎!
许慈航诧然问道:“谷兄何故动怒?”
水中萍接口笑道:“飞钹罗汉法元,是他不世深仇,许兄倘若早早叫破‘铁鱼罗汉’法本来历,大概自‘集仙峰’腰,甩落巫峡江水的,就不会单单是那只铁木鱼了!”
许慈航摇头笑道:“水姑娘这种猜测,未免有点过份!‘飞钹罗汉’法元,纵和谷兄有仇,却与‘铁鱼罗汉’法本何干?谷兄决不会如此气量狭小,心毒手狠!”
谷家麒狂笑说道:“水姑娘猜得一点不错,常言道得好:‘无毒不丈夫’,凡属与我仇人沾有丝毫关系之人,谷家麒都要杀他个干干静静!”
许慈航听得一皱双眉,默然无语地,施展轻功,攀登“集仙峰”顶。
谷家麒、水中萍冷眼旁观,见这许慧航虽然气宇高华,见识渊博,但在武功方面,却最多可以勉强算是上中之选,与自己的超级身手相较,尚距离了一段地步!
许慈航援登峰顶,纵目眺赏片刻,向谷家麒、水中萍微笑说道:“无怪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笔下,凡属谈到云景,不推黄山,便尊巫峡!你看这低迷峡水,高拥层峰.冻入烟鬟,阴生石发的清幽景色.比起黄山云海的玉海银城,果然别擅胜场!时遮梅影淡,忽露水华寒,微飘三两带,画出浅深山!是何等幽美!何等意境?要比什么冲霄剑气,好看得多了!”
水中萍听许慈航话意之中,宛如绝世飞仙,不沾丝毫人间烟火,空灵超脱已极,不禁越发倾佩,含笑问道:“许兄也曾听说这‘集仙峰’头,在朔望之夜,时有冲霄剑气出现吗?”
许慈笑道:“剑气之说,虚幻无稽,纵或传闻无误,也是必需各有机缘巧合,可遇而不可求,倘若为此专心一志地,大费气力,却未免太不值得。倒是‘邛崃三绝’,即将于‘邛崃三幽谷’举行的‘三绝大宴’生面别开,异常有趣。”
谷家麒“哦”了一声问道:“那‘三绝大宴’不过是邀约些武林知名之士参与而巳,怎会生面别开,异常有趣?”
许慈航摇头笑道:“确实生面别开,我敢说武林中尚从来未曾举办过这样一次有趣宴会!”
水中萍活泼好事,听得心痒难搔,向许慈航急急问道:“许兄这样说法,定然知道‘三绝大宴’的详细办法,快请说将出来.让我们一听究竟!”
许慈航看了水中萍一眼,含笑说到:“凡属参与三绝大宴’之人,必须事先定做一件规定式样的黑色长袍,及一副黑色面具!”
谷家麒问道:“这种规定是何用意?”
许慈航笑道:“这是主人顾虑到凡属武林人物,相互间多有恩怨纠缠,万一遇上深仇同席,容易破坏这场‘三绝大宴’气氛!遂想出如此一项高明办法,大家黑袍蒙面入席,是恩是怨,一律难分,等到吃完最后一道菜肴,宴席将散之际,才由主人发令,脱去黑袍,摘下面具,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各自恢复江湖本色!”
水中萍向谷家麒点头笑道:“这第一项规定,就颇有趣,也许与你邻席而坐的黑袍蒙面之人,便是‘阴风叟’濮阳赫呢?”
谷家麒也听得眉飞色舞,兴趣盎然,向许慈航笑道:“许兄请继续见告.这‘三绝大宴’.还有什么有趣之事?”
许慈航笑道:“三绝大宴的会场正中.放有一只巨大油锅,锅中沸油滚滚,锅旁并有一方牌示,写的是:‘谎言半句,请君入锅’!”
水中萍讶然问道:“这种办法,分明是专门对付说谎之人,但武林人物多半坦白爽直,谁要说谎则甚?”
许慧航笑道:“有趣之处,即在于此,因为这‘三绝大宴’的酒菜供应,高下不同,分为‘三绝席’,‘二绝席’,及‘一绝席’!”
谷家麒问道:“大家蒙面黑袍.身份难辨,却怎样区分等级?莫非入席之前,需要各展武功?”
许慈航摇头笑道:“谷兄恰恰猜反,施展武功是要等到席终恢复本来面目以后!在入席前,每人尽量说出亲自所做的令人称绝之事,构成一绝,入‘一绝席’,构成二绝,入‘二绝席’,能够构成三绝以上,便被主人请入最尊贵的‘三绝首席’!但倘若所说有半句夸大虚言,即由主人下手点倒,投入油锅,炸成焦肉,献给全体宾客,一尝异味!”
水中萍静静听完,柳眉连扬,妙目一转,向谷家麒得意笑道:“我已经想出我们各有两件称绝之举,只要每人再做上一件绝事,便可以坐上‘三绝首席’。”
许慈航笑道:“想坐‘三绝首席’.并不一定必须说出三件绝事,因为‘绝事’也有大绝小绝之分,倘若真做出一件足能惊天动地之举,经过全体宾客公断,也就可以坐上‘三绝首席’!”
说到此处,忽然瞥见低迷巫峡江面的暗云之中,似有一线强烈青芒,微闪即灭!
谷家麒与水中萍全是大行家,人眼便知那线青芒,正是干将莫邪之类前古神兵,所生剑气!
水中萍手指江面暗云,向许慈航说道:“许兄请看江湖传言毕竟有所失实,这线精芒剑气分明发自江心,怎说是在‘集仙峰’顶?”
许慈航叹息一声说道:“若在‘集仙峰’顶,倒还比较容易找寻,如今既知剑在江心,急湍奔流,威力无比.再好水性.亦难入水搜索,何况尚不知确实位置,寻剑之事,可谓绝望,还是前去参与‘三绝大宴’,比较有趣!”
水中萍闻言笑道:“许兄既然也欲参与‘三绝大宴’,便请与我们同舟如何?”
许慈航摇头微笑说道:“小弟西陵有事,尚欲下行,我们且等到‘邛崃幽谷’之中,再以黑袍蒙面相见,岂不有趣?”
说完,便向谷家麒、水中萍挥手为别,青衫飘处,先行下峰而去。
许慈航既走,谷家麒、水中萍也就意趣索然,相偕回转舟中,溯峡上行,往夔门进发。
水中萍凭窗而立,一面回眺巫山烟云,一面向谷家麒含笑说道:“那位许慈航的品貌风神,确实不俗,在一般武林人物之中,极为少见!”
谷家麒在“集仙峰”头.便看出水中萍对许慈航颇为倾折,如今又听她赞美对方品貌风神,自然微感不悦,“哼”了一声,未曾答话。
水中萍见谷家麒居然微有醋意,不由暗觉好笑,遂索性逗他说道:“就连你们两人站在一起,论起高华秀朗.仍似要让他稍胜一筹呢!”
谷家麒越听越不是昧.但水中萍所说均是实情,又不便加以反驳,遂只得冷笑一声说道:“许慈航人品确实高华无比,只可惜他在武功方面……”
水中萍因在巫山脚下,被谷家麒于言事中有意无意地占了不少便宜,此时正好加以报复!
不等他话完,便自接口说道:“武功之道,日进无休,目前他虽不如我们,但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以后,也许人家已有大成?而我们仍旧停留在这等境界!”
谷家麒此时方听出水中萍是在故意激使自己呕气,何况话中两句“我们”,又复极为亲热。
遂剑眉双展,哈哈一笑,不再介意!
水中萍听了谷家麒这声“哈哈”,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已被他窥破用意,不禁玉颊一红。
暗想且等“邛崃幽谷”中,再遇许慈航时,偏和他亲热亲热,使这骄傲绝伦的谷家麒,气个半死!
船到夔门,谷家麒付过船资,登陆西游,恰好在“三绝大宴”开始的两日之前,赶到了“邛崃幽谷”!
果如许慈航之言.“邛崃三绝”在“邛崃幽谷”以外,树立告示,说明凡来参与“三绝大宴”的武林人物,必须自备宽大黑袍,及黑色面具,等到初十正日,一律蒙面赴宴。
谷家麒、水中萍一齐觉得“邛崃三绝”这种办法,果然生面别开,极为有趣,遂遵照规定式样,制好黑袍面具,到时前往“邛崃幽谷”!
那“三绝大宴”的设宴之处,是一片露天平坡,面临深潭,背倚绝峰,形势极险!
主人“邛崃三绝”,也同样蒙面黑袍,除非熟悉之人,否则根本看不出他们是男是女?及年龄老少!
宴席共设十桌,但来此赴宴黑袍蒙面的武林豪客.却只有四五十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