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将军是家里的独苗?”酒滟微微扬起眉头, 与韩成玉的谈话和试探还在继续。
韩成玉不假思索的点头:“确实,我父亲和兄长都去世了,韩家已经只剩下我了。”
他正襟危坐, 还整理了一下衣着, 一副相亲等着对方询问的架势。
嗯, 成婚之前了解一下家境情况,这是应该的。
“嗯。”酒滟深以为然的点头,随后把玩着酒杯轻声问道:“那你娶我,韩家血脉该如何延续?要知道你可是生不了孩子的。”
韩成玉又脸红了,他……他当然生不了孩子啊。
“还是说……你打算纳妾?”他一句接着一句,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故意刁难他的感觉,眼神玩味, 语气微钓。
“不不不……韩某绝对不会做这样的。”韩成玉连忙摆手,“你且不要担心这个, 韩家血脉不会断的, 我大哥有孩子的,只是一直没有被外人知晓。”
“哦, 这样啊。”酒滟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跟他说不纳妾的人, 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哪一个不是被他拒绝以后,坐拥贤妻美妾, 坐享齐人之福。
同样是男人, 他深知, 男人嘴里的话, 信个三分就已经是顶了天了。
“嗯,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韩成玉偏头看他,与他对视一眼又移开。
像是在跟他说,我跟你说话的时候,是看着你的,没有不尊重你哦。
酒滟撑着脸,双颊红若桃李,桃花眼带着醉意,微微抬起,看着韩成玉的时候,整个眼瞳都是他的脸,似容不下别人,十分深情动人。
“还未想到,将军想问什么吗?”
两人简直就像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情,但是其实酒滟还什么都没说,韩成玉的神情,将整个气氛变得暧昧起来了,那不自在的表情,就像酒滟在故意调戏他。
“你刚刚是不是心情不好?”韩成玉继续问了刚刚他一直没明确回答的问题。
“我不可以心情不好吗?”酒滟反问他,一句话没有落在实处。
“……”他的一句话,韩成玉思维开始发散了。
他为什么不开心?
是因为求婚太突然?还是并不喜欢他,亦或者他已经有心仪的人了?
一瞬间韩成玉像是蔫了的小白菜,垂头丧气的模样不要太明显,他低声跟他分析解释:“皇帝已经动了将你赐给我的心思,想必你自己也明白,就算今日我不求婚,你也会进我将军府……”
说到一半韩成玉走神了,他刚刚微微靠近压低了声音说的时候,突然闻见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在这四处飘散着浓郁香味的地方,强势的让他忽略了其他一切味道,只能注意到它。
就像这个人一样,独特得让人移不开眼。
“嗯?”酒滟正在听他‘狡辩’呢,见他突然停了,掀起眼皮望了过去,便知道这是怎么了。
如果他是一只老狐狸,而韩成玉就是一只涉世未深的小兔子,一看就能看穿他的想法。
“好闻吗?”他弯着眸子,语气带着酒后的沙哑之意,语调停停顿顿的。
韩成玉微微抿唇,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害羞,刚想说什么,又听见那声音说。
“我身上的檀香,好闻吗?”酒滟带着笑,又问了一遍,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语气。
韩成玉心里疑惑,这檀香应该是让人平心静气的香味才对,怎么就他觉得全身都被香味调动起来了,根本停不下来的心跳,根本冷不下来的热度。
他说不出话来,但是酒滟还拿着疑惑的眼睛看着他,他只能飞快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清澈透亮,带着莫名诚实的感觉。
“你继续说。”酒滟似没事人一般,漫不经心的催他继续说。
“嗯……就是,嗯,所以便将计就计了,但是你若不愿嫁给韩某,我找机会再去跟皇上说……总不能委屈了你去的。”韩成玉脑子的话都被打乱了,捡了几句重点说。
“你知不知道他是让我来盯着你的?”酒滟做了一个动作,左手变成剪刀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他,动作暗示。
“明白。”韩成玉点头。
“那你还去找他说,会有作用吗?”酒滟笑眯眯问他,似在跟朋友惬意的聊天。
两人也是毫不顾忌,四周耳目众多,还旁若无人的讨论着龙椅上的人。
“无外乎就是拉拢我或者是除掉我,这些都是有法子不将你牵扯进来的。”韩成玉看了一眼上面假笑的皇帝,又看了一眼近在眼前似乎醉醺醺的酒滟,颇为无奈的说道。
“这样便好,身在其中怎么会不被牵扯?”酒滟心中一动,还好这人虽然行为上像个莽夫,但是粗中有细,倒不是一块烂泥,是可以合作的。
以上考虑,都抵不过酒滟觉得他瞧着挺可爱的,逗起来挺好玩的。
“……好,那便这样好了。”韩成玉有些激动的搓了搓手指,自以为瞒的很好的欣喜,被旁人一眼看穿了。
[啧啧啧,这是黑面书生碰见千年狐狸精了,吃枣药丸。]
[只希望区区一个韩成玉,能让小酒玩的开心,嘿嘿嘿。]
[我之前看着,还以为韩将军是一条汉子呢,这样看起来,莫名得呆萌啊。]
[我只能说,我们小酒大人就调情节奏方面拿捏得死死的,那句檀香好闻吗?我只想说,香水有毒,将军快跑!]
[哈哈哈,神他妈香水有毒哈哈哈。]
……
接风宴对酒滟来说有些无聊,他时不时喝一口小酒,刷着弹幕,百无聊赖的模样,而韩成玉则是被灌了一杯又一杯,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坐在他旁边,不动如山,屁股都没抬一下,他原本还在默默数着他喝了多少杯,但是等他看的眼睛都酸了,他还是一副脸不红心不跳、不苟言笑的模样,便放弃了。
得出一个结论,这人酒量是他百倍,千万不能和此人斗酒。
宴会一直持续到了子时才结束,两人一齐起身,酒滟接过小草递过来的狐绒大氅,顺带还接过了一个手炉。
见韩成玉还站在那看他,酒滟打了一个哈欠,眼神困倦,随即低声叫他:“该走了吧,将军?”
“哦,好,我送你回去吧?”韩成玉眨了眨眼,黝黑的眸子都是期待。
酒滟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太监,虽然点头哈腰的姿态很低,但是存在感极强,他跺了跺脚缓解一下刚刚坐麻了的腿:“奴家今晚可能需要去将军家借住一下了,不晓得方不方便呢?”
“……”韩成玉脑子蒙了一下,随即又红了脸说道:“好……好啊。”
酒滟看着明亮的毫无杂质的眼睛似乎泛起了醉意,表情都飘了,像只喝醉了吐着舌头的傻狗,他想到这个比喻,随即自己无声的笑了一下。
他身后的小草面无表情,心中那个着急啊,这人怎么尽会做这些表情,是不是晓得他家主子就吃这套?是不是故意的?
坐上韩成玉的马车,坐惯了软垫,枕惯了金丝软枕的酒滟,只觉得这马车不光简陋,还快要将他颠的散架了。
他心中万分后悔,不该坐他马车的。
韩成玉则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刚刚也看见酒滟马车来着,简直就是凤凰与乌鸦的对比,原本还不觉得,现在只觉得他这临时找的马车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第一次生出一点自卑感来。
“你要不要坐过来一点,这边颠的没那么厉害……”韩成玉有些心虚的看着他,让出一点身旁的位置。
酒滟面无表情摇头,睡意都被颠没了,刚想说没事。
马车倏地一下猛颠了,随即他便撞到头了,磕在那车壁上,瞬间便出现了一个红印子,还磕破了皮。
“你这车夫在拿脚赶车吗?”酒滟左边太阳穴起了一个红色的包,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疼痛倒是还好,但是这并不妨碍酒滟生气。
韩成玉吓得飞快掀开帘子,一脚将被他抓来充当车夫的手下踹了下去,然后坐在外面,身子崩的笔直,头都不敢回:“我来赶,我来……”
留下酒滟一个人坐在车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气也消了,甚至觉得他刚刚麻溜的动作,简直太熟练了,有些好笑。
随后车倒是不再颠了,感觉路都平了,心情也舒适了,一路无事的行驶到了韩家。
韩成玉的赏赐的府邸还没修缮好,住的是原来的老房子,小园林、假山回廊,一直有老奴打扫,倒不会显得脏乱。
然后又被韩成玉的操作震惊到了,他洗完澡出来,便看见他桌上摆着他家的地契房契,以及一些铺子的账本,一副交代家当的感觉。
“?”酒滟拿起这些东西随意翻了翻,然后放在一边问道:“将军这是作甚?”
“找管家拿的,你可以看看。”酒滟坐着,韩成玉像是在罚站一般,紧张又拘谨地看着他。
“哈,不是我说啊,韩将军就你这些东西,若是砸进南风馆里,连我的面儿都见不着,你想拿这些东西绑住我,可能行不通啊。”酒滟异常谨慎,只觉得这是韩成玉想与他绑在一起的手段,某些男生很像呢。
韩成玉的心情平静下来,他说着:“这些不是绑住你的手段……我只是见我爹在时,这些都是我娘管的,便想着我们若是在一起,这些庶务虽说繁琐,但是我们一起看看也是一桩趣事,没想那么多。”
酒滟抿了抿唇,脸上神色莫名,只是淡淡的说道:“才认识第一天,将军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才认识第一天,但是我喜欢你很久了。”韩成玉不假思索的说道。
“哦,这话我听的太多了,喜欢我的人,无外乎因为我的美貌,这种喜欢将军不觉得略微流于表面吗?”酒滟不冷不淡,神色疏离,带着一身坚硬外壳,密不透风。
“……是我太着急了,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韩成玉被堵了,但是无法反驳,只能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像是自己安慰自己一般。
酒滟不记得他上辈子给了他最后的体面,也不不知道他其实早就对他动了心,隐忍了一辈子没有说出口,重来一世,他迫切想要对他好,交付一切,却忘记了,对于酒滟来说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是他太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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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就不规定啥时候更了哈,反正写完了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