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犹如梦境一般,第二天天漠在黑暗中醒来,分不清钟点,四周是昏暗的一切,穹影已经不在了。他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可能是太过劳累,一觉睡到了中午。他感到浑身犹如针扎一般的酸痛。
天漠在昏暗中摸索着下了床,眼前的黑暗完全没有办法适应,没有一丝的光。恍惚之间他以为自己瞎了,顺着墙边一步步地摸索,脑海中回忆着房间昨晚的模样。直到摸到了窗边,猛地拉开窗帘。可那窗帘竟然纹丝不动,似乎被钉死了。摸摸了材质,非常非常的厚实,沉重到无法相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用这样的窗帘,天漠不禁陷入了沉思。
不得已,天漠又凭借着记忆中的房间格局,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房间门口。看似很短的距离,却走了很久。天漠想到了晚年失明的外公,他究竟是在怎样的世界之中生活的呢。
终于挪到了房门口,缓缓转动了把手。随着一声轻微的吱呀,门开了。房门之外,依然是一个黑暗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天漠有些绝望了,腿已经站立不稳,他的双手在脸上胡乱地摸着,用以确定自己的存在。呼吸也开始变得粗重起来,恐惧将他包裹,吸走了浑身的力量。
“你怎么了?”
黑暗之中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穹影。
“太黑了,能把灯打开吗?”
天漠求饶道,语气里带着哭腔。
“什么灯?灯一直都是开着的啊,你怎么了?看起来很奇怪。你说话为什么不看着我?”
她的话犹如一记重拳砸在天漠的脑袋上,整个人都懵了。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瞎了。
天漠用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没有任何一丝光线,他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之中。没想到生性惧怕黑暗的人类,在纯粹的黑暗之中,竟然是如此的脆弱。他双手捂住了眼睛,整个人瘫软下来,汗如雨下。
“哈哈哈。”
不知道何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突然他看见一丝明亮的光线刺入眼睛,双眼感到一阵疼痛,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不得不闭上双眼,手背木讷地擦拭着眼角。
“笑死我了,哈哈哈。”
前方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是穹影。
“哎呀!不行了!逗死我了!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她一边笑一边拍着桌子,天漠听到了啪啪啪的声音。
“你还真以为自己瞎了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玩的人,你不去演戏简直可惜了。你是老戏骨,浑身都是戏。”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漠的眼睛略微睁开,眼泪朦胧间看见前方一个人影,应该就是穹影,正斜坐在客厅吧台的高椅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漠不解地问道,言语里充满着警惕。
“怎么做?我什么都没做啊。”
她仍然笑个不停,天漠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那这里为什么这么黑?”
感觉再多一分钟,他的愤怒就要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因为我对阳光过敏,不能晒太阳,所以家里平时都没有光线,我忘记对你说了,对不起。”
她一边双手合十,做出抱歉的动作,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
一个笑到流泪的人,和一个怕到流泪的人四目相对,在一间厚重窗帘的密室之中。高挑的女子穿着真丝的睡衣,露出修长的大腿。这个画面,充满了黑色幽默与激情香艳。既像一部默剧,又像一部喜剧,更像一部风月剧。
“就这么简单?”
天漠诧异地盯着她。
“还能怎样?”
她也诧异地盯着天漠。
两人面面相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谜底尚未解开,阴影依然笼罩,他们却忘记了所有的烦恼。手拉着手,享受这片刻的欢愉。
再接到亚麻的电话,已经是三天以后了。而在此期间,一直没有见到影子和老黄,他们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天漠又来到了那个咖啡馆,这才发现,原来这里都是晚上才营业的。穹影在吧台里冲自己眨眼睛,慵懒的人们在舒缓的音乐中发着呆,好像一副静止的画。
“又这么守时啊?”
亚麻一边冲着吧台打招呼,一边坐在了天漠的对面。
“怎么样了?”
天漠喝着咖啡说道,这咖啡真是美味。
“不太好。”
亚麻苦笑道。
海边的一栋别墅里,一张富丽堂皇的大床上,一位慈祥的老人,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安静地睡着了。他的呼吸均匀而又轻柔,嘴角不时挂着微笑,像正做着一个美好的梦。大大的落地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看来让人心旷神怡。海水轻轻拍打着岸边,一会儿穿过岩石的缝隙,一会儿又退了回去。仿佛灵巧的舌头在舔舐着齿间,又像一场周而复始的无聊游戏。
突然老人的眉头开始紧锁,呼吸变得急促。他睁开了双眼,想要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因为他感到有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像是一个死神,想要他的命。他的双手颤抖着,想要去按床边的呼叫器,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肺部被挤压得越来越扁。只有呼出去的气,却没有吸进来的气。他的脸憋得通红,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原来真正的死亡会是这样。黑暗笼罩了过来,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老人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发出淡淡的光。而她身下的老人,早已经停止了呼吸。小女孩缓缓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老人的尸体,未做停留,向着窗外飞去。
大海依然兀自拍打着海岸,像心跳一样不知彼倦。可是心跳总会停止,不知道潮汐何时才会停息。
就在小女孩飞走的同时,一个模样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
“董事长,该吃药了。”
护士的声音轻柔甜美,却没有回应。
护士诧异起来,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再看了眼一旁的心电监护仪,一条直线映入眼帘,毫无波动,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