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公笑道:“谁让你老是这样鬼鬼祟祟地。难怪别人要叫你‘鬼腿’!”
刘仲谋一笑,目光转到田福身上,道:“这位前辈是……”
张飞鸿道:“这是小弟的一个老家人,刘兄不必太客气。”
刘仲谋果然不再客气,轻轻“哦”了一声,不再理会田福。
田福仍然阴沉着一张脸,就像是戴了一张人皮面具,谁也不清楚那面具后到底会是什么表情。
刘仲谋四下看了看,道:“时辰早过了,圣火教的人怕是不会来了。”
张飞鸿目光一闪,道:“保不准他们也早来了,只是一时还不愿露面罢了。”
刘仲谋又四下看了看,道:“不会吧?早来了,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张飞鸿含笑道:“刘兄想看动静,马上就能看到了。”
果然,“动静”来了。
官道南侧一片茅草丛中,忽然升起一条人影,双臂展开,在随着夜风起伏翻腾的草尖上忽掠过来。
曹勋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来人不是成寿吾。成寿吾没有这样高的身手。
在圣火教济南分舵,成寿吾的武功当然是最高的。这个又会是谁?
难道仅仅为了对付“梅花拳”、“消魂无影”和“鬼腿”,圣火教会派出这样的高手?
张飞鸿的心跳一点也没有加快。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武功高,司职必定也高,在任何一个江湖帮派里都是这样。来人的司职越高,他就越能尽快接触到圣火教的核心。
黑影在六七丈外停住身影,扬声道:“哪一位是‘梅花拳’曹师傅?”
曹勋走上两步,拱拳道:“在下正是。请问阁下是什么人?”
黑影道:“在下李干元,忝为圣火教朱雀坛坛主。敝教成舵主另有要事不能脱身,由在下代为践约。曹师傅不会见怪吧。”
——朱雀坛坛主。圣火教内八堂外八坛中已有人出面了。
张飞鸿朗声道:“李坛主,幸会!”
曹勋见他越众而出与李干元打上了照面,心中暗急,却一时想不出办法来。
李干元道:“敝教成舵主说,昨日有一位朋友快刀不凡,想必就是阁下喽?”
张飞鸿一笑道:“不敢当。在下姓张,张飞鸿,今日得见李坛主,幸何如之。”
李干元怔住。
——这小子在玩什么花样?
听张飞鸿的话意,他根本就不是来找圣火教做对,而是来交朋友的。
刘仲谋忽然大笑道:“李坛主怎么孤身一人就窜来了?
也该带几个人来替你收尸嘛!”
李干元冷冷道:“‘鬼腿’刘仲谋?”
刘仲谋道:“不错。”
李干元短促地笑了一声,道:“看来刘师傅很快就该改个名号了。”
刘仲谋笑嘻嘻地道:“哦?愿闻其详。”
李干元冷笑道:“只要你敢放马过来,三招之内,你就会变成个无腿鬼!”
张飞鸿暗暗叹了口气,这次绝好的机会又让刘仲谋给搅黄了。
谈是没法再谈了,话说到现在这个分上,只剩下动手一条道。
凭刘仲谋的身手,加上黄石公的毒药,李干元如果真是一个人来的,看样子是真回不去了。
只要生擒李干元,手中捏着圣火教外八坛一个坛主,应该有与圣火教打交道的足够的本钱了吧。
问题是,李干元真的是独自一人吗?
张飞鸿目光闪动着,暗自冷笑。他也早做好了第二手准备。
刘仲谋折扇一张,直进中宫,点向李干元腰中大穴,左腿却已无声无息踹向他的胫肩。
“鬼腿”果然是名不虚传。
李干元冷笑一声,稍一闪身,已避开了刘仲谋上下交错的一击,龙吟声中,他手中已多了一柄雪亮的长剑。
长剑斜挑,刺向刘仲谋右肩。剑光闪动间,不待招数使老,手腕一翻,剑尖已贴近刘仲谋的右腿。
刘仲谋翻身后退。
三招过去,“鬼腿”还是好端端长在刘仲谋身上,不仅没被削掉,反而是怪招迭出,攻势颇盛。
李干元长剑挥洒自如,轻松应战。
很显然,他已占了上风。
——刘仲谋到底想干什么?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不愿暴露自己的真实武功?
张飞鸿微一侧目,审察曹勋的神色。
曹勋的表情十分紧张,很显然是在替刘仲谋担心。
——他真的不知道刘仲谋其实是一个堪称超一流的大高手?
张飞鸿轻轻咳了一声。这是他事先与黄石公约定的信号。
黄石公闪身扑了上去。
李干元惊呼一声,翻身后退。已经迟了。
他只觉脑中一阵发晕,手中的长剑忽然变得似有千斤之重。
张飞鸿沉声道:“刘兄,擒住他!”
刘仲谋却顿了一顿,这才双手疾伸,抓向李干元双肩。
李干元身形一晃,跌倒在地。
黄石公笑道:“倒也!任你……”
一道剑光自地上闪起,黄石公惨叫一声,右膀处已裂开一道剑口。
李干元一剑得手,精神不觉一振,在地上滚了两滚,爬起身来,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口中,跟踉跄跄向南奔去。
黄石公狂叫着退出几步,右腿一软,跌倒在地,大吼道:“‘鬼腿’,你还不快抓住他?”
刘仲谋却退了回来,道:“张兄,快撤,我们中计了!”
张飞鸿扶起黄石公,一边替他裹伤,一边道:“中计?
中什么计?”
刘仲谋道:“圣火教有埋伏!”
“不错!算你小子有点见识!”
身后树林中,响起一阵得意的大笑声。
衣袂带风声中,人影连闪,数十条黑影自林中涌出,包抄上来。
张飞鸿扶着黄石公,五人一齐向后退去。
李干元正坐在五十余步开外,显然在运功迫毒。原来,他独自现身,为的是吸引张飞鸿等人的注意力,而圣火教的大队人马则乘机包围,抄了他们的后路。
曹勋怒吼一声,挺剑向李干元冲了过去:“老子先废了你!”
风声飒然,李干元身边忽然多了一个身如铁塔的壮汉,一部虬髯掩住了他大半张脸。
曹勋一剑走空。
大汉一掌拍出,逼退曹勋,冷冷道:“乘人之危,要不要脸?”
曹勋又后退了两步,忽地闷哼一声,腾身而起,身剑合一直扑虬髯大汉。
长剑挟着隐隐风雷之声。显然已注进了曹勋十二成功力。
刘仲谋脱口惊呼:“曹兄,不可!”
虬髯大汉待剑尖刺到身前,才微一侧身,电光石火间,右掌已搭上剑身,借着长剑上的力道,他粗壮的身体竞轻飘飘地飘过曹勋的头位,左掌并指如刀,直切曹勋后背长强穴。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如一尊铁塔似的粗壮大汉,竟能使出如此小巧轻妙的身法。
张飞鸿也没想到!
现在,除了眼睁睁看着曹勋伤在这人手下,他已无法可施。
田福阴沉沉的双眼之中,竟似闪出了一丝痛惜之色。
曹勋只觉得对方沉重的掌缘已快切上他的后腰了,他想奋力向前跃出躲开这致命一击,全身却已被一股强劲的掌力罩住,动弹不得,他的心直往下沉,全身已冰凉。
“啪”一声轻响,掌力忽然间消失了。
曹勋奋力一跃,在地上滚出几步,才跳起身。
刘仲谋已站在他身边。
虬髯大汉双掌合在胸前,看着刘仲谋,目光闪烁不定:“‘鬼腿’刘仲谋?”
刘仲谋道:“阁下何故明知故问?曹兄,并肩子上!”
虬髯大汉毫不示弱,双掌一错,抢先猛攻。
他的手中掉下一根细细的钢条。
张飞鸿看了田福一眼,微微点点头。
救了曹勋一命的,正是那根又细又薄的钢条,很明显,那是刘仲谋折扇上的一根扇骨。
由此可见,刘仲谋的功力当与田福在伯仲之间。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真实功力,而且直到现在还不愿显露呢?
凭他的功力,不过五十招,就能击倒虬髯大汉,但现在有曹勋相助,三人却仍斗得难分难解。
张飞鸿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四周,圣火教已经合围,虬髯大汉却没有下令攻击。
这种情况无论如何都是很不正常的。
田福冷森森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刘仲谋,他那张阴沉死板的脸越来越难看了。
“公子,让铁人凤他们过来吗?”田福“传音入密”
道。
“再等一等。”张飞鸿还是不急。
他仍然认为今夜是一个好机会,不到万不得已,他决不会放弃。到现在为止,他仍不出手,是因为他觉得形势仍有挽回的可能。
再说,他还想看个究竟——刘仲谋到底想干什么。
跌坐在地的李干元忽然动了起来。
黄石公脱口叫道:“小心!”
李干元游鱼般滑出丈余,伸手扣住了刘仲谋的腿腕。
刘仲谋身形一乱,虬髯大汉的右掌已结结实实击中了他的胸口。
曹勋挥剑相拼,右臂上已挨了李干元一剑,长剑脱手,鲜血如注。
田福闪身扑上,左掌一圈,击退李干元,右手扯住曹勋衣襟,将他倒拖回来,手指连点封住了他伤口四周的穴道。
虬髯大汉举掌一挥,他身后四名黑衣剑手呼啸着扑向张飞鸿。
剑气横空。四道森冷的剑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
不能不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