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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福特斯基地外,大约一百七十星里处，有一条陨石带。
根据天文学家的推算，这条寛达三十星里的陨石带应该是几千年前由几颗小行星撞击形成的。
而陨石带里的残骸有大有小,大的直径可达几百公里,小的直径仅有几公里。
因为质量不同，引力不同，它们在太空的漂浮轨迹也极为随机,为福特斯基地驻军的排查工作经常带来很大的麻烦。
不过在第一军团抵达前时，他们还是按时完成了排查的工作。
会议室里，前方的屏幕上正投影着侦察队从陨石带发回来的照片。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伊万斯上将在图片上标记了几个点,“比起上一次给主星发过去的报告，虫族的踪迹又向前推进了大约五十星里左右,现在已经进入陨石带了。”
“按照这种速度推算，再过大概两个星期左右,第一批虫族就会抵达福特斯防线。”说到这里，伊万斯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这群虫子今年吃错了什么药，整整提前了三个月……不过既然第一军团已经安排先锋部队前往防线坐标附近建立营地了，我们的时间还是宽裕的。”
傅临渊嗯了一声，调出了陨石带的预测星图，同时标记出了几条航线：“这是目前预测的最优巡航路线与备用路线。”
所谓巡航，今天来参加例会的军官都对这个概念不陌生了。
为了抵抗每年固定规律出现的虫潮，他们组成舰队，在虫族的部队彻底穿过陨石带前,驾驶机甲将其击毙或驱逐。
而陨石带靠近福特斯星的那一侧，被基地的驻军称为福特斯防线。
伊万斯带着驻军，已经安稳在这道防线守了十多年了。
所以哪怕今年的虫潮提前了，经过短暂的震惊后，基地已经迅速进入了战备状态。
今天例会的主要目的就是整合人员部署，并敲定备用航线。
“……因为沈副官的缺席，014号小队这次与杜克副官带领的012号小队合并，其余人员部署名单已经拟好了，和去年的比没有多大变动。”伊万斯把文件发给了在座的所有人，“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两天后出发。”
散会后，伊万斯叫住了准备起身离开的傅临渊：“元帅。”
看前者的表情，明显是有话想说，于是傅临渊开口：“杜克，你先带郁白去吃饭。”
杜克应了声好，起身向外走。
想了想，傅临渊又叫住了他，补了一句：“……记得给他拿两份甜点。”
杜克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也发现了小海妖很爱吃甜食，当下又说了声好，而后转身离开。
于是会议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您有什么事吗，教官？”
年轻的元帅之所以会这样称呼伊万斯，是因为在他还在军校就读的时候，伊万斯曾经担任过他的机甲驾驶课的教官。
虽然只有短短一年，但因为傅临渊母亲和伊万斯曾是旧识，加上当时傅临渊的成绩又十分优秀，所以伊万斯对他的印象很深，也很喜欢这个天赋异禀的学生。
傅临渊的母亲，傅常雅，是福特斯基地的前任指挥官。
在她殉职后，伊万斯上将才被调过来，填补指挥官的空缺。
“哈哈，现在我可当不起这声教官啦……”伊万斯笑的时候，眼角满是岁月留下的鱼尾纹，“论军衔，老头子我现在可比不上元帅咯。”
傅临渊平日漠然的语气里此时多了点没有掩饰的尊敬：“哪里的话，您永远都是我的老师。”
对方算是他机甲驾驶课的启蒙导师，傅临渊一直都很尊敬他。
伊万斯又笑了笑，才问道：“……赛恩部长和你说过了吗？陛下今年贺寿宴的事情。”
傅临渊敛了敛视线：“嗯。”
伊万斯开门见山：“我不建议你和庞克国联姻。”
不等傅临渊说什么，年过半百的伊万斯就有些着急地道：“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内阁那几个老狐狸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如果你真的和那劳什子公主联姻了，下一步他们绝对会让陛下开始削减你手里的兵权。”
和他国公主联姻的元帅，哪怕依旧效忠奥恩，却也不能被完全信任了。
“当初你还在上学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给你使绊子，常雅……女战神都去了那么多年了，他们还在恶意揣测傅家在军中的影响。”
傅家祖祖辈辈都在军团里服役，在军团的威望向来不低。尤其在傅常雅担任边防指挥官后，不但曾带着两队落单的千人驻军安全突破了上万虫族的包围，在她任职的那段时间里，边防驻军和百姓的伤亡率更是降到了近千年来的最低比例。
傅常雅在职期间，可谓深受民众与军人的爱戴。
然而女战神的声望越高，主星一部分保守派的政治家就对她越发猜忌。
伊万斯想起这件事就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嗓子里。
他就没见过比傅常雅更加正直、忠诚、优秀的军人了。
主星那群老狐狸太恶心了，自己的眼睛脏，看谁就都是脏的。
顿了顿，伊万斯又强调了一遍，甚至忍不住拍了拍桌子：“联姻这个事情绝对不能答应，知道吗？且不说会对你将来的事业造成不可逆转的打击，婚姻这种事情，如果不能让你感到幸福，那么不要也罢。”
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傅临渊应道：“我知道……教官，我本来也没打算答应赛恩部长。”
“不答应就对了。”伊万斯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看了一眼会议室前方挂着的奥恩旗帜，半晌，又问：“……听说你在塔尔抓到了一个人？有进展吗？”
“……”
傅临渊沉默了片刻，才如实答道：“那个人是个弃子，被抓到的时候，精神海已经几乎完全崩溃了。应该是……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了。”
除了锁骨上的纹身和曾经试图带走郁白证明了他可能和那个神秘实验室有密切的关联外，到目前为止，审讯部的人还没能从他嘴里挖出点其他有用的东西。
伊万斯听了，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他刚要开口，却被傅临渊拦住了话头：“您也不用安慰我，母亲的事情我一定会查到水落石出。”
伊万斯：“但是……”
“既然能抓到一次，就可以再抓到一次。”年轻元帅的语气很是平静，“只是早晚的问题。”
“……唉，行。”眼前人的脾气伊万斯是清楚的，如果决定了去做，那就一定会坚持到底，所以他也没再多说劝慰的话。
低头在终端上点了几下，伊万斯将一个文件发到了傅临渊这边：“这是你让我留意的偷渡记录……说来也巧，如果不是最近增加了侦察队进出的频率，还不一定会发现今年的虫潮提前了。”
傅临渊刚准备道谢，手里的终端就又响了一下。
打来的人是杜克。
接通时，会议室的两个人明显能从背景音里的吆喝听出杜克现在正在食堂。
“内个……头儿，”嘈杂的背景音里，杜克的声音有些轻，语气却格外严肃，“有情况。”
傅临渊和伊万斯对视了一眼：“什么情况？”
杜克：“‘摩尔’死了。”
‘摩尔’是在塔尔星所抓犯人的代号。
听到这个消息，傅临渊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才……”杜克小声答道，然后忽然提高了声音，“对——大叔，我打两份饭……这个、这个、和这个……再来三份甜点！哎对，连元帅的那份一起拿！”
应付完食堂打饭的大叔，杜克才再次压低了声音：“五分钟前，狱警进去送饭，发现人已经没气了。”
“尸体现在已经在去研究所的路上了，因为事发突然，不知道摩尔真实身份的狱警先联系的沈之初，我刚刚收到的就是沈之初的信息。”
“沈之初也不知道摩尔的身份，”端起盛满食物的餐盘，杜克挤过人群，“他刚才问我这个摩尔怎么回事，怎么没通知过他……头儿，我该怎么说？”
傅临渊眉头依旧紧皱：“……摩尔是美杜莎的中间人，上次回程的时候顺路抓到的。”
杜克的声音听起来又离自己的终端远了点：“好嘞……小白——吃饭啦！”
听筒里又传来了一声模糊的‘哦’。
然后杜克才又道：“没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报告了。”
“嗯。”
于是傅临渊挂断了通话。
…
食堂。
虽然已经很饿了，但郁白还是乖乖在座位上等着杜克打饭回来。
“咕——”
摸了摸已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小人鱼咽了咽口水，开始试图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饥肠辘辘上引开。
唔……现在是晚饭时间，食堂的人很多。
第一军团的士兵和福特斯星当地的驻军混在一起，此时大多都穿着差不多的制服，排队打饭。
然而对于郁白来说，想要分辨谁是驻军，谁是跟着傅临渊刚到基地的，一点都不困难。
福特斯基地的驻军整体的精神力要比第一军团的士兵更加灰暗些。
在小人鱼眼里，浅灰和灰色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人类好像都有精神力被污染变灰的毛病……难道是因为这里太冷了吗？所以污染得更加严重？
这么想着，郁白观察了左边队伍里整整三排人。
然后又瞅了瞅右边两排队伍的人。
……还是没想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们应该都有那种药吧？霍斯前两天才教给他的，怎么读来着？缓和剂？
杜克为什么还不回来？肚子都要饿扁了……
喝了缓和剂应该就会好许多吧？
就在小人鱼被饿得胡思乱想着时，他被旁边忽地传来的一阵大笑吸引了注意力。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那后来呢！”
“后来啊，当然就是见一次打一次咯，谁让他欺负我妹妹……”
而就在郁白准备竖起耳朵听他们到底在笑什么时，杜克的声音响起：“小白——吃饭啦。”
郁白先是哦了一声，然后礼貌地道：“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杜克摆摆手，“想喝点什么吗？有牛奶，热可可，还有果汁。”
“……”
“？”杜克伸手在郁白眼前晃了晃，“回神啦！看什么呢这么聚精会……”
“杜克……”小人鱼回头，漂亮的蓝眼睛了多了点难以忽略的担忧，他指了指右边的方向，“你看……”
杜克顺着他指的方向，正好看见隔壁桌的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杜克：“怎么啦？”
“他……”郁白忍不住站起来，指了指比隔壁桌更远的地方，“他的精神力……”
在人头攒动的食堂边缘，有一个基地士兵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狼吞虎咽。
他面前是吃到一半的食物，甚至手上还拿着勺子。
可能在其他人眼里，这个士兵看上去很正常，但在郁白眼里，扥和的精神力已经灰暗到了近乎黑色的地步。
……他都没在傅临渊身上见过这么狂暴的精神力。
小人鱼努力用有限的词汇向杜克形容着那个人的情况：“黑……黑色，危险。”
“什么黑色……”见他说得认真，杜克又往那个方向看了看，还是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刚想说没什么，杜克就又听郁白强调了一遍，语气里明显多了点焦急：“精神力，用精神力，砍！”
而就在杜克刚准备释放自己的精神力去感知一下四周的情况时，被小人鱼指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
这下，不用精神力去看，杜克也发现了问题的来源。
角落里，前一秒还在闷头吃饭的士兵后一秒突然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两眼充血翻白，浑身上下的肌肉出现了不规律的痉挛。
周围的人都被这声惨叫吓了一跳，嘈杂的食堂因此静了两秒，而后不知道谁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草！快走！快远离食堂！通知医疗部！有人精神力暴走了！！！”
说时迟那时快，倒在地上的人抽搐了几秒后，就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
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满是骇人的癫狂，下一刻，他表情狰狞地扑向了离他最近的人。
纯黑的精神力像是某种病变物一样，一旦接触到了另一个人稍微正常的精神力，就开始疯狂吞噬和同化对方。
被扑倒的人一时不察，几秒后，同样也惨叫起来。
呆住了的郁白这才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想叫上杜克一起跑，却发现杜克已经逆着人群冲过去了。
“小白！快走！”杜克一边往前跑一边大声喊道，“快去通知元帅！食堂有人精神力暴走了！”郁白：……！！！
他听懂了杜克说的话，但却没有立刻转身走掉。
如果我现在走了，杜克也会被污染的。
看着被按倒在地的人挣扎幅度明显地越来越小，以及黑色精神力惊人地蔓延速度，郁白想。
杜克是傅临渊的朋友。
杜克现在不能过去。
就这样，电光石火间，郁白跟在杜克身后，一起冲了过去。
“诶……你！”见小海妖不听话地跟了过来，杜克有些着急。
不过想到了之前他一个人把凶神恶煞的庞克星盗都能揍成那个样子，眼下情况紧急，杜克咽下了其他的话，道：“也行，你抓左边的，我抓右边的，先把他俩分开！”
小人鱼用力点了点头。
言语间，他们已经跑到了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士兵身边。
其他人已经跑远了，此时食堂的这个角落显得尤为空荡。
接近了这两个人，小人鱼感到了一丝本能的抗拒。
他忍不住动了动耳朵，压下内心的不适，配合着杜克，一左一右，用蛮力分开了两个人。
郁白拉住的是后来被扑倒的士兵。
这会儿这个士兵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感受到郁白钳制他的力量，本能地就想挣扎。
像只脱水的鱼，挣扎得可用力了。
小人鱼不想伤害他，但眼看自己就要按不住对方了，不得已，他朝那个士兵小声地说了句发音不标准的‘对不齐’。
然后他扯着对方的胳膊，用力一背。
随着一声闷响，那个士兵被郁白一个过肩摔摔在了地上。
接着小人鱼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将他的两只手都反剪在了身后，同时用膝盖死死压住了对方的脖子。
做完这一切，他回头看了一眼杜克。
杜克的情况显然比他糟糕很多。
精神力完全进入暴走状态的士兵和他打得不相上下，甚至因为精神力的污染，随着时间的流逝，杜克开始落了下风。
小人鱼也不想让杜克受伤，但自己现在要压着这个人，不能再起来去帮他了。
想帮，也只能……
刚要调动精神力，郁白又猛然想起傅临渊之前对他说的话。
——不要使用精神力。
……要怎么办呀？
一边是傅临渊说的话，一边是傅临渊的朋友。
“嘶——！”
就在他犹豫的那几秒，杜克一时不查，被一拳打在了下巴上。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想要还手，却被对方抓住了破绽，拳头如雨点般开始往他脸上袭来。
对方挥拳的速度很快，几乎在空中划出了残影。
乱拳打死老师傅，哪怕经验丰富如杜克，碰上这种绝对的蛮力与速度，还是应付得有些吃力。
而一直留意着杜克精神力的郁白也更焦急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杜克的精神力也在一点一点灰暗下去。
……要来不及了！
但就在郁白咬牙准备偷偷用精神力凝聚出一道攻击打在那人身上时，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深灰色的精神触手带着倒刺，死死地缠住了那人的脖子。
郁白回头，正好和沉着脸的傅临渊对上视线。
“……不是说好了不用精神力吗？”
小人鱼顿时心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