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梵毫不思索地答道:“大丈夫所不为的是背天理、悖仁义的事!”
谷底亡魂神色猛地一动道:“好,年轻人,不管你肯不肯为我做这件事。单凭这句话,我也该救你出来!”
话毕摸起靠在岩上的一根手杖,立即一步一拐地走了过来,看他走路时风吹都要倒的样子,显然没有什么出奇的武功。
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如果连累这可怜的老人也陪上一命,那实在是有点于心不忍!
一念及此,于梵连忙喝道:“站住!”
谷底亡魂一楞道:“什么?年轻人,你这是对我说的么?”
于梵道:“不错,请你别过来!”
谷底亡魂大怔道:“为什么?年轻人,难道你……?”
话声至此一顿,突然若有所悟似地大笑道:“呵呵,年轻人,我明白了,你仍旧怕我要你做什么背天悖理的事是么?你放心吧,我要请你做的这件事既不背天,更不悻理,并且肯与不肯完全在你!”
话音一落,人已再次一点一拐地走了过来。
于梵见状急道:“谷底亡魂,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这些食人树古怪得很,恐怕你也没有办法,万—……”没等他把话说完,谷底亡魂已经到达食人树树林的边缘。
只听一阵嘶嘶锐啸,十多条细长的树枝,顿时如同活蛇一般,齐向谷底亡魂飞射了过去。
于梵见状,情不自禁地啊呀一声!
就在此时,突闻谷底亡魂哈哈一笑道:“年轻,原来你关心的是我啊!实对你说,虽然我的一身功力大部分完全丧失,但是对付这些怪树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你放心吧!”
说话声中,手杖猛然一扬。
杖起处,隐隐泛起一阵香风,顿时,那些食人树的树枝,如同猝见猫踪的鼠群一般,吱吱尖啸着逃了开去。
现在,于梵注意到了,谷底亡魂手中的这枝手杖,五尺来长,鸭蛋来粗,沉甸甸,紫黝黝,似铁非铁,像木非木,一时之间竟然不太容易判断那是什么质料。
谷底亡魂一路挥舞着那根手杖,转眼已到于梵的身边,于梵正自暗暗惊奇的当儿,突然,缠在身上的那些树枝全都松了下来。
不意之下,于梵立即摔了下来,眼看他免不了来个四脚朝天……突然,谷底亡魂的手杖一伸一挑。
当!
于梵就势腰身一挺,人已站了起来。
不过,手杖与身体接触的奇异声响,却把谷底亡魂吓得一动道:“年轻人,想不到你这点年纪,居然已经练成了铁布衫的功夫!”
于梵站稳了身形,只觉周身舒泰,如同脱困蛟龙一般,闻言忙道:“说来惭愧得很,小可这一身铁布衫的功夫,完全是得力于一位武林前辈的成全!”
谷底亡魂向他仔细一阵打量,突然一叹道:“罢了,罢了,事隔多年,生死难卜,纵然再等下去又有何益!”
这几句话来得太突然,于梵不禁一愕道:“阁下,你指的是……”谷底亡魂不待话完,重又一叹道:“良村美质,千载难逢,假如错过今天.说不定我这一生就再难遇上这种机会了!”
于梵一听,更加愕然道:“阁下,什么机会?你……”谷底亡魂单掌一摇,说道:“年轻人,什么机会将来你自会知道.现在不要多问了,随我来吧!”
手杖挥动,食人树的树枝嘶啸闪躲,硬由树林中辟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于梵随在他的身后,转眼便走出了险境,心情一松,当下深深吐出一口长气。
那叫谷底亡魂的怪人见状,忙道:“年轻人,你可别太大意了,这地方岩洞密如蛛网,洞中更是重重埋伏,处处危机,一步错失便有生命之险,你千万跟定我不要走失了!”
话落独腿一跳,闪人左侧一座较小的岩洞。
怪人只有一条左腿,行动甚为缓慢,加以初初进入时洞中甚为光亮,因此于梵跟定他毫无困难。
可是,愈向前行,岩洞中愈形黝黑,几个转折之后,终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两人一前一后地又行数十丈,那叫谷底亡魂的怪人忽道:“快了,马上就到了!”
他话音方落,突然,岩洞隐隐传来一阵狂笑。
笑虽然极微,可是于梵人耳之后,已经依稀辨出那是红灯老祖李庸所发,当下心头一怔。
他这样一分心.脚下立即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待得警觉,却已失去了谷底亡魂的踪迹,心中一慌,连忙放足追赶。
急切间慌不择路,刚刚奔出两步,突然一头撞在洞壁上。
这一头撞上去不要紧,只听咋嗤一声,洞壁上突然现出一座门户。
门内上方.嵌着一颗宝光四射的明珠,于梵在一瞥之下,已把门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门内紧连着一条坡度陡急的滑梯。
这滑梯与一般的梯子大异其趣,非但上面没有踏足的级蹬,相反的却水平如镜滑不留足。
于梵虽然看清了门内的情形,怎奈已经收刹不住,一声惊叫,人已撞了进去。
身落滑梯之上,再也立足不住,上体一仰,翻身栽倒,立即沿S滑梯飞快地滑了下去。
梯长百丈,滑行甚远,转眼便将到达滑梯的尾端。
于梵已得那叫谷底亡魂的怪人警告,知道这滑梯的厉害绝不止此。
果然,就在他将要到达滑梯尾端之际,突然闻咋咋几声,水平如镜的滑梯上,陡地升起了十多把钢刀。
蓝汪汪的刀尖指向天空,刀锋正对着梯口,自己以这样快的速度滑下去,可以想见的,用不着到达梯尾,已被那些钢刀分割成碎片。
危急中全力一翻……
滑梯本就不宽,这样一翻,顿时由左侧滚落下去。
这一下,总算逃过了乱刀分尸之危,可是紧接着,又碰上了毒液化骨之险。
原来这座滑梯的正下方,乃是一座水泥,池中飘浮着一朵粉红色的莲花,花下水清见底,就在那清澈的池底上,隐隐可见白石镶嵌着“化骨毒液”四个大字。
于梵身在半空,一瞥之下,不觉大凛。
好在他连遭惊险,已经历练成一种常人所不及的镇定,虽然发觉了处境的艰难,但却并不慌乱,心念一动,立即朝向那朵莲花上落去。
于梵明知自己的轻身功夫,现在还没有到达能在莲花上立脚的境地,怎奈事逼如此,已经无法选择了。
可是,那朵粉红色的莲花,事实上竟非真的莲花,非但花朵特大,而且立足其上稳如泰山。
就在那千钧一发间,于梵突然感觉到事情没有这样简单,脑海中闪电般一转,双臂抖处,人已腾身而起。
一点没错,就在他腾身而起的瞬间,莲花下陡然冒起了一蓬烈焰。
这烈焰显然是硫磺烟硝等物,因此引燃得极快,身在半空之中,已经感觉炙肤欲裂,及至落足岸边,火头更是高达丈余。
仅止毫发之差,于梵就将被烈火所焚。
不过这火势起得虽快,但是熄得也快,眼看火势熊熊,转眼便趋灭。
好在洞壁上嵌满了明珠,火势虽然熄了,光线仍然非常明亮。
于梵惊魂乍定,抬眼四扫,只见池边放着一块颜色晶莹的石板,石板正中有一只小巧的朱红木盒,在这木盒的下面,压着一张宽约七寸,长不盈尺的鹅黄信笺。
略一迟疑,于梵伸手抽出了那张信笺,就着珠光仔细地一瞧,只见上面写道:“尔能连过三关,显见根骨机智均臻上选,盒中灵丹两粒,望即立时服用,按余图示行之!”
下面落款,写的是永定元年天晓得。
永定是陈武帝的年号,相距已在千年以上,至于那天晓得三字,显然就是那留书人。
究竟如何,于梵此时已经无暇细想,一伸手,抓起了那只朱红木盒,打开盒盖,顿时传出一阵扑鼻的清香。
一点没错,盒中端端正正地放着两粒九药,丸药的下面是一张黄纸,纸上绘着一尊曲身抱膝的睡佛。
这两粒丸药真是灵丹么?
假如是毒药怎办?
于梵心中迟疑,双目早已向四外扫去。
可是,目光所及,只见上下四方全是密合的石壁,唯一的出路是刚才自己误闯进来的地方;紧接滑梯上端的石门。
然而目前别说这坡度陡急的滑梯攀登不易了,最令人望而却步的是那扇已经关闭的石门上,竞写着“有进无出不听者死”八个惊心动魄的大宇。
显然,这位天晓得在一千多年前,就已清透了后人的心理,因此早已预先防备到这一着。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选择,不管他是灵丹也好,毒药也好,,总之,依言服下去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不然的话,要想闯出此地,恐真比登天还难!
一念及此,心意立决,掌扬处,两粒药丸送进了口,舌头一卷顺喉而下。
既然吃下了肚,当然就希望它真是灵丹,于是,于梵按照黄纸上所绘那尊睡佛的姿势,曲身向石板上一躺。
他本来是想学睡佛的姿态,曲身抱膝地睡上一觉,想不到身形刚刚躺下,突觉一阵澈骨奇寒,恍如冬天里的冰块,凉气直透心脾。
于梵心下一凛,陡地弹身跳了起来。
他身形落定,正待仔细察看一看那块石板究竞有何奇异之处。想不到就在此时,突党全身一燥热……紧接着,像是在丹日下突然点起来了一枝火把,转眼间口干舌燥.全身如同火烤一般。
糟了,上了当了,那两粒药丸果然是毒药!
一念未已,周身的灼热已经到达难以忍受的地步;于梵又惊又怒,大骂一声;“天晓得,你这……”一句话没有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