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那条沾满鲜血的鞭子又在盐水里沾了一下,即将再次抽打在那人身上,我忍不住喊了一声“住手”。虽然明知此举有点鲁莽,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喊出声来。
这话一经喊出口来,立时引得围观众人纷纷回身向我看来,一下子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
那壮汉停住手里的鞭子,转身看了我一眼,撩着眼皮打量一番,走上来扯着粗嗓门道:“喂,你是谁?”
他这一嗓子犹如洪钟,震得我耳朵直响,我强自摄定心神正要开口答话,喜鹊儿突然走上前,掐着腰道:”这是我家蝉儿小姐,你们为何将他毒打?”这丫头不畏**胆气可嘉,让我很有点刮目相看。
“这厮当众聒噪,诽谤我家公子的叔父,不打他打谁!”壮汉蛮横无状,一脸骄横。
“他怎么诽谤你家公子的叔父了?”我问。
壮汉道:“这厮说我家公子的叔父卖官鬻爵祸害朝廷,着恼了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的叔父是谁?”
“当今陛下跟前的红人张常侍!”壮汉拱手虚敬,一脸嚣张。
我先前从凤儿口中听过,这个张常侍是十常侍的首领人物,内廷头一号大宦官,长乐坊正是仗了他的势,在洛阳城里与春明乐馆分庭抗礼。
张奉和何咸是洛阳城里一对棋逢对手的大纨绔,我虽然对两人都无好感,但此刻要救那个太学生陈宫,不得不采取以虎驱狼的策略,于是不动声色地道:“烦请这位壮士通禀一声,我是春明乐馆的刁蝉儿,想请张公子出来说话!”
我刚才甫一出现,便有人进去报告了张奉,此刻他走进人群,一眼将我认了出来,走上来拱手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蝉儿小姐,失敬!失敬!”
“你就是张奉公子吧?”我虽然听凤儿不止一次地说过他,但从未谋过面,当下问道。
“正是区区在下,蝉儿小姐与小可也算是老相识了,怎的突然这般生分?”张奉始终带着笑意。
“你我可曾在哪里见过?”我不动声色地问。
“不曾见过,但在下对小姐心仪已久,梦中时常相会,因此斗胆称呼一声老相识!”张奉厚着脸皮信口胡诌。
我听了不值一哂,轻声道:“张公子真会说笑,既然不曾见过又怎称得上老相识,我看公子是宿醉未醒吧?”
“小姐取笑了!”张奉微微一笑,放低姿态道:“小姐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
因是有求于他,我便斟酌着说道:“张公子人中龙凤,身份尊贵,蝉儿我不敢造次,只是想问公子讨个人情,不知可否应允?”
“小姐客气了,请讲!”张奉爽快道。
“这位陈公子言语冒犯尊叔,是他的不对,公子既已惩处过他,可否将他放了?”我开门见山地说道。
“小姐之命原当遵从!”张奉故意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搓着手道,“但此人诽谤朝廷罪在不赦,实在让在下好生为难呐!”
我见他故意将事情说得这般严重,无非是想让我将价码开得高点,当下便道:“公子言重了,不过是几句书生之言,读书人酒后轻狂,无非是些醉话,公子大人大量,尊叔又是朝廷大臣,何必与这种人计较,请看在蝉儿的薄面上,饶他这一次吧!”
张奉故作严肃地道:“不是在下不给小姐情面,此事关系朝廷王法,实在不是区区在下说了算的,请小姐见谅!”
我见他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只好摊牌道:“那依公子之见,如何才能饶了他呢?”
张奉露出一丝轻笑,漫不经心地道:“在下对小姐渴慕已久,一直无缘拜会,相请不如偶遇,我这长乐坊中也颇有几分风雅,斗胆请小姐进去喝盏茶,不知肯否赏脸?”
我心道,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东拉西扯了一大堆,还不是想打本姑娘的秋风,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谅他也不敢把我怎样,当下也不点破,不动声色地道:“蝉儿如今是春明乐馆的人,贸然到长乐坊中做客,倘若被何大公子知道了,恐怕多有不便!”
张奉哈哈一笑,道:“我叔父与何大将军同为陛下近臣,我和与何公子又各自经营着一家乐馆,说起来也算是故交,慢说我请蝉儿小姐喝盏茶,即便今日何公子在场,我请他同赴又有何妨,想必他不会不赏我这个脸吧,小姐您说呢?”
我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兀自不肯罢手,料想今日我若不赴约,只怕他不会放过那位姓陈的,只得道:“既然公子这么说,那蝉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奉顿时一乐,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慨然道:“小姐请!”
我微微点头,带着喜鹊儿向长乐坊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