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子'就在自己身侧!
想着,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噤,他极想见识一下这江湖中传奇女魔的庐山真面目,但顾虑到自己重伤将死,如果触怒对方,后果是可怕的,兼且对方为自己父母弟妹立墓,如属善意,自己此举便不当了。
心念之中,故意反问道:'尊驾曾为"剑圣"一家立墓……''红娘子'显然十分震惊,栗声道:'你也知道,你……到底是何来路?'朱昶略一沉思之后,道:'彼此开诚布公,如何?''如何开诚布公法?'
'尊驾说出与"剑圣"的关系,在下便道出事实真相!''如我不说呢?'
'彼此!彼此!'
'可是你此刻的生死操在我手中?'
朱昶冷冷地道:'在下对生死二字已不计较了。''看你不出,还有这份骨气,你是想试试我的手段了?''谈不上试,闻名久矣!'
'红娘子'沉默了片刻,脆生生地一笑,道:'算你狠,"红娘子"破例低头,我只是钦崇"剑圣"的为人!'朱昶追问道:'剑圣隐遁之地,向无人知,尊驾是如何到达那地方的?''白衣书生自己引的路!'
'尊驾追踪而去?'
'你问得太多,该你说出事实真相。'
朱昶灵机一触,顿时激动万分,颤声道:'容在下再问一句话,只一句……''问吧!'
'杀害"剑圣"一家的凶手?'
'看来你颇不简单,你问这干吗?'
'自有原因!'
'可是你对宫妆少女所表现的神态,似不应有此一问?''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你不再是乡巴佬了?'
'嗯!'
'告诉你,我迟到一步,没有目击,不过将来会查出来的。'朱昶大失所望,不过对方这一句'将来会查出来的',又使他加深了一层感激,他思索了片刻之后,毅然道:'区区便是白衣书生朱昶!''红娘子'显然十分震惊,颤栗的叫道:'什么?你……你是朱昶?'朱昶咬了咬牙,沉痛至极的道:'一点不错!''你……你……的声音虽是有点像,可是谁能相信……''区区自己也难以相信,可是不能不接受这事实。''你……易了容?'
'没有!'
'你的脸……你的腿……'
'这是仇家的厚赐!'
'啊!这……太可怕了!'
'红娘子'居然也说出这种充满人情味的话,使朱昶大感意外,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竟然也会说:'太可怕了!'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于此,他想起了'地灵煞田横'说过的那一套歪论,武林中是非黑白不辨,正邪没有一定的界限,人性倾向于恶,但也有善的一面,比如自己,将来为了报仇,难免疯狂地杀人,这是正呢还是邪?
心念之中,又道:'话已说明,尊驾有何指教?''红娘子'的声调仍是激动的。
'朱昶,事实经过是怎样的?'
朱昶切齿道:'区区回山,发现家中业已遭劫,在出事现场,被三名怪人突袭,飞坠绝谷,因而重伤成残!''你能推断对方来路吗?'
'不能!'
'对方的形貌呢?'
'见面必认得出!'
'你现在感觉怎样?'
一句话把朱昶带回了现实,严重的内伤,若不及时医治,势将难以活命,但自己真力不聚,若靠本身功力自疗,根本不可能。
'真力不聚!'
'你伤得如此重?'
'区区自料恐怕……'
'你闭上眼,不许偷窥,我给你检视一下!'朱昶心头一阵忐忑,他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不愿显露真面目。即使对方怀有什么歹意,以目前情况,也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拒之无益。
当下口里'嗯!'了一声,闭上了双目。
身后微风拂然,感觉有手指在穴道上移动。
久久,只听'红娘子'发出了一声惊呼:'呀!'朱昶心中一震,不自觉地睁开眼来,只觉一条红影,一幌而没。
'红娘子'的声音发自数丈之外:'你为何睁眼?'朱昶歉然道:'区区并非有意!'
'你已中了"狂魔"的"天罡煞",深及内腑经穴……''天罡煞?'
'不错!'
'怎样?'
'目前我无能为力……'
朱昶惨然一笑道:'区区认命了!'
'红娘子'厉声道:'不!'
朱昶心中一动,对方这一声'不'是什么意思?当下不知该如何开口才是,场面顿时沉寂下来,他本也无心希冀对方援手,但有些话却不能不作交代。
'尊驾为先父母及弟妹善后,此德没齿难忘,如区区不死,必有所报!''红娘子'冷冷的道:'谁希罕你报答!'
'是的,但各有立场。'
'你不能死……'
这话,又使朱昶大感意外,脱口道:'区区不能死?''不能!'
'为什么?'
'我要让你活下去!'
'为什么?'
'少问!'
朱昶缄上了口,但心中却激奇不已,这女魔的作为,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过了许久,才听'红娘子'道:'目前我只能让你暂时像普通人一样行动,生命可延续半个月……''半个月?'
'你有安身之处吗?'
朱昶想了想,道:'有,就在前面谷底,原来"九地煞"的巢穴!''好,你在此等我半月!'
'等尊驾半月?'
'嗯!我去一个地方替你求药,但……'
'怎样?'
'不管怎样,我必须使你活下去!'
朱昶内心激动如潮,颤声道:'尊驾何以要如此对待区区?''红娘子'沉声道:'将来你会知道的!'
'区区实在不敢领受尊驾这大的恩惠……'
'闭口,我"红娘子"只做自己愿做的事。'朱昶苦苦一笑,不再开口,对方替自己家人料理善后,是出于自发,既受盛情于前,又何必矫情拒绝施惠于后。
'闭目张口!'
朱昶依言照办,口一张,数粒药丸,掉入口中,遇津即溶、顺喉而下,顿时齿颊生芳,不知道是什么灵丹妙药。
紧接着,数处穴道被指风点中。
'半月后见!'
最后一个见字,已成了余韵,不由惊叹对方行动之速。
药丸入腹,在'丹田'中化为热力,循经脉游遍全身,痛楚随之而解,但真元仍无法提聚。
朱昶站起身来,有一种虚飘飘的感觉。
想到谷道艰困的行程,以自己目前仅能像平常人一般行动的力量,加上左腿不便,的确有些胆寒,但除此之外别无他途,必须在谷底石屋等'红娘子'半个月。
'红娘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生成什么样子?
多大年纪?
为何不示人以真面目。
到何处求药?
这些,全是谜,令人深深困惑的谜。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跷一跛地朝谷口走去……
一声暴喝,倏告传来:'站住!'
朱昶大吃一声,止步回身,不由亡魂尽冒,眼前站着一个白袍怪人,对方,赫然竟是'黑堡'护法'白判官',稍远,是两名'黑武士'。
'白判官'狞视着朱昶,久久才阴恻恻地道:'丑小子,好哇,你竟敢乱扛出"墨符主人"之名,迫本座放走要犯,使本座交不了差……'朱昶咽了一泡口水,抗声道:'难道"墨符"是假的?''不假,但"墨符主人"并未授意你要本座释放那老怪物之子。''阁下准备把在下怎样?'
'撕了你!'
朱昶咬了咬牙,道:'动手吧,在下决不反抗!'如果不是中了'狂魔'的'天罡煞'封了功力,凭他甫得自三煞的内元,大可与'白判官'一较长短,但此刻他与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无异。
如果'红娘子'迟走一步,或他早一步入谷,情况可能不同。
'白判官'欺身出手,轻而易举地把朱昶抓在手中。
朱昶除了瞑目待毙,毫无他法可想,只有认命了。
两'黑武士'之一开口道:'禀护法,"墨符主人"曾交待不许伤及此子性命!'朱昶心中一动,'墨符主人'到底是谁?如说是宫妆少女奇英,却又不像,凭她恐不能慑服"黑堡",多份是她的师尊或亲长之辈……
'白判官'一瞪眼道:'何时交待道?'
'不久前!'
'堡主曾因此而大发雷霆,要本座带人头见他。''可是……'
'本座以堡主之命为准!'
'是!'
'白判官'凝视了朱昶,嘿嘿一笑道:'这小残废竟然功力尽失,不知伤于何人之手,本座也懒着下手了!'说完,把朱昶举了起来,朝数丈外的巨石掷去。
朱昶惊魂出了窍,这一郑势非撞成肉酱不可。
事实已不容他转念,身形如疾矢般飞了出去。
'哈哈哈哈!……'
宏笑声中,朱昶但觉身躯一窒一沉,似被人接在手中,神智恍惚中,扭头一看,一个中年文士的面容,映入眼帘。
'噫!'这一声惊呼,是发自'白判官'之口。
朱昶遂被放落地面,他定了定神,才看清对方是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文士打扮,面带微笑,显得十分和蔼可亲,但目光与对方接触之时,不禁心头一震,那目光,锐利如刃,似要穿透人的内心。
他是谁?
朱昶正待出声致谢对方相救……
'白判官'已开了口:'林总管,你也来了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