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头一次选上nature,陶与尧的激动难以抑制,隔一会儿就要去数字图书馆和知网上搜索论文名,看有没有出现更多和自己做同样研究的人。
他先前找论文支撑时得到的资料不多,有用的也不多。
这会儿抱着娃儿,他又想看看了。
但奶呼呼软绵绵的小团子一天里睡眠的时间太长,只有下午和晚上才能见到爸爸,两条藕一样形状的小胳膊紧紧抱着爸爸的脖子不放。
陶与尧至少把搜索的任务放到了吃饭的时候。
尽管大人吃的东西小知悦吃不了,她也很有参与感。小摇篮被搬到餐桌边儿上,自己两只小手抓着小奶瓶儿的两个耳朵喝奶。
陶与尧瞟一眼雁决,悄悄掏出手机,放餐桌上点开了app。
雁决老古板管得紧,他没有吃饭玩手机的坏习惯,一边看一边还要悄悄瞄两眼坐在对面用餐的雁决。
陶与尧咬着一片脆笋,眼睛里写满讶然,他发现,与他的标题相似度很高的论文数量较之前翻了数倍!
“雁决,好多人参考我的论文呢!”陶与尧兴奋抬头,发觉雁决居然也在看手机!"宝宝,给你发邀请函的CEO是叫Isabel吗?"
陶与尧不明所以, "对,你怎么知道?"
“我也收到了邀请。"雁决说,“说是对我们的经营模式很感兴趣,希望能见面聊一聊。”
陶与尧一听,手机扔桌上,整个人都蹦起老高,跑过来挂到雁决身上,不停问他,“真的吗真的吗?意思是你会陪我一起出国?!"
雁决单手揽着他的腿和臀,让他坐自己大腿上, "没有收到邀请我也要陪你一起去的。"他的小先生没怎么出过远门,他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转飞机去这么远。
“今天好消息也太多了!”陶与尧双臂抱着他脖子晃,一双眸子弯成月牙,两排小白牙也特别讨喜。
一切向好,陈管家都看得热泪盈眶。
两位先生都吃了很多苦啊,现在总算甜了。
两人的机票定在第二天下午,转个机刚好晚上,再睡一觉,天一亮就能到。
“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你一起出国呢。”陶与尧的小学生春游综合症犯了,一
点睡意也没有,脑子里反复过着自己写的英文讲话稿。
他两条胳膊交叠枕在后脑勺上,把柔软的枕头压出弧度柔软的凹陷,话很密。
"也是你第一次去国外。"他的资料雁决了如指掌。
那这辈子……陶与尧笑了下,没反驳,也没承认。
上辈子他家境不错,得绝症前每个寒暑假父母都会体谅他学习辛苦,奖励他一趟境外旅行。如果这个世界和他原本的世界完全一样的话,他连哪个国家有哪些值得一去的景点都能说出来。
“宝宝,你该睡觉了。”雁决把他的胳膊从脑袋底下抽出来, "这样睡明天胳膊该麻了。"
“比起胳膊,我人可能要先麻一步。”陶与尧在昏暗的小夜灯下无奈地笑了下,瘪了瘪着嘴,"我睡不着。"
"怎么会睡不着觉?"雁决侧着身体,和他面对面,他沉默了一会儿,以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思考须臾,提出一个可能性, "很兴奋吗?"
失眠的人要是能精确知道自己失眠的原因,那世界上就不会有人再失眠了。陶与尧摇了摇头, "不知道哇,就是一点都不困。"雁决想了想, "那你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太想做的……陶与尧想,但他嘴欠, “做.爱做的事~”饶是雁决也被震住了, "什么?"
逗人讲究的就是一个点到为止,陶与尧眨了下眼睛,翻身背对雁决, "没什么。"
被子被他拉到下颌处,说话的声音有一半被蒙在里面,听起来喻喻的,却也显得更加绵软撩人。身后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就在陶与尧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说话了。
声音很低沉,夹杂着汹涌的暗哑, "陶与尧,你明天要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
像是一种提醒。
陶与尧把被子拉下来,不解道, "你不也是?怎么了吗?"雁决:"坐这么长时间飞机会很辛苦,你确定不用好好休息?"陶与尧总算反应过来了,红霞慢慢从脖颈往上,爬上面颊和耳朵尖。
他垂着小脑袋,支支吾吾地说, “你需要休息就休息呗,还扯
我……”
雁决不置可否。
下一刻,陶与尧听到他用床头的座机摁了个按键。"让月嫂进来把陶知悦接走。"
原本整个上半身露在外面的大男孩儿像被摁下什么开关一样, “唰”地一下把被子掀起来,将整个人都盖住了,卷在被子里的身体也一动不动,竖着耳朵听被窝外面的东西。
只听得“吱呀”一下开门声,月嫂脚步很轻地走进来了,跟雁决也没什么交流,几分钟后,又是"咔哒"一声,房间门被关上了。
……嗯,你人还怪体贴嘞。
陶与尧慢慢松开被子,正要探出头,一片灼热的胸膛从背后贴了上来。感受到什么,他一张嫩白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好在他们的航班是下午,陶与尧被挖出被子吃了个早餐又接着睡,到去机场前也睡得差不多了。上飞机又继续睡,落地时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倍儿棒。
那边派来接他们的人态度很尊重,帮忙拿着行李,一路把他们送到了下榻的酒店房间门前才走。
才做过一个晚上,陶与尧老实本分得很,洗完澡重操旧业,举起手刀,在两米宽的床中间劈出一条边界线。
雁决虽然不解,但也尊重。
倒是这个立规矩的人不够守规矩,后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时,一个翻身就钻雁决怀里去了。次日早晨,吃过早餐,接待员把他们送去会场。
酒店准备的会场空间很大,但这毕竟只是个内部会议,除了陶与尧和雁决,周围全都是外国人。两人作为外邀主讲,坐在最前面的特邀席。
一个公司的经营模式当然不会被搬到公开场合大肆宣讲,这边的CEO安排了饭局,应当是想私下交流。
雁决便不必上台。
讲台上的人用英文介绍了陶与尧后,他整了整西装领子,阔步走上台。
主持人已经介绍过,陶与尧便没再自我介绍,直接进入正题。
他的论文是自己一个晚上一个晚上磨出来的,每一个实验细节,每一处遣词造句他都熟记于心。克服了一开始那一点点紧张后,他越说越流利,甚至掌起屏幕笔,一边示意图一边讲。
他口音纯正地道,加上外表漂亮,很快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会场里除了记笔记的“唰唰”声
,还有拍照的快门声。
也不知是拍LED屏上的东西,还是拍那个从容不迫,侃侃而谈的人。雁决也挪不开眼。
他的小朋友真的很优秀,优秀又漂亮。忽然,他的胳膊被人轻轻碰了一下。雁决转头。
"Is he your younger brother? He's soooo good-looking!"说话的是个白人,他把so的尾音拖得很长,好似只有这样才足以表达他的夸赞," Does he have a girlfriend? Or... a boyfriend?"
雁决抿唇,淡淡开口, "He is my husband."
白人愣住,随即露出一个抱歉又尴尬的笑容,说了句,"sorry."爱人受欢迎是件好事,但雁决莫名不太高兴。
他看着台上的陶与尧,眸色很深。
陶与尧渐入佳境,已经把袖子挽起来,露出了一截白净小臂,整个人看上去多了一丝随性活泼。看他的人更多了。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陶与尧用英文问。一片沉静的会场突然举起了一只手。
陶与尧点了点头。
站起来的男人问题很刁钻,甚至连神色中都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大概意思是:你们国家连基础设备都不齐全,你能做出什么好的研究?你的实验应该是有其他人协助完成吧?
雁决默不作声地把手放在扶手上。陶与尧却对他点了点头。
雁决便坐着不动了。
他相信陶与尧能处理。
“整个实验的全过程都只有我一个人参与,就连我的导师也一次也没进过实验室。”这句话陶与尧是用中文说的,铿锵有力,不卑不亢, "而且我只是个大三在读的本科生,这样一个人独立完成一项这么杰出的研究确实很少见,你出于嫉妒构陷我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只是个内部会议,现场没给配翻译,站起来的男人懵了很久,才有工作人员匆匆忙忙把翻译好的句子写在纸上递给他。
他脸红脖子粗地反驳,会场开始混乱。
陶与尧是特别邀请过来的客人,CEO当然不会让他难堪,开口阻止。" Alexander, we will talk about this after……"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陶与尧看了眼他胸口挂着的全名,淡定地笑了一下, "很不巧,我昨天才把和我论文相关的文章都读了一遍。"
"你的文章也在其中。"
陶与尧把唇边的麦移近了些,以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得见自己的声音。
"Alexander,你好像很看不起我,可是你的文章末尾引用了我的文章诶~"男人瞬间哑了。
"Maybe you should say sorry to me."陶与尧换回英文。Alexander难堪地低下了头,挣扎良久,很轻地说了句sorry。陶与尧又用英文让现场的后勤工作人员给他递了个麦克风。
" Say it again."
男人忍着屈辱,用整个会场都能听见的声音重新说了一遍,"I'm so 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