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肆的车停在话剧院对面的露天停车场,两人正准备过马路,天空轰隆一声,阵雨骤然而至。车辆井然有序地交汇,水花溅起。
季听肆伸手挡在江岚茵头顶,试图为她遮去雨水,反观自己却淋得一身湿。
待红绿灯亮起,两人迅速穿过马路,抵达停车场解锁车辆,一阵慌乱过后,他们坐上车终于可以喘口气。
抽出几张面纸帮她擦去脸上和头上的水珠,好在只是淋了一会儿,身上潮着不舒服罢了,季听肆打开暖风驱散寒气,又伸手从后座拿来一件外套让她穿上。
等江岚茵收拾完,抽了几张面纸,半跪在椅子上,身子前倾帮他擦拭。
早上起来的时候,家里的小精灵音响有提示她晚上有阵雨,他们去话剧院前,转头买水的功夫就给忘了。
这会儿她好自责:“感冒刚好,可别因为今天淋雨再复发了。”
"奸奸,你这是关心我还是诅咒我呢?"
江岚茵毫不犹豫地应答:“当然是关心你了。”捧着他的脸,纸张擦到下巴,接着游走在脖颈上,专心认真的样子让人觉得温馨幸福。
头顶暖色调的氛围灯在她身上摇曳出柔和温暖的光,近距离看着这张脸,季听肆忍不住心跳加速,手掌局促地按在座椅上,左手揪住安全带,紧张状态一览无遗。
视线落在那张红唇时,他看得出神,不想辜负眼下好机会,脑袋刚往前倾了一点点,那个人便撤走了。
这就叫到嘴的鸭子飞了?
不行,他不甘心。
他伸手贴在江岚茵的后脑,把她往自己怀里带,流畅有力的动作一气呵成,然而距红唇剩下五厘米,被一双手按住。
"你不好好开车,干嘛呢?"
外豆大雨滴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夹着细微的风,扰心乱情。
季听肆双眼含着水气,左手握住手腕,撤离嘴上的遮挡。再开口的话有理有据,顺理成章, "我亲女朋友,不让吗?"
江岚茵怔愣片刻,似乎没想到两人进展飞速到达这一步,她还以为季听肆平时跟自己开开玩笑,会循序渐进,接吻这种亲密的事,起码要等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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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亲身经历不是说,男人得到自己想要的,就会不珍惜了么。那这.…
"奸炸,我不行吗?"
季听肆静静等待答复,此刻的他像撕破面具的绅士,若不是努力压住内心即将喷薄而出的占有,就会像前几天晚上,不管不顾地要求江岚茵对自己服软。
“我,”江岚茵抓住宽大的袖子,周身气味混合车内熏香,如同一瓶烈酒,灼得人喉咙生疼,浑
身酥麻得厉害。
她咽口水,脑不随心,艰难吐出一句:"不行吧。"
知道答案会是这个,但听了还是免不了失落。
季听肆试着推倒她内心的防线,追问:“感情顺理成章地发展,不是会接吻,做些情侣间更亲密的事吗?"
“是,”江岚茵咬咬唇,声音干涩, “可现在不行,我们这样速度太快了。”
季听肆不满地皱眉,抱怨道:"这还快啊?""嗯,哪有人刚谈两三天,就,就接吻的?"
“我上个月也是跟你重逢的第三天就表白了。”
季听肆跌回自己座位上,失落情绪蔓延开来,混合身上打湿的衣服,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副驾驶位置的人心中百感交集。
"要不,你问问?"
"问什么?"
季听肆侧着头,一脸真诚:
“我身边最好的朋友都是单身,没什么经验,要不你问问闺蜜,人家谈恋爱的发展进度是怎样,我记得你朋友不是准备这两年结婚了?"
"你说冉星晨吗?"
季听肆点头如捣蒜:“对。”
“我跟她虽然是很好的朋友,可是,”如此私密的事情,江岚茵羞得无地自容,她不敢看季听肆,低声呢喃着:“情侣之间进度这种事,怎么能问别人呢?”
车厢内安静了片刻,江岚茵用余光瞟了眼驾驶位的人,或许也有自己好奇的成分,从包里掏出手机,抠了几下始终没有勇气。
紧接着,爽朗笑声回荡在车内。"奸炸,我发现你不经逗。"
"啊
?"
季听肆身子前倾帮她扣好安全带,撤离前搂着她的肩膀,说:“我跟你闹着玩呢,是不是再坚持会儿,你就真问了?"
闹着玩?
江岚茵清楚了他刚才的恶作剧,一把推开,气得双颊鼓鼓,瞪他一眼:"无聊,快点开车,我要回家睡觉。"
启动车子的时候,季听肆嘴里碎碎念:"不到十点就困,白天还要睡午觉,你是小猪吗?"
这句话清晰入耳,江岚茵听后笑着回应:"是啊,现在小猪要回家睡觉养精蓄锐,明天才有精神跟我最爱的饲养员约会。"
“光会说好听话。”
还别说,季听肆听完这番话喜上眉梢,尤其是想到‘最爱’两个字,嘴角会控制不住上扬。
车辆抵达渝水湾花园已是半个小时后。雨势减小,雾蒙蒙的凉意沾在柏油路上,驱散被暴晒一天的暑气。
今晚的夜市摊因为下雨的缘故,很多店家收拾好东西早早打烊了,只有零星几个锅灶冒着烟,饭香和泥土清香混杂在一起,令人食欲大振。
"你饿吗,要不要吃点宵夜?"离家越近,越舍不得放开他的手。
"不饿,赶紧送你回家,我们明天还要上班。"
季听肆今晚有些心不在焉,状态频频出神,刚才在话剧院还嚷嚷着有点儿饿,说等结束了到夜市摊吃点东西,这会儿竟然完全没有胃口。
两人沉默了一路,等他们快要抵达单元楼下,旁边的人还是默不作声,江岚茵预想了各种惹他不开心的元素,最后归结于那个吻上。
虽然进度有点快,可是…..
分心之余,一脚踩进水坑,溅了旁边一身泥。江岚茵心虚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脚下。"
“没事,”季听肆穿的黑色休闲裤,大晚上脏了也看不出来,他拽着裤子抖掉水珠,戏谑一笑:“幸好是无心的,不然我还以为,你想邀请我住一晚。”
江岚茵吐吐舌头, "才不是呢。"
季听肆把她捞进怀里,抱着肩膀,眉目含情,嘴角终于浮现一丝笑容。
好
不容易看他不再伤感,江岚茵灵机一动,讲了个故事分散注意力。
“高三备考那年,我们宿舍有个女孩压力太大,每天梦到鬼压床,一到凌晨两三点就开始折腾,整个宿舍被吓得人心惶惶,第三天的时候她大病一场,被救护车拉到医院,我们开始找老师,申请换宿舍,换不了的都去隔壁蹭住了,后来因为家里有点事,我就申请了走读。有一天放晚自习,也是这么一个下雨天,我打着伞走在路上……"
“干嘛突然给我讲鬼故事?”
故事正好应景,一阵凉风吹来,季听肆后脖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怕鬼故事,但这会儿听她声情并茂的讲述,免不了有些代入,心惊胆战。
江岚茵弯唇笑笑,声音恢复往日清朗:"不是鬼故事,你听我讲完。"
"好,你说。"
“那天雨很大,又是晚上十一点,走在巷子里超级恐怖,而且那段时间新闻上说,在徐北二高附近发现一名被害的学生,我以为自己被坏人盯上,就不停地跑,其间还回头看了一眼。单看影子,跟着我的绝对是个成年人,高高胖胖的,那体型快顶我三个了,估计一拳能捶死我……"
季听肆打断她的话:"奸奸,有没有可能,那个人是我。"
"啊?"江岚茵愣在原地,难以置信。
"应该是清明假期刚过的第一周,4月11日,”季听肆回味过去的时候,眼神变得柔和, "知道你走读的那刻,我除了高兴,最重要的是担心。女孩子独自一人回家,还没有家长接送,大晚上是很危险的,所以我自作主张每天跟着你,看你安全到家了才回去,不承想,竟被你当作坏人了。"
"原来是你啊,"江岚茵对这件事只记得惊险过程,至于具体是哪一天,几月几号,需要翻翻日历才清楚,绝不会像季听肆这般脱口而出, "你怎么记那么清楚,不用想就能说出来具体日期?"
季听肆:“我们曾经有交集的事情,两只手可以数过来完,自然记得很清楚。”
“哦,"江岚茵抱怨道:“你知不知道,我拐弯的时候脚下一滑,把伞都摔出去了。”
“记得,我在后边看着呢,”季听肆揉揉鼻子,时
隔多年的招供,竟有些愧疚, “早知道会吓到你,我绝不会那么做。"
多亏那个人是季听肆,换作别人,她怕是早就发生意外了。
时间已过十点,回到家收拾洗漱需要不少时间,难得有几分钟闲散漫步的时刻,又不是没有以后了,这样子难舍难分,搞得像在话剧院看的桥段,她可不想效仿别人的结局。
季听肆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快上楼吧,晚安。”
“你这就走了?”
很意外季听肆今天那么老实,没提出上楼坐坐之类的话,江岚茵很是迷惑。
季听肆抬起手腕的表给她看, "已经十点十一分了,再待下去,难不成你让我住这里?"
“那倒不会,”江岚茵咬咬唇,深呼吸缓解紧张,想再多牵会儿他的手。
"这次假期本来是要加班的,因为我生病加上想陪陪你,所以这三天所有的工作推后了,明天我可能会比较忙,中午不能去电视台找你吃午饭,”季听肆帮她整理外套衣领,赤热手心贴在脸颊上,"差不多六点前可以忙完,你下班等我去接。"
“你要是忙的话就先顾着工作,我自己回家,反正只有十几分钟的路段,在家等你不也一样吗?"
季听肆坚持己见:“不行,谈恋爱还不到一周,我这个男朋友不能懈怠,万一有人在这个时间乘虚而入呢。"
“学的什么词就乱用,哪有什么乘虚而入,”江岚茵拉下他的手,从那双闪躲的眼神中突然想到话中的含义, “我明白了,你是怕萧晟。”
"搞笑,我怕他做什么,”季听肆心虚,故作镇定, “他没我帅,没我主动,更不如我浪漫。除了给你准备几本杂志,请你吃过午饭,送的花也被拒外,对我来讲有什么威胁。"
江岚茵觑着眼看他, "打听得这么清楚,看来你在电视台安插的眼线很努力啊。"
“都是珮珮的功劳,"季听肆将一切责任推给妹妹,没有一点羞耻心, "不过即使她不打听,只要你身边没有最爱的人,我就还有机会。”
"季先生难不成要上演横刀夺爱的戏码?"
季
听肆当初确有这个意思,没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回答得干脆, "如果你真的有男朋友或者早早结婚了,只要那个人优秀,能给你幸福,我会祝福你们。若是他对你有一点不好,我会用尽手段把你抢过来,这就是我当初的决心。好在我家奸奸是单身,我成功的机会才更大些。"
蒙蒙细雨渐浓,江岚茵不再耽误时间,催促道:“再聊下去怕是真要住我家了,你快回去吧。”
季听肆撇撇嘴,不舍道:"好吧。"
“等下。”
江岚茵握住他的手,将人拽回来,聊了这么久整个人轻松许多,藏在心底的欲望慢慢滋生,变得不再害羞, "阿肆,你闭上眼。"
"怎么,你要亲我啊?"知道她不敢,也不会主动做出除了亲手更亲密的举止,季听肆才半开玩笑逗她,活跃气氛。
被人猜透心思,江岚茵有些慌乱,正准备放弃来着,妥协的声音再次传来。
"如果是报九年前摔倒的仇,那你等下别打脸。"
这人真是比她还要记仇,说出口的话回回让人防不胜防。
刚巧站在单元门口的楼梯上,来往没有行人,此刻,他们的视线在同条水平线上,如果今晚想实施的冲动放弃,下次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以防他睁开眼偷看,江岚茵张开手掌搭在他眼皮上,稍稍往前倾,唇瓣精准无误落在上面。
这个吻蜻蜓点水,一秒钟不到。
在他还没从惊愕中回神的时候,江岚茵撒腿就跑,撂下一句“晚安好梦”,头也不回地离开案发现场。
电梯停在一楼,为她的大胆和羞涩制造了绝佳躲避条件,一切都是那么巧妙。
听着耳边轰隆的声音,电梯带来的上升感渐渐消失,她在旁边的反光镜中看到了满面羞红的自己。
谁说喜欢一个人,女孩子不能大胆主动!然而还没到家,她就为接下来的视频通话发愁了。
等了五分钟,漆黑的屏幕没有一丁点动静,她故意将电话铃声调到最大,开着卧室门到卫生间洗漱。
忙完这些,还是没有等到电话。
难不成,季听肆在害羞?
又或者,他根本不屑那个吻,或者轻微的碰触
,忽略不计了?不行啊,那可是她的初吻。
江岚茵翻身,把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微信通话铃声终于打破宁静。是季听肆的语音电话。
"炸炸,我现在赶去高铁站接珮珮,到家大概十二点,你别等我,早点睡。"江岚茵从床上坐起来, "珮珮不是下午的高铁票么,又改时间了?"
"对,她说跟老同学叙旧错过了班车,改到晚上十一点了,"电话那头响起导航播报的声音,季听肆将音量调小,在一切恢复安静的时候,补了句:“明天再找你算偷亲我的账。”
江岚茵捧着滚烫的脸颊,大气不敢喘,更不想接他的话,干都干了,又没少块肉,事后算账显得他很小气耶。
“我可不是小气,”季听肆像是猜到她接下来在想什么, “亲完人就跑是谁教你的,没一点诚意,这个初吻不能作数。"
"知道了知道了,"江岚茵挂断电话前,小声嘱咐一句:“你好好开车,晚安。"
"晚安,"视线离开前方,飘到手机屏幕上,季听肆提醒她:“我开车不方便,你挂吧。"“好。”
以为这个吻会让她彻夜难眠,哪知挂断电话不到五分钟,她困得睁不开眼睛,关掉床头灯,拉着被子,沉沉睡去。
她和他,还有更长的时间去磨合,经历种种,眼下只是一个开始,成年人不能害羞。
本周五播出的节目录制挪到周日,一切很顺利。
收视率自从今年开播的两件事轰动宁城后,带动流量,与去年相比,她的工作量好像更繁杂了。这会儿过了下班时间,江岚茵还在修改报告。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她没有听到,甚至思想开起小差,为下班后季听肆找她算账苦恼着。
任霏推门而入,看她在发呆,不由惊呼道:"你在办公室啊,我敲了那么久没听到?"
“任姐,"江岚茵收回思绪,继续敲打报告, "还差一点,我修完立马发给你。”"不急,我来是想通知你,我们的节目从下周开始,可能要改时间了。"
"改时间?"江岚茵有
些意外, "不是说看节目的观众群体已经固定,还是征求了大众意见?""不知道上边怎么想的,”任霏叹了口气,只能往好的方面分析, "好在不是取消节目,我们暂时不会丢饭碗。"
"你想的可真乐观。"
跟今年初的状态相比,任霏不再愁眉苦脸精神不振,反而容光焕发,如获新生, "明天上午再交报告,不着急,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好。"
终于在六点的时候结束手上的工作,江岚茵关掉电脑,距季听肆来接她还有半个小时,在这里待着有些着急,便想着到门口等着。
然而,在她刚准备去门卫室的时候,一辆敞篷跑车卷起尘土呼啸而来,刺耳的刹车声停在面前,车头距门卫室的距离只差0.5米。
紧接着,散漫的尾音上扬,带着不大正经又吊儿郎当的口吻,一个戴着墨镜,头发被发蜡固定成刺猬的男人叫她:
"好久不见啊弟妹。"
作者有话要说:
阿肆:你知道饲养员都是怎么对待小猪的吗?
婢炸:????
阿肆:口乞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