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捉鬼没理她,打开瓶塞,又停住,道:“吃几颗?”
高大小姐怒道:“一颗就够了,你还想吃几颗?”
宋捉鬼微笑道:“听说这‘天香夜染衣’迷香的解药十分难得,既承蒙小姐送了一瓶,宋某只好拜领。”
高大小姐急了,伸后就去夺药瓶,叱道:“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丑鬼!
宋捉鬼早已咽下一颗药丸,将药瓶塞进怀里,笑道:
“我倒是见过比我更不要脸的丑鬼。”
高二公子笑道:“茹苦,既然宋大侠要那瓶解药,你就送给他吧!”
郑愿道:“我听说‘天香夜染衣’迷香是天下最著名的十种迷香之一,想不到二公子还精于此道。”
高二公子安详地道:“江湖上下五门的小贼颇多,鄙人只有知己知彼,才不会轻易为宵小所乘。……郑兄是如何得知宋兄已中了迷香的?”
郑愿笑嘻嘻地道:“这个恕我不便奉告,日后咱们打交道的机会很多,不能让你学了乖,是不是,老宋?”
宋捉鬼已精神抖擞地大步走了过来。冷冷道:“是个球!”
他瞪着高二公子,缓缓道:“谢谢你不杀我。”
高二公子微笑道:“不客气。”
宋捉鬼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下次我捉住你,也不杀你。”
高二公子还是笑得很平静:“谢谢。”
郑愿松开手,笑道:“对不住二公子,我是迫不得已。”
高二公子道:“郑兄好说。”
听他们的言语,看他们的表情,好像他们是很亲密的朋友,正在一起闲聊。
郑愿拱拱手道:“那就告辞了,希望贵府上的‘花匠’们莫出来阻拦。”
高二公子淡然道:“他们都是懂礼貌很有涵养的人。”
郑愿叹了口气,很诚恳地道:“二公子,希望咱们之间别闹得你死我活才好,说实在话,二公子的武功深不可测。”
高二公子道:“惭愧。”
郑愿叹道:“不知二公子和济南的孟尝公子交情如何。”
高二公于神情自若地道:“见过几面,淡淡如水。”
郑愿道:“那么,在这次的交易中,孟尝公子起的作用是什么?”
高二公子道:“孟尝公子乃济南的地头蛇,借他的地方安排这次交易是个很明智的选择。”
郑愿点点头:“告辞。”
高二公子拱手道:“不送。”
他真的没送。
宋捉鬼的脸色一直很难看,而且很容易生气,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惹他破口大骂。
想想也是,大名鼎鼎的一代名侠宋捉鬼,居然被人窝窝囊囊地“玩”了一个多月,他能不有气么?
这不,刚到招远,走进一家酒楼,酒还没喝一口,宋捉鬼已冲着郑愿吵上了:“你总跟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欠你的债?”
郑愿笑眯眯地道:“难道只有你欠了我的债,我才能跟着你?”
宋捉鬼大怒道:“你他妈个小白脸,老子看见你就有气!快给老子滚,老子要喝酒!”
郑愿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怜悯地看着他,喃喃道:“这个人曾努力培养自已的气质,没想到过了一年,还是老样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不再理会宋捉鬼恶狠狠的目光,顾自浅斟慢饮,自得其乐。
宋捉鬼瞪了一会儿,自觉无趣,只得愤愤然大口狂饮,不多时已喝了一坛十斤装的花雕,眼珠子都红了。
郑愿柔声道:“我们是不是上街逛逛?”
宋捉鬼怒道:“逛……逛个屁!让大家都来看我这张丑……丑脸?”
郑愿的声音更温柔了:“说你丑的人,一定没有见过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宋捉鬼大声道:“你不用假么假式的安慰我!我晓得我丑!”
郑愿微笑道:“我若是女人,一定嫁给你!”
宋捉鬼瞪着他,突然大笑起来:、“放屁!你要是女人,早被卖进窑子里了。”
郑愿苦笑道:“这人真是喝醉了。”
宋捉鬼笑得直抖:“我醉了?笑话!你自己才醉了!
你明明是个男人,硬说自己是女人,你不醉谁醉?”
郑愿笑得更尴尬:“是,是,是我醉了。”
宋捉鬼满口污言秽语,听得众酒客都不住皱眉,郑愿可怜巴巴地坐在宋捉鬼对面,无可奈何地直摇头。
他相信老宋一定是遇到了一个极为伤心的事,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以致醉后露了本相。
郑愿虽然知道世上有一个叫夏小雨的女人,但却不知道宋捉鬼和夏小雨之间的关系。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一个俊俏的青衫书生跳起来,冲到宋捉鬼身边,叱道:“你这人嘴里放干净点好不好?”
宋捉鬼也斜着醉眼怪声道:“我骂对面这个小白脸,管你这小白脸屁事?一边凉快去,别找不自在!”
青衫书生大怒,抬起手一掌扇了过去,口中叱道:“找死!”
郑愿一伸手,将他扯开了,陪笑道:“这位兄台请了,在下这位朋友酒后就有这个僻好,再说他醉了,兄台千万莫和他计较。”
青衫书生冷笑道:“兄台真是好脾气!让他骂成这样,你还当他是朋友?”
宋捉鬼怪声怪气地道:“哟哟哟,打起抱不平来了!
嘿嘿,我看你九成九是个女扮男校的大闺女,九成九是看上郑愿了。”
青衫书生的脸刷地飞红了:“你真想找死?”
郑愿苦笑道:“这位兄台莫怪,请回去喝酒,在下马上带这位朋友离开。”
宋捉鬼大声道:“姑娘,你莫要以为郑愿不晓得你是女的,这小白脸八成是在打你的生意,你要被他骗奸了,可就哭都哭不出来了。”
郑愿叹了口气,轻轻一指戳在宋捉鬼昏睡穴上,将他拖出椅子扛在肩上,对青衫书生苦笑道:“他说的是醉话,在下这里向兄台赔不是,在下马上带他走。”
那青衫书生又羞又气又吃惊:“你……你是郑愿?”
青衫书生一指宋捉鬼,咬牙切齿地道:“那他当然就是宋捉鬼?”
郑愿叹道:“是他,不过兄台,他最近连遭大变,心情不好,借醉酒发泄一下,也情有可原,恳请兄台见谅。”
青衫书生悻悻道:“那他也不该污言秽语的!他哪里是什么大侠,简直比下五门的青皮混混还不如!”
郑愿连连点头:“对不起,他在言语中冒犯了兄台,在下代他向兄台道歉,他这人一喝醉酒,不说粗话憋得慌……对不起,对不起各位。”
可怜的郑愿扛着宋捉鬼,连连向在座的酒客们点头陪礼,慢慢退了出去。
青衫书生怔了一会儿,突然一跺脚,摸出锭碎银仍到桌上,飞也似地追了出去!“郑愿,郑愿 你站住!”
郑愿本已走到街上,只好站住,苦笑道:“兄台,得饶人处且饶人,他醉了,说的话不能算数。”
青衫书生怒道:“鬼才理他!我有事找你。”
郑愿实在不想多和这个女孩子打交道,但总归是抱愧,只得硬着头皮道:“兄台有什么事?”
青衫书生看看四周,低声道:“街上人多,说话不方便,郑大侠住在何处?”
看她那副故作神秘、故作老成的样子,郑愿心里好笑,口中却沉吟道:“兄台,在下和宋捉鬼还要赶路。”
青衫书生冷笑道:“托辞!他醉得像条猪,还赶什么路?郑大侠,久闻你是个急公好义的大侠客,古道热肠的大丈夫,难道你就这么打发我?”
郑愿脸一沉,冷冷道:“兄台,在下的确有急事要赶路,我不是什么大侠客,也算不上大丈夫,至于急公好义,古道热肠一类的好事,更是从不沾边,请兄台走开,别惹我发火。”
青衫书咬牙道:“我就要惹你发火!”
郑愿见路人已渐渐围了过来,叫了一声:“滚!”身形连闪,已从人群中钻了出去,飞身上马,伸指剪断组绳,疾驰而去,至于宋捉鬼的那匹马,就只好丢下不管了。
青衫书生怒道:“我不怕你跑上天去!”推开众人,奔到自己那匹马身边,一跃而上,左手一挥,拂断缰绳,那匹马希津津一声长嘶,飞一般追了上去。
郑愿放马疾驰了片刻,看看身后,已不见了青衫书生,不由悄悄松了口气,下了马,拍开宋捉鬼的穴道,冷笑道:“醒了没有?”
宋振鬼被他扛在肩上,一路颠簸,早已吐了个乱七八糟,焉能不醒?
宋捉鬼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是不是又胡说八道了?”
郑愿叹道:“你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只是你吐得我背上满是脏东西,这身衣裳你总得陪我。”
宋捉鬼喃喃道:“我是不是说了些很难听的话?……
我记得好像还跟一个人吵过嘴。”
郑愿道:“这次还好,说的话不不算最难听的。”
宋捉鬼神情有点发木,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的:“对不起,郑愿,我好像总是在给你添麻烦。”
郑愿柔声道:“没关系,下次我也找个机会给你添一点麻烦。”
他们牵着马,慢慢走着。
太阳已快西沉。淡淡的秋意在淡淡的暮色中似乎显得加深了。
宋捉鬼道:“我告诉你,那本秘笈很奇怪。”
郑愿道:“怎么个奇怪法?”
宋捉鬼道:“粗看起来那里面记载的武功是瞎胡闹,细想起来却十分玄妙高深,连我自己都看不懂。”
郑愿道:“是波斯武学?”
宋捉鬼道:“好像不是,有点…·有点像魔教的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