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长者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营劫钦犯有何企图?”
李响以拐点地,既然已被发现,不知不觉地便又把行乞时的无赖劲拿出,侧头问常自在道:“这位兄弟,你干吗来救这大胡子?”
常自在横刀道:“反正闲来无事,听那句‘天命难违’来气,便来捣乱!”
李响拍腿大赞,道:“不错!我俩是看皇上玩人不爽,算是冲着‘皇恩浩荡’这一句来的。”
那老者怒笑道:“好一群不知死的贼子,如今既已现形,就来乖乖受死!”
叶杏怒道:“有本事就来杀!被杀还得乖乖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那么贱?”这番话对于这些大内人物来说,实在是说得匪夷所思,那常自在听得一愣,大笑道:“对啊!有本事就来动手!少来唬人!”一伸手,便去抢地上的宝剑。旁边那是双飞钺的,忌惮他刀剑齐施的厉害,扑上来横钺去锁他手腕。突然间寒光闪动,使双飞钺的哇哇惨叫,手背上鲜血淋漓,插了一枚银梭。
董天命叫道:“‘新月银梭’,邓六婆!”
那常自在一招击退对手,猛地响后一退,“啪”的一声,使挎虎篮的仰天摔倒,那长剑拔地而起,飞回常自在手中。
董天命一声未平,一声又起,道:“‘鞭敲阴山万马停’!”
原来便在那常自在的手中,不知何时,又挽了一条黑黝黝灵蛇般的长鞭!这时听董天命又给叫破,哭笑不得,叫道:“你到底是帮谁呀?”
“托”的一声,那使挎虎篮的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面上一道鞭痕从左额拉到右腮,怒道:“你奶奶的,你到底是耍什么的?”
这五名守卫在京城中有个绰号叫做“十齿飞磨”,说的是他们人人使双手兵刃,发动开来,如磨盘绞动,又稳又狠,让人赢不得,逃不得。当日曾有号称江北第一催命鬼的杀手杨井甫入宫行刺,便是给这五兄弟,困斗半个时辰,长刀脱手,掌断腿瘸,给活生生的拿下了。经此一役,大内传言,十齿飞磨可轻夺天下兵刃,尽破万门武功。
常自在的功夫,较之那杨井甫差得可太多了。本来以十齿飞磨的功夫,十招内,就应该可以将他拿下,可是问题是,这常自在自亮相起,已用了不同门派的刀、剑、梭、鞭,除了刀法,哪种武艺都没使过三招。十齿飞磨在大内呆久了,习惯了以众敌寡,见招拆招,这回刚要对付他的刀,剑就来了;刚要破他的银梭,鞭就到了,端的是花样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竟然一上来就连连吃亏,若不是他的招式、功力都欠火候,只怕这时已然损兵折将了。这时只听那常自在笑道:“你管我耍什么?耍什么都厉害!”
那短戟喝道:“别被他唬住,不管他耍什么,都一概拿下!布‘五行太岁阵’!”一言令下,只见人影翻动,短戟、铁抓、跨虎篮、双飞钺、护手钩,闪动银华将李响三人围住。那常自在喝道:“来得好!”两手晃处,刀剑入鞘,又从身后拽出一根狼牙棒来,轮开了虎虎风动,逼得五人各退三步。
狼牙棒本是马上的兵器,招式简单,胜在势大力沉。这常自在此处施展开来,先把李响叶杏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抱头蹲下,这才给他让出一片空地,呼啸来去。只见乌光纵横,丁东响亮,一个黑圈之外十个亮白的小圈如星掷丸跳,一触即走,煞是好看。
好看是好看了,其中的甘苦,却只有常自在自知,狼牙棒耗力甚巨,本想要一击奏效,哪知那五人这回学了乖,并不与他硬碰,只是在外围磨他。这五行太岁阵本是大内防备一流高手所用的困阵,这时五个使短兵器的高手只守不攻,随他进退,眨眼间就把常自在累了个汗流浃背。
眼看他的狼牙棒越舞越慢,终于露出破绽。那使短戟的忽的双戟一错,锁住了棒头。常自在累得几乎脱力,棒子骤然停下,带得他也是一晃。旁边四人觑着便宜,一起跳进来打他,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四人无功而返,常自在缩在一面大盾之下,连个影子也难见着。
五个守卫欲哭无泪,暴跳如雷,骂道:“没种的小子,身上哪来的恁多古怪!”常自在微微掀起盾牌,微笑不语,做悟道拈花状。
守卫一时拿他没办法,只好转头对付李响叶杏。一回头却吃了一惊,只见月光下,叶杏两手按地伏身探腿,含胸耸肩,身形如待发弓弩。在她身后,李响标然而立,两脚不丁不八,微微垂头,却高举右手,手上四指微扣,只有一根食指斜斜指向半月。
这般动作,绝非天山一派任何招式的起手。可是李响此时做来,指天立地,登时有一股孤高遗世的气势汹涌而出。董天命讶然道:“这是什么功夫?”
李响翻眼狞笑,道:“詈天指!”
这时候,舒展正走在长安冷凄凄的街道上。方才被李响拒绝于本次行动之外,虽说理由充分,可是终究是心中委屈。这时孤零零的往城外走,只有自己清清淡淡的一条影子相伴,不由沮丧。正胡思乱想,忽然前边传来一阵喧哗。
舒展猛然警醒,几个月来的历练登时显示出来,微一伏身,并不细想便藏身黑影之中,只见几个年轻人踢踢踏踏骂骂咧咧的走来。当先一人光头烂顶,舒展一见,怒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日间在谷场上殴辱董天命的无赖。
那无赖披一件夹衣,摇摇摆摆走来,一路道:“咱们便这般去菜市口玩乐,那几个守卫定然不敢懈怠,也便陪着咱们,而小六他们便趁机偷了他们的马。他们忙着赶路,哪有时间多做调查,如此一来,齐老大逼要的好马就算交差了,哥几个也能有几天的酒钱。”
旁边一个八字眉的青皮问道:“咱们大半夜的去菜市口,人家不怀疑么?”
那光头道:“怀疑什么?他们押那汉子一路来,为的就是皇上的旨意,让人去打他,咱们半夜过去,那说明咱对皇上的忠心非同小可啊。再说,齐老大那边催得紧,咱再偷不来马,他发个火,咱们还有命在么?”原来几个人此前赌债欠得太多,又没钱偿还。赌场的人便出个主意让他们偷马,几人转悠了几天,那几个守卫虽是官府来人,可是欺他们是外乡人,因此,竟决定找他们下手了。
另一个塌鼻子的道:“唉,这主意虽好,却也太过累人,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却去搞这捞什子,我倒愿意去和小六他们偷马,多少也刺激些。”
那光头的笑道:“这才是你没见识,好像没事时没少揍人,其实老子今日试了方知其中的最高美妙。老子便是这样揍那人,左一拳右一拳,打得那叫过瘾。平日里那些蠢人,两拳下去便倒了。偏这汉子,挨了我几十拳竟是动也不动。拳头打在他脸上,那个高矮,那个挫劲,真是天上地下少有的沙包。最后我打出一身的汗,那厮哼都没哼一声。咱们兄弟今日便来轮着过瘾,打赌看看最后是谁放倒了他。”
旁边一个青皮道:“喝着酒,吃着肉,活动筋骨,想想也美!”
众人哈哈大笑,高举手中纸包酒坛,竟似是来把酒玩乐的。可是这玩乐的内容却不是歌舞琴棋,却是去殴打一个决不会还手的汉子。舒展听得咬碎钢牙,单手握紧钢刀,勉强平复一下心绪,猛地打横跳出,骂道:“一群没有廉耻的小鬼,乘人之危,算什么好汉?”
那几个青皮都吓了一跳,待看到舒展不过是一个人时,却又都嚣张起来。那光头的道:“呦喝,哪蹦出一个报答不平的出来?那死囚是你爹呀?你来护着他。”
舒展怒道:“那人虽是钦犯,却与你一样也是天地生养的人,你如何好意思那般折辱于他?”
那光头大笑道:“若是他不想有今日的田地,当初就不要获罪。如今皇上这般判了他,我一个做子民的,打他骂他,那是为国尽忠。你来说我,便是谋反!”
这般青皮平日横行乡里,惯会强词夺理。如今谋逆大罪压来,便是舒展满腹经纶一时也辩驳不得。旁边的青皮看他虽拿了柄刀,但眉宇间书生气十足,欺他懦弱,怪叫道:“你既为拿人出头,索性你便陪小爷们玩玩吧!”手中拿了杆棒,上来便打。舒展看出他破绽,往旁一闪,刀鞘敲处,正中他手腕。那人大叫一声,捧手而退。其他泼皮见伙伴吃亏,登时聒噪起来,叫道:“敢在我们地头上打人,打死他!”
那五个守卫见李响叶杏招式怪异,不敢大意,五行太岁阵转动开来,去寻二人的破绽。可是这时二人一前一后,互补身后死角,于大阵转动竟是视若无睹。五行太岁阵转了七八个圈子,寻不着机会,五人脚下微躁,正不知该抢攻还是耽守,突然间李响放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