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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乾坤歌》四百零八、摆脱掌控的棋子

作者:红裳小木 字数:1951 书籍:万年乾坤歌

  李大姐点燃了油灯,见绣娘的脸色煞白,嘴唇也微微抖着,叹了一声给绣娘倒了一杯水,柔声劝道:“绣娘啊,我虽没什么本事,但也比你们多吃了几年的盐,要是蔚蔚真犯了什么事儿,衙役断不会如此客气的,说不定手镣脚铐也是戴得的,这样客客气气的把人请走,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那些个衙役自恃身份,对咱们小老百姓凶巴巴的也是有的。”

  绣娘的贝齿划过下唇,略点了点头,接过李大姐递过来的水杯,杯中平稳的水立即摇曳起来,飞溅出几滴洒到绣娘的虎口上,绣娘却浑然不觉,举着水杯到嘴边喝到嘴里喉头却仿佛哽住般怎么也咽不下去,只能一偏头吐在了地上。

  李大姐见了又是叹息,又是无奈,拿过绣娘手里的杯子放到桌上,也不说话了就这样静静地陪着。

  李大姐看着绣娘,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债主逼上门来想拉走她们家大丫抵债的时候,自己也是这般……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连口水都喝不下去,被逼得紧了便突然发起疯来,胡乱抄起顶门的木栓,凭借着一身困兽之力,硬生生地打退了四五个男子,保住了女儿,后来的日子……虽然渐渐好起来,可那日的紧张,疯狂,李大姐一辈子都不会忘。

  房间门中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灯芯间门或发出的“哔啵”之声。

  三位女孩乖巧地收拾好碗筷,把桌子放回原处,收好折凳,清扫了院子,顺便把狗子也喂了……所有的活儿都忙完,李大姐仍没有出来,她们三个便聚在一堆儿,静静地守在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李大姐才出来,她揽着三个女儿轻声道:“咱们今儿就在住下,你们几个到把自个儿好好洗一洗,排着队去柴房,把头上的土啊,身上的泥啊,都洗干净了,娘去铺床最后洗,咱们住在西屋,陪陪你们的绣娘姐姐。”

  三个女孩乖巧地应了,老二和老三一起进了柴房,三丫年纪小由二丫陪着洗,大丫则将院门重新落锁,搜寻着院子里还有什么活可干。

  ……

  吴蔚被押到县衙时,天已经全黑了,公堂大案下面放着两盏硕大的长明灯,身着官服的张宽正坐在案后等着吴蔚呢。

  两名衙役将吴蔚带到堂上往前一惯,即便吴蔚早有准备,也是用双手撑住才没有摔到。

  “大人,吴蔚带到!”

  “嗯,退到一旁。”

  “是!”

  吴蔚沉默着,顺势跪到地上,张宽并不着急审问,慢悠悠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问道:“吴蔚,你可知罪?”

  吴蔚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回道:“草民实在不知。”

  张宽冷笑一声,又问道:“过去几个月,你每逢望日,朔日,都会到成记铁匠铺去,是不是?”

  吴蔚的心中“咯噔”一声,这个狗官果然是报仇心切,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是。”

  “啪”的一声,惊堂木重重敲在案上,张宽厉声道:“既然你认罪,那本官……”

  “大人!草民实不

  知何罪之有,难道去铁匠铺补锅子,修农具,也犯法?()”

  “?()?[()”

  两名衙役再度上前,扭了吴蔚的胳膊把人直接按在地上,吴蔚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死咬牙关不肯哼出声。

  “来人呐,吴蔚藐视公堂,先给本官重打二十大板,容后再审!”

  自有衙役拿了长凳过来,吴蔚明白张宽这是蓄意报复,想趁着东方瑞“倒台”顺便也把自己给发落了。

  吴蔚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再机灵一点儿,要是能沉得住气多收集一些张宽的罪证,一举把他扳倒便也不至于有今日了。

  可是……就像东方瑞说的,这张宽的背后明显有高人指点,找了师爷顶锅,能在东方瑞的手上全身而退,自己真的能收集到他犯法的证据吗?

  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保命了。

  正想着对策,吴蔚已经被按在了长凳上,杀威棒破空的声音传来,一棒子打在了吴蔚的身上,疼得吴蔚眼前一黑,紧接着就是第二棒,第三棒……

  衙役见吴蔚是个“硬骨头”又得了张宽的吩咐,下手越来越狠,打到第五下吴蔚身上的布料已见了红。

  吴蔚死死地抓着长凳,脑海中快速回过东方瑞和自己说的话,拼尽浑身力气,大喊道:“张宽!打死我燕王殿下不会放过你!”

  吴蔚想起,东方瑞那日幽深的目光,她说:“张宽并非世家出身,父辈祖辈乃是农户,你是和他打过交道的,他的周密和圆滑与出身不符,你觉得,他是得了何人的指点?”

  何人指点?清庐县毗邻泰州,是朝廷和藩王封地之间门的一个缓冲地带,张宽能连任多年……大概率是个骑墙派!

  再说了,就张宽这种性子,说他不会投机,吴蔚死都不信。

  吴蔚决定赌一把!

  其实……若张宽真的是骑墙派,吴蔚说自己是那边的人都可以,只要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即可。

  时间门虽短,吴蔚还是慎重考虑过的,冒充朝廷密探那可是死罪,而冒充藩王的人……罪责大概能小一点儿,况且还有高宁雪呢?她可是燕王的嫡亲孙女!

  张宽面露迟疑,衙役们惯是会察言观色的,见县太爷面色有异,虽然手上的动作没停,却暗中卸了力道,雷声大,雨点小了。

  吴蔚切身察觉到变化,抓着长凳的两个角,朝着张宽怒吼道:“打死我,我定有办法拉你陪葬!”

  十下已过,张宽抬了抬手,板子总算是停了,吴蔚的汗水成股滴下,一滴一滴落在公堂的石板上。

  “你们先下去。”

  “是!”

  两名衙役拎着杀威棒下去了,从外面带上了门。

  吴蔚喘息着起身,满脸潮红,嘴唇咬破了也浑然不知,扶着长凳坐了下去……

  张宽有意将吴蔚置于死地,所以衙役们击打的是吴蔚的腰部和臀部连接的位置,这样二十板子下去便可将吴蔚的腰给打断,凭此时的医疗条件吴蔚就算不死,终身残疾也是一定的了。

  所以吴蔚还能坐

  () 下去,

  但也是一阵阵钻心的疼,

  逼得眼泪汩汩溢出和汗水混在一起。

  吴蔚浑身颤抖,目光却并未屈服,她盯着张宽,带着讥讽的口吻,说道:“大人为何不想想,护送祥瑞的禁军全部殉职,无一生还,县主怎么会安然无恙地现在清庐县义庄的棺材里,而不是别的地方呢?”这话是东方瑞说的,吴蔚把它原原本本地送给张宽,连玉面神机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你张宽又如何?

  吴蔚担心张宽询问自己的信物,或是王府的细节,索性先声夺人,继续说道:“想必张大人已经调查过我了,敢问可查到什么线索了?我的户籍,或是亲朋,故旧?可有线索?”

  “啊、哈哈哈哈……”眼泪模糊了视线,吴蔚疼得直哭,哭声刚溢出一点就被吴蔚硬生生扭成了大笑,这笑声分外凄厉,决然,瘆人。

  吴蔚死死地攥着拳头,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活着,答应了绣娘的,要回去。

  绣娘的人生已经历过诸多不幸,自己决不能死……

  吴蔚的话听在张宽的耳中又是另一层含义了:身在官场多年的张宽知道:例如明镜司,刑部这种衙门,还有些高门和王府,是会养一些“黑户”的,前者是便于查案,或者做些衙门不方便处理的事情,至于后者……大多会被培养成死士。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如吴蔚一般,没有户籍,没有亲朋故旧,死了……也如拔掉一根野草般,无迹可寻,断不会追查到主人的头上的。

  张宽面色阴沉,审视着吴蔚。

  吴蔚有些撑不住了,颓然垂下了头,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大人别白费心机了,也不必揪着我明镜司的身份不放。知道的太多……呵。”

  “你分明是在诈本官!”

  吴蔚连笑的力气也没了,虚弱地说道:“大人有胆子大可以差人去王府问问,只是不知道……”

  吴蔚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头栽倒到公堂上。

  张宽看着昏死过去的吴蔚,陷入了沉思。

  有些时候,话说一半最是意味深长。

  只是不知道什么?

  张宽不得不凭着他的认知和经验去推断答案。

  只是不知道……王府会不会承认?

  只是不知道……王爷若是知道了张宽揪出了他的死士,会不会……?

  张宽有些慌,他没想到吴蔚竟然还有这样一层身份!

  说实在的,张宽其实并不太害怕朝廷的人,毕竟天高皇帝远的……只要自己无大错,在一层层递交天听的过程中,有些事就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泰州不同,快马加鞭一夜就能从王府到清庐县衙……

  况且,老燕王……

  张宽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鬓发花白,面容和蔼,精神矍铄的老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张宽之所以能在这样一个过度地带当了十几年的知县,自有他的过人之处。

  他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明白朝廷和藩王之间门微妙的关系,他知道有些窗户纸不能捅破。

  他更见识过……老燕王当年的雷霆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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