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
郁白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如雷的心跳。
浅粉的唇轻轻动了动,但却没有张开。
——春天会让你看到谁?
盯着眼前的黑白琴键,郁白有些担心自己一张嘴,心脏就会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一定是咖啡的缘故吧?
不然……
不然就是自己生病了。
对,一定是这样……
因为一首曲子而看到一个人也太奇怪了。
肯定是……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这么想着,郁白极为心虚地摇了摇头。
“没……”长长的眼睫抖了抖,“谁也没看到。”
可是,哪怕嘴上说着否定的话,通红的耳根与颤抖的语气还是出卖了他真实的想法。
傅临渊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隐瞒。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男人可以感受到那银色的发丝轻轻扫过自己的下巴。
垂眼,他也可以看到对方泛红的脸颊。
……真是什么心思都藏不住。
傅临渊想。
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小人鱼的体温一直偏凉。
哪怕过了一段时间,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还是冰凉的。
好像怎样都捂不热。
目光微动,男人开口:“你……”
“笃笃笃——”
偏偏在这个时候,霍斯礼貌地敲了敲琴房的门。
“先生,”它手里举着正在震动的终端,“是内阁打过来的电话。”
傅临渊:“……”
而郁白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琴凳上跳起来。
“我、我学会了。”小人鱼完全不敢抬头,像是要把琴键盯穿一样,“你去忙吧。”
男人看了他两秒,似是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最后,傅临渊嗯了一声,起身,接过霍斯送来的终端。
“……时间不早了,”离开琴房前,这是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去睡觉吧,明天再练也一样。”
郁白依然不敢抬头看他,只是胡乱点了点头。
——
直到对方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上,小人鱼才后知后觉地慢慢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蛋。
心脏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加速跳动着。
周围却没有了刚刚的温度。
又是一阵风吹过,已经入冬的寒意顺着窗口灌入,再次让小人鱼打了个激灵。
……有点冷。
刚刚傅临渊叫他干什么来着?
哦,睡觉。
想到这里,他直愣愣地站起来,琴凳因为突然的动作而在地毯上划出一声轻响,而后目睹了郁白直愣愣地离开了琴房。
……
另一侧,书房。
通讯的另一头连接的确实是内阁。
只不过通话的对象难得不是赛恩部长,而是一位外交官。
虽然不记得名字,但傅临渊对这位外交官有印象。
对方是这次宴会里接待外宾的负责人。这位外交官的开场白里也满是毫不掩饰的歉意:“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元帅休息,只不过今天下午我尝试联系您的时候,杜克副官一直说您在开会,所以……”
“不打扰。”男人打断了对方的客套,同时单手将领带扯开,开门见山地问道,“什么事?”
那位外交官顿了顿,有点吞吞吐吐地说道:“您也知道,这周五……就是陛下的生日宴了。”
通讯里静了几秒。
“……所以?”
元帅的语气里已经带了点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他不喜欢这种没有效率的沟通。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知道对方耐心不多,所以那位外交官硬着头皮直截了当道:“内阁的几位部长让我来问问元帅您当天的行程,有没有什么重要会议?”
傅临渊不用看日程表都知道,自己这周五除了早上有一个早会,后面的时间已经为了另一个原因空了出来。
不过这个原因他觉得没有必要和这位外交官交代,所以只是冷声道:“要开会,怎么了?”
要开会,但没说是重要会议。
这位外交官心里一喜,急急地道:“是这样的,庞克国的外宾的星舰会在周五上午着陆,内阁的意思是,让我问问元帅中午可否抽一点时间来协助我们接待庞克的外宾团?”
内阁有意让年轻的元帅和庞克国的公主联姻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次想让元帅一同接待外宾团,想必还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
傅临渊却皱了皱眉:“……我说了我要开会。”
那位外交官一顿,继续道:“几位部长的意思是,想请您无论如何都抽点时间……起码在中午的时候一起和外宾团吃顿饭。您也知道的,今年陛下的生日宴邀请了庞克国的公……”
“赵先生,”男人瞥了一眼对方脖子上的工作牌,不耐烦地打断了这位赵姓负责人的话,“你的意思是,接待外宾比处理军部的公务重要,是吗?”
傅临渊并没有掩饰语气里的情绪,如此直白的不悦让外交官一愣,随即讪笑着摆摆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顶高帽子他可不能接啊。
庞克国的外宾团再重要,那说到底都是外宾。
而元帅负责的军部公务在内政里也算是头等大事了。
此时傅临渊这么说,相当于堵死了他所有可以继续游说的可能性。
如果他再继续说下去,相当于变相认定了接待庞克的外交工作比元帅的本职工作重要。
光是这一点,年轻的元帅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今天的游说如果失败的话……
想到这里,那位外交官咬了咬牙,道:“但赛恩部长确实希望您可以在处理完工作之后可以协助外交部一起接待庞克国的外宾团。”
“看来是我说得不够明白。”
傅临渊的不耐烦几乎已经溢于言表。
“接待外宾不在军部的工作范畴内,也不是我个人的职位义务。”
年轻元帅的声音已经冷到了冰点:“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说吗?”
“元帅消消气消消气,是我们考虑不周……”外交官缩了缩脖子,最后还是没敢继续硬劝,而是识时务地换了个话题,“还有一件事,晚宴的座位表大致拟好了,您要不要现在看看?”
往年男人不太关注这些事情。
不过今年还是有些不同的。
“看。”
于是一张宴会大厅的布局图被投影在了屏幕上。
因为知道面前的元帅已经处于生气的边缘了,这位外交官没敢再节外生枝,只是圈出了前排圆桌的其中一个位子:“晚宴的流程和往年类似,您的座位还在这里……”
只不过,在他旁边的座位上,标着‘外宾’两个显眼的字。
傅临渊大致扫了一眼整个宴会厅的布局,终于在靠墙的一张圆桌旁找到了郁白的名字。
那一桌的座位似乎是按照官职排的,郁白的左侧就是杜克和沈之初的位子。
“……把我换到郁顾问那边。”
外交官停了片刻,才找到元帅说的那个名字。
“这……”
他有些为难,将元帅的座位安排在庞克公主旁边也是赛恩部长的意思。
不过根据他刚刚和元帅的交流来看,后者似乎对这场联姻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眼下的情况似乎又没有他多嘴的机会,所以想了想,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个……郁顾问那一桌的客人……怕是不太适合与您的座位交换。”
傅临渊:“……”
他已经猜出来了这个座位是谁在背后安排,只不过……
从刚刚开始,没由来的烦躁其实让他一直有些心神不定。
“……那就在郁白那桌再加一个位置。”
懒得多费口舌,傅临渊干脆道。
“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我在宴会当天自己搬一把椅子过去就好了。”
负责人:“……”
负责人抹了抹额角的细汗,连忙道:“可以的可以的,我们这就安排。”
嘤嘤嘤,他到底为什么想不开接下了这个对接工作?
现在好了,回去肯定要被赛恩部长骂了。
*
与此同时,打扫完卫生的霍斯在日常检查系统的时候,发现了郁白的房间似乎还没有关灯。
这证明他应该还没睡,起码照明系统上是这么显示的。
霍斯看了一眼时间,有些忧心地上了楼,轻轻敲了敲小人鱼的房门。
“郁先生?”它的声音也很轻,“您睡了吗?”
房间里没有传出来任何回应。
……难道是睡着了,但是忘记关灯了?
霍斯有些疑惑。
在它的系统里,郁先生的睡眠习惯明明包括了不能有太亮的照明这一项,不然他很难入睡。
犹豫了几秒,它的主机程序还是判定了让它进去看看。
如果郁先生还醒着,它可以问问失眠的原因;如果郁先生已经睡着了,它把灯关上就好。
这么想着,机器人管家轻轻打开了门。
——然后就看到了床上鼓起来的被子包。
霍斯:“……?”
它绕着床看了一圈,然后准确地拉开了盖住小人鱼脑袋的那一侧,同时有些无奈地道:“郁先生,在被子里玩终端对视力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子里太闷的缘故,小人鱼此时整张脸都透着一层好看的红,眼神里却有点慌张。
他几乎是立刻锁上了终端,猛地抱着抱枕坐起来,下意识把终端往身后藏了藏。
“我……我没玩……”
霍斯无情地道:“撒谎不是好孩子应该有的习惯哦。”
郁白:“……”
他别开视线,抱着抱枕的胳膊紧了紧,被子下的腿也蜷了蜷。
“我……我是在查东西。”
“查东西?”霍斯道,“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郁白下意识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不……不重要。”
不等霍斯再说什么,只见对方掩耳盗铃地躺下,翻了个身,闷声闷气道:“我困了,麻烦你……帮我关灯。”
啊,看来郁先生现在不是很想和自己说话。
所以霍斯识趣地没有再追问。
反正郁先生的终端开启了儿童保护模式,它有权限查看搜索记录。
于是机器人管家贴心地帮小人鱼掖了掖被角,然后关上灯,轻轻离开了。
到了一楼,它才登录了元帅府的网络系统。
霍斯的程序已经判定好了,只有在郁先生遇到大.麻烦的时候,它才有必要把问题带到傅先生面前。
如果不是大问题的话,那为了郁先生的隐私,它会假装今晚的事情没有发生。
因为是保护模式,郁白的搜索记录很快就被找到了。
看着记录,霍斯陷入了沉思。
——心跳加速是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