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些天,何田已经把山林清理干净了,然后按照标准的行距开始挖坑。
正干得火热朝天,姚红玉慢慢地找了过来。
“阿田。”姚红玉娇滴滴地喊了一声,然后看着这一片光秃秃的林子,感觉很不习惯。
何大山抬头一看,顿时就没好气,把锄头重重地往地上一扔,然后拿起水壶走到一边去休息喝水。
何勇没有何大山那么能忍,当即就开喷:“你是牛皮糖做的吗?我兄弟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你还跑来干啥?要点脸行不行?”
何田直起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很平静地对姚红玉说:“你的脸皮真的很厚。不管你打什么主意,在我这里都是行不通的,我劝你别浪费时间。”
好吃好喝养了一段日子的阿宝,它长大了一些,察觉到主人对这个女人的不喜,于是冲着姚红玉汪汪直叫。
它的叫声挺凶狠,只可惜个头还小,实际上没什么杀伤力,是一脚就能踩死的那种奶凶。
姚红玉上辈子在外省的时候,听人说过怀孕的人最好别亲近猫猫狗狗,免得影响胎儿发育。
姚红玉立刻紧张起来。
明明阿宝距离她还有好几步远,她却急不可耐地要用脚去踢它,想把它踢得再远一点。
何田脸色黑了,几个大步走过来,用手里的锄头挡住姚红玉的脚,冷冷地说:“你敢踢一个试试?”
姚红玉瞪大眼睛,咬了咬唇,含着眼泪,委屈地问他:“你竟然为了一只狗而凶我?”
何田:“阿宝在我心里很重要。你在我心里就是一坨屎,避你都来不及。收起你的花言巧语和惺惺作态,你真让我恶心。”
姚红玉虽然是重生的,可是细论起她的年龄,也就是多活了在外省的那大半年而已。
上一次何田当着大家的面,说她长得很普通,还说她满嘴谎言,人品低劣。这次更不得了,竟然把她比喻成一坨屎。
姚红玉也是要脸的,她承受不了这样的语言攻击,恨恨地咒骂道:“还种果树呢,你就等着将来要饭吧!”然后转过身,流着眼泪跑走了。
把一个女孩子弄哭,何田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他甚至还对何勇笑着说:“这下她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
“哈哈哈!”何勇笑得连手里的锄头都快握不住了。
何大山也想笑,但是他忍住了,转头夸奖阿宝:“是条好狗,还知道咬坏人。”
阿宝绕着何田转圈圈,高兴得汪汪直叫。
姚红玉铩羽而归,姚家人这次总算清晰地意识到何田不会再回头了。于是,一家子又开始商量起别的办法。
急切间想把姚红玉嫁给别人也不太可能,因为按照本地的风俗,从说亲到定亲,再到结婚,中间最少也有两三个月的流程要走。姚红玉的肚子等不起,等她肚皮一鼓,傻子都不乐意当绿毛龟啊。
姚母提议,要不然去她娘家的亲戚那里躲几个月。
姚红玉不肯,一来她跟那边的亲戚不太熟,住在别人家总归是不自在的。二来也担心人家口风不严,这不是上赶着将把柄递到外人手里么?
她想去县城租个小房子养胎,等生完孩子再回来。
姚父姚母手里现在不缺钱,姚红玉那里还有从杨军身上搜刮来的几百块。为了她肚里的儿子,姚父姚母一咬牙就同意了。
姚红玉刚走,杨军就从县医院出院了。见他彻底好全了,杨父杨母才放他出门。
杨军赶到姚家,被姚父用扫把赶了出去。
杨军追问姚红玉在哪里,姚父气哼哼地说:“我女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前些天亲戚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她不在家,不信你就天天来,看她在不在。”
杨军身材瘦弱,又长得细皮嫩肉,姚父别说半只眼睛看得上他了,就连脚底的茧子都要对这种一看就干不了活的弱鸡发出鄙夷。
杨军讨了个没脸,又挨了两扫把,但是他没有死心,果真蹲守了几天,姚红玉竟然真的不在家。
杨军又气又痛,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被甩了。他的五百多块啊,都被姚红玉那个死女人给拿走了。
他本来想叫姚父赔的,可是这些钱跟他的面子比起来,还是面子更重要一些。被女人骗了,甩了,难道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吗?
因为恨姚红玉绝情,回家后他就听从父母的意见,开始和别的女人相亲。
*
何田挖好坑,再请人把果树运回来,挨个种上。之后又忙着浇水施肥,忙碌了好些天,总算是完工了。
此时距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何田盘算了一下自己手里剩下的钱,买回一批砖头,混和着黄土,在果林周围彻起了一道一人多高的土墙,墙头上还布满了碎玻璃渣。
他这一举动,又在村里引发了热议。
很多人都觉得他这是在防着村里人。何家村这个地方,虽然不敢说治安好到能够夜不闭户,但是也好些年没出过大案子。要说小偷小摸,也就是去别人家的菜地里拔几颗菜,摘几根黄瓜之类的小事。
何田对此很坦然,随便你们怎么说,我只当没听到。
没想到回了家,陈梦华又跑来碎碎念。
陈梦华:“你那树都未必能结出果子,现在就急慌慌地修围墙了,砖头不要钱是吗?别人都说你小气呢,还没怎么样就舍不得给村里人吃几个果子。”
何田有点无奈:“我修一道围墙又不犯法,既不占别人的地,也没花别人的钱。妈,你忘了我家的梨子树还在的时候,有一年梨子结得又大又好,好不容易盼到它成熟了,结果……”
陈梦华想起来了,顿时就一肚子火,狠狠地呸了一声:“我呸!好容易能吃了,结果一觉起来,树上的梨子全没了!天杀的,趁着我们睡着了,半夜把梨偷光。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得去他家骂三天三夜!”
何贵在一旁笑嘻嘻地说:“二哥那围墙修得好,这叫防小人不防君子。”
二哥手上应该没多少钱了,就让他糟蹋吧。等他变成一个穷光蛋,那才好笑呢!
何田看清了他眼里的风凉之意,却并不搭理他。
村里人都对何田种果树不抱什么希望,尤其看到他买的果树并不是小树苗,全都是有点树龄的,顿时纷纷摇头,仿佛已经预见了他的悲惨结局。
何大山早就在心里发誓,不再对老二的事指手划脚。可是这一回他没忍住,对何田说:“你那些树是不是有点大了?都说树挪死、人挪活,小树苗不是更容易养活吗?”
“谢谢爸的关心。”何田微笑,“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老二又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何大山不由得有点气闷。但是老二又对他说了一句肉麻话,什么谢谢爸的关心,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何大山摆摆手:“我才懒得管你。”然后背着手走了。
村民们盼啊盼,本以为何田的果树会死一大片,没想到在何田的精心照顾下,居然全部存活了,没一棵坏死的。
这下子,大家纷纷对何田竖起了大拇指。
何村长夸他:“没想到你还真的会两下,我本来以为你是头脑发热呢。”
何田趁机拿出他买的那几本水果种植方法的书,笑眯眯地说:“我都是从书里学来的。村长,你要不要学?我把书借给你。”
村长哈哈大笑:“就算你的书讲的是水稻种植方法,那我也不学?????。那玩意儿还需要学吗?我们谁不是从小就看会了的?你自己慢慢学吧。好好干,明年我等着尝尝你种的水果。”
何田也不勉强。他知道村子里几乎人人都是这么想的,种地谁不会啊?还需要专门去翻书?
何田笑道:“等水果熟了,一定送一些给你尝尝。”
儿子得到了村长的夸奖,何大山也觉得自己脸上有光,他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说:“果树是活了,还不知道明年能不能结出果子呢,他就是瞎胡闹。”
说完,何大山心里有些复杂。
幸亏当年让老二把小学读完了,好歹也算识了字,不然现在连书都看不懂。其实当年老二的成绩也算不错,要不是家里的活儿耽误了他,说不定能考班里第一名呢。
也怪自己没本事,家里太穷,急需劳动力。偏偏老大和老三又贪玩,他俩不像老二,老二是个老实人,你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从来不打半点折扣。
当然,这都是以前的事了。自从老二结婚失败,他就不那么听话了。
想到这,何大山叹了口气。跟村长分开以后,他对何田说:“老二,你是不是怨我当年没叫你继续读书?”
何田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摇头道:“没有,我不怪你。初中高中的那些知识,我全都会。有没有学历对现在的我来说,不是那么重要。”
他在图书馆泡着的那几天,几乎把能吸收的知识全部吸收了。这是实话,并没有吹牛。
“你就吹牛吧。”何大山明显不信,笑骂道,不过心里的愧疚的确消了一些。
何田笑了笑。
何大山这人,他以前偏心的不是很明显。最明显的是陈梦华,几乎偏到了胳肢窝。而且别看何大山有时候嘴里说得难听,但是身体却很诚实。
他一边骂何田瞎搞,一边扛着锄头去帮何田干活。从头至尾,只要他有空,就没有一天缺席过。
何田心想,他这个老爸也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