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才醒。
雁决把藏在肚子里的话都说出来后,状态直角式地恢复了正常,不但没要陶与尧引导着说话,还主动站床边,问他要不要抱他去洗漱。
陶与尧刚睡醒,迷迷瞪瞪地反应了半天才笑起来,朝他伸出双手, "要。"
在餐厅里吃早餐的时候,陈伯伯对陶与尧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陶与尧回笑了下。
右手手背大面积擦伤,大拇指也不能动,雁决用另外两根手指夹着叉子,左手使刀,在自己盘子里把煎蛋切成一口的大小,全部夹到陶与尧碗里,不知想起什么,他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宝宝。”他喊了一声。
陶与尧含着块煎鸡蛋,含糊地答,"嗯?"
"我是不是才20分?"
陶与尧露着白牙笑弯了眼睛,"不,你现在是满分了。"
雁决却一点浪漫因子都没有,非常较真地说,"按照你给的答题要求,开口回答一次问题是5分,我回答了……"
他还在数答题次数,陶与尧一大早被迫算数学题,简直一个脑袋两个大。
"闭嘴,再说话我就吻你了。"
雁决:“我总在这种时候找不到话来说,但在你这句话的前提下,即便是说点不相关的,你也可以亲我。”
在一旁伺候的侍者们和管家都忍不住笑了。
陶与尧不想在雁决恢复正常的第一天就拒绝他的要求,便转着脑袋把屋里都看了一圈。他目光所扫到之处,所有人都很自觉把眼睛捂了起来。
于是,陶与尧红着耳朵跟脖子,杵在餐桌上,凑过去亲了亲雁决的唇角。
"不是惩罚你说话。”陶与尧的呼吸全落在他面颊上,暖暖的,也痒酥酥的, "这次表现得很好,这是奖励你的。"
饶是氛围破坏一级选手雁决也在这种时候失了声,说不出破坏气氛的话。午餐时间,雁父雁母到了。
许是到了孕晚期,雁母总对陶与尧放心不下,隔三差五就要跑国内一趟,带着一车营养品回来看他。
这
么大的事他们自然都已知晓,尤其是雁长宁,席间,他总不自觉望向雁决,像是有什么事要同他说。
雁长宁沉吟片刻,主动找话题聊,"小决,你的受伤严不严重?"
这个问题在刚进门时雁母已经问过,雁决也已回答过。雁决不答反问, "你应该是明天的飞机,怎么今天回来了?"
"你们遇到这么大的事,我们做父母的只觉得坐飞机都算太慢。"雁长宁实话实说, "你妈看到企业内部公众号上的信息时,急得都快哭了。"
"是吗。"雁决左手握着汤匙在小碗中搅动,口吻淡淡的, "你听起来好像很关心我妈。"“你这叫什么话。”雁长宁有几分愤怒,更多的是无奈。
饭桌上霎时间陷入了奇妙的氛围。
"雁决,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雁母也感到很奇怪,雁决虽然性格冷漠,但很少会主动出言伤人。
"没事。"雁决用公筷给他妈夹了菜,把凉好了的汤推到陶与尧手边。一家四口中,雁母是唯一一个不知情的人。
她茫然地看看雁长宁,又看看雁决,实在不明白这对已经几个月未见的父子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
雁长宁也不管时机合不合适了, “雁决,我有些话从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说了,你看是吃了饭再说,还是我们现在就出去?"
"没空。"在雁决这里,事实是他亲眼看到的,任何事后的解释都等于狡辩,再多的苦衷都是花了些时间才想出来的借口,他一个字也不想听。
雁母已经有点生气了,她一直和雁长宁待在一起,给两个孩子打电话打视频都是一道的,也没见他怎么得罪儿子,雁决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跟一个父亲说话!
"雁决,你……"
气氛变得越发僵硬时,陶与尧举了下手,乖巧地把话头接了过来, "爸,我有空我有空,我也有话要对您说,您能和我谈谈吗?"
雁决转脸看着陶与尧,满目写着不认同,后者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作安抚。
一场一触即发的危机勉强过去,陶与尧又拿孩子做幌子,聊了些
大家都接得上话的话题,一顿晚饭还算轻松。
"每次吃完午饭陈伯伯都会陪我去散步。”陶与尧形状美好的眼睛稍稍弯着, "今天就辛苦爸啦。"
"不辛苦,爸平时在公司一坐就是几小时,正好借你的光出去走走。"雁长宁披上外套起身,和陶与尧一起走了出去。
宁城的冬季气温较低,尽管不落霜雪,气温冻得人伸不出手。
陶与尧也没工夫在这样的温度里谈天谈地谈生意,他手捂在暖手袋里,毫无引入地说, "爸,您当年和何娅楠之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现在就想问您一句,是确有此事,还是你另有苦衷?"
雁长宁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情商高,智商也是不容小觑的,陶与尧才提出要和他聊聊的时候他就已料到了是什么事。
“尧尧。”他表情难言, “我和你妈是少年夫妻,学生时期就开始谈的恋爱,我们感情很好,比经济新闻上报道的还要好,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我整夜睡不着觉,寸步难离地守着,我怎么可能做得出让她伤心的事啊!"
陶与尧有时候非常不能理解老一辈这种说一件事要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说起的习惯,他急于知道答案, "所以是另有内情?"
“那时候新加坡的公司刚步入正轨,当地的酒店大批花洒同时坏掉,我和何娅楠就是在这时认识的。"说起这事,雁长宁也有些难堪, “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算计我啊!"
"怎么算计的?”陶与尧刚好也经历了一些典型案例,他提出猜想,“她造谣说你们有一腿?"
雁长宁:“比这还要恶劣。”
陶与尧:“你们该不会……”有过一些没有布料隔着的肢体接触吧!
"你这孩子想到哪里去了!"雁长宁立刻慌了,赶紧单刀直入,切中要害, "她公司恰好专门做卫浴的,在业界评价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我便想和她合作,可她却提前找了人,在洽谈时找一些暖昧的角度暗中拍下照片,用以威胁我!"
陶与尧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简单粗暴的答案,但也有一定合理性。
因为雁长宇是个乐于助人的烂好人,对方只要略施小计,他轻容易就
会上当。能制造暖昧角度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事直接告诉雁决?”
"这也是我最后悔的事。"雁长宁说, "雁决当时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我也试图单独找他谈过,他不是避而不见就是干脆把自己关起来,名节是小,我怕把孩子逼出问题。"
“可雁决还是出了问题,并且问题很大。”陶与尧知道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说话伤害一位本就处于自责当中的父亲,但他控制不住, "爸,雁决被您害惨了。"
才上初一的孩子懂什么?
即便雁决与旁人在不同,他的思考能力也绝比不上成年人,遇到这种事,他的第一情绪反应当然是父亲出轨了,做了对不起母亲的事,他们这个家毁了。
然而雁长宁却高估了孩子,他觉得孩子能自己冷静一段时间。陶与尧从没见过这么离谱的父亲。
雁长宁满脸悔恨, "尧尧,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陶与尧想先把当下的关系捋清楚, "所以何娅楠女士现在和你还有交集吗?"
"没有。”雁长宁说, "当年她威胁我,要求雁氏旗下所有酒店卫浴用品都跟她公司订,我当然只能同意,相关事宜都是助理跟她谈。"
陶与尧想:你们是没了交集,却成了雁决半截扎进心中的一颗尖刺,何娅楠出现一次就拨动一
次。
但事已至此,他再怎么指责雁长宁都于事无补,不如想想当下该怎么做。
"这事由我来告诉雁决吧,也避免你们再发生口角,让妈担心。"
雁长宁忙不迭点头。
当晚,在陶与尧的挽留下,雁长宇和妻子决定住一晚。
雁决虽然有些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
雁母靠在陶与尧肚子边跟孙子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去睡觉。担心客厅不隔音,陶与尧洗漱完躺在床上才把真相跟雁决说了。
雁决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会是这么个结果,他静了好半天才呢喃道:"居然是这样……"
陶与尧也没多说,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次日。
/>话一说开,家庭氛围和谐了太多。
穿着睡衣的雁长宇和雁决从房间出来给老婆接水喝,端着水杯在客厅相遇。
“早。”随着水位不断上升音调的水流声中,雁长宇先一步开口。
雁决先是冷淡地“嗯”了声,转身回房间时脚步停了停,也回了句, "早。"雁长宇当场愣在原地,良久才回过神来,接着眉开眼笑。
吃过早餐,雁决该去公司上班了,雁父雁母也打算收拾东西回新加坡。门铃却在这时响起。
"一位姓何的女士前来拜访。"
陶与尧迅速和另外两个知情人对了下视线,达成共识:不能让母亲从外人口中了解事情!无论何娅楠会不会说实话,那样都太被动了。
何娅楠走进来,脸上的笑容很淡,带着符合她年纪的优雅。
她先跟雁长宁打招呼, "长宁,好久不见,以后就是同事了,我来是想跟你了解下雁氏的部门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