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天庭小官下凡记 第二百四十四章:王之正终拒回天庭

《天庭小官下凡记》第二百四十四章:王之正终拒回天庭

作者:蓝语路 字数:1801 书籍:天庭小官下凡记

  自杀

  王舜雨的屋子又矮又小, 甚至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地面上凌乱洒着凌乱的白灰。

  屋子前后距离只需五步就能走完,潮湿的角落长着霉斑, 斑驳的白墙到处是脱落的白灰。

  东北角有一立歪歪扭扭,被石头垫着缺角的破烂书柜,边上是一张狭小低矮,只叠了一床被子的床, 一张被纸张完全盖住的案几, 除此之外,屋内再无一样大物件。

  整个屋子阴暗压抑,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

  沐钰儿站在凌乱的屋中, 看着数不清的纸张堆积在矮小案桌前,甚至还有不少散落在地上, 笔架上的笔被整整齐齐挂着,漆黑的油灯早已看不出颜色, 案下放着蓬松干净的稻草,上面密密麻麻叠着页脚都卷起的书。

  床角床单被洗得发白, 浅蓝色的学子服整齐地叠放在枕边, 一套打满补丁的,针脚格外细密整齐的灰色棉衣被他用架子挂起来, 放在阳光唯一漏的进来的床前。

  “难为国子监还能找出这么破的地方给人住了。”沐钰儿呲笑一声。

  唐不言穿着绣金穿银的狐毛大氅, 富贵逼人的单色绫长袍, 清冷疏离的眉眼落下微弱的光亮,让他在矮□□仄,阴暗潮湿的屋内格格不入。

  沐钰儿蹲在案桌前, 随手拿起一张纸, 拧眉看了一眼, 随后眉心越皱越紧。

  字她仅限于认识,这种做文章实属为难她。

  “你看看他写的如何。”她直接拎着几张纸,往后一推一认,开始使唤着。

  唐不言伸手接过卷子看了一眼:“是四门学的作业。”

  沐钰儿扬眉:“新布置的嘛?”

  “若是按照旬月一考,十日一次,一月三次,如今是三月五日,应该是今年第七次。”唐不言替他捋平卷子上的折痕,淡淡说道,“开篇就用了旬七之案,后面也备注了日期,所以是最新的作业。”

  沐钰儿仰头去他看,眨了眨眼:“所以写好作业才自杀的?”

  唐不言垂眸,和她四目相对,最后摇了摇头:“许是如此。”

  沐钰儿被那漆黑的眸子冷不丁一瞧,呛了一下口水,连忙借着整理卷子移开视线,随口说道:“还挺爱学习。”

  “他这篇文章至少可以拿到一个中上。”唐不言说道,“字迹端正,行文流畅,引经考究,节奏押韵,虽有精雕细琢的匠气,但依旧是一篇合格的时务策,埋没在这,实属有些可惜。”

  沐钰儿听得忍不住嘟囔着:“说人话。”

  “今年进士推送名额,他不该没选上。”唐不言把轻飘飘的纸张递回她手中。

  沐钰儿失神地盯着那修长的手指,倏地琢磨出味来,随后倒吸一口凉气,嘴皮子哆嗦了一下:“你觉得今年国子监推送有有有……”猫腻!

  她有了半天也不敢说出口。

  唐不言看着凌乱散在地上的卷子:“看了全部才知道。”

  沐钰儿捏着那一张张发黄的纸,真情实感地说道:“我们北阙只破案,不涉政,这不是逼着我往火坑里跳吗?”

  唐不言溢出一声轻笑,慢条斯理说道:“这次怕是不行了。”

  沐钰儿叹气,把案桌上的东西一张张叠好,没一会儿就理出高高的一叠,足有一人的小臂如此高的卷子。

  “他好用功啊。”沐钰儿忍不住惊叹道,“这些都是他的作业吗?”

  “四门学一向是六学中压力最大的。”唐不言的声音说不上薄凉,但也轮不到怜悯,就像戏文中那些时不时出现的冰冷无情的念白。

  沐钰儿只是听着就莫名觉得心惊肉跳。

  “太.宗开创科举,陛下亲立殿试,于前朝而言是开疆拓土之举,于大环境而言是立国大集议,可于这些人而言是他们窥得一线天光下的逃命锁。”

  前朝世家垄断官场,巨族大家的富贵是踩着百姓血肉上的人,所有人的命运自出生那一日便已注定,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可今朝,这道天堑被人劈开一条小小的缝,惊醒的人就会穷尽心血爬上来,为了改变自己,改变命运。

  国子监唯一一个可以让普通百姓参加明经科的四门学,便是这群人唯一的路。

  唐不言眸光微动,盯着她头顶沉默。

  “他东西也不多,都带回去看看好了。”沐钰儿叹气,手脚麻利地找了个麻绳把东西都捆起来,最后顺手递给身后的人。

  却不料,半晌没有动静,不由困惑扭头去看。

  “你帮我拎一下啊。”她扑闪着大眼睛,不解说道,“不重的。”

  唐不言眉头微微拧起,依旧和她四目相对,偏又一声不吭,眼尾微微下垂,瞧着还有几分无辜。

  沐钰儿瞬间领悟,不由爪麻。

  她讪讪地收回手:“得嘞,小祖宗,您不干活就先去一边呆着,现场随便看看,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唐不言抿了抿唇,笼着披风,乖乖退到一边去,瞧着也格外乖巧。

  沐钰儿不由叹气:“唐别驾,若是我没记错,您不是说之前也一个人出过案子吗?”

  唐不言长长的睫毛扇动一下,越发真挚地反问道:“又不是还有差役。”

  沐钰儿打包书籍的手一顿。

  确实,我唐不言独自一人去办事,跟我扬州别驾有什么关系。

  “劳驾这位祖宗,去看看书柜里有什么东西,哎,您可千万别亲自动手,让卑职代您效劳。”

  唐不言被人阴阳怪气顶了也不生气,施施然来到书柜前,结果刚一搭上去,立刻蹙了蹙眉,快速收了回来。

  原来书柜的手柄使用木渣紧压做成的假木头,常年没有维护,眼下已经完全脱漆,露出里面嶙峋尖锐的木刺。

  沐钰儿眼角一直观察着角落边的动静,一见他的动作心中就咯噔一下。

  “不是吧,开个柜门也受伤。”沐钰儿奔溃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过去。

  唐不言把细小的尖刺小心拔了出来,淡淡说道:“这柜门被人开过。”

  沐钰儿开柜门的手一僵。

  “左手边的门把手上的尖刺只剩下几根了,右手的还挺多。”

  沐钰儿顺着他的话看过去,果不其然,同样都是斑驳到近乎完全脱漆的手柄,右边的倒刺在细微的日光下宛若苍耳一般狰狞,而左边却少了不少。

  “是不是王舜雨自己只喜欢开一边门?”沐钰儿估摸了一会,自己反驳自己,“不过没听说王舜雨是左撇子。”

  “王舜雨笔架上的左右两边挂的笔是一模一样的,案几下的书高度完全一致,衣服叠的格外整齐,左右两边距离近乎对齐,可见他平日里行为做事很是规整,而且这个书柜门并不大,瘦窄长,若是只开一边,整理东西也并不不方便。”

  “至于左撇子,左撇子写字很容易拖染磨痕,王舜禹的卷子上没有,不过如今考学,一直会纠正左撇子,写字上的痕迹也不足以完全采纳。”

  唐不言拧眉,抬眸去看沐钰儿。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说不定他今日行事匆匆,只是拿一个东西,或者扔一个东西就走了,死者临死前的许多行为都是不能用平日要素推断的。”

  唐不言沉吟片刻,点头:“司直这个想法有些道理,毕竟我们对王舜雨也并不熟悉。”

  沐钰儿垂眸,伸手搭在左手边的把手上,轻轻拨弄了一下细刺,轻轻一动,刺就被手指带了出来,与此同时,一只格外粗壮的黑蚂蚁在缝隙中探出脑袋。

  唐不言眉心不由轻轻蹙起,拢了拢披风,稍微远离了这个书柜。

  “这屋子外面都是杂草了,这日子又潮湿,老人言如果屋内发现一只蚂蚁,就代表有很多蚂蚁。”沐钰儿察觉到他的异样,故意大声说着,把蚂蚁捏了起来。

  唐不言果不其然又往后退了一步。

  沐钰儿这才觉得出了一口气,把蚂蚁放在墙壁上放生,又顺手弹了弹书柜龙骨的位置,声音却不似被蛀空的样子:“还好不是蛀蚁。”

  沐钰儿以防万一,还是用刀柄轻轻勾开右边的大门。

  一股霉灰味迎面而来,漆黑的柜子漏进一丝光,在不经意间照亮灰败的内格,那束光自外由内落入,从被擦拭干净的内壁到同样布满小尖锐的壁底,再到……一双眼睛流血的眼睛。

  沐钰儿目光一凝,顺手打了下来。

  一个沾满血的东西软绵绵地跌了下来,发出咚的一声。

  “是巫蛊娃娃。”唐不言盯着地上面容狰狞,鲜血淋漓,倒扣在地上的布娃娃,惊讶说着。

  娃娃的背后用血写了歪歪扭扭的梁坚二字,血迹流淌,狰狞邪恶。

  沐钰儿冷着脸,顺势打开另外一边的木门,另一侧一块被胡乱扔进去的脏白布安静地躺在角落里,他边上还有一块纯白玉佩。

  “这东西瞧着要点钱。”沐钰儿挂好腰刀,把东西用牛皮袋套出来,“啧,好多蚂蚁。”

  沐钰儿顺手把蚂蚁抚去,蚂蚁顿时散了一地,慌不择路地跑了:“有点甜,是不是谁吃了糖扔在外面了。”

  “洛阳糖价三十文一两,王舜雨应该浪费不起。”唐不言说。

  “确实,我都吃不起。”

  沐钰儿皮了一句,又张开白布仔细打量着,顿时惊讶嗯了一声。

  “这是杀死梁坚的那根园木上消失了的那条白布。”她说。

  唐不言侧首看过来,只见布上里面一个明显的圆形痕迹,布隙中甚至还有镶进去的红泥和细碎木屑。

  “杀梁坚的凶器齐了。”沐钰儿小心翼翼地收了帕子,嘟囔着,“难道真的是他杀的。”

  “这玉佩是什么?瞧着很名贵。”她拿起最后一样东西,放在日光下比划了一下,晶莹剔透,水色微微波动。

  “必品阁的东西。”唐不言眼尖,看到玉佩底部有一朵小小的连翘。

  “这么贵啊。”沐钰儿惊讶,原本松松垮垮用指尖捏着的手顿时恭敬把它捧起来,来回翻看着,“必品阁不是你们这种有钱人才去的地方吗?”

  唐不言睨了她一眼:“必品阁每年都会有次品流出,不算高价。”

  沐钰儿握着玉佩的手一顿,谦虚委婉问道:“要多少银子。”

  “三四十两银子吧。”唐不言收回视线,口气淡淡。

  沐钰儿倒吸一口冷气,立刻觉得手中的玉佩沉重了不少。

  “我一年也才三十两银子。”她眉眼耷拉着,嫉妒说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属实可恶。”

  “六品官吏除了月俸还有,还有九十五石俸料、四百亩职田、和每年二十七两仆役费,司直若是真的喜欢,咬牙也非不能卖。”唐不言一本正经分析着。

  沐钰儿更加心酸了:“只有你们这些大宠臣才按时发这些东西,我们北阙每月月俸能及时发下,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唐不言看着她失落低垂的小脑袋,长长的发带垂落下来,就像一只焉哒哒的小可怜猫儿,嘴角抿出一点笑意来。

  “听说陛下想要关闭北阙。”他冷不丁问道。

  两人相处至今,这是唐不言第一次与她说起案情以外的事情。

  沐钰儿抽拉牛皮袋的手一顿,随后把证物挂在刀柄上,叹气摇头:“咱北阙要关门的事情,怎么人尽皆知了。”

  她弯腰捡起那个恐怖的布娃娃,并不避讳地仔细看着。

  唐不言也跟着她的视线,问道:“王兆说王舜雨给道士打过下手,司直觉得这个是他做的吗?”

  娃娃用一个白布做成,上面淋满红色的东西,一双眼睛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的,自微弱的日光中泛着冷沁沁的光,胸前被人用朱笔划了一道大叉,并用五根黑色的银针插入,背后用银针盯着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梁坚。

  “是血。”沐钰儿捻了一下干而脆的布料,“不是朱笔。”

  唐不言与他对视一眼。

  “这个巫蛊娃娃,还挺……”沐钰儿沉吟片刻,一点也不忌讳地把东西举起来,津津有味地评价着,“正宗。”

  唐不言闻言,并未露出厌恶之色,反而也开始认真打量着那个诡异的娃娃:“为何如此说。”

  “头鼎三花,你看全根没入。”沐钰儿把娃娃头的方向指着他,兴致勃勃说道,“你看这里。”

  唐不言仔细看着,娃娃的头顶,仔细看果然有三个黑点点。

  “然后你在看胸前的五根针。”沐钰儿又把娃娃翻过来,指着胸前的五根直直贯入的银针:“人的身体有五脏六腑,通常人的五脏被这样贯穿而入,必死无疑。”

  那五根银针插在人体的位置差不多确实是五脏的位置。

  “而且这人对梁坚恨之入骨,你看他不仅胸前给了他五针,还画了一大个大叉,道家都说这叫生死叉,传说判官勾生死簿的时候就是用朱笔打叉,所以这个大叉尤为关键,你看,从左前肩到右后腰,一笔到位,流畅果断,可见是研究过的,真不错。”

  唐不言眉间微动,似笑非笑说道:“司直对这些颇有研究。”

  谁知沐钰儿不以为耻,反而眼尾一挑,故作谦虚说道:“小研究,小研究,若是别驾想找算命的,去南市锣鼓大街任选一角报紫薇道人的名号,给你便宜点。”

  唐不言声音中是难以表述的愉悦:“信道可以,但司直出门摆摊,若是被人传出去,陛下怕要恼怒了。”

  沐钰儿理直气壮说道:“我们北阙就是走三教九流的路数,摆摊很正常,张一,就那小猴子,一手造假本事,你现在去黑市找找那些大家古迹,说不好能摸到几幅他做旧的,而且我们也要吃饭的,今年一月的月俸还未发呢,实在可恶。”

  “原是如此,那看来还是吃饭天大。”唐不言颔首赞同着。

  沐钰儿皱了皱鼻子,顺手把牛皮纸袋子塞到他怀中:“这点东西,别驾总有力气提一下吧。”

  唐不言拎着牛皮袋子眨了眨眼,乖乖捏着站在角落里。

  沐钰儿则继续蹲在地上打包书籍:“就是,而且我也不会故意哄骗人家,本坤道还是很有一手的。”

  她故作做掐算手势,一本正经说道。

  “所以司直信这些东西?”唐不言看着她的背影,随口问道。

  谁知沐钰儿却懒懒散散说道:“自然不信。”

  唐不言笼着袖子,嘴角弯起,反问道:“司直自己不信,却要被人信,似乎有些无理。”

  “巫术本就是趋利避害才有的东西,别人求的一个心安理得,逢凶化吉,你若是看得出就指点一二,若是看不出就叫他放平心态。船到桥头自然直。”

  沐钰儿手脚麻利地打包著书本,颇为得意地说着:“若真的是天命,那便是倒霉,能争便争,不能争便安然对待,若是恶人做坏事,那可不是不长眼的人自己撞到我手上了,嘻嘻,刚好给我们北阙创收。”

  唐不言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守株待兔式办案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那你们北阙不该没钱啊。”唐不言慢吞吞反问道。

  沐钰儿小脸一皱,不悦说道:“一开始还是有的,后来我这个紫薇道人太过灵验了,都不来找我算命了。”

  唐不言楞了一下,随后轻笑一声。

  沐钰儿本不觉得不好意思,可那声音在耳边轻轻拂过,莫名觉得耳朵发热,不由抓了抓脸,不再理会他,而是抓紧时间把剩下的手都收了起来,打算晚上让人翻一遍。

  “王舜雨每年的住宿费和别人交的一样的嘛?”好一会儿,沐钰儿好奇问道。

  唐不言抬眸巡视屋内,这屋子若是再矮一点,怕是他就进不去了。

  “自然不一样。”唐不言垂眸,“这种屋子一两一年,国子监住的人不多,却也不少,这一排屋,应该是住满的,只是他们一到放假都接私活,所以大部分人都不在。”

  沐钰儿系绳子的手一顿,叹气说道:“外面书院也不少,他们为何非要考入这国子监。”

  “在这里可以认识更多的人,单是四门书的那位魏博士便格外厉害,每年押题压得格外准,太学的邹博士有教无类,任何人提问题都会回答,在学院内格外受人欢迎,连下三学的人都会去请教他。”

  唐不言随口说着,踱步走到她身边:“司直打算今日把这些东西看完。”

  沐钰儿扭头看他,眨了眨眼,随后脸上露出热情的笑来。

  “不是还有别驾嘛。”

  她一手是试卷,一手是书本,轻轻松松拎了起来,一本正经给人戴高帽画大饼:“别驾少年探花,文采出众,看这些东西一定手到擒来,为我们的案情打开新思路。”

  唐不言扬眉,意味深长说道:“怪不得杨家四郎都得给北阙打白工。”

  沐钰儿板着一张脸,正儿八经模样:“我们北阙原则一向是,天边的小雀儿路过我们北阙的屋顶,都要下来给我们拔一下毛的。”

  “原来司直是属鸡的。”唐不言慢吞吞反讽道。

  “我也是读过书的,别驾,骂我我还是知道的。”沐钰儿哼唧了一声,随后话锋一转,循循善诱,“再说了他能写一个藏头诗,便不会只写一个藏头诗。”

  她把一件麻烦事说得格外冠冕堂皇:“既然春儿女官给我俩现在的关系上报给陛下了,别驾也要出点力,我到时候折子也好为别驾请功。”

  “您瞧瞧,我这般好人别驾去哪里找。”她一点也不知羞地给自己脸上贴金。

  唐不言笼着袖子,慢条斯理跟在后面,看着她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长长的红色带子在风中荡了荡,当真如一只敏捷轻盈的猫儿。

  这位北阙司直当真有趣。

  —— ——

  沐钰儿和唐不言刚回孔庙,就听到里面传来剧烈呕吐的声音,还有陈菲菲无情的嘲讽:“怎么还这么没长进啊,又没叫你去挖脑袋。”

  “嗷……”

  “吊死的都长得有些恐怖,你等会再上去仔仔细细,年轻人嘛,锻炼锻炼,不过啊,多亏了被我们小钰儿合上眼,不如那红彤彤的眼睛这么冷不丁望你身上一瞧……”

  “啊!”

  张一被陈菲菲突然拍了一下肩膀,吓得七魂丢了三魂,跳起来就想跑。

  刚刚绕过影壁的沐钰儿拎着东西敏捷避开,张一停不下脚,措不及防看到正冷淡看着他的唐不言。

  那双漆黑的眼珠冷沁沁的,比冬日屋上的冰棱还动人,张一吓得面露惊恐之色,脑袋往后仰去,这才堪堪止住冲劲。

  谢谢,差点把尊贵的小雪人给撞倒了。

  “啧啧,撞碎了可不得。”沐钰儿站在一侧,笑眯眯地说着风凉话,目光落在唐不言身上,算是打击报复他之前骂她小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苦只是口舌之争。

  谁知唐不言睨了她一眼,并不像往常一般沉默,反而慢条斯理说道:“医药费怕是把你们北阙都卖了也不够。”

  被贫穷戳中痛脚的沐钰儿膝盖一疼。

  “东西接过去。”她生出恼怒之色,但又不敢迁怒唐不言,只好把手中的东西甩到张一手中。

  张一被压得一个踉跄,刚站稳,就看到一截冰白如玉的手指拎着一个眼熟的牛皮袋子,施施然地,颇为贴心地放在他怀中。

  他迷茫地看着怀里的东西,又扭头看着并肩而去的两人。

  ——不是他们在吵架吗?!

  陈菲菲随着两人入内,直截了当说道:“自缢的,心甘情愿自杀的那种。”

  沐钰儿脚步一顿,眉间微蹙:“没有任何其他发现?”

  “没有,非常典型的自缢。”陈菲菲淡然说道,“你看这条淤痕,并未完全压着动脉,所以导致面部郁血,脸部呈面带紫红,且没有被拖拽的痕迹,所以这应该就是第一现场。”

  “若是压着了会如何?”唐不言问道。

  陈菲菲笑说着:“钰儿手劲格外大,若是她掐着一人,完全可以照成颈部血液流动的通道完全被关闭,面色其实不太会改变,甚至呈现灰白之色。”

  “可被掐死的人,也有面色发胀之色?”唐不言严肃问道,“如何能断定他就是自杀。”

  “您说得对。”陈菲菲一向不着调,可这般被他突然追问着,下意识站直身子,收起吊儿郎当之色,正色解释着。

  “但死者脖颈处只有一条痕迹,这条绳索颇细,所以若是用手掐是遮不住手指印的,若是被这跟绳子先掐死或者掐晕再上吊的人,其实还是会形成两道印记。”

  她顺手把躲在门口畏畏缩缩看的张一拖了进来,演示着。

  “不是所有人都是钰儿这般神力,杀人只在一瞬,只要你开始挣扎,杀人的痕迹一定会被扩大,所以若是一个普通人用这些办法杀人一定是要有着力点的。”

  她又顺手从包裹里抽了一条柳条,套在张一的脖颈处:“如果凶手比死者高,利用身高抵着死者,索痕偏高,若是低就偏低,需要借助向下的力量制约死者,节点是在后颈,若是隔着坚硬东西勒死就更好认了,则更是明显,死者的背部会有纹路,最重要的是索痕是平行而过的。”

  “但这个人的索痕在下颌。”沐钰儿指着王舜雨的脖颈那处颜色最深处说道。

  “对!”陈菲菲把张一推开,“人上吊,整个人往下垂,着力点就在下颌,倒是我觉得他这个点太深了,这人太瘦了,不超过一百斤。”

  “这是为何?”唐不言问。

  陈菲菲摇头:“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死前并没有挣扎,你看他脖颈血瘀这一条整齐,且双拳紧握,说明死前曾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没有挣扎过。”

  “上吊一开始也许真的是怀着巨大的死志,可到后来意识逐渐模糊,人的身体对死亡会有强烈的排斥,下意识挣扎,可别驾看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产生剧烈挣扎,所以索痕又细又整齐,手心都是被指甲扣出的血肉。”

  陈菲菲用柳条指了指并未完全摊开的手心,神色戚戚地感慨着。

  沐钰儿看着他微微蜷缩的拳头,掌心早已血肉模糊。

  “而且这个绳索也很奇怪。”陈菲菲拿出那截麻绳,“被磨损得厉害,而且打了两个绳结,结头的绳结在上面,这个下颌怎么会有这么重的血痕。”

  沐钰儿解过那绳结,轻轻松开一点,惊讶说着:“这是南市捆重物的活动单套环,一段使劲,就会收缩,把重物完全捆紧。”

  “使劲?”唐不言看过来,“自杀如何使劲?”

  沐钰儿茫然摇头。

  张一在后面用柳条比划了好几下,也觉得不对劲:“不需要使劲啊。”

  “还有个问题。”陈菲菲打断几人的话,伸手指着头顶,指着高高的庙宇横梁,“这是孔庙,为了庄严,所以房梁很高,这里大概除了钰儿没人扔得上去。”

  沐钰儿顺势抬眸去看,那一截高高的悬梁被隐在黑暗中,足有十五尺之高。

  “死者和张一身形差不多,我便、叫张一踩上去扔这个绳子,虽然这个绳子是麻绳,有一定重量,但确实一次也没过悬梁。”陈菲菲指了指张一,示意他自己说下去。

  张一苦着脸说道:“我用力了,超级用力往上扔,可还是扔不过那条横梁,而且这横梁很粗,有一次好不容易扔上去了,还卡住了。”

  沐钰儿沉吟,随后直接踩着贡品的案桌,悄无声息地爬上头顶的横梁。

  地下站着的人顿时小了一圈。

  布满灰烬的横梁上有几道凌乱的痕迹,但有一道格外深的痕迹,她伸手摸了摸,脸色突然一怔。

  “绳子整团扔上来。”她探出脑袋,张一连忙把绳子团成一团随意抛着,沐钰儿腰间长刀顺势一勾,有惊无险地带了过去。

  “好功夫!”张一忍不住拍手夸道。

  陈菲菲气得拍了拍他的脑袋:“抽空练练吧,一点力气都没有,太没用了。”

  张一顿时焉哒装死。

  唐不言抬头,只看到沐钰儿小小一只蹲在那里,漆黑的长刀被她随意跨在一边,红色的衣摆垂落了,完完全全被暗色笼罩,也不知在窸窸窣窣做些什么。

  只见她在上面捣鼓了好一会儿,最后一根绳子垂落在众人眼前。

  “干嘛。”张一迷茫地看着那根绳子。

  “自杀为什么要系两个绳结。”唐不言看着面前的绳子,蹙眉问道。

  沐钰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对,怎么会有两个绳结。”

  只见夕阳微光下,这个杀人的绳索赫然有两个打结,一截末端自顾自地打了一个死结,便是一开始套住死者脖子的东西,另外一个结打在上一个绳结的上面,呈现出一个松垮的弧度。

  “张一,上去。”陈菲菲心中咯噔一声,连忙把椅子拖出来,示意张一站上去。

  张一愣愣地把脑袋套进去,绳子一受重立刻绷直,张一的膝盖便忍不住屈膝起来。

  “那个椅子比死者脚要高。”陈菲菲比划了一下。

  屋顶上的沐钰儿盯着其中一角的绳子,眯了眯眼。

  “菲姐,去拉他后侧的绳子。”她沉默片刻,声音阴晦不明,“第二个结上面的那截。”

  陈菲菲连忙伸手去勾,谁知身高有限,没有拉下来。

  就在此时,一只冰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拉了拉。

  唐不言高近七尺,他只需要伸手就能摸到绳结的上的那段绳子。

  沐钰儿目光一凝,看着右侧被突然紧绷的绳子,眼睛一亮。

  “原来如此。”她轻轻跃下横梁,没有惊起一点灰尘地落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走到唐不言身边,沉声说道:“王舜雨根本就不是自杀的。”

  唐不言垂眸看她,手指勾着绳索,他看着病弱,力气却不小。

  “为什么会有两个绳索,因为这一截是凶手用来把王舜雨吊起的。”沐钰儿指了指头顶的横梁,“横梁上右侧的位置有被麻绳磨过的痕迹,乌木坚硬,不会被轻易留下痕迹,可桐油会。”

  众人下意识抬眸去看屋顶。

  “上面整条横梁都没人打扫,蒙了一层灰,可有一侧右侧格外干净,而且桐油已经被磨完了。”

  屋内有一瞬间的安静,初春的风料峭而过,在空寂的屋内吹出阵阵呜鸣,高高在上的圣人注视着平凡而卑弱的百姓。

  陈菲菲哑然:”那他为什么不挣扎。”

  “所以不是自杀?”张一站在椅子上,扒拉着绳子,惊讶说道。

  唐不言收回手,眉眼低垂,长长的睫羽垂自眼尾,平静问道:“那王舜雨是自愿死的吗?”

  沐钰儿抿唇:“死者的体表特征就是符合自缢,至少没有被人强制挂上去的挣扎痕迹,也没有被人死后悬挂的特征,他的死符合自缢,但他并非自愿赴死,不如何必需要别人拉着一根绳子。”

  唐不言仰头看着那根长长的绳索:“那他到底为什么要找人帮他自尽,或者说是配合自杀?”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里看到凝重之色。

  “是他杀。”唐不言看着金塑的圣人像,幽幽问道,“司直可知你这个结论代表什么?”

  沐钰儿抿唇。

  “若是压下此事,此案便接了。”唐不言拢了拢披风,意味深长说道。

  沐钰儿倏地抬眸看他,目光露出厉色:“我知道,可我不能这么做,已经有一个娘为了自己的孩子死在我面前,我当年不会把此事盖下,现在也不会。”

  “王舜雨选择死在孔庙,绝不会因为害怕。一个人抱着必死的决心,绕这么大的圈子,只是畏罪自杀!”

  唐不言沉默,笼着袖子,皎皎无纤的眸光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是我妄言了。”

  “他死了多久?”沐钰儿扭头不去看他,只是冷着脸问着陈菲菲。

  “腿上血瘀积血严重,皮肤都呈暗紫红色,应该是午时前就死了。”陈菲菲见两人气氛僵硬,声音都忍不住放轻。

  沐钰儿惊讶:“午时没到?”

  “对,怎么了?”陈菲菲不解说道,“这样的痕迹一定要吊死时间颇久才能形成,至少也要两个时辰以上,现在马上就酉时了。”

  沐钰儿眉头紧皱:“学院学子赵撒说在午时前后见到过王舜雨,但那个时候他是看着他朝内院走的。”

  “就国子监这个布局,回内院要穿过这么长的游廊,来回一趟,至少半个时辰。”沐钰儿在心中估摸了一下日子,“若是王舜雨在那个时候还没死,便是不回自己的屋子,等重新回到孔庙,再上吊,肯定是过了午时的。”

  “所以,那个人不是王舜雨吗?”张一躲在门口,砸吧一下嘴。

  沐钰儿不说话,只是沉声反问道:“那是谁?”

  “凶手。”唐不言抬眸,漆黑的眸子泛着幽暗的光,淡淡说道。

  “凶手为何扮成他的样子啊?”张一眨眨眼,迷茫说道,“到时候遇见同窗,不就被发现了吗?”

  沐钰儿盯着夕阳日光落在王舜雨紫红色的面容上,好一会儿就说道:“就是想要别人看见,那个娃娃,他是去放那个娃娃去了!”

  张一哦了一声:“可那不会被逮住吗?若是别人喊了一声不就露馅了。”

  “王舜雨人缘不好,不会有人喊他的。”唐不言看着屋外被夕阳笼罩的影壁,淡淡说道,“便是喊了,他不回头,众人也不会觉得有异样。”

  “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做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起疑。”沐钰儿叹气,“便是死了,也很难惊起别人的波澜。”

  “那他现在被我们发现是假扮的,是不是只要找午时在学院,且没人证明的嫌疑人就可以了。”张一兴奋说道。

  沐钰儿拧眉,觉得事情并没有怎么简单。

  “还有梁坚到底是不是他杀的。”张一不解说道,“这案子也太复杂了,死了一个有一个,跟糖葫芦一样,一个杀一个。”

  “不过他若是杀梁坚的凶手,是不是可以结梁坚的案子了。”张菲菲脱下麻衣,随后说道,“毕竟他自己也认了,张一刚才做了比对,笔记也是他自己的,往常我们很多案子也有很多故作疑云的事情,但查下来大部分都是误会。”

  “可是假扮成死者这样的事情却是没有。”沐钰儿凝声说道。

  唐不言分析着:“扮成死者模样,无非两种,第一误导我们死亡时间,第二掩护自己,不妨顺着这两个方向查去。”

  “杀死梁坚的木头上有国子监的腰带,现在这人把一个人生生吊起来,可见此人就是国子监的人。”

  沐钰儿案件在屋内来回踱步,心中很快就描绘出一个大致的轮廓:“身高不矮,力气不小,对了,可能还有伤,张一,你去排场国子监内大概别驾身高,这几日手上有伤的人。”

  张一点头,很快就把此事吩咐下去。

  “你觉得是国子监里的人?”唐不言问。

  沐钰儿扭头去看他,眉心紧皱:“实在是太巧了,那边刚找到凶器,指向国子监,这边国子监就有人自杀说是自己杀的人。”

  “你觉得有内奸?”唐不言眉尖一耸。

  沐钰儿站定,看着王舜雨的尸体:“也有可能,但也有可能,凶手想要嫁祸给王舜雨。”

  “国子监常人不能进入,实在很难想象是外人进来杀人,曲园当日被千牛卫把控着,虽人员众多,但左右不过是今年两榜进士,国子监的学生,还有大周的官员。”她解释着,“不如就跟着凶手要我们看的,从国子监入手,人是不可能十全十美犯罪的,一定会留下破绽。”

  沐钰儿扬眉自信笑着。

  “一个案子竟然这么复杂。”张一叹气,“肚子都饿瘪了。”

  沐钰儿看了眼天色,轻轻吐出一口气,笑说道:“先吃饭吧,晚上回北阙再把案件理一下。”

  “好嘞。”张一说起吃饭就来劲,声音都大了起来,瞬间打破凝重的气氛,“老大请客吗,可以去富贵楼吃饭吗?”

  沐钰儿大为吃惊,不解说道:“你欠打直说,现在开始这么委婉了。”

  张一立刻瘪了嘴,委屈巴巴:“之前说好请客的,已经拖了一个月了。”

  陈菲菲嘲笑着:“放过她吧,张叔病了,南边冬日受灾,洛阳药材暴涨,你家老大还整天惦记着酿酒,家中也没有余粮了。”

  张一不怕死地说道:“好惨啊,老大现在比我还穷了,穷鬼!”

  沐钰儿气急,握了握拳头威胁道:“找打是不是。”

  张一立刻拎着东西跑了。

  沐钰儿扭头去看唐不言,正巧和他来不及移开的视线撞在一起,立刻凶巴巴质问道:“看什么。”

  “大年初六的相国寺很灵验。”唐不言拢了拢披风,看着她呆滞的面容,苍白的唇弯了弯,和气说道。

  —— ——

  唐不言一出国子监大门,就看到自家马车停在不远处的栓马桩上,车夫远远见了人,立刻跳下马车。

  “别驾知道北阙大门往哪开吧?”沐钰儿跟在身后,懒洋洋问道,还带着三分火气的调子。

  唐不言转身点头:“自然,玄武北阙也曾名动天下。”

  沐钰儿脸上笑容一僵。

  这只外皮白肚皮黑大尾巴狼,真的很会气人。

  “去我家吃饭吗?”陈菲菲在后面走了过来,笑问道,“我房子看好了,终于在洛阳定下来了,你啥时候升官发财啊,和我做邻居啊。”

  沐钰儿一边走,一边摆了摆手:“才不要,你整天偷我酒喝,你回去吃饭吧,我现在要去给张叔买个药。”

  陈菲菲看着她离去的潇洒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归义坊作为外城郭,一应物件比她现在所在的从善坊要更全,也更好一点。

  张叔风寒迟迟不好,沐钰儿也颇为担心,索性家中的药也都吃完了,便打算把药材都换好一点。

  落日斜衔,啅雀争堕,暮鼓已经响起第一声,街上却已经是匆匆而走的人影,沐钰儿懒懒散散走在人群中,走了片刻,便看到一家半开着的,名叫回春堂的药店。

  “店家别关门。”沐钰儿连忙上前说道。

  小二有些不悦:“小店要关门了。”

  沐钰儿赔笑着:“不好意思,实在是被耽误了,我有药方,只要帮忙抓个药就好。”

  小二还是抓着门边不说话。

  “司直。”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沐钰儿回头,正看到太学博士邹思凯站在不远处,惊讶地看着她。

  “邹博士。”沐钰儿惊讶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少东家。”小二惊讶喊道,“您今日怎么有空回来。”

  沐钰儿更加惊讶了:“原来这是您开的药店。”

  邹思凯笑着上前,高大的身子瞬间挤满半个门框,沐钰儿不得不往里面走了一步,这才看清他手中提着一个石磨,连忙让开位置。

  “这是家父开的药店,司直可要抓药。”

  “对,可是要关门了。”沐钰儿不好意思说道。

  “是凯儿的朋友啊,快进来快进来。”柜台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放下手中的药锤,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人,连忙说道,“不碍事,就抓个药的时间,单子可带了。”

  沐钰儿颇为不好意思掏出单子:“抓五贴,麻烦大夫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大夫笑说着,“我儿难得带朋友来,上次带朋友来还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好了,爹。”邹思凯是六个学馆中最年轻的一个,一笑起来格外温柔。

  他不好意思打断他爹絮絮叨叨的话:“我爹就是爱说话,司直不要介意。”

  “不碍事,老人家都这样。”沐钰儿打量着这间小小的药堂。

  药堂虽小,但布置得格外干净整洁,草药整整齐齐叠放在角落里,小二正把一堆草药放在大铡刀里拦腰砍断,随后随意地放在一侧的草篓里。

  “这些草药是不要了吗?”沐钰儿惊讶问道。

  小二叹气:“前些日子不是倒春寒吗,外面湿哒哒的,老百姓把这些草药送来时品相就不太好,邹大夫心善都照价给了,谁知这里有一个缺德的,不知是不是上山采药时,顺便采了蜂巢,好多蜜洒在草药中,也不说一声,赶上这几日又潮,第二天就爬满蚂蚁,还好我们的药店早早就防备这些,地上一向撒了很多石灰,这才没有把所有药都弄坏了。”

  “好了。”邹大夫温温和和打断他的话,“他们大概也不知道,发现得早也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大家都不容易,互相体谅一下。”

  小二小声说道:“邹大夫就是太善良了,之前国子监好多学生来卖药,都是半卖半送的,三月才刚开头,已经送了好多贴了。”

  “好了。”邹大夫有些生气,“不许说了,药抓好了,贵人拿好。”

  沐钰儿上前,笑说着:“多少钱?”

  “四十钱个铜板。”邹大夫见了人,笑得更加开心了。

  ——好漂亮的小娘子!

  “这么便宜。”沐钰儿惊讶,在从善坊这些药都要五十钱,随后认真说道,“大夫还是照价算给我。”

  “没事没事,都是凯儿的朋友。”邹大夫连连摆手,“老夫在这里开店,就是为了陪着我儿,见他有了朋友很是开心呢。”

  “收了吧,我爹就是这个脾气。”邹思凯在后面笑说着,“你不收,他晚上可要念叨我了。”

  沐钰儿也不推脱,笑说道:“那就多谢了。”

  暮鼓已经响起第二声,大街上的人越发少了。

  “司直晚上可要在国子监留宿。”邹思凯问。

  “不了,我要回去。”沐钰儿拎过药,笑说着,“就不打扰邹博士了。”

  “那我送送你。”

  两人跨出大门,邹大夫笑眯眯看着离开的两人。

  “我儿年级大了,也该找个媳妇了。”他笑眯眯说着。

  小二也跟着笑起来:“这位小娘子长得真好看,可比之前来的那位好看多了。”

  “嗐,不许提那个人。”邹大夫不悦说道。

  小二吐了吐舌头。

  “王舜雨在院中似乎不太受欢迎?”两人走在路上,沐钰儿状似为难地叹气说道,“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怕陛下大怒。”

  邹思凯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安慰着:“这事也怪不得司直。”

  “说起来,邹博士对梁坚可有印象。”

  路上行人只剩下小猫两三只,沐钰儿随口问道。

  邹思凯垂眸,淡淡说道:“不太熟,他当时进的是四门学,只听说有些才学,考卷的成绩非常好。”

  沐钰儿看着他的神情,眯了眯眼,随后装作随意地问道:“他在院中人缘如何?”

  邹思凯露出为难之色。

  沐钰儿立刻露出理解之色:“刚才问起几个学子,听着都对他都颇有异色。”

  邹思凯明显不愿多说此人,只是委婉说道:“读书虽为功名,但也不可太汲汲名利,易失了本心。”

  沐钰儿笑说着,状似不经意问道:“邹博士说得对,对了,我还听说梁坚有个妹妹,你见过她吗?”

  邹思凯脸上显出微妙之色,好一会儿才说道:“不,不认识。”

  沐钰儿点到为止地收回视线,随后站在柳树下说道:“我瞧着姜祭酒似乎对博士颇有微词。”

  邹思凯沉默后叹气:“是我脾气不好,今日给司直看笑话。”

  沐钰儿扬了扬眉,随后举起药包晃了晃,面露感激之色:“博士请回,今日多谢你的帮忙。”

  邹思凯露出温和之色,一瞧便是脾气极好之人。

  “举手之劳,司直慢走,对了走这条小路快些,免得坊门关了。”他指了指一条夹缝中的小路,笑说着。

  沐钰儿心领点头,不着调地想着:这脾气怎么压的住太学中的顽劣学生。

  她慢吞吞地准备回北阙,绕进邹思凯指的路,走了一会,随意抬眸看到灰白色的高墙,愣了一会竟发现自己走回到国子监的后面。

  这个药店距离国子监的后门特别近,只需要两炷香不到的时间。

  沐钰儿拎着药包,快步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上,刚走到西苑小门时,便看到几个学生兴致勃勃地抱着一大堆绿色的衣物边走边说话。

  “上次曲江宴多亏了这身绿衣服,瞧着就很贵气,我才和吏部的员外郎说上了话。”

  沐钰儿脚步一顿。

  作者有话说:

  1.最有钱的朝代是宋朝,放在现在,折合人民币都是百万年薪,最穷的是明朝,朱元璋为了防止贪污大砍官员俸禄,贪一两银子都是要被扒皮填稻草的,导致明朝官吏腐败很是严重,但一个朝代的跟前有关的,大概是跟经济发展有关。

  唐太宗年间,一两银子相当于现在4248元人民币,所以唐朝官员的工资还是可以的.当然无法与宋比,毕竟唐1年的收入几乎是宋1个月的收入,不过与现在相比也还是相差不多的。

  2.巫蛊娃娃在古代算一个,不吉祥的东西,卫子夫的儿子,汉武帝的太子就是因为被人诬陷弄巫蛊娃娃,被逼反的。

  3.唐朝一尺等于30.8厘米,唐朝有大小尺之分,小尺一尺为30厘米(量身高),大尺一尺为36厘米(量高度)。

  4.大年初六送穷鬼,大家记得大年初六去拜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5.留言发红包哦,贴贴!你们猜出凶手了没,呜呜呜,和我互动一下嘛(卑微落泪

  6.收藏一下的我下本预收《桃花色》.《庶女的科举路》

  (1)长安城敬国公么女白淼淼,娇滴滴的玉娃娃娇气包,碰不得,逗不得,说不得,说一句重话都要红眼睛。

  还是个衰神笨蛋美人,衰别人的那种。

  十六岁及笄以来,相看的小郎君来了一个又一个,结果个个突招横祸,最惨的一个腿都断了。

  长安城众人:衰神!灾星!

  敬国公众人:放屁,自己倒霉,怪我们淼淼,狗屁倒灶的玩意。

  谁知一道圣旨,风尖浪口的白淼淼直接被赐婚,嫁给刚入住东宫的太子盛昭。

  当朝太子,出了名的清心寡欲,高冷矜贵。

  满长安的人都等着这位敬国公掌上明珠哭着跑回家。

  哭倒是哭了。

  还是当着众人面哭的。

  雪白团似的小娘子坐在太子腿上,揪着他的衣服,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挂着要掉不掉的眼泪,故作凶恶,小脸通红。

  “桃花酥,为什么不给我吃,嗝。”

  当朝太子又哄又亲,再无平日的不近人情,揉着他的肚子,面露难色:“吃太多了,等会肚子又疼。”

  盛昭冷宫出身,自小被兄弟姐妹欺负,性格阴郁自私。

  他是众人眼中的烂泥,人人可欺,直到有一日,有人站在他面前。

  “不许打他!”

  小团子气呼呼地说着。

  自此,他心中生出一朵阴暗无边的桃花劫。

  (2)江芸芸一朝穿越,成了江家最不受欢迎的庶子。

  生父不仁,嫡母不慈,兄长出色但寡恩,弟弟嘴甜却心坏,姐妹演戏极好。

  笨蛋大美人生母被欺,爱哭软弱亲妹病重,连自己都即将被送给公主做男宠,眼看女扮男装的马甲岌岌可危,她不得不寻个出路——科举。

  扬州人人都等着看大字不识一个,说话狗屁不通的江家庶子抱着鸭蛋哭着回家,却不曾想,这位平凡的庶子从不起眼的扬州解元到京城的会元,最后成了大明状元。

  多年后,这位庶子更成了大明朝最年轻的一品首辅,至此身份显赫,世人崇拜,名留青史。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粤语 陕西 台语 辽宁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