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呆了一呆,道:“那边的答复怎样?”
上校道:“王直义是当地的富豪世家,他一到,就有人盛大欢迎,一直到今天,他不断公开露面,几乎每小时都有他露面的记录,卫斯理,我看你昨天晚上,一定眼睛有毛病!”
可恶的杰克,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还只管奚落我,而不去探讨事实的真相!
昨天晚上我的眼睛有毛病?那绝不可能,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挨了我一拳的那个人,是王直义。不但我一眼就认出是他,当时,罗定也认出是他,那一定是王直义,这是不容怀疑的事实!
但是,另一宗不容怀疑的事实,却证明王直义在前天就离开了本市,一直在好几千哩之外!
我伸手在脸上重重抚著,心绪极乱,杰克上校已下令收队,并且在威胁那老仆,对老仆说,在王直义回来之后,切不可提起今天之事!
我知道上校为甚么要那样做,因为王直义如果知道了他今天的行动,而要和他法律解决的话,那么,上校就麻烦了!
杰克上校迁怒于我,大声吩咐收队,自己离去,竟然连叫也不叫我一声。而我在那时,思绪又乱到了极点,只是愣愣坐着,也没有注意所有的人已经全走了!
等到我发觉这一点时,我猜想,上校和所有的警员,至少已离去半小时以上了。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觉非园古色古香的大厅中,那老仆,在大厅的门口。用疑惑的神色望着我,四周围极静。我苦笑了一下,站了起来,老仆连忙走了进来。
我无话可说,只好道:“这么大的地方,只有你一个人住着?”
老仆道:“我也习惯了,老爷在的时候,他也不喜欢讲话,和只有我一个人一样!”
我叹了一声,低着头向外走去,老仆跟在我的后面,由于四周围实在静,我可以听到他的脚步声,我一直向前走着,心情烦乱得几乎甚么也不能想,终于又叹了一声,转个身来。
我那一下转身的动作,是突如其来的,在半秒钟之前,连我自己也想不到,而且,如果有人问我,为甚么忽然要转身,我也一定说不上来,或许我想向老仆问几句话,可是究竟要问甚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也正是由于我的转身,是如此之突然,所以我发现跟在我身后的老仆,正在作一个十分古怪的举动,虽然他一发现我转身,立即停止了行动,但是在那一刹间,我已看到他在干甚么了!
那实在叫人莫名其妙,我看到他的手中,握著一个如同普通墨水笔一般大小粗细的管子,那管子显然是金属做的。
那金属管子向外的一端,一定是玻璃,因为我看到了闪光。
他用那管子,对准着我的背部,就在我突然转身的一刹间,他以极快的手法,将那根管子,滑进了衣袖之中,时间至多不过十分之一秒!
但是我却看到了!
我立时呆立不动,老仆也呆立不动,不出声,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已然明白地告诉人家,他有一件重大的秘密,被人发现了!
而这时候,他虽然兀立著,一动也不动,但是那绝不表示他够镇定,而是他实在太惊骇,以致僵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才好!
而在这时,我也有不知如何才好的感觉,我心念电转间,已经想到,未曾怀疑这个老仆,那实在是我的疏忽,因为已经证明,一切和王直义有关,而这老仆,又和王直义一起生活,王直义要是有甚么秘密,瞒不过老仆!
这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在这样的情形下,要是我采取激烈的行动,对方在僵凝之后所来的反应,可能更加激烈,我就可能一点收获也没有!我必须用柔和的方法,以免他在惊骇之余,有失常的反应,我要好像唤醒一个睡在悬崖旁的人一样,绝不能惊动他,以免他“掉下去”!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僵持着,足足有半分钟之久,我才用十分平常的声音:“那是甚么玩意儿?”
果然,我才一开口,老仆就像被利刀刺了一下一样,直跳了起来,转身向前便奔,我早已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是以我的动作比他更快,在他的身边掠过,疾转过身来。老仆收不住势子,一下子撞在我的身上,而我也立时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当我抓住他的时候,他神色之惊惶,已然到了极点,我反倒有点不忍心起来,安慰他道:“别紧张,不论甚么事,都可以商量。”
他口唇发颤,发不出声音来,而且,汗水自他的额上,大颗大颗,沁了出来。
当汗珠自他的额上沁出来之际,我更加骇异莫名,这时,我离他极近,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额上的汗珠,只从皱纹中沁出来,而且,他的皮肤,全然不沾汗,汗珠一沁出,就直倘了下来。这只说明一件事,在他整个脸上,涂满了某种涂料!
他经过精心化装!
而且,这时,我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他手臂上的肌肉,十分结实,一个老年人,决不可能还保持着如此结实的肌肉!
他不但经过精心的化装,而且,毫无疑问,是一个年轻人所扮!
第八部:遇袭丧失视力
当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别紧张,年轻人,别紧张!”
“老”仆张大了口,急速地喘起气来,我知道,在我识穿了他这一点之后,他决不会再有反抗的能力,所以我松开了手。
果然,我松开了手,他呆呆地站在我的面前,一动也不动,我又道:“怎么样,我想我们应该好好地谈一谈!”
他口唇又动了片刻,才道:“卫先生,我实在很佩服你,我……我知道很多……你的事,我……也知道你的为人……”
他显然仍然在极度惊骇的状态之中,所以讲话,有点语无伦次,我将手按在他的肩上:“别惊慌,不会有甚么大问题的!”
他语带哭音:“可是,死了一个人!”
我直视着他:“是你杀死他的?”
他骇然之极地摇著头,又摇着手,我道:“既然不是你杀他的,那你怕甚么?”
他道:“我……实在害怕,我求求你,你先离去,我会和你见面,让我先静一静,好不好?求求你。今天天黑之前,我一定会和你联络!”
我不禁踌躇起来,他的这个要求,实在很难令人接受。
他说要我离去,他会和我联络,如果他不遵守诺言呢?现在,他是我唯一的线索,最重要的线索,我怎样可以让他离去?
他哀求我时的声音和神态,都叫人同情,但是,我硬着心肠,摇了摇头:“不行,现在就谈,或者,随你高兴,我们一起到警局去。”
他一听到“到警局去”这四个字,“腾”地后退了一步,喃喃地道:“何必要这样?何必要这样?”
我不理会他在说甚么,用相当严厉的声音逼问道:“王直义是甚么人?你是甚么人?”
他不同答。
我又道:“你们在这里干甚么?”
他仍然不同答。
我提高了声音:“你刚才手中拿的是甚么?”
他仍然不回答,但是这一个问题,是不需要他回答我才能得到答案的,他不出声,我疾伸出手来,抓向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向后一缩,但是我还是抓住了他的衣袖,双方的力道都很大,他的衣袖,“嗤”地一声,扯了开来,那支金属管落了下来。
我连忙俯身去拾这枚金属管,可是我绝没有料到,已经震骇到如此程度,一面流着汗,一面向我哀鸣的人,竟然会向我反击!
这自然是我的错误,我没有想到,将任何人逼得太急了,逼得他除了反抗之外,甚么也没有法子的时候,他就只好反抗了!
就在我弯身下去捡拾那金属管的时候,我的后脑上,陡地受了重重的一击。
我不知道他用甚么东西打我,但是那一击的力道是如此之重,可以肯定决不是徒手。
我立时仆倒,天旋地转,我在向下倒地的时候,还来得及伸手向他的足踝拉了一下,我好像感到,我那一拉,也令得他仆倒在地,但是我却无法再有甚么进一步的行动,因为那一击实在太沉重,以致我在倒地之后,立时昏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后脑之上,好像有一块烧红了的铁在炙著,睁开眼来,眼前一片漆黑。睁开眼来而眼前一片漆黑,那种漆黑,和身在黑暗之中,全然不同,那是一种极其可怕的。前所未有的感觉,我变得看不见东西了,我瞎了!
我忍不住大叫起来,一面叫,一面直坐起来。
我立时感到,有人按住了我的肩,我拚命挣扎,那人用力按住我。
同时,我也听到了杰克上校的声音:“镇定点,镇定点!”
我急速地喘著气:“我怎样了?我看不见,甚么也看不见,甚么也看不见!”
杰克上校仍然按着我的肩,可是他却没有立时回答我,他在我叫了几声之后,才道:“是的,医生已预测你会看不见东西,你后脑受伤,影响到了视觉神经,不过,那可能是暂时性的!”
我尖声叫了起来:“要是长期失明呢?”
杰克上校又没有出声,我突然变得狂乱起来,不由分说,一拳就挥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这一拳击中了上校的何处,但是这一拳,是我用足了力道挥击出去的,从中拳的声音,上校后退的脚步声,以及一连串东西被撞的声音听来,上校中了拳之后,一定跌得相当远。
也就在这时,我觉得突然有人抱住了我,同时,听到了白素的声音:“你怎么可以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