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贝勒所乘的车就是这一种。
上车后,阮忠低声道:“贝勒爷要回府?”
“不,去中堂府。”
阮忠不是车夫,是他的心腹,要不,怎么说在司徒哲死时只有他和阮忠在身边看到,而不说是其他侍从呢?
阮忠在车辕上微愕了一下,扬鞭驱车而去。
中堂府自闹过刺客以后,不分昼夜,戒备森严。
但隆贝勒却是例外,马车自侧门驰入马厩附近。
中堂府之大,仆从之多,就是王府也不过如此。
本来嘛!古往今来有几个人能集襄勤公、大学士、军机大臣兼户部尚书(户部司财政)于一身的?
和珅据报,迎到侧院门口,道:“贝勒爷,请到‘醉荷轩’水榭来吧!”
“对!咱们要好好聊聊!”
“看贝勒爷的神色,似乎心情——”
“别提了,刚去过廉亲王府,真没想到容格格还端起来了呢!”
和珅世故的笑笑道:“不至于……不至于……凭贝勒爷的人品和身份,格格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您这样的人品!”
“你不知道——”
“贝勒爷,对付女人嘛!那要另一套……”
到了“醉荷轩”,吩咐备酒菜,已有侍女献上茶点退出。
“和中堂,白继武的事,神力王插了手。”
和珅一怔,道:“这位爷怎么这么爱管闲事呢?”
“我猜想白家的人到了北京,不过,能见到这主儿的,绝不是泛泛之辈,要不,就是有人引荐才成。”
“对对!这个人要尽快查出来。”和珅道:“神力王已经召见过你?”
“嗯!还有金大德。”
“这......”和珅面色凝重,道:“事情完了没有?”
“暂时完了,那主儿分明还要查,不过你放心,我应付得很好。”隆贝勒说了神力王亲自会同仵作开棺的事。
“有这回事儿,这主儿可真难缠。”
“怕什么?只要太上皇在一天,没有人敢动你。”
“话是不错,可是太上皇已到了这年纪,万一太上皇大背.....”
隆贝勒道:“太上皇殡天的日子还没这么快,再说皇上做太子时,你们相处的也挺不错的。”
和珅摇摇头道:“不是我多心,到时候除非没有人领头参了我,要是——”
“不要杞人忧天了,想那么远干什么?”
这时酒菜已端上,和珅亲自为隆贝勒斟了一杯酒,道:“贝勒爷,你我是祸福与共,休戚相关,有事须密切联系,神力王不过是显他的威风,没有时间继续插手。”
“我想大致如此,但也不可不防。”
“所以,本爵仍然以为这一计够狠够辣,那小子再有办法也招架不住的,何况这件事还转了几个弯呢!”
两人举杯相视,会心而笑,隆贝勒道:“不久之后,你将高枕无忧了。”
“贝勒爷不以受惠良多?今后谁还会和你一争长短?不过卑职仍然领情,呆会有点小意思,偏劳贝勒爷带回去。”
“什么东西?”
“马蹄金一百两,不成敬意,事成后还有——”
“中堂,你真是多礼,我是却之不恭了!”
“还有那来京告状之人,一定要——”所指告状的人就是孙国泰。
“我早已派人监视神力王府的四名头等护卫,如王爷派人与告状者联络,定派这四个之中的一个去。”
“贝勒爷,我服了您,不过那四个头等护卫可不好惹。”
隆贝勒傲然一笑道:“那你就等着瞧吧!”
孙国泰离开王府,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心中直犯嘀咕,也就没留意到后面跟着有人。
他回到了客栈,进了房,关上了门。
哈奇带了一个助手,跟在孙国泰的后面,让孙国泰进了房,交待助手几句话,两人就分手。
此时岔巷中,闪出了一个人,他看了哈奇一眼,露出一丝阴笑,低声自语道:“原来是神力王府的哈奇,抱歉!这黑锅就让你背吧!”话落他绕到客栈后门,闪身进了客栈。
孙国泰在客房中把王爷派人送来的口信写在一张只有一寸见方的小纸上,卷起插入鸽子腿上的小竹管内。
一松手,这只受过训练的信鸽即穿窗而出。
鸽子拍翼声很大,但出窗之后就没听到,孙国泰急忙出屋,想看看这只鹊子是否往南飞。
他也知道训练有素的信鸽飞行数百里也不会迷途的,只是有极少数的例外。
这件任务非同小可,关系着白家的几条性命,但他才走出内间,外间有人迎门站立,手中握着鸽子。
孙国泰是个忠心耿耿的人,乍见鸽子被这人捉住,不由愤怒的道:“你这是干什么?”
这个二十来岁的汉子,看衣着是官家差役打扮,一脸不在乎的神色道:“你要干什么?”
“我?”孙国泰怒道:“我要干什么干你屁事?”
这汉子淡然道:“着啊!大爷要干什么千你屁事!”
孙国泰急了,急着李梦帆正在等消息,而这人竟抓住了信鸽,如果把它捏死了,一时之间怎办才好?
“把信鸽还我。”
“怎能证明是你的信鸽?”
“刚才是我放的。”
“怎能证明是你放的?”
“因为……因为……”他不便说出送信的事。
“可见你是诬诈,鸽子根本不是你的。”
“放屁!不是我的是谁的?”干过山大王的人,急怒之下就露出本色来了。
“好,是你的,那你放鸽子一定是要传信息是不是?”
“朋友,你少管闲事,信鸽拿来!”
“说说看,和谁通信?”
“朋友,你要管我的闲事,你管得着吗?”孙国泰脸红脖子粗的说。
“干嘛这么凶啊?”
“我恨不得一个耳刮打你两个响!”
“嘿嘿!还挺有股子狠劲嘛!是和李梦帆通消息吗?”
孙国泰心头猛一怔,这怎么对得起李大侠?就这么一件事都办不好,道:“妈的,你以为姓孙的是好欺负的?你也不打听打听,十几年前在东北大兴安岭上安窑立寨,做金交椅,坐地分金,大碗喝酒的孙国泰——”
这人笑笑道:“原来时孙寒主,失敬了!”
孙国泰一看此人软硬不吃,心里有点慌了,这些年来在白家也把一头棱角磨光了,以为此时此刻还是不火爆为妙,道:“你是什么人?”
“看!这才谈上了正题!”这人道:“你既然是李大侠的人,咱们就不是外人了!”
孙国泰虽不是个简单的人,但毕竟是直性子,道:“不是外人,那是最好了,尊驾到底是哪一路——”
“小弟哈奇。”这人道:“是神力王府的。”
孙国泰一时也没转过弯来,这才有了笑意,抱拳道:“哈上差,恕老奴无状,刚才多有冒犯之处——”
“孙兄别介意,是小弟没先报出身份来。”哈奇道:“王爷以为,京城龙蛇混杂,只怕你不大安全,且担心走漏消息,因为李大侠既然曾到中堂府去寻过仇,梁子结上了,不得不小心,所以派我来——”
“多谢王爷关照,也谢谢哈上差鼎助。”
“其实王爷也能猜到你们用信鸽通消息的用意了,”
孙国泰道:“哈上差是聪明人,当然——”
哈奇道:“为什么你们的行止就不能让王爷知道?要说一般人不知道王爷的脾气还情有可原,李大侠怎会不知王爷人在皇室,心却在江湖,对李大侠大为敬佩,我们做下人的,都不免为王爷抱屈了!”
孙国泰是性情中人,也觉得李大侠也小心得过了火,道:
“哈上差,我可以破例告诉你,但你不能再告诉别人,李大侠目前仍在……”
他说了一切,又道:“哈上差,鸽子就请你马上放了吧!李大侠定等得心焦的。”
“当然,当然!”哈奇脸上的笑容很奇特,道:“孙兄,鸽子还是交给你,由你自己来放了吧!”
“也好,也好——”
哈奇把鸽子抛了过来,他本以为鸽子一丢出就会展翅而飞,急忙去接。哪知接到手里的却是一只死鸽子。
再一抬头,发现哈奇手中有张一寸大小的小纸片,他正看着上面的字,孙国泰怒极,怒吼着扑上就是一拳。
哈奇似已有所备,跨步扭身就躲过去了。
孙国泰一拳落空,挫腰左腿扫出。
哈奇滴溜溜一转又闪开了,冷冷的道:“孙国泰,我估计你没有六十也差不了多少,武林中人终日在刀口舐血,脑袋瓜子掖在腰带上,活了这把年纪,阎王爷对你可是很照顾了!”
孙国泰一连几招猛烈的式子攻出,却碰他一下也碰不着,不禁越打越冒火,越火就越不济事。
这些年来在白家还学了不少的新玩艺,若以过去的身手,那就更不成了,他恨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谁叫你来的?”
“阎王爷对你很照顾,你就去问阎王爷吧!”
一招四式,迅疾沉猛兼而有之,刹那间,哈奇的拳掌一出,就是重重拳山掌海,腿一扫就是一片腿浪,孙国泰几乎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才接了七八招,哈奇突地在他的小腹上猛跺了二三下。孙国泰闷哼一声,身子一直退到内间才倒下去。
“喷啧……”哈奇阴笑着道:“这位白宅的心腹,就这么乖乖地躺下了。活了这么大把的岁数,头脑还这么简单……嘿嘿……”
哈奇抬起脚,对准了孙国泰的心窝就要猛踹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