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门是敞开的, 隔着雾气沉沉的雨雾,伊凡看到从竹林中钻出来一个人。
远远地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出来一个清瘦高挑的轮廓。
等走近了,伊凡听到旁边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雪站在她右后方, 流着口水说, “都说山里会长狐狸精, 我怀疑我是遇到狐狸精本精了。”
伊凡看她一眼,“口水擦一擦, 被人看到怪丢人的。”
饶是伊凡在仙界见过太多长得好看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的长得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可他最吸引她的, 还是那清雅的气质, 像是冬天的柏树上凝结的一层薄雾,比神仙还更加不食烟火。
齐老板又走近一些, 他似乎也发现家里来人了,清俊的眉微微蹙起,一双黝黑的瞳孔定定地往这边。
晓虎突然大喊一声, “神仙哥哥。”
像一枚小炮弹般发射了出去,还是一枚火红火红的炮弹,在这雾气沉沉的山里, 看起来杀伤力格外强大。
伊凡总感觉对面那人像是一捧雾气, 被晓虎一撞就要散开了似的。
但他却稳稳地接住晓虎。
跟在他旁边的灰色小泰迪汪汪地叫起来,他问,“晓虎,你怎么来了?”
伊凡终于听清他的声音,清冷的声线里带着一点点磁性,声音像是有重力一般, 让人不由得想和他靠近。
“小能猫?”伊凡脱口而出,这个声音化成灰她都认识。
齐鸣抱着晓虎走到她的面前,“你是伊凡?”
伊凡真没想到齐老板居然就是小能猫,而小能猫居然就是齐老板。
生活真奇妙呐。
齐鸣放下晓虎,问道,“你们吃了吗?”
声线冷冷清清的,可语气却像是和老熟人说话,没有刻意的客套,平淡得像是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
白雪感觉自己要晕死过去了,这该死的帅男人,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伊凡对他笑笑,“我们吃过了,给您留了菜。”
齐鸣很轻地点了点头,迈着长腿走到院子里的水龙头下,他打了肥皂洗手。
冰凉的水很快把他修长的手指冻得通红,但他好像毫不在意。
冲干净肥皂的泡沫,又把双手放到消毒水里泡泡,之后再次拿出来冲干净,用窗台下挂着的一张白棉毛巾擦干水渍。
原本一双很好看的手,在他的一番骚操作过后,红得像是一把胡萝卜。
齐鸣走进客厅,看了看正捶打着病腿的表姐,“我在山里找了一些中草药,回头熬水给你喝喝看。”
“我不喝。”表姐揉一揉针扎般疼的膝盖,“又难喝,喝了又不见好。”
齐鸣没有再劝,转移了话题,“中午的菜是客人自己做的?你看着她们做的?”
“全程看着的,特卫生。”表姐笃定地说,心想齐鸣要不信,她还可以再发个毒誓。
这次齐鸣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走到厨房觅食去了。
齐鸣走了,客厅里还留有他身上淡淡的气味,是一种冷冽的木香。
表姐捶打着病腿,自顾自地说,“不用管他,洁癖症晚期!”
客厅里又一次安静下来,只听到壁炉里的柴火燃烧时的霹雳吧啦的声音。
伊凡随便找了个话题,“表姐,山里这么远,来买酒的人多吗?”
“不多。”表姐摇摇头,“不多也无所谓,他又不指着这个吃饭,高兴了送人也行,不高兴就让它陈着,酒嘛,越陈越香。”
“嗯。”伊凡点点头,又没话了。
厨房里,齐鸣正在啃那只鲜嫩多汁的鸡腿,他吃得很文雅,用牙齿咬一小口鸡肉,闭上嘴巴慢慢嚼。
晓虎把自己吊在桌缘上,睁着大眼睛看他,“大口咬。”他说,“大口吃鸡肉才带劲。”
齐鸣没说话,继续斯文地吃着那烤鸡腿。
这鸡腿肉烤得挺好吃的,在山里住了这么多年,他做菜只会放盐,其它调料是干嘛用的根本不知道。
超市固定送食材进来,又清走一批过期的调料。
“这个黑的点点是什么?”齐鸣白皙的长指指了指鸡腿上的一些黑色。
晓虎想了想,“黑胡椒。”
“嗯。”
“是不是有一点点辣?”
“嗯。”
“我不喜欢吃,但烤在鸡里感觉还不错。”晓虎遇到喜欢的神仙哥哥,就有说不完的话。
“晓虎,吃饭的时候不要说那么多话。”
齐鸣终于吃完了午饭,伊凡怕回去的时候天黑,赶紧把胖师傅介绍来买酒的事给齐鸣说了。
“你要什么酒?”齐鸣淡淡的问。
伊凡反问,“你有什么酒?”
齐鸣便把她带到酒窖里去看,酒窖是低于地面的一个巨大空间,里面层层叠叠地摆放着许多大缸,缸口上用红布蒙着。
酒窖内的温度比地面上要高许多,人在里面一点都不觉得冷,只觉得有些闷闷的。
空气中飘动着复杂的酒香气,有白酒的辛辣,也有果酒的甜香。
齐鸣打开一个缸,对伊凡说,“这是杨梅酒,杨梅是山上的野生杨梅,直接吃涩口,做成酒梅子香气很浓,你尝一点?”
伊凡早就闻到空气里馥郁的果酒香气,她连连摆手,“酒闻着是挺好的,但我不能喝,等下还要开车回去。”
“尝一点才知道好不好,等下车我帮你开。”
他的语气是很温和的,但却透着不容人拒绝的坚定。
伊凡不得已,接过齐鸣递过来的小杯子轻轻抿了两口,浓郁的酒香果香在嘴里缠绵,脸上暖烘烘的热。
下到酒窖有一段楼梯,白雪坐着轮椅下不去。
等伊凡从酒窖出来的时候,白雪“咦”了一声,“小凡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伊凡摸摸发烫的脸颊,“酒窖里热,又喝了酒。”
选好的果酒会有专门的物流送过去,回去的路上,齐鸣开着车,伊凡坐在副驾。
车上开着空调,他脱了外套,穿一件暗驼色格子的羊绒衫,袖口挽到小臂间,露出一小截结实的男性的小臂。
白皙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扶着方向盘,车子里像是谁放进了一瓶高级香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木香气。
伊凡不说话,车上有个陌生男人,白雪也不好意思聒噪。
只有晓虎兴奋得满脸通红,“哥哥,晚上和我一起睡吧,我姐给我们俩讲故事。”
伊凡回头瞪他一眼。
晓虎继续嘚瑟,“你睡中间,我和姐姐一人睡一...”
伊凡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吵得晓虎说不下去了。
刚才下了一些雨,小山坡上的泥滑下来,挡住了一部分山路。
本就狭窄的山路现在堪堪只够一辆车通过。
驾驶室那边是悬崖,从伊凡的角度看过去车子像是悬在半空中。
车轮擦着悬崖的边缘通过。
伊凡惊得“呀”一声。
齐鸣看她一眼,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吓到了?”
车子一路开到大宅院,车库里把车停好,齐鸣就礼貌地告辞了。
晓虎跟在后面喊,“哥哥,晚上一起睡嘛!”
伊凡一把捂住晓虎的嘴,把他拖进屋里,“啪”一声关上门。
都没来得及和他道谢,本来还想问问他怎么回去的。
江萍还没回来,伊凡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准备带着白雪晓虎去小吃铺吃饭。
手上刚打满肥皂泡泡,脑海里涌现出来的却是那双在凉水下冲得通红的手。
小吃铺这会儿没什么食客了,胖师傅正在厨房里熬火锅底料。
降温的天气,最适合吃火锅了,热热辣辣的重庆火锅。
齐鸣走了以后,晓虎一直闷闷不乐的,到店里一看,吃重庆火锅,不吃辣星虎更不高兴了,嘴巴撅得能挂油瓶子。
胖师傅端出一份红烧排骨饭,米饭和排骨一直放在保温箱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来,晓虎,这是你的,叔叔记得呢,你不吃辣椒,特意给你留的。”
晓虎不撅嘴巴了,端着排骨饭挤在方老头旁边吸溜吸溜地吃着。
熬好的火锅底料加高汤煮着。
伊凡帮着江萍摘涮火锅吃的蔬菜,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江萍问,“今天酒怎么样。”
伊凡答,“酒挺好的,我还想说买个车,以后出门方便点。”
“嗯,那就买一个,你有看好的吗?”江萍问。
“没看过,周末去看看吧,买个二十万以内的,首付四五万。”
俩人话着家常,胖师傅那边招呼他们,“准备吃饭了,自己过来调蘸料啊。”
伊凡取了碗来,蘸料里只放香油、耗油和一点点醋,重庆火锅的汤底味道就是麻辣鲜香,不适合太复杂的蘸料。
白雪夹起一筷子鸭肠,放到锅里涮着。
伊凡提醒她,“鸭肠涮10秒就好了,要不嚼不动的。”
白雪一愣,她的鸭肠已经超10秒了。赶紧捞出来,在香油碟里一裹,送进嘴里一嚼,又鲜又香,还脆脆嫩嫩的。
外面下起了小雪,屋里的火锅热气腾腾。
玻璃窗上氤氲起一层白雾,晓虎用手指在玻璃上划拉出一个圆形,他透过自己画的圆圈看出去,看到彦颜踩着高跟鞋在落了雪的青石地板上跳舞。
晓虎嘿嘿地笑起来。
院子里的青石地面滑得跟上了油似的,彦颜穿着细高跟鞋,走一步滑两步,看上去跟在跳舞似的。
彦颜抬起头,瞪晓虎一眼,“哎,我说你来扶我一下,好歹我也是你网络上的妈。”
“略略略略略...”晓虎吐着舌头做个大鬼脸。
伊凡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打开门把彦颜给扶了进去,“这下雪天,你穿着个高跟鞋瞎跑什么?”
彦颜又瞪晓虎一眼,“还不是因为这个熊娃,佛跳墙的那期视频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