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人有大难,我要赶快通知爹爹他们,你能进来定也能出去,接下来的事情就全拜托你了。”鸾颜摸着阿黄的头,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阿黄极通人性,喉头发出嗷呜的低吼声,带着鸾颜潜进黑夜中。
他们一路直奔去汴水河,那里有人接应,潜入水底出城,这个主意是顾天成的杰作。
曾经繁花似锦的京都皇城现在如同一座坟墓,汴水河旁再无卖花灯的小贩,也再也闻不到糖油糕的香气,曾经的一切都因这场祸事烟消云散。
他们避开几队巡逻兵,顺利抵达汴水河畔,周围静的出奇,连风声都没有。
阿黄脚步极慢,头埋得很低,两只肩高高耸起,一双绿眼睛警觉的观察四周情况。
鸾颜紧跟其后,屏住呼吸,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处在警备状态。
忽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阿黄鸾颜逃避不得被生生擒住。
齐华大军营帐中,鸾颜被捆住手脚扔在地上,徐金璐挺直后背跪在一旁,脸上如冰霜般寒冷,没有一丝畏惧。
“说!是不是你放了她?”齐华隐忍着怒火,用手中的马鞭执起徐金璐的下巴。
“是。”徐金璐淡淡开口,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信不信我直接杀了你!”齐华没想到她承认的倒是干脆,心中怒火被浇了油般更旺了。
若是放在以前,从未听过半句重话的徐金璐,在见到他这般凶神恶煞的狂吼时,定会当场吓出眼泪来,但现在不会了,被囚禁在天牢的那段时间让她忘记什么是害怕,失去儿子的痛苦让她变得麻木,若是现在一刀杀了她,那应该是种解脱吧。
“你笑什么?该死的你笑什么?”齐华大吼,面对他的盛怒,她竟然在笑,世上那么多人跟他对着干,那么多人骗他耍他,为什么她也要嘲笑他!
徐金璐不但没有停止,反而笑的更猖狂。
“住嘴!住嘴!不准再笑了,你给我住嘴!”齐华如恶魔附体般,面目狰狞的嘶吼着,重重的甩了徐金璐一耳光,直接将她打翻在地。
徐金璐如风中残破的树叶,消瘦的身形没有多少分量,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这一掌果然有用,她不笑了。一双无神的大眼睛满是怨恨的盯着他,抬手用手背擦去唇角的血迹。
“把我儿子还给我,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的孩子,你把孩子还给我!”徐金璐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的吼道,明明是命令,却有着身为人母最悲伤的乞求。
齐华晃了晃神,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哀,但很快就被抹去。
“孩子现在很好,过一阵子,等这边的事情平息了,我就把他接回来。”
徐金璐又笑了,凄厉的笑声像把刀子,不断折磨人们的耳朵,听着听着又觉得是在哭,叫人毛骨悚然。
忽然,她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一步一步走向齐华,那眼神简直要把他生吃活剥了般。
“齐华,你与我已经和离,不管姑母和爹爹与你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勾当,都与我和孩子没有半点关系。虎毒尚不食子,那是你亲儿子啊,你竟然丧心病狂的将他送去西北之地,来换那些龌龊至极的东西,你简直不是人!”
徐金璐控诉着,声声泣血,她紧紧抓住齐华的前襟,撕扯着,拍打着。
“若不把孩子送去当质子,谁会协助我完成大业,你且再忍耐几日,我会把孩子安然无恙的送回你身边。”齐华抓住她的手,用力甩开。
“不要,我不要再等了,我简直一天都等不下去……齐华,求求你,叫他们把我也送去西北吧,孩子还那幺小,不能没有娘亲啊……齐华我求求你你了……”
徐金璐跪倒在地上,爬着过去抱住齐华的腿哀求,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爹爹经过牢狱之灾,油尽灯枯,已无多少时日,姑母身在宫中被太后太子控制,随时都可能人头落地。孩子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还被齐华残忍的抢走送去西北。现在的她孤魂野鬼般,没有半点生的意愿。
齐华低头看着她,眉头紧锁,并没有将她踢开,深吸一口气后唤来了侍婢。“将王妃带下去好好侍候。”
“齐华,收手吧,否则定会落到我这般地步,齐华……”
徐金璐被侍婢带了下去,齐华站在原地,唇角勾出狠辣的笑。
“收手?怕是要等我死之后了。”
齐戎等人恰好时间,在阿黄进城一炷香后来到汴水河畔,这边如死般安静,没有一个人影。
顾天成小心翼翼来到河边,伸手拔出一根苇子,那是他安排在河中接应的人,用来换气的法子。
孰料,苇子刚一拔起,一群黑衣人从水里跃起,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大刀向他们劈头砍来。
“坏了,中计了,不要恋战,快撤!”齐戎见眼前形势不妙,齐华定是发现了他们潜入城中。
众人与黑衣人周旋,齐戎他们占了上风,快速结果了这一队人后火速撤离。
“王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顾天成边跑边问道。
“火烧城楼,既然他知道我们来了,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了。”齐戎目光如炬,在危难之际快速做出决定。
顾天成心中很是佩服,边跑边跟身边的人下达命令。“众人听令,拿出火折子准备好了,咱们火烧城楼,光明正大的迎慕容老将军进城!”
“得令!”众人齐刷刷应道,燃起了浑身热血。
整个撤离行动中齐戎再没说一句话,要快点,再快点,他的鸾儿方可多一分平安。
齐华将鸾颜带到皇宫朱红色的大门外,同时抵达的还有那装着木箱的马车,里面装了什么她早就知道,心中更是恐慌。
“颜颜,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你看现在他们竟然不让我进去,实在荒唐。这座皇宫建造时,祖爷爷刚打下江山,国库空虚,是我外祖父白国公倾囊相助,用白家几代人积攒的财富建造了这一切。这是我的,从刚开始就注定是我的!”
鸾颜被绑住手脚动弹不得,眼前的人好可怕,他口中说的事也好陌生。
“可祖爷爷太贪心,想把白家的家产变为己有,无奈之下外祖父才谎称白家宝藏藏于世外,有藏宝图为证。白家,一直站在岌岌可危的悬崖边,本想在众多皇子夺嫡时协助皇上,待登上大统方可保一族平安。谁知皇上娶了母妃后,竟设计夺了藏宝图。”
齐华深吸一口气,咽下心中苦涩,这番话他从未与旁人说起,在舅舅被驱逐出京都皇城的那一晚他才得知真相,从那时起他就有了复仇的念头。
但这个仇人,并非单单害死他母妃的人,还有皇上,还有太后,还有整个皇宫!
“接下来,母妃蒙冤致死,外祖父无辜受冤入狱,后郁结而死,族中众人不是不明不白的遇刺身亡,就是被驱逐到蛮荒之地永世不得入京。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皇上做的,他想要白家倾世宝藏,却又怕落人口舌,唯有死人才最叫人放心。而我,傻子一般叫那人父亲,掏空心思讨好他,一心做个文韬武略有天家风范的皇子,谁知我所做的一切在他眼中,在太后眼中如跳梁小丑般滑稽可笑,我只是用来制衡朝中权势的棋子,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从来都没有为我留一丝位置。”
忽然,齐华眸中的痛苦变成彻头彻尾的恨意,冰冷无情,如利剑般划透鸾颜的皮肤,渗入骨髓。
“颜颜,你说这样的家人我还要吗?”他捏起她的下巴,将她拉至自己面前,阴郁的问道。
鸾颜说不出话,急的头上直冒冷汗,脑袋摇的如拨浪鼓般。
他要做什么?难不成真要把这些大老鼠放进宫中不成?
“哦,你也觉得不要了是吧?那咱们就不要了!”
齐华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下令逼宫。
鸾颜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做了,他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疯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他的牵制,刚跳了两步整个人就栽倒在地上,一只大老鼠足足有猫那么大,猛的跳到她眼前。
齐华一伸手将她抱起,同众人一起上了马车。他故意把她推到车窗跟前,单手撩开车帘,指着外面汹涌如海浪般不停涌向皇宫的老鼠,逼迫她看。
好恶心,鸾颜干呕着,涕泗横流。
“想要去救他们吗?太后和太子都在里面,等皇上回来了,会见到被老鼠啃干净的森森白骨,曾经精美绝伦的皇宫也变为残垣断壁,简直是家破人亡啊。颜颜说那个时候皇上会作何感想?是不是觉得二皇子齐华论才智和狠辣才是齐姓一族的正统嫡出,是不是会觉得皇位的人选非我莫属?”
齐华双手硬生生扳过她的脑袋,叫她一眼不落的看尽这场屠戮。
鸾颜抵不过他的力气,看那些老鼠啃墙角挖地洞,还有叠罗汉翻过高高的宫墙,不出片刻就涌了进去。
这是齐华攻了一个多月都未果的皇宫,是世人口中无坚不摧的大齐国宝,竟然被一群腌臜的老鼠破了。
那里面有她的亲人,朋友,被老鼠荼毒的苦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半点能力阻止。
她好恨现在的自己,除了流泪外一点用处都没有,忽然喉头一甜,血气猛的翻涌,她直接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