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什么。◎
因为不愿意接受昨晚自己愚蠢且羞耻的言行举止,路小起几乎是全程红着耳朵吃完那整碗冰糖雪梨。
屋里开着空调,28+摄氏度,他原本是躺在被窝里的,因为要吃女人做的雪梨,免不得要从被窝出来,支起身。
此刻他穿着白色棉单衣,盘腿坐在床上,衣领略宽,脖颈往下一大片风光裸露在外。
呈一字排开的激凸锁骨、倒三角的背,扇形往两侧撑开的颈肌,是少年独有的剽悍锐意。
透着野生和生猛。
虽然在病中,少年身上的那股子匪气依旧浓烈。
他正闷头吃女人给他做的爱心炖梨。
冬喜全程都坐在床头看着他吃。
小孩狼吞虎咽,他好像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心烦意乱地吃过一样东西。
炖熟的梨子咬起来软软糯糯,滋味就如同他那颗纯情的少男心一般,又甜又热。
更别提还有奇效。
可冬喜不知道他这份怀春的小心思,只是担心他从被窝里爬出来现在冷不冷,虽然开着空调,可他穿的实在太少。
好不容易退烧了,可千万别再加重。
权衡片刻,冬喜还是觉得不行,果断起身拿过挂在衣架上小孩穿的羽绒衣。
“把衣服穿好再吃。”冬喜对他说,说着她将衣服盖在了小孩的后背上。
后背突然被衣服内壁包裹住,女人此时就站在他身侧,离得很近。
一股他喜欢的沐浴乳清香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缓缓飘进鼻息。女人吃的用的全是他买的,自然也是他偏好的。
本来他感冒了,味觉嗅觉等等感官有损,此刻吃了她炖的梨,嗅觉竟然也恢复了。
适时,小孩停下用勺子挖白梨的动作,他抬头看向女人。
自下而上的角度,眉眼很邪。
女人这几天被他金贵养着,比最开始遇见时胖了不少,不再是骨瘦嶙峋,果然还是胖点儿好,路小起想。
头发被她在脑后随意盘成一个花苞,脸颊两侧还垂着几缕发丝,脸上白的没什么血色,她从不化妆,也不用洗面奶,很纯天然的一张脸。嗯,就一副...很平平无奇的长相。
事到如今小孩依旧很傲娇,不仅是傲娇更是叛逆。
女人的脸很干净,只有嘴唇的红和眼珠子的黑这两种深刻的颜色,并且此刻从她眼睛流露出来的是一股担忧之情。
想让他穿衣服?不如做梦。
小孩眼底是一抹玩味抗拒。
屋里这么暖和,他才不要穿衣服,就算他长得帅——长得帅没用。
他深知仅仅有脸是不够的必须还要有健硕的身体才行,穿上衣服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还怎么用肉|体去引诱?
思及此,路小起叛逆地耸动了一下后背,那件羽绒衣于是应势掉落。
似乎是故意想和女人作对,将她逼急。
冬喜见他这样,“???”
她是个爱操心的主,性格也很温吞佛系,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冬喜是真的将他当做亲人一般对待了,她知道自己有哥哥,于是干脆将少年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去爱护。
见他耍性子,冬喜也不恼,毕竟是个小孩儿,她试着去耐心规劝:“小起,你穿的太少,还是套上吧,感冒本就没好,还是得多注意点啊。”
女人微微皱着眉头,一番话说的没啥毛病,还很诚恳。
毕竟不经常生病的人一生起病来,那阵仗是很大很剧烈的。
小孩他自己高烧躺床上,除了难受就是难受,没什么感觉。冬喜这几天其实是和他一起遭罪的,几乎没怎么合眼。不仅要照顾他,给他换毛巾、泡药...还得时刻关注他的动静,现在好不容易感冒快治愈了,可别再出么蛾子。
然而小孩不懂她,也没意识到她其实为了他能赶紧好起来吃了很多的苦头。
面对女人的请求,他依然是那副拽拽的、不听人言的样子,还甚至越发地佝偻起薄背,整个人盘腿凑近她,一字一顿道:“好姐姐,我不,我就不。”
说话时自下而上抬头,舌头抵在口腔壁上,混得不行。
就不什么?就是不想穿衣服。
因为穿了衣服女人就看不见他的好身材了。
真的离谱,幼稚鬼。
闻言,冬喜被他这幅乖张不听话的模样给惹得急眼,“路小起。”女人直接叫他的名,语气明显变了。
“干嘛?”
“穿衣服。”
“我不。”
“不穿会冷。”
“我不冷。”
“不冷也要穿。”
“....”
路小起明显低声笑了一下,顺便又挖了一勺白梨进嘴里,他嚼了嚼,似乎压根就没打算搭理。
吃着吃着他蓦然又抬起头,想看看女人为他担心的画面。
似乎女人越是为他着急,他就越能感知到那股在意,那股全世界似乎只有他最重要的那股偏心。
小孩子的思维。
可是这一回当他抬起头,近距离地同女人脸对脸彻底看清她时,路小起忽然发现女人眼底同样有黑眼圈。
她还因为生气而深呼吸着,只是,她的黑眼圈哪儿来的?小孩心头一凛,手也是一抖。
紧接着那整宿整宿女人照顾他的画面刹那间浮现在眼前,意识到什么之后。
“好姐姐,你别。”路小起猛然怂了。
“我穿,我穿还不行么,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挠心,我最是受不了你这样的。”
冬喜吸了吸鼻子。
女人自始至终都举着他的衣服,小孩虽然吃软不吃硬,但是……没办法,他吃面前女人的硬。
算是败了,他投降,投降不行么。
...
最后,还是乖乖听话了。
不过就在穿上衣服之前,他还是不死心。干脆没皮没脸地直接问出来:“姐姐,我身材好吗?”
像是小狗似的窝在她面前。
眼底是乖张的讨好,还有一股盛气凌人不服输的骄傲。
冬喜:“……”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惹懵几秒,紧接着她回过神,也不想拂了小孩的面:“好。”她想也不想直接说。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如果穿上衣服,会更好。”
路小起:“……”
信息量略大,但是他无暇想什么,只要能听见她说了“好”就够了。
这下小孩终于心满意足了,乖乖将胳膊伸进衣服里。
/
衣服穿好,他继续吃,一大口一大口的。
室内空调已经开很久了,空调开得久容易滋生细菌,更别提还开的是热风。冬喜于是又起身去将窗户移开些,好透一透气。
做好一切她照样坐在一旁,继续看小孩安安静静吃剩下的。
冬喜静坐了会儿,觉得还是有必要问问他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开学。
“小起,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开学?”
突然的一个惊雷问题。
路小起闻言,直接被梨子呛到,又是一阵猛咳。
冬喜连忙起身帮他顺气,“慢点吃。”
闻言,小孩不知道在想什么,头微微低垂着,眼神中似乎有某种嫌恶的感情半流露,足足过了好一阵,他才轻飘飘地回:“不想去。”
勺子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音,伴随着他说出口的云淡风轻的话语。
冬喜:“....”她愣了一下,“为什么不去上学,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读书。”冬喜不理解。
听见这话,小孩似乎压根不打算接,他吃光最后一口炖梨,收敛了一点儿外露的匪气,表情也越发的散漫起来。
见女人似乎还想再问。
“来,姐姐,吃糖。”小孩眼睛眨也不眨,直接从衣服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一颗糖递到她面前,轻易就打断她的问话。
望见突然横在自己面前的手掌心,中央摆着一颗硬糖。
“你,你别打岔。”冬喜真的很担心他的将来。
“打岔?我可没有。”少年挑眉。
冬喜还想再问,“姐姐糖甜吗?”他又插话进来。
“....”冬喜抿唇冷静了两秒,“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啊,比昨晚上说那些话还要正经。”少年一脸混痞。
冬喜:“。。。”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昨晚烧糊涂说的那些话,冬喜反而觉得尴尬起来。
很难不觉得脸红,她以为小孩是烧糊涂了开玩笑,说就说了,后来二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提。
结果现在他突然又提起来,还是用这样吊儿郎当不正经的语气。
冬喜真的从来没想过那方面的事,还是和他。
冬喜这样想没错,但路小起不这样想。
说这话的时候,路小起承认,有脑热的成分在,但说都说了他也不后悔什么。
起初会觉得羞耻只是因为他昨晚说的话过于直白露骨,就比如‘我想跟你做’,怎么听都太随便了,应该再委婉些的,毕竟女人脸皮薄。
可事到如今,该说的也说了,不该说的也同样说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同样他也没想再藏再掖着什么。
见女人露出比昨晚还要觉得他疯了的神情。
“我是认真的,好姐姐,你真的不打算考虑我吗?”少男喉头滚动,眼底是骐骥的心思。
足足过了好半晌,冬喜像是终于消化掉了他话里的这层意思,她呼吸有些急促:“别胡说。”
“噢——胡说。”路小起抿唇,闻言颇不爽地频频点头。
又是胡说是吧。
小孩听见这话,突然冷下脸,将碗勺啪的声放到一边,掀开被子。
看那姿态似乎是打算从床上翻身下来。
冬喜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察觉他要逼近自己,不由得朝后退。
小孩野蛮起来简直和那个男人有的一拼。
“小起....”她尾调有些颤。
“嗯,我在。”
路小起站在她面前,小孩足足一米八三的个头,保不齐这几年还会再长。
他答应得像模像样,“叫我干嘛?”
“我们....不合适。”冬喜说。
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好姐姐,我也就比你小五岁。”他眼神幽幽的,锐意的小鹰眼,“仅此而已。”
“小五岁也不行。”冬喜没犹豫。
“为什么不行?”见她压根就没考虑直接就拒绝,路小起心底的阴暗被激起。
冬喜:“....”
下一秒,为了不再让他继续这样产生错误的念头下去,冬喜抬头正色:“小起,我比你年长。”
就这?他都说了他不在意,小孩刚想反驳。
不料女人又继续说,“我拥有很不堪的婚姻,一地鸡毛的琐碎,我只是一个连记忆都不完全属于自己的人,而且...”
“而且什么?”路小起的眉突然紧紧皱在那了。
“而且我给不了你未来。”女人说话时眉眼间尽是正色和笃定。
未来?这算什么?路小起愣了一下。但他压根不在乎他能有什么未来,同样他也完全不在乎女人的过去。
不等他反驳什么,女人又开口了:“小起,你还很年轻,以后会遇见更多的人,总有一个会是正确的,而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我对你只有感激、还有亲情。”
一番话,逼的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算是想用刚才脑海中浮现的一些列的话来反驳此刻也显得过于苍白了。
短暂的沉默、氛围僵持。
“亲情吗?”少年一字一顿地当着她的面喃喃重复着这个词,怎么听都有些诛心,“你当我什么?”
小孩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由于用力过猛而隐隐颤抖着,同样他也死死咬住下唇。
冬喜全然没有犹豫,眼底是正色:“弟弟。”她回。
“我拿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待。”
似乎现在除了你,我的身边也只剩下你。
意料之内的答案吗?或许是吧。
但是当真真切切听她从嘴巴里说出来,还是很难以接受的。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牢牢的,滋味并不好受,就连呼吸也喘不上气。如果他冷静一些,但凡冷静点儿,不提这事儿,他们之间就会一直保持那样的关系。
那层关系和相处模式于他而言是暧昧也好,于女人而言是温馨也罢,都不会像此时此刻一样将一些都开诚布公说得那样泾渭分明。
弟弟?他可没拿她当姐啊。
沉默片刻,路小起冲她笑,语气还有眼神是落落无谓:“说白了就是嫌我小,嫌我幼稚。”
归根结底。
冬喜虽然没有反驳,但也不意味着默许,“小起你听我说——”
可路小起突然打断她,“是啊,我是小孩,小孩幼稚。”他从来没觉得年龄是阻碍,年龄真的重要吗?有爱不就可以吗?
此时此刻的他像是走到末路、被抛弃的小兽。
说出来的话语楚楚可怜,冬喜听见他说,表情是那样失落,“可是姐姐,小孩的爱虽然幼稚,但小孩的爱很认真。”
如果说刚才那些话依旧带有玩笑的含义,那么现在说出口的,显然就是告白。
“....”这回轮到冬喜哑在那儿,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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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定失眠的夜晚,小孩吃了冰糖雪梨,咳嗽明显好了很多,一整夜也没听见他咳半声。
几十天的相处,足以将少年最初的那份仅仅以为是无聊、是孤单、是好奇的念头变为连他都无法理解的喜欢。
他喜欢这个被他用小算计一步步圈在身边的女人,没有理由,就是喜欢。
喜欢她的温柔、她的傻气,她说的话,她做的事,她的身体,她的头发,她浑身上下任何一个细节,他都喜欢。
没有理由。
或许就正如女人所说,他只是没有遇见更好的,碰巧在一个很尴尬的年纪喜欢上了一个会对他轻言细语,无微不至的女人,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
但是,这份喜欢被她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真是令人挫败,凭什么?
那夜结束,直到路小起感冒痊愈,他也没有在女人面前再提半点儿喜欢她的话。
他也会觉得难受,他也骄傲,既然女人不想要他,说他小,嫌弃他,他就不去惹她,不正是顺了她的心愿吗。
可是,真的忍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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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没回来的路小起忍不住了,还是回到家。只见女人呆呆坐在院子里。
见他突然出现,女人似乎愣了一下,紧接着立马站起来。
“小起,你回来了。”依然是同样的话,变都不带变的。
路小起抿唇,傲娇没理,径直提着买的大包小包的食物还有必需品回到屋里。
小孩套着大棉袄,下身是浅咖色的运动裤,黑色的冬靴,眉眼间离索得像一只孤单狼崽。
冬喜见他不理自己,咬唇,但还是紧紧跟着他一同进屋。
两天没见,小孩留了纸条,说是不要等他,自己玩自己的。
冬喜起初觉得没什么,但是当习惯了他的存在,突然又消失还是觉得挠心,有落差。
好在他今天终于回来了,冬喜也欢喜。
吃饭的时候,小孩难得不吭声,闷头吃饭,而冬喜嘴巴里的米饭嚼了半天,经常抬头看他。
路小起知道女人在看自己,这个矫情说话伤人心的女人,为此他那股傲娇劲又上来了。
光速吃完那碗饭,路小起头也不回地起身准备走。
以为他今晚又不回来住,冬喜顿时放下筷子叫住他。
“小起,你晚上又不回来了吗?”女人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细柔的,令他抓狂的。
路小起闻言身形微顿,在身侧的手半握成拳。
他最是受不得这种。
“你这几天住在哪儿?不要在外面乱跑,不安全。”女人又嘱咐。
小孩深呼吸了一口,紧接着他回头,语气凉丝丝的,“你管我,你又不是我亲姐。”
说完又像是故意要气她似的又加了一句:
“你只是一个被我捡回来的,不认识的陌生人。”眉眼间尽是挑衅。
小孩这话说的不过大脑,诛心。
“不认识的……”冬喜一愣,来不及说什么,脸上温柔焦急的表情一点点褪去。她突然因为他这句“不认识”,大脑又开始疼痛起来了。
她按住太阳穴,疼痛牵扯五感。
察觉到她不对劲,路小起一愣,匆忙又跑过去,“你怎么了?头又疼了?”
冬喜抱住生疼的脑袋,里面是记忆的重影。
一帧帧,但是她依旧无法突破。
“疼,我好疼……”她被疼痛席卷神经。
家里有布洛芬,路小起咬牙连忙去给她拿。
吃了药,疼痛终于缓解了些,但依旧心理上觉得痛苦。
开春了,气温渐渐回暖,她的记忆也在慢慢复原。
将女人抱回床上,望着她憔悴的眉眼。
路小起抱胸靠在墙边。
“小起…”女人无意识地叫他,一声声。
“嗯。”
“小起…?”
路小起咬牙:“我在。”
他知道女人难受,但她依旧不忘叮嘱他。
“你要是出去住,一定要注意安全。”
没有回音,似乎只有一声低不可查的轻笑,“你管我?”自己都大难临头,还顾着管别人。
路小起真的觉得女人忒傻。
傻不愣登,傻没边儿了。
“小起。”女人又喃喃地叫他,“我困了。”
她意识不清。
“困就睡。”路小起真的不知道她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你照顾好自己,记得吃饭。”事到如今她还在意他是否有乖乖吃饭。
并且女人似乎是认定了他今晚还会走。
路小起喉结上下滚落,没说话。
吃了药,冬喜觉得很困。
很快就睡了过去。
路小起见女人熟睡,他收回了抱胸的手,缓缓走近床边。
女人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乖,才会不说那些伤人的话。他着迷地盯。
她脸上毫无血色,睡梦中眉头也紧紧皱着。
她疼。
“蠢女人。”而他也何尝不心疼。
他骂,“你以为我今晚会走是吗?我偏不走。”
他帮她掖好被褥。
他半个身体趴在她床边,静静地守着她,眼底是一抹乖张病态的邪性。
“我还没有得到你,你觉得我会死心吗?”
“住我的房子,消磨我的意志,勾引我的身心,到头来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可恶的女人。”
“毒妇。”
他真的快被这个女人给逼疯。
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见,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间,他也趴在床边守着她睡了过去。
/
这夜冬喜又做了噩梦,她不停地絮语。
路小起被动静弄醒,“好姐姐?”他睁开眼,望见女人不停呓语说梦话,眉眼焦急。
冬喜像是梦见了什么,猛然惊坐起,只见床边守着的是小孩。
见她惊惧的表情,愣愣盯着他好半天,身体僵直着一动不动。
路小起就知道她又梦魇了,缓缓拍打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又梦见一些不好的事情了吗?”他问。
冬喜汗涔涔,喘息着点头。
“嗯我梦见..梦见好多人...那个人,他就坐在人群最中间,他冲我笑,他说...他说他不认识我。”
路小起一愣。
冬喜入迷般的喃喃叙述着,头突然很疼,等那股撕裂感消失后,她便陷入深深的痛苦中:“他为什么要说不认识我,为什么还要骗我?后来又来了好多人,我掉到了水里,差点淹死了。”她凌乱不堪地叙述。
“好姐姐,别怕,那只是梦。”路小起心里疼,但是半点法子没有,“你要不要喝水?”
冬喜因为他的存在,那股恐惧缓缓被压下去,少年有着绝无仅有的安全感,只要他在,就能被那股安全感包围。
梦里的事情,她因为记忆的封闭,总觉得颠倒错乱,分不清真假。
她痛苦的源头,最大的成因依然是那个男人。
也就是那个结婚证上她紧紧依偎着紧靠的男人,顾延。
…
冬喜好几天都沉郁寡欢。
她陷在梦里久久。
路小起觉得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得病,家里的物件都是死的,没有什么可以令她觉得有盼头的东西存在。
他皱眉,于是去集市上买了不少的盆栽绿植。
结果女人见了那些,依旧没什么反应,她的眼底装不进那一点绿,因为她曾经经常栽种这些,而结尾总是无用。
路小起咬牙不死心,又去了很远的地方买回来别的某样东西。
这天他回来穿过厅堂,抱着玻璃缸走到女人的面前。
“看,金鱼。”
女人眸光微颤,她慢慢地放下手里正在折叠的衣物,转而一瞬不瞬盯着小孩手里游来游去的小鱼。
“一条大的,一条小的,一条粉色一条白色。”
小孩说话的时候,唇齿都在笑。
他生的好,笑起来很是能蛊惑人心,冬喜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又有些恍惚。
梦境稀碎,梦里同样有一个少年会对她如此这般的笑,但仅仅是在做梦的时候才能体会得到的那份真实,等惊醒后,余韵消退,她哪里还记得请那一点点虚妄的热切。
她知道自己年少喜欢过一个人,那个甚至只敢在梦里出现的人,如今连重新成为她的记忆都不敢的人。
冬喜忽然能理解,在别墅里,那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口口声声说‘是你喜欢我’这句话的缘由了。
但时过境迁,她或许曾经确实喜欢过他,可是后来那一幕幕伤害她的、令她恐惧想逃离的,恨他的,也依旧无法抹去。
一份陈旧的喜欢和一份崭新的恨意,孰轻孰重,她拎得清。
并且冬喜此刻深深地意识到,她是真的不爱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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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说完那句一粉一白,一大一小。
剩下的那句:大的是我,小的是你,我们相依为命,我保护你。他没有说出来,不过意思摆在那儿,并且这两条鱼俨然就象征着他们两个。
同样他也没注意到身侧女人迥绝的心理变化。
短短一瞬间的时间,冬喜似乎又看清了很多。
那些空白离索的记忆,就像填空题,她终有一日会记起,但伴随记起来的还有如今同样真切感受铭记的。
意识再度回到小鱼身上,冬喜从来没想过小孩居然会这么懂人心思,曾经在花鸟市场时的短暂一瞥,没想到他居然就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只是眼前的这两条鱼看着就很贵,不像是市面上一般的鱼。
冬喜也不知道他究竟哪里来的钱,总之小孩不差钱,至于钱是从哪里来的,她也无从得知。
“你喜欢吗?”小孩问。
很难不喜欢。
冬喜着迷看了半天,用力点头。
“以后有它俩陪着你,我本来想给你买条小猫,或是小狗的,但是……”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哑下去,但是后面的内容没能说得清。
这是小狼崽的阴暗心思了,他怕争宠。
索性买鱼也是一样,毕竟小鱼不会游到女人床上,不会分掉属于他的爱护。
它们只会游来游去,在属于它们自己的领域。
作者有话说:
突然被发小喊出去吃饭,时间被占了
以至于任务没完成,一会儿接着在本章补充剩余没写完的4k字
已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