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玉的脸本就面无表情,现下更添了两分肃杀,他骑着的马走得越发慢,近乎是从许青回与石清莲身边哒、哒踱步过去的。
石清莲垂着头,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在兜帽里。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沈蕴玉,也不想去粘着沈蕴玉了。
比起来跟沈蕴玉见面,她还是宁可去看许青回。
而许青回根本没看到沈蕴玉,只一门心思的与石清莲说话,想逗石清莲开怀。
他现在所有心神都被石清莲脸上那一抹忧愁给勾走了,他从未见到一个女子能将"楚楚可怜"这四个字写在脸上,让他看一眼都觉得心碎,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给石清莲。
旁人都不懂呵护这位石三姑娘的脆弱,唯有他这个同为天涯沦落人才能看懂。
越是掏出真心来爱,越是受不住任何一点污垢。
像是石三姑娘这样纯真善良的人,一直不知道保护自己,是会被那些可恶的人欺负的!
许青回清俊的脸上一片明晃晃的怜惜,瞧那模样,几乎都要把“秋日围猎换官职”的大事忘到脑后了。
沈蕴玉的马蹄哒、哒的从两人身后走到身侧,又从身侧走过,一路走到队伍中去,这个过程里,沈蕴玉的脸越来越冷。
他提着马绳,面无表情的走到候君的队伍中。
他的官衔是三品,但是狩猎这种事,完全可以按照在顺德帝心中的亲疏远近排位置,他可以直接从队伍外侧走过,然后走到最前面去。
但沈蕴玉没有。
他一路走进队伍,远远地提着马走到了侯君队伍中,不偏不倚的站在了许家老大人的身旁。
许家老大人掌的是兵部,大奉这几年风调雨顺,没有大型战事,只是边关一些小冲突摩擦,许家老大人坐这个位置坐的颇为悠哉,跟养老一样,每日只是收一些战事的消息。
许家老大人在朝中一直都是老好人的形象,端着一张笑眯眯的,斯文儒雅的脸,和谁都不结什
张夫卟啉的,则文I而且的应,不合作物的优警惕性也远不如之前的户部尚书那么浓。
所以,当沈蕴玉提着马缰站到许家老大人身旁,一个若有若无的冷眼扫过去的时候,就看见许家老大人笑眯眯的和他点了个头。
沈蕴玉提
着缰绳,面无表情的挪回了视线。许家人还真是…和他命里犯冲啊。
清晨。
何采自院子里醒来,躺在床榻上,感受着冬日里唯一的温暖,最后掐着时间,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今日是顺德帝亲猎的日子,她必须得过去。
何采穿着一身棉质的、洗得发皱缩水的中衣从床上爬起来,匆匆穿上衣物,用冷水洗漱, 啃了两个干巴巴地饼,便往院外走去。
大概到了辰时初的时候,何采从自己的七品小言的院子里出来,走向康安长公主所在的前殿。
她这是第一次来围猎,出发前也没有什么人教她该归置什么东西,她又是个自幼贫寒、节俭惯了的人,所以只带了一套棉衣来,昨日进猎场时,不小心被树枝刮破了,那棉衣里的棉花全都掉没了,北风一吹,何采冷的浑身发颤。
所以她需要一个棉衣。
这理由有点难以启齿,是只有她这种穷人才会有的问题,就连康安长公主带来的丫鬟,都是人手两套衣裳的。
就算是已经到了自己曾经都想象不到的位置,但是依旧习惯性的苛待自己。
这大概就是穷人的通病吧,何采想。
何采的官职太小了,所以安排给她的院子也很远,距离长公主的前殿需要走上两刻钟左右,何采一路骑马走的。
这一路上北风呼啸,吹得她枯黄的头发都在空中乱飞,单薄的袖子烈烈作响,她赶到长公主所在的院子的时候,人都在瑟瑟发抖,脸上都瞧不见什么血色。
这干重山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些。
这也是何采第一次在京城北方过冬,以前她都在江南,江南的冷湿黏黏的,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不像是京城,一道道这吹过来的时候,像是一个个耳刮子打在脸上,能将人的脸都打麻。
这让何采想起了她以前做小丫鬟的时候,有一个管事嬷嬷,人特别凶,若是什么做不好便会得来一耳光,直接将人打得头晕目眩。
她的思绪胡乱发散的时候,听见有人诧异的喊了一声:“何大人!怎的来此了?是有什么要是要寻长公主殿下吗?”
是长公主身旁的心腹丫鬟,同时也是何采的熟人。
/>
说到此处,何采脸上还闪过了几分窘迫羞涩的模样,声量也放低了一些,她道:“姐姐,不知道您这儿还有没有棉衣,借我一件,我的棉衣勾破了,穿不得了。"
听闻此言,那丫鬟定睛一看,发觉何采身上的棉衣还真是漏着风呢,不由得“哎哟”了一声,道:“这大冷天儿的,没把您给冻坏吧?何大人且等等,奴婢现在就去为您寻一件来。”
何采赶忙低头行礼。
那心腹丫鬟哪敢受她的礼?摆了摆手道:“有什么吩咐大人只管讲便是对了,长公主之前还念叨着要找您呢,您正好去殿前瞧一瞧长公主。"
何采便道:"好,那我先去找长公主,一会儿再来寻姐姐取棉衣。"那丫鬟便点头称是,转而下去了,何采则自己往殿前走。
路上碰见了什么旁的人,瞧见是何采便都没有拦。
何采在长公主府里是有特权的,她一人都能在长公主府中来去自由,到了此处也是如此,这是长公主给她的荣宠。
所以,何采一路畅行无阻的走到了殿前。
这干重殿内一共有六个殿,专门供给皇亲国戚居住。
皇上住了一间,长公主住了一间,定北侯世子住了一间,永宁侯世子住了一间,剩下两个殿就算空着也没给旁人住。
何采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长公主的殿前,因着风大,所以她贴着墙根走,恰好经过一扇窗。
她从窗外走过,正准备走到殿前进去的时候,却在窗外时听到里边的传来了长公主的声音。
长公主说道:"阿奴,顺德帝是当朝天子,今日之事,若是稍有差池,你我的性命都要栽进去。"
何采的步子微微一顿,目光下意识的顺着窗户往里面看。
窗户是半开着的,用来透炭盆儿的沉闷灰气,透过那一丝半开着的窗户缝儿,何采能够看到宫殿内的场景。
殿内燃着康安长公主最喜欢的熏香,是兰陵花的味道,芬芳馥郁,随着薄烟一起飘荡在整个殿内。
透过悬挂摇晃的珠帘和屏风,她能够看到长公主穿着一身红色走金纹绣牡丹宫装背对着她,头上戴着沉重复杂的翡翠金饰,声音带着少见的严肃凌厉,道:“此事若成,波斯便是你的掌中物,但是此事不成,你可知有何后果
?”
何采隐约间看到了半张脸,正是那波斯质子,对方跪在地上,一张浓艳如女子的脸抬起,碧绿一样的眼眸深深倒映着长公主的脸。
何采听到他说:"还请长公主放心,今日之事,纵使身死,奴也不会将长公主吐露出半分,而且奴所涂抹在箭头上面的毒药是波斯特产,奴的手里也只有这么一份,大奉人根本就不清楚,甚至不会有人知道。”
康安长公主对波斯质子的话十分满意,她拉长了语调,声音慵懒的说道:“待到事成之后,本宫自不会亏待于你。”
那波斯质子便跪在地上,柔顺的像是一只小绵羊一般,用他绸缎一般的金发去蹭康安长公主的掌心。
窗外的何采听到此话,细长的眉头微微蹙起,一双眼不由自主的在康安长公主的背影和这位波斯质子的身上搜索过。
康安长公主想办什么事情?为什么没有和她提起过?为什么要用这个波斯质子?
她是康安长公主的心腹,如果有什么事情,长公主不应该先和她说吗?
而且听这个波斯质子的意思,这件事情还和川顶德帝有关。
顺德帝可是当朝圣上!
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之中闪过,何采一声不发的从窗口处缓缓向后退,退到了一个距离之后,又加重了步伐,从窗口旁边走过。
她的脚步声惊动了殿里的人。
殿里的人这一次没有再说任何的话,带到何采从窗户旁边走到前殿的时候,波斯质子已经离开了,只有康安长公主正从前殿的方向、坐在椅子上望过来。
见到这个走进来的人是何采,康安张公主凝在一起的眉缓缓松开来,她不信旁人,但唯独信何采。
“你怎的在这个时候来了,顺德帝都要到猎场了,你不去随百官候君吗?”
何采一躬身,对长公主行礼,然后道:"回长公主的话,臣的棉衣被刮破了,来长公主这里讨一件, 刚刚已经有姐姐去给我取了, 姐姐说您找臣, 臣便过来了。”
说话间,何采小心的试探了一把。
“臣方才过来的时候,未曾瞧见这边有侍卫守着,便没有寻人通报,而是自己进来了。”
/>
何采垂下眼眸,安静地站在原地。
她点出了“无人守候”,但长公主没有与她说,长公主是在于波斯质子讲话,还让波斯质子在她来之前走了。
想看来这件事情,长公主并不想让她知道,甚至都完全没有告知她的意思。
罢了,长公主自由长公主的考量,长公主不想告诉她,她就当做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吧。
“不知长公主之前要寻臣,是有何事要吩咐臣?”
何采道。
长公主坐在原处,微微眯起的眼眸里闪过几分精光,她道:“之前我不是让你安排了几个寒门子弟培养吗?现在培养的怎么样了?”
何采想起了长公主之前让她办的事情。
长公主这段时间一直在四处搜罗一些有用之才,试图自己培养,因为大部分能入朝为官的人要么是已经有了靠山,要么是自己就出身于官宦人家,能落到长公主手里的人才很少,所以长公主想直接自己培养一批,资助一批。
在大奉还是有很多学子家境贫寒的,他们要么读不起书,要么疲于奔命,没有时间读书,长公主便叫何采暗中挑出一些能用之才资助他们,这样这群人日后入了官场,便直接是长公主的人。
何采确实挑了一批,还是在比较出名的一些书院挑的,基本都是苗子不错的寒门子弟。
“回长公主的话,这件事臣一直在跟进,最好的一位苗子,大概在明年开春儿便能金榜题名,若是稍加操作,便可以直接入官场了。"
听到何采的话,康安长公主公主浓妆艳抹的脸上闪过几分满意,她微微领首,道:“你办事,本言一向是放心的,好了,下去吧。”
顿了顿,康安长公主又道:"等出了围猎宴之后,我叫人去给你送点儿银子去。即使为言之人,便不要苛待了自己。”
何采点头称是,然后出了长公主的殿内。
何采出了殿内的时候,还瞧见了一个裹着黑袍离去的身影,正是那位波斯质子。
何采收回视线,当做自己没看见。
倒是那个心腹丫鬟早已在原处等着她了,何采一来,这丫鬟边递给了何采一套完整的棉衣,还有一双新靴子,与何采道:"何大人快穿上吧,若是得了风寒就不好了,这地方可不好养身子。
"
何采从她手中接过棉衣,道了声谢之后,便将棉衣穿上,然后从长公主的殿前离开。
何采一路骑着马去了猎场。
她的技术不怎么样,幸而她身下的马颇通灵性,走起来也不快,稳稳当当的驮着何采,到了候君的队伍内。
何采到队伍的时候,队伍早已经按着官位密密麻麻的站好了,大概又过了两刻钟左右,便瞧见顺德帝与康安长公主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远远走来。
康安长公主的裙摆覆盖在马身上,那马也像是盛装而来似的。
看康安长公主的打扮,显然是没打算参加狩猎,她只是坐在马上瞧一瞧而已。
顺德帝倒是信心勃勃,拿着一把弓箭,立于马上,他今日换下了平日里的龙袍,穿上了少年人的骑马装, 瞧着少了几分端正严肃, 多了几分风流倜傥, 便惹来不少小姑娘远远的望。
因着都在马上,所以不需要下去行礼,只是在顺德帝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马上抱拳,躬身喊了一声:“吾皇万岁,长公主干岁。”
何采站在队伍的最末端,所以看不见那一头的人群,别人行礼她就行礼。
等到前面的人动起来,她才知道Ⅲ德帝已经进入猎场了。
何采便也跟着提马进入猎场。
何采出身贫寒,没有学过公子六艺,更别提射箭了,她连弓箭都拉不开,真要让她射箭,保不齐先射到猎物,还是先射到她身边的同僚,所以何采一直没有射箭,只是提着马跟着人群走。
他们这些后面的小官儿根本就没有得见天颜的机会,所以都老老实实的在最后面跟着走,有的不想走了,就打个猎物转而出去烤肉,有的一提马缰,便自己入了森林里,总之,都各有各的路走。
只有何采一个人一直在走神。
地吃了田老口月底立
她脑子里都是象女长公主和那波斯质子的话,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
康安长公主进了场后,没过多久就走了,她没跟过来,只有波斯质子来了,所以何采一直努力的往波斯质子的方向走过去,何采要瞧瞧波斯质子到底在做什么。
她并非是不信任长公主,也并非是不高兴长公主不将此事告诉她,她只是担心长公主。
何采自从入了官场之
后,才知道什么叫杀人不见血,一步走错,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是如此,长公主位高权重,更是如此,她担心长公主做事不小心出了什么纰漏。
不过去亲眼看看,何采实在是无法安心。
等到所有人都已经进入猎场密林之后,原本按照职位高低排好的队伍就渐渐散开了,何采也有机会往前面走。
她经过人群的时候,还瞧见了那位石三姑娘。
石三姑娘坐在马上,慢悠悠的往前走,在石三姑娘的马旁边,有一位年轻人正对着石三姑娘大献殷勤。
石三姑娘渴了,他把自己水囊解下来递过去,石三姑娘饿了,他把自己带的糕点,干粮,肉干儿塞过去,石三姑娘在马上坐累了,他要亲手将石三姑娘扶下来,石三姑娘不用他扶,自己下来的时候,他还一直十分体贴的问:"石三姑娘可觉得冷?"
瞧着那模样,若是石三姑娘说一声冷,他便要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石三姑娘亲手披上似的。
一旁的何采看的目瞪口呆。
她的目光不断在石三姑娘与那年轻人身上流转,最后带着几分诧异的看向队伍的前方。
怎么着?这个年轻人是不要命啦,还是当沈蕴玉死了吗?
何采这远远一望,正好看到沈蕴玉自前面的队伍里投来一个冷冷的目光。
沈蕴玉那眼神像是刀子一样,要将那年轻人和石三姑娘一起给刮了。
何采远远看了一眼,赶紧提起马缰,躲到一边儿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种破事儿还是跑远的好。
反正她脖子够长,实在不行抻着看。
今日是顺德帝登基之后的第一次秋猎,顺德帝兴致勃勃的想要猎到一些猎物,但是偏偏出师不利。
他们进林子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什么猎物都没打到,天上还飘了一层薄雪。
雪花细小,冰冰凉凉从天上飘落下来的时候,石清莲伸手去接。
那雪花在她的兔绒手套上停留,被她伸手一捻,便碎成了雪沫。
京城初冬的第一场雪来了。
密林之中下了雪,按常理来讲,他们应该打道回府了,但是顺德帝今日一个猎物都没有措到,所以顺德帝不肯打道回府。
r />但是队伍里跟随着的官员越来越少了,包括一些家眷都直接找地方休息了。
石清莲早就累了,她一直强撑着一口气跟着圣上亲猎,撑到现在早就撑不住了,想找个地方歇息。
她今日独自一人走,没跟着石家人走,就是为了一会儿走的时候方便。
但是这四周她哪里也不认识,只记得昨天永宁侯世子抓她去的洞穴,石清莲便想去那洞穴中歇息一会儿,然后直接打道回府,回她的院里躺完接下来的十几日,一步不出门了。
在石清莲打算去洞穴里休息的时候,她旁边的许公子还一直在念叨。
这位许公子似乎格外有精力,树枝上飞过一只鸟,他们走过一颗奇形怪状的树,或者碰见了什么人,许公子都能拉着和她说上半天的话。
“那好像是一只小麻雀,它冬日不南飞的吗?”
“这颗树一片树叶都没有了,光秃秃的,怪难看的。”
“石三姑娘,方才走过去的那个人是我的同窗,我与你说,之前我们一道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他常常写不出诗来,便去外边找那些穷酸书生作诗,然后买回来,被夫子发现之后,罚他将那首诗抄好几百遍。”
一道道声音在耳畔落下,石清莲听的脑袋都跟着嗡嗡发涨,她好似是有一点儿风寒的征兆。
大概是这两日折腾很了,风邪入体了吧,回去熬一碗暖汤喝就好了。
石清莲觉得,也可能是被这位许公子烦的,她隐晦的问:“许公子不与友人去打猎吗?”
“石姑娘想吃猪物了吗?”许青回理解到了旁的地方去,他道:“那,许某送石三姑娘去歇息,然后为石三姑娘猎来便可。”
石清莲整个人都恹恹的,不想与他说话,只沉默的捏了捏眉心。
她以前看这位许公子只觉得他有点不开窍,现在一看,好像还有点过于热络了。
怪不得康安长公主之前当着这位许公子的面儿都敢跟江逾白眉来眼去的,这位许公子是真不会看人眼色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过了密林,踏过了碎石块,走到了山洞附近。
那处山洞颇为隐蔽,至今四周都没什么人,石清莲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返院了。
许青回依旧在她身后叨叨个没完。
石
清莲与许公子一道进入山洞之后,入眼之处便是那一堆燃烧殆尽的火堆。
石清莲瞧见那火堆,就想起盯乍日她期盼沈蕴玉过来救她的事,顿时面色更白,在原地一言不发的坐着。
许青回见不得石清莲这副沉默不说话的模样,真要把他看的心都跟着疼起来了,一直围着石青连团团转,想尽办法绞尽脑汁的开解石清莲,一边摆弄火石,将已经熄灭了的火堆重新燃烧起来,一边与石清莲说话。
@天限好文,尽在@尤限好文,尽仕百江又字城
“石三姑娘,天涯何处无芳草,日后总会有更好的人,为了沈蕴玉不值当。”
“那沈蕴玉就是个冷心冷肺,没心肝儿的人,石三姑娘,为他伤心劳神,何必呢?”
“像是石三姑娘这样好的姑娘就该被人捧在手心里,日日娇宠才对,不知多少人对石三姑娘暗许君心呢。”
许公子越说,石清莲的脸色就越苍白,她的头一直在嗡鸣,只能抱着膝盖坐着,把下颌垫在腿上,才觉得好受些。
她现在确定了,她头痛不是因为风寒入体,是因为这位许公子一直在叭叭说个没完。
她从没遇到过许公子这么能说的人。
而许青回越说越来劲儿,点燃火堆的时候,一边添加干柴,一边小心的抬眸看向石清莲,
石清莲坐在他对面,抱着膝盖坐着,漂亮的脸蛋上浸着悲伤,身后是崎岖昏暗的山洞壁石,更衬得她眉目如画,像是传闻中的仙子一般惹人怜爱。
这世上怎会有人如此好看?
许青回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匆匆收回视线,顺便暗戳戳的推了推他自己。
他低咳一声,道:“石三姑娘何苦为了那些负心汉难过呢?不如怜取眼前人啊。”
许青回话音刚落,就听见山洞门口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许青回一侧头就看见他口中的"负心汉"正站在山洞门口,冷眼望着他们。
山洞内是昏暗的,只有火堆里的火光正在慢慢燃起来,哗里啪啦的火光中,远处的沈蕴玉翻身下马。
山洞外正是午时左右,冬日山间一片明亮,沈蕴玉逆着光站在山洞口,只余下一个暗色的高大身影,柔光模糊了他的轮廓,微风卷起了他的衣摆,许青回看不清沈蕴玉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凌厉气
场,他往山洞口一站,便给人一种"瓮中捉鳖"的感觉。
许青回后脊梁都麻起来了。
他先是有些心虚,毕竟他刚刚才和石清莲说完沈蕴玉的坏话,一扭头人家就走到山洞口来了,他难免不敢直视沈蕴玉。
但是他视线一瞥,正瞧见火堆那旁的石清莲。
石清莲也瞧见沈蕴玉了,她只看了一眼,就飞快收回了视线,甚至还向下拉了一下头顶上的兜帽。
一副不想瞧见沈蕴玉,不想和沈蕴玉说任何话的样子。
许青回刚才软下来的骨头立刻又硬起来了。
他想的很简单,沈蕴玉和石清莲因为他所说的李姑娘闹了别扭,那这件事情显然是沈蕴玉的错,既然沈蕴玉有错,那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没错。
是沈蕴玉先不珍惜石三姑娘的,那就别怪他来横刀夺爱了!
经过了康安长公主的事情之后,许青回已经坚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信念,他一定要找一个一心一意只爱他的人,他觉得寻常的女子都体会不到他的痛处,唯有石三姑娘可以。
沈蕴玉和石清莲现在要分开,正是他趁热打铁的好时机。
所以他现在不能走,他要让石清莲感受到他的诚意,他要在石清莲伤心的时候奉上他的温暖,他要借此让石清莲体会到他的好!
虽然沈蕴玉现在和石清莲有婚约,但是有婚约又怎么了?之前江逾白还娶过石清莲呢!江逾白做错事情,石清莲都能休,沈蕴玉又怎么了?石清莲就休不了了吗?
许青回顿时涌上万丈豪气来,腰杆儿一挺,竟然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山洞门口的沈蕴玉,道:“沈大人怎的来了此处,不曾在外伴驾吗?”
石清莲本来看到沈蕴玉之后,便垂下了头,心中只盼着这个人只是路过,但偏偏,山洞外的沈蕴玉抬靴便往山洞内走。
沈蕴玉一贯穿武靴,这种武靴是用上好的皮革和精铁打造而成的,单是重量就有三斤左右沉,他一旦与人动起手来,内劲游走,飞身一踢便能将人的手臂踢骨折,他平时走路时习惯放轻脚步,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是今日石清莲清晰的听见了他的武靴踏在地上的声音。
沉重的武革化撵着山洞之中的碎石,发出清晰的沙粒摩擦声。
啪嗒、沙拉,啪嗒、沙拉。
br />沈蕴玉一步一步从山洞外面走到两人的身旁,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的望着两个人,他高大的身影压在两个人的身上,带来一种强大雄性独有的压迫感。
“沈某走累了。”石清莲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火堆,听见身旁的沈蕴玉语气冷淡的说道:“路遇山洞,想进来歇息,可是扰到许公子了?"
许青回被他的身影压的喘不过气,便也跟着站起身来,许青回的声量比沈蕴玉略矮一些,他便努力的挺起胸膛,尽量波测不惊的回道:“自然没有,此处山洞乃是狩猎歌息之所,谁都可以来。”
只是这两个男人嘴上说着休息,心里却都不是这么想的,双方目光一触,彼此都能瞧见对方眼底里涌动着的敌意。
沈蕴玉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许青回一眼看去就心知肚明。
都是男人那点小九九,许青回怎么可能不知道?很显然,沈蕴玉是对石清莲余情未了,看到他跟在石清莲身边,沈蕴玉不高兴了。
许青回在心里冷笑一声,心想,来不及了,像是石清莲这样的好姑娘是绝对不可能接受沈蕴玉之前有过未婚妻的。
比起来沈蕴玉,虽然他许青回没什么言职,虽然他许青回没有大权在握,但是他许青回唯一的优点,就是他从没有欺骗过旁人的情丝,他干干净净,以后也绝不会纳妾,他温柔体贴,比沈蕴玉好了,不知道多少,把他和沈蕴玉比起来,石清莲选谁,这不一目了然!
许青回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面,越想越通畅,越想越觉得自己胜权在握,就连下颌也越挺越高,甚至还偷偷的在脚底踩了一颗石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高。
许青回在做这些的时候,沈蕴玉的目光一脸平淡的收回来,沈蕴玉根本都不把许青回放在眼里,只是转过头来冷冷的看向石清莲。
之前石清莲一直缠着他的时候,他只觉得心中憋闷,每瞧见石清莲一次,就想起来一些之前的事情,越想越窝火,越想越不想见她,但是现在石清莲不来缠着他,而是来与旁的男的走到一起的时候,他这心里又顶起来一股更大的火。
石清莲,这个口蜜腹剑、蛇蝎心肠,满肚子坏水的女人,嘴上说着喜欢他,爱他,离不开他,为他绣嫁衣,但他只是几天没有理过石清莲,石清莲转头就和别的男人一起围猎,一起烤火了!
石清莲对他的爱就这么浅薄吗?
>嫁不成他,就去找别人嫁,反正她石清莲貌美如花,不缺旁人追求,一转头就能又勾个傻子上门来!
像是许青回这样的蠢货,应该正和石清莲的意,被她耍的团团转,还乐在其中,被石清莲卖了还给石清莲数钱,长得又清俊斯文————提到此事,沈蕴玉又想起了当初在石家后花园里碰见的那个书生。
姓顾的,叫什么来着?
沈蕴玉被气得都想不起来了,但记得那人也是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说起话来有理有据,见人便行礼,与他完全不一样。
他便说,石清莲偏爱这种类型的男子!
沈蕴玉心头火起,根本不看旁边的许青回,而是直接坐在了火堆的旁边,他坐在石清莲的右手边、许青回的左手边,三个人围着一个火堆而坐,山洞之中的气氛都越发压抑。
一股奇怪的氛围在四周逐渐散开,分明只是一个小小的石洞,但是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他们身上生了刺,怎么坐都不舒服似的。
他们三人面前的火堆越燃越旺,一旁的沈蕴玉不断的将面前的树枝捏碎,扔进去,捏碎扔进去,树枝被捏的咔咔作响的声音在整个山洞里面回荡。
沈蕴玉在做这些的时候分明一言不发,但是石清莲就是能够感觉到沈蕴玉身上那越来越冷的气场。
好像什么人一直在得罪他似的。
石清莲不明白,沈蕴玉这又是在发什么疯,她都已经躲到这里来了,沈蕴玉为什么还不高兴?
这个讨厌的人之前还一面都不想见她,现在又跑过来在这里坐下,石清莲的目光落到对面的许青回的身上,想让许青回说两句话。
打一打圆场也好,和沈蕴玉说两句话也好,把这个人撵出去也好,说点儿什么呀!
可许青回偏偏又不开口了!
分明刚才是那么能说的,一个人看见地上一块石头都要叫叫上半天,现在却又闭着嘴,一言不发,仿佛被人缝上了嘴一样。
石清莲只好和许青回使眼色。
许青回一抬眸,就能看见石清莲在帽兜之下看着他的那双眼,楚楚可怜的,先是看他一眼,然后再小心翼翼的向沈蕴玉的方向瞥一眼。
许青回顿时明白石清莲是什么意思了。
石清莲果然一点都不想看到沈蕴玉,沈蕴玉一坐下,石
清莲就迫不及待的和他使眼神,让他把沈蕴玉赶走!
石三姑娘果然一点儿都不喜欢沈蕴玉了!
许青回顿时觉得自己的腰杆儿都硬起来了,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掷地有声,他转而看向沈蕴玉道:“沈大人,石三姑娘有些饿了,不若你我出去围猎一头猎物来,如何?”
说完许青回转过视线,给了石清莲一个安抚的眼神。看我的,我这就把他带走!
石清莲乍一听到许青回的话,不由得惊讶的瞪大了眼。
我是让你说话,但我没让你找死啊,你跟沈蕴玉出去打猎,你打得过他吗?
许公子,您是要拿您的命来换一头猎物吗?
他们二人互相对视,用目光和对方对话的时候,旁边的沈蕴玉咔嚓一声,捏碎了一根木枝。
这两个人竟然当着他的面儿就敢眉目传情!
沈蕴玉冷冽如刀锋一般的目光落到石清莲的身上,声线一如既往的平静,他问:“石三姑娘是饿了吗?”
石清莲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沈蕴玉和她说话了,乍一听到他的声音,鼻尖儿一酸,偏过头去说道:“我不饿,方才我已用过了许公子给我的干粮,不劳沈大人费心了。”
石清莲偏过头去不看他时,沈蕴玉额头青筋都跟着跳了一瞬,他牙关紧咬,一股火直顶上他的头皮,他甚至连许青回还在一旁都没顾上,声线冷列道:“石家是缺石三姑娘这口干粮吗?你要吃旁的男子的东西!”
听到沈蕴玉这一通不讲道理莫名其妙上来就是指责的话,石清莲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也跟着恼怒起来了。
是沈蕴玉先不理她,不和她说话的,她这段时日耗费了多少力气,沈蕴玉都当看不见,她遭遇了危险,沈蕴玉也不救她,摆出来一副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了的样子,现在她已经躲得足够远了,也没有再主动找沈蕴玉说话了,可偏偏沈蕴玉还是要到她这里阴阳怪气,大发一通脾气,胡乱找茬!
她好像做什么,都要挨沈蕴玉的骂。
石清莲这些时日的委屈也跟着全都爆出来了,当场翻脸,也不管许青回在一旁看着了, “腾”的一下站起来,大声喊道:“沈蕴玉!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我就爱吃别人的东西,要你管!许公子的干粮就是好吃,我每天都要吃!我一天吃八次!许青回!"
一旁的
许青回乍一被点名,"哎"的一声站起身来,道:"怎、怎么?"
“把你的干粮拿给我!”石清莲眼里含了泪,凶巴巴的喊:“没听见吗,我一天要吃八次!”
沈蕴玉也站起了身,他起身起的太猛,身后的玄袍都跟着骤然卷动起来,掀起一股细微的清风,他那张如玉的脸冷的像是结了冰一般,一双眼冷视石清莲,一字一顿的道:“石三姑娘别忘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