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深夜, 师大帖子里有一个叫做晶晶亮的用户发了一条帖子。
《师大食百味小吃铺店大欺客?或遭人陷害!》
徐晶晶是中文系的学生,语言组织能力很好。
她先是把小吃铺事件的前因后果给大家捋了一遍,毕竟食百味在学校知名度不算高,师大好多学生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之后再有理有据地放上证据, 视频的截图一帧一帧地放出来。
她还专门用红笔圈出来, 在七星麻辣烫拿到的A4纸, 和鸵鸟微博上放出的那张小吃铺公告上面的油印一模一样。
而紧接着鸵鸟的视频号就立刻推荐了七星麻辣烫,这一系列操作让人不得不怀疑这背后的阴谋。
帖子发出去后热度不算很高, 学生们这会儿放假了,刷帖子的人本来就不多。
而且这件事情的热度远没有“校花今天对谁笑了”这样的话题能带动情绪,很快帖子就有要沉掉的迹象。
有个用户在帖子下面回复, 【学姐, 你这么做就不怕惹麻烦上身吗?】
徐晶晶回复,【如果所有人都怕引火烧身而选择沉默, 那世界将不会再有光,我们和生在地狱又有何异?】
那个用户给徐晶晶点了个赞,之后便没了声音。
就在这条帖子飘飘荡荡地即将沉底的时候, 深夜刷屏的宋洁净发现了这个帖子。
她立刻把帖子链接转发给伊凡。
伊凡打开链接,看了两眼后,嘴角逐渐上扬。
当天晚上快12点的时候, 《食色》官博转发了师大学生晶晶亮的贴子。
发了帖子没多久徐晶晶就去睡觉了, 早上6点左右,她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
昨天发贴子弄得有点晚,今天早上还要去做家教。
觉没睡够,她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
她闭着眼睛摸到床头的手机,呵欠连天地按亮屏幕,本想是看看现在几点了, 可当她看到手机屏幕的那一瞬间,瞌睡虫全没了。
手机上铺天盖地的微信消息,连几年没联系的高中同学都发来一条消息。
“老同学,你要出名了...”
徐晶晶在各种消息中提炼出一句关键词,【食色官博转发了她的贴子,现在贴子爆了。】
她又赶紧登陆自己的校园账号,她的贴子已经被置顶到了首页,还被管理员加了精,【hot】和【精】的红字飘荡在帖子后面。
这是徐晶晶同学第一次体验到出名的滋味,可她万万没想到,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而食色那边公关部门的同事也是严阵以待,鸵鸟的水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一些,帖子下面食色的粉丝和鸵鸟的水军们撕成一团,隐约觉得水军的力量更强大一些。
说他们更强大也不是太准确,就是更凶残,更不要脸。
早上9点一到,彦颜就给餐饮协会的会长打电话,“廖会长,这件事情餐饮协会必须得帮忙,不能眼看着我们自己商家被欺凌,餐饮协会就坐视不管吧?”
廖会长那边语言很官方,“这个鸵鸟我也是有所耳闻的,但这个事情嘛,协会里面大多是一些老人,老人们平时也不上网,在网络上的影响力其实很弱的,再说,把老年人放到网络上去让那些小年轻评头论足,这不太合适嘛。”
彦颜摔了电话,“妈的!一个个都怕引火烧身,还不如一个大学生正义。”
助理给她倒了一杯拿铁,安慰道,“大学生那是初出牛犊不怕虎,餐饮协会的那群人都是人精。”
彦颜气得一头红发都要炸起来,她蹭地站起身,接过助理手里的咖啡一口闷了。
被热咖啡烫得直翻白眼,又咬着牙骂了几句。
她把咖啡杯塞给助理,“我出去一趟,你让公关部顶住,多找找舆论渠道,这一次要让鸵鸟反击了,再想翻身就难了。”
她开着车直奔大宅院。
外面的喧嚣好像都和大宅院没有什么关系,方老头还是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大光头在阳光之下闪着湿漉漉的光。
江萍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地准备午饭。
伊凡撅着屁股趴在帐篷外的地上,好声好气地哀求霸占了帐篷的猫咪,“喵喵,出来好不好?这个帐篷是哥...”她突然想起这猫咪和大康同岁,都5岁了,然后又改口。
“喵喵,这帐篷是弟弟的,你不是有自己的窝吗?快出来吧啊?”
晓虎抱着两截小胖胳膊,气得直皱鼻子,“我才不是它弟弟,它简直是个大坏猫!”
伊凡好说歹说,那暹罗猫依旧岿然不动,一副尔等屁民能耐我如何的表情。
伊凡翻身往地上一坐,“晓虎,姐给你重新买个帐篷吧,咱们让让它好不好?它都有宝宝了,不可以对它用粗的,会吓到小宝宝。”
晓虎吸吸鼻子,“我也是小宝宝,那是不是我就可以出去抢别人的东西?”
“啊,这...”伊凡一时语塞,晓虎的话好像也没毛病。
彦颜的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近了,从那鞋跟凿凿的声音听来,她好像现在情绪不是太好。
其实在食色能拿出证据,而鸵鸟拿不出证据的情况下,大众是向食色这边偏移的。
可鸵鸟的水军太多,又不停地在网上带节奏,有些定力不足的网友就被带跑偏了。
现在已经有人开始技术分析晶晶亮这篇小作文的真实程度,怀疑她放出的视频都是剪辑的。
听完彦颜的话,伊凡觉得自己之前还是太年轻。
她本来以为提供证据以后这件事情就会过了,没想到这才是开始。
江萍好像在做小炒肉,辣椒炒肉呛鼻的香味飘到客厅。
伊凡吸了吸鼻子,“阿嚏...”打了个喷嚏。
她摸摸鼻子,“是谁在想我?”
彦颜看着她那个傻样突然就笑了一下,“你倒是想得挺美。”
“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彦颜正色道,“你要不去求求方滦,只要他肯站出来为我们说话,以他的影响力,搞一搞这个鸵鸟不是问题的。”
“方滦?”伊凡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彦颜往院子那边晒太阳的大光头努努下巴,“那一位啊。”
原来方老头是叫方滦,她住进来这么久,竟然还不知道方老头的名字。
她又疑惑地问,“为什么他会有影响力?”
彦颜怒其不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是什么大宝贝?天天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
她接着说,“他是方滦啊,曼城曾经的首富,3年前他的独子去世后就隐退了,虽说现在不是首富了,但影响力和话题肯定是还有的,只要他肯下场,鸵鸟估计就歇火了。”
伊凡还欲说什么,江萍在厨房里唤她们吃饭,她又摸了摸鼻子,感觉还是有点想打喷嚏。
把这个想打喷嚏的欲望压下去后,伊凡才对彦颜说,“先吃饭吧。”
彦颜狠狠碎了一脚,高跟鞋“硄”地一声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饭?成败就在此一举!”
“你轻点,别把地砖跺碎了,这些小方砖现在不好找了。”
餐桌上摆着小炒肉、西红柿炒鸡蛋、耗油生菜、煮了个豆腐丸子汤,简简单单的家常菜。
大家洗手吃饭,饭桌上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家常话。
一顿饭吃完,方老头叫住伊凡,冷着一张脸,“你要不要我帮忙?”
伊凡往外走的脚步顿住,她想了想,笑着转身,“爷爷,我再想想办法,年轻人嘛,锻炼锻炼是好的。”
彦颜跟在伊凡身后走出餐厅,她大概懂伊凡的意思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管什么时候来看都是很深的伤痛,现在让方老头出面,方唐的事情肯定还会重新被提起,这就相当于把他勉强愈合的伤口重新撕开。
伊凡把事情在心里过了千万遍,还是觉得不能把方老头扯进来。
公关部那边给彦颜打了一个电话,彦颜接起来“嗯嗯”两声。
她挂掉电话,对伊凡说,“师大的老校长和几个老师在网上联名发帖,自证小吃铺绝对是被陷害的,这个帖子热度还可以,暂时把鸵鸟那边的水军压下去一点。”
过了一会儿,彦颜又接了一个电话。
她回来说,“庞家村的村民们联名写了一封手写信,说是他们村的小胖在你店里干厨师,大家相信你的人品。”
“还有一个说是给你供应鸡蛋的老人,让他的孙子发帖,说你是特别善良的人,让大家不要听信谣言。”
“嗯。”伊凡点点头,带着点鼻音。
自从小吃铺出事后她一直很淡定,因为心里始终有一个邪不压正的信念。
现在看到大家像愚公移山似的一点点凝聚着力量来和鸵鸟对抗,她就有一点鼻子发酸。
“那我也发帖吧。”伊凡说,“论虚的我肯定玩不过鸵鸟,那就正面刚!”
彦颜有点担心,“会被水军骂得很惨的。”
伊凡轻轻笑了一下,“老校长那么大年纪了都不怕,村民们那么淳朴都不怕,我怕什么?”
“行。”彦颜直视她的眼睛,“那我们就正面刚吧,聚沙成塔,何况我们《食色》也还是业内的大号呢。”
彦颜掏出笔记本电脑,打开word,开始和伊凡一起编辑小文章。
在登上微博的时候,她“咦”了一声,随即神色一怔,声音都不对劲了。
“伊凡,齐鸣转发了我的微博...”
“齐鸣是谁?”她居然一时间没有想起那个缥缈村酿酒的齐老板就叫齐鸣。
彦颜的声音有些发颤,“大作家齐鸣啊,大佬下场了。”
......
齐鸣转发了《食色》的微博,配文是“我们的网络是病了吗?”
语气简单平静,和他的文字很像。
彦颜不再理会伊凡,把电脑放到旁边的小茶几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
《食色》微博下的评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反转。
【齐鸣都亲自下场了,大家都散了吧。】
【哦豁,鸵鸟要完!】
【齐鸣不是一向以低调著称的吗?这次下凡是为了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主播彦颜曾经在齐鸣的新书签售会上告过白吧?】
【卧槽,新年大瓜啊...瓜子啤酒矿泉水准备好了,楼上兄弟请开始你的故事。】
伊凡和彦颜的两颗头怼在电脑前面,看到这个评论后,伊凡扭头看向彦颜。
阴沉沉的电脑冷光照在彦颜的脸上,让她化了浓妆的脸砸看上去有点惊悚。
伊凡问,“你曾经向齐鸣表白过?”
彦颜“啪嗒”一声合上电脑,“好几年前的事了,我都忘记了。”
说完话,她收拾起电脑,快速逃离了大宅院。
等出了门,彦颜才开始细想这件事,越想越奇怪,她曾经向齐鸣表白,对方当场就拒绝了她。
在这之后俩人就再也没有过交集。
不光粉丝觉得奇怪,连彦颜自己都觉得这他喵的是见了鬼了。
齐鸣的粉丝是全国性的,秒掉曼城的本地号鸵鸟,那就跟降维打击似的,半小时过后,鸵鸟的微博被封了。
微博官方给出回复,【鸵鸟事件一定加大调查力度,绝不姑息邪恶势力。】
曼城餐饮协会官博也正式发文,【坚决抵制鸵鸟之类的恶性事件,为自己的餐饮企业发声,此次鸵鸟事件,餐饮协会就是食百味最强保护伞。】
彦颜看到这条官博后,又在办公室里怼天怼地地骂了半天。
助理推门进来,“彦总,廖会长让食色转发一下协会官博刚发的那条微博,表示食色一直和协会之间有良好的互动。”
彦颜把手机往桌上一摔,“去他娘的!如果不是齐鸣下场,一个个还在装孙子呢。”
“那...微博我们要转吗?”助理问。
“不转,你就说联系不上我!”
彦颜觉得自从齐鸣发博以后,连她都跟着膨胀了,现在敢公然和餐饮协会叫嚣了。
风波逐渐平息,小吃铺终于在除夕前恢复了营业,而七星麻辣烫则在她们恢复营业的同时关了门。
才几天没营业,感觉像是隔了好长时间似的,屋里落了一层细细的灰尘,工厂把礼品盒送了过来。
店里要打扫卫生,要打包《食色》新年抽奖的礼品。
腊肉切好真空包装就好,口水鸡、桂花糕和四喜丸子都要现做。
店里几个人忙得脚不沾地,感觉事情怎么都做不完,伊凡把一批打包好的腊肉叫人送走。
她给彦颜发了个微信,“腊肉送过去了,口水鸡、桂花糕和四喜丸子晚一点,现做的比较耗时。”
彦颜的信息很快回了过来,“上次你从那个什么齐老板那里买的酒也留一些,我们送精品客户用,包装我这边安排人送过去。”
伊凡这才想起来,还没给齐鸣道谢。
“小老板,桂花糖不够了,您进来一下。”
小胖师傅在厨房里喊了她一声,又把这件事情打岔过去了。
晚上9点多的时候,天又下起了细细的小雪,今年的雨雪好像格外多。
风雪吹得山里的竹林沙沙作响,表姐在壁炉前烤着风湿痛的腿,齐鸣弓着腰往壁炉里又添了一把柴。
表姐捶打着膝盖,问他,“你帮了人家那么大的忙,人家也没说来谢你一下?”
齐鸣在屋里只穿一件薄薄的米色针织衫,随着他弯腰的动作,衣服下精瘦的腰身若隐若现。
他好像没听见表姐说话,继续往壁炉里添柴,火越发地旺。
齐鸣不说话表姐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平时话本来就少,遇到不想说的时候更是惜字如金。
壁炉烤得屋里暖洋洋的,齐鸣直起身,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下来,捧着书坐到了表姐对面的墨绿色丝绒沙发上。
刚看进去两个字,手机突兀地震了一下。
他合起书页,把书放在膝盖上,探身拿过手机。
伊凡,“鸵鸟的事谢谢你。”
齐鸣回过去一句,“没事。”
半晌无话,齐鸣突然说了一句,“明天就是除夕了。”
伊凡握着手机的手一顿,心想齐老板这不废话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白雪赖在伊凡的床上逗晓虎玩,晓虎因为树洞被猫霸占的事情,心里不痛快,白雪给他出主意,“你明天就守在帐篷外边,那猫总要出来吧?只要它一出来,你立马冲进去把帐篷霸占住,谁抢到的就是谁的。”
晓虎不说话了,用自己的大脑袋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伊凡捅捅白雪,“哎...小雪,要是有一个人突然给你说明天就是除夕了,那他大概是什么意思呀?”
“唔...以我多年的追剧经验来看,他大概率是想和你一起过除夕。”
说完话,白雪圆脸蛋上的小眼珠子叽里咕噜转,胸腔里燃起熊熊八卦之火,“谁啊?谁给你说明天是除夕?”
伊凡像是没听到般,自顾自地起身走到窗户边去把窗帘拉上,“厨房的灯亮着,方老头可能在吃宵夜,你吃不吃?我送你下去。”
“好啊,好啊,吃什么啊?”白雪赶紧起身,金鸡独立地站在床边。
伊凡扶着她一蹦一跳地走下楼,“奇怪,怎么灯又灭了?估计是我看错了,我送你回房间吧。”
白雪自从摔了腿以后就搬到了一楼江萍的房间,伊凡不由分说地把她拽进去,人一溜烟遛了。
她跑回房间,给齐鸣发过去一条消息,“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明天一起过除夕吧。”
齐鸣只回了一个字,“好!”
她又给彦颜发过去一条微信,“你不是不回家过年嘛,明天来我家吧,有惊喜。”
“什么惊喜?”彦颜问,“明天我要和团队一起过除夕,惊喜不够大我就不去了。”
伊凡,“齐鸣,够不够大?他明天来我们家过年。”
彦颜,“我去?我去!”
第二天一大早,伊凡就在厨房里忙开了,腰上系着围裙,从冰箱里往外拿菜。
用冬笋、鲜香菇、西蓝花、银耳做第一道素菜,烧四素。
因为是纯素菜,伊凡避开了佛教“五荤”里的葱和蒜,油用纯素的菜籽油,只放食盐和蘑菇粉提鲜,菜品虽然简单,但看上去干净清爽。
第二道素菜是鱼香茄子,颜色红润油亮,吃起来有鱼香味,但也是一道纯素菜。
之后又做了一道松仁炒玉米,这道菜是鲜甜口味,刚好和鱼香茄子的浓郁酱香综合,一咸一甜,吃起来层次更加丰富。
做好的三道素菜用保温饭盒装好,她去客厅叫方老头,“方爷爷,您要的素菜我做好了,是现在给您吗?”
方老头扶着额头晃了晃脑袋,“你先放厨房吧,我这会儿有点头晕。”
“要不要紧?”伊凡赶紧问道,“我送您上医院看看?”
方老头摆摆手,“我吃过降压药了。”
伊凡又问,“那您要去的地方远吗?打电话请司机来给您开车。”
“不必了。”方老头再次摆摆手,“你收拾收拾,陪我去一趟吧。”
伊凡想到方老头的身份,可能家里的事也不方便让外人知道,便答应着上楼去换衣服。
出门的时候她还担心晓虎会吵着要跟去,没想到那孩子倒是执着,从吃了早饭就一直守在他的树洞前边,和那只暹罗猫大眼瞪小眼。
一个不出来,一个想进去,就这么一直僵持着,连伊凡他们出门都没注意到。
车子出了门,按导航上的路线一路朝南山开去。
今天是过大年,南山公墓祭拜的人不少,到了山脚下就开始堵车,车子走走停停,平时10分钟就到的路,今天愣是走了半小时。
“是去公墓吗?”到了公墓入口的时候伊凡问道。
她听说了方唐的事,自然地想到要去公墓。
方老头看了看公墓门口排着长队等进场的汽车,红色的尾灯在山路上盘旋,这会儿进去估计要花点时间。
他朝左前方指了指,“先上观音庙。”
伊凡点点头,顺着山路盘旋而上。
过大年的缘故,小小的庙宇里也有了些烟火气。
方老头说是来看唐师傅的,便有个年纪轻一些的女师傅引着他进了后边的小厢房。
伊凡在门口踟蹰,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
她想了想,还是就在门口等吧。
等了几分钟,那年轻的女师傅走出来,对伊凡双手合十拜了一下,“姑娘,外边风大露寒,您跟我去烤烤火等着吧。”
伊凡也双手合十回了一个礼,“劳烦您了。”
她被引进了正殿旁边的一间小偏房里,房间小小的,也就10来个平方,几张矮凳,中间摆一盆半燃不灭的火盆,倒是多少也有一点温度。
伊凡坐在小偏房里,能看到观音殿大门口的回廊。
方老头很快便从偏房里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一件烟灰色棉袍的女师傅。
那女师傅年纪和方老头差不多,脸色白皙,整个人感觉烟雾蒙蒙的,像要和南山上的雾气融化在一起似的。
伊凡看到了,忙起身走了出去。
她听到那女师傅对方老头说,“我知道你过得好就放心了,以后别来了,我年后就正式皈依,你再来就不方便了。”
女师傅转过身,郑重地朝伊凡拜了拜,“姑娘,谢谢你!”
伊凡回过礼,跟着方老头一前一后地走出观音庙。
“还要去公墓吧?”伊凡发动汽车,转过头问了一句。
方老头点点头。
也许是大家都要回家做年夜饭,这会儿下去公墓门口就少了很多车。
伊凡停好车,在公墓管理处买了一束白菊,又买了一些果子,几个苹果和几个橙子,沉甸甸地拎在手里。
她跟着方老头一路往上走,在一个公墓前停下,大理石的墓碑上几个烫金大字——爱子方唐之墓。
伊凡在那墓碑上看到了客厅墙上照片中的那个人,年轻英俊,那双酷似晓虎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盯着她看。
她把果子取出来摆进墓碑前的果盘里,又拿出那束白菊郑重地放在一边。
墓碑很干净,她只是拂开一片刚掉下的枯叶。
方老头沉默着在墓碑前站了良久,掏出一个白瓷瓶,拔掉瓶塞,把琥珀色的酒液撒在旁边的草坪上。
山风吹得凉飕飕的,伊凡裹了裹身上的白色羊绒大衣。
她看到那熟悉的酒瓶,正是刚从齐鸣那里买酒回来那天,和四喜丸子一起给他打包带回去的那份。
当时伊凡怕他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小小的一个瓷瓶,她也只装了半瓶。
谁知道就这,老头还藏下来一半,留着上山这天和儿子分享。
曾经曼城叱咤商界的首富,其实最想做的是一个父亲。
山上的风更凉了,吹得伊凡的一头黑色长发在空中乱飞。
齐鸣今天也来祭奠旧人,刚好从前几排的墓碑前走过,不经意间一抬头,灰蒙蒙的山里一抹熟悉的娇小身影,黑发翻飞。
他愣了一会儿,转过身,继续往山下走。
从南山下来后,伊凡给方老头打了声招呼,要先去商场给晓虎买一顶帐篷。
那孩子天天撅着屁股趴在帐篷前,怪可怜的。
走到绕城路路口的时候,前面有两辆车剐蹭了,原本是双车道,现在只有一条道能走。
伊凡刚好开到出车祸的这条车道上,现在要并入旁边的车道,她技术不好,路虎车车身又大,她试了好几次都过不去。
此时从旁边车道的后方开上来一辆冰川白的奥迪A8,这辆车在离伊凡二十来米远的地方就停住了,替她挡住后面的车,让她轻松地并入车道。
从商场买完帐篷回来,伊凡一眼就看到刚才为她让路的那辆奥迪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大宅院前边的停车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