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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祯悄悄拉了拉贺胥的袖子，把声音压得极低：“把东西藏起来。”
贺胥‘哦’了声立刻把怀里的东西藏在了床单下边，免得被这位盛气凌人的老妪看见再惹出什么么蛾子。
他俩也没见过大宅里的勾心斗角，都缩着肩膀低着头，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站在商姑娘的身后，林祯发现她的身体是紧绷着的。
她姿态放得很低，哪怕语气也是伏低做小，一遍遍地央求老妪放行。
老妪手一叉腰，虽没有让身后跟着的小厮真的将林祯和贺胥打出去，但就是不肯通融。直到商姑娘跪下来求她，她才扬了扬眉梢，目光越过商姑娘往林祯和贺胥身上一放，突然笑了：“连巫神医都束手无策，我不信你身后的这两人有通天本领，还能将踏入黄泉的小少爷救回来不成！这段时日你带回来的揭榜骗钱的下三滥还少了？我知道你心念小少爷，可再如何也要擦亮眼啊！”
林祯躺着中枪，安慰自己没必要和古人置气。
商姑娘不再伏小做低，力争道：“这二位可是阿奴于紫杉仙境请来的神仙，自有通天的本领，容不得你胡说！”
“紫杉仙境的……神仙？”
老妪半信半疑，不过她还是敬畏着什么，收起了打量的目光，又问：“当真？”
林祯本来是想解释她和贺胥的来历，看见老妪转变态度，心里便放弃了。
她还真得冒用神仙身份，不然她和贺胥连病人都见不到。
想着也是为了救人，既然是神仙应该就不会怪他们，等见到病人再解释来历就好，不然有人拦着不让进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事。
林祯点了下头。
老妪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半圈，试探地说：“……听闻神仙已能将雷电召唤自如，不知二位能否让我等凡夫俗子开开眼界。”
林祯抿唇沉默。
老妪立刻用赔罪的语气道：“二位莫怪，实是近来自称神仙的宵小层出不穷……”
林祯没能接老妪的话，此时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祯和贺胥身上。
平时贺胥小聪明挺多，林祯装作撩刘海，语速飞快地问：“贺医生，怎么办？”
林祯：“让我俩给她召唤闪电呢。”
贺胥想了想：“那简单。”
“什么？”林祯一愣，没想到贺胥还真有办法。
数道目光之下，只见贺胥伸手进裤兜摸了摸，掏出了一个煤油打火机。
贺胥拨了两下打火石。
‘啪’得一声，火苗蹿动。
林祯想起来了，贺胥会转打火机。
他把玩着打火机，打火机在他指缝中游曳转动，速度很快就像是他手上起火一样。
一通熟悉操作后，贺胥合上打火机的同时，对准右手吹口气，火苗就像是被他吹熄的一样。
林祯连忙抢过贺胥手里的打火机：“行了行了！”
贺胥怀里还抱着氧气瓶，他们一路从山下下来，氧气瓶受到颠簸，遇到明火很可能有爆炸风险，要是炸了这里所有人都得玩完。
贺胥抬头，虚张声势地问老妪：“现在信了吗？还是非要我召唤雷电将你劈得外焦里嫩你才相信。”
商姑娘气势足了不少：“只有神仙生来便有灵力，不需灵石辅助也能施法，你还不放行！就不怕怠慢了神仙！”
老妪哪还敢再说什么，忙说：“二位请随我来。”
霍家大宅多是木制结构，不过造型也有很多奇特的地方，不像古装剧里常见到的建筑，这里更像是一个大型武馆。
老妪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半开放的前厅，林祯听见前厅有细微的交流声，猜测这里应该是家主会客或者议事的地方。
老妪让她和贺胥先原地等候，她快步进去通报。
等老妪走后，林祯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贺胥说：“我从没有这么心虚过。”
林祯和贺胥等了好一会儿，老妪才折回来请他们进去。
等他们俩一进前厅，立刻就有数道目光沉甸甸地落在了他俩身上。
不过林祯还不及去辨别这些视线分别来自什么人，她一眼就看见了阿奴的小主人。
厅中央放了一张木藤椅，阿奴的小主人被放在椅子上，身上盖着一张厚重的被子。脸色苍白，脑袋没有力气地耷拉在椅背上，整个人像是随时要从椅子上滑下来。
正如林祯在后门听见的那样，前厅里的其他人确实是在等他咽气了。
“听闻二位是紫杉仙境——”
头顶飘来一道女声，不过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林祯进入前厅后目光就锁在了霍家小少爷身上，她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了霍家小少爷身边。
急诊科医生就是这样，当工作时眼中就只剩下患者了。
林祯注意到霍家小少爷额头有薄汗，一直有微弱缓慢的喘气动作。她小心地揭开被子一角，又伸手去扯开霍家小少爷的衣领。
头顶又有一声呵止，不过被刚刚说话的女声打断：“无妨。”
贺胥抬头朝女声方向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穿着雍容，坐在前厅两个主座之一的位置上。
身后站着两个伺候的丫鬟。
这阵仗也不难猜身份，是霍家夫人无疑了。
此时前厅的人并不少。
前厅两侧各并排放了三套桌椅，不过这么多人却只有一人落座，这人是郎中打扮，他右侧的小木几上放着一个木制的盒子，瞧着像药盒。
身后端端站着一个小药童，小药童见贺胥打量，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贺胥心道一声‘小屁孩’，估计林祯初步检查差不多了，利落地撤回了眼。
他心里对落座之人的身份也有了猜测，应该就是被老妪反复提起的‘巫神医’了。
“先吸氧。”林祯说。
林祯扯开霍家小少爷衣领时发现，在他吸气的时候锁骨处有明显的凹陷，这是典型的缺氧努力吸气的表现。①
救人要紧，贺胥也没再把氧气瓶藏着掖着，他暂时放下手里其他东西，把吸氧管接口连上氧气瓶，随后取出在医院就准备好的肥皂液涂在衔接部位。
确定没有漏气问题后，贺胥才缓缓开阀门。
在贺胥操作氧气瓶时，林祯取出温度计夹在了霍家小少爷腋下，然后给霍家小少爷测血压。
他们俩上来就忙碌起来，前厅的众人已经用目光来来回回地把他们俩扫了几十遍，视线触及到林祯他们带来的东西时变得困惑不解。
这些是什么玩意儿？
他们从未见过！
霍家夫人瞧了瞧林祯，随后去看巫神医，想从巫神医的表情里寻求答案。
巫家世代从医，巫家说是九州第一医药世家也不为过。
而巫家这一代家主，巫神医师承紫杉仙境，自然是能够辨别厅下这两人身份的。
巫神医却并没有给霍家夫人眼神，目光直直地放在林祯身上。
身后的小药童忍不住问：“先生，他们难道真是……”
巫神医没有回答。
小药童只能噤声，连同霍家夫人也只能暂把疑问咽入腹中。
“82/60mmHG。”林祯和贺胥交流测出来的血压。
取出霍家小少爷腋下温度计，林祯说：“体温38.5℃。”
血压偏低，发热程度明显。
林祯拿出听诊器，听到患者肺部有少许湿啰音，湿啰音类似鱼缸里的水泡音，肺部有炎症就会听见湿啰音。
林祯说：“有湿啰音。”
贺胥给霍家小少爷供上了氧，问：“是肺炎？”
林祯说：“得看胸片和白细胞计数才能确定。”
肺炎多数是因为细菌病毒和微生物入侵肺部引起的炎症，白细胞是人体卫士，如果霍家小少爷真是肺炎，白细胞为了吞噬这些细菌，白细胞计数一般都会升高。②
贺胥说：“现在也没法拍胸片和做血常规啊。要不先用药，我看他已经很严重了。”
贺胥低声对林祯说：“一屋子人都在等这小孩咽气了，咱先稳住这小孩的生命体征，然后再想办法把人送到医院，他们不是会御剑飞行吗？应该很快。我看那个商姑娘就挺靠谱的，要不就让她送，应该不会给我们惹麻烦。”
林祯觉得贺胥说得在理，商姑娘很明显是和阿奴一边的人，他们都对霍家小少爷忠心，人品应该也不会差。
考虑到这屋子里也不止她和贺胥两个大夫，林祯这才抬头去看霍家夫人，“小少爷吃过什么药？”
给霍家小少爷用药前也要考虑药品相生相克的情况。
霍家夫人盯着林祯看了一会儿继而又去看巫神医，像是在等无巫神医首肯。
巫神医微微颔首后，霍家夫人才开口：“各位大夫，把你们的方子给这位姑娘瞧一瞧吧。”
这个时候林祯和贺胥才知道，原来这屋子里不止巫神医一个郎中。
满屋子站着的都是郎中。
在霍家夫人发话后，他们才将方子交上来，唯独巫神医没有动作。
等贺胥去找巫神医要方子的时候，跟着巫神医的小药童道：“小少爷体虚至此，灌下再多药材也是枉然。若药性太燥，只会急急要了他的命。”
这话说完，其他郎中且露出惭愧的表情。
贺胥冷哼一声，小药童的这话的言下之意他听懂了，巫神医断定霍家小少爷要死，所以没开药。
他嘀咕了句‘小兔崽子’，随后把收集起来的其他人交上来的方子给了林祯。
林祯看着手里的方子，眉头不由地皱起。
她差点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这里是古代，这里的医疗背景无限趋于中医。
她手里的方子里写着的都是一些中药药材。
不会有医生建议中药和西药一起吃，所以这个时候林祯也没有那么多经验去辨认哪些中药会和西药相克。
她索性放下方子，取出一盒阿莫西林。
阿莫西林是抗生素，可以用来治疗肺炎，一般可以和中药一起吃。
林祯撕开包装盒，正要喂给霍家小少爷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的巫神医忽而启唇：“姑娘既然给病者服了药，想必是知道病者的病症了。”
林祯并不喜欢这位巫神医，所以没有理会他。
但下一秒就有人上前一把抢走了林祯手里的阿莫西林。
派来抢走阿莫西林的是霍家夫人身后的一个丫鬟，不知道是不是整个霍家像个巨大练武场的原因，所以家里的丫鬟力气很大，贺胥想去抢回来都没能抢过。
林祯忍着气，转头看着巫神医。
她看出来了，霍家夫人其实是在按照巫神医的指示做事，她只好老实说：“风温肺热病。”
风温肺热病是肺炎在中医的叫法。
说完，林祯说：“可以把药还给我了吗？”
“风温肺热？”巫神医一副惋惜的口吻：“姑娘恐怕不是紫杉仙境的神仙吧！”
他瞧了瞧霍家小少爷：“他可不是风温肺热病。”
说完巫神医端起手边茶盏往霍家小少爷眼前一放，变故就在这瞬，原本浑身无力的霍家小少爷忽然挣扎起来，身体本能地向后缩，极为恐慌地要躲开眼前的这杯水。
等巫神医挪开水时，霍家小少爷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起来。
看见霍家小少爷这反应，林祯和贺胥呆猛地愣在了原地。
这是很明显的恐水反应！
林祯和贺胥的表情变得极为难看，林祯脸色都沉得化不开。
有什么病会有恐水反应！恐水反应意味什么！
狂犬病！
而狂犬病最初的症状就是发热、疲惫！完全符合阿奴向他们讲述过的病症。
死亡率是100%。
林祯下意识转头去看霍家夫人：“家里有狗？”
霍家夫人：“有几条看家护院的狼犬，怎么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