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冥》1001

　　郝师爷打了个哈哈，竟是踱步到周庆边上和他站在一起。

　　韩征见此，心中有些了然。

　　看这两人架势，一副很熟悉的样子，也难怪会发现有同样的气味，估计是二人和那人贩子也有过接触，却是不知道这几方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看着这个坊间流传的外号白面鼠的郝师爷突然出现，韩征敏锐察觉到原本锋芒毕露的胡泊舟气势为之一滞，好像蓄势待发的利剑重新套上了剑鞘。

　　眼前的形势发生了微妙变化。

　　“胡大人剑法刚猛，神鬼辟易。郝某虽不懂武道，但也听说过过刚则易折的道理。”郝师爷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胡泊舟冷哼一声道：“刚不刚是胡某的事，做不做父母官是你们衙门的事，杨安黎当真就不管流民死活，缩在城里不出来了吗？”

　　“哎，胡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城外流民营井井有条，民心安稳，这都是杨知县的功劳……”

　　韩征看着二人交锋，暗暗皱了皱眉。

　　在他印象中，说书人有说过朝廷以武立国，但天下开平之后，便以文官治天下，武者不得无故插手内政事务。

　　只是没想到武职竟被打压到如此地步，一个没有编制的县衙师爷，见到钦天监的强者也敢给个软钉子，当真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最后一通扯皮，以周庆赔偿老妇人一笔银钱，打人的手下由郝师爷带着前去县衙领罪结束。

　　老妪哭哭啼啼和众人渐渐散去。

　　韩征看着胡泊舟有些意兴阑珊远去的背影，内心复杂起来。

　　马如山之前一直鼓动他加入钦天监，并且许以优待条件，说不定还在那本功法上写了推荐自己的事情。

　　若是现在就拿出那本奏报交给胡泊舟，说不定自己人生就会立刻转折，不用在这辛辛苦苦等转机。

　　可韩征并不想暴露自己的秘密，身怀异能又没后台，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事情。

　　但作为天下武道巅峰所在的钦天监，韩征又十分的向往。

　　可今日所见所闻，让韩征感到十分憋屈。若是这样的钦天监，处处受到掣肘，还不如自己私下解决些问题来的痛快。

　　犹豫之间，胡泊舟渐行渐远，韩征放弃了现在就投递奏报的打算，转身走进了大顺米粮店。

　　门口台阶处，两名打手跪在原地等候郝师爷和周庆出来，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担忧和悔过之意。

　　韩征从其身边走过，悄然为二人打上追踪虫标记，然后卖进店内。

　　“客官要买点什么？”伙计看到风波平息之后，第一个客户上门高兴地接待起来。

　　“先帮我称个十斤好米，二斤荞麦，其他的我再看看。”韩征抛出十两银子随意道。

　　“好嘞，您稍后。”

　　韩征装着挑货的样子，在店内各处走动，一会抓点粟米看看货色，一会问问白面价格，拖延着时间。

　　手下仆宠已经悄然遍布整个店内，向着各处散布开去。

　　店内的布局，人员配备，钱财收纳的密柜，如同地图一般出现在韩征的脑海中。

　　尤其是看到二楼的一个保密性极强的密室内，周庆和郝师爷密谈的样子，更令韩征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多谢师爷解围，否则今日还是正是难了。”周庆心有余悸道。

　　“放心，杨大人心中有数。这钦天监一亩三分地不在民生上，他们没权力过问此事。”郝师爷笃定道。

　　“师爷说的对。”

　　周庆表面呵呵应对，心里却是直犯后怕。

　　心道你这师爷是不知道被胡泊舟盯上的感觉，那目光中的锐意简直令他喘不过气来。

　　“对了，师爷您今个怎么来？”

　　“嗯，有人报告东阳酒店那边出了点意外，我顺道过来看看。”

　　周庆疑惑道：“还有事麻烦师爷亲自走一趟？”

　　“此事……与你无关，我们今明两天只要继续按计划进行便是。”郝师爷摸着胡子道。

　　“师爷稍等。”周庆会意，转身去了密柜取了些金票和银两。

　　“黑虎帮和极武门已经先交了部分分润，金票师爷您带着。这还有些银两太沉，我让那两家仆帮您拿着和您一起进城。”

　　“也好，这样顺道让他们做个去衙门认罪的样子，也算给胡泊舟个面子……”

　　片刻之后，韩征不紧不慢地一手拎着二十来斤各式杂粮袋子，一手挂在一包盛泰的包子，眼见着郝师爷唤来的衙役“押着”两个打手返回东禹城。

　　他思索消化着二人的对话，返回了流民营。

　　时间已过中午，今日的街角较往日清净了不少，平常在街上等待施舍和乞讨的孩童倒是不见了身影。

　　等到韩征又来到了河堤之上，便远远瞅见舒英华正坐在一颗柳树下，在地上写写划划，还不时地抬头张望。

　　韩征微微一笑，走了过去见了个礼，舒英华也连忙站起身来回礼。

　　昨日约定下午跟着舒秀才的识字，想不到他竟然来的这么早。

　　二人简单寒酸后，便切入主题。

　　没有书本，舒秀才博闻强记，把启蒙的书本内容给韩征默写出来。

　　没有笔墨，便在土地上倒了些河水，抹平了一笔一划教给韩征。

　　韩征这边也是打起精神，拿出前世冲刺考试被单词的劲头，强行背记。

　　也不需要多高深的文化造诣、诗词文化解读，完全围绕只要能满足常用读写为目的。

　　这期间，韩征偶然会找个借口，把马如山写的那份奏报里画的字符拆解出来几个请教舒秀华。

　　结果和他设想的一样，苏秀才也不认识从奏报里面抠出来的字符。

　　这份奏报里用的密文，估计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的文字，而是钦天监内部自己订立的加密文字。

　　韩征只得放弃了对着奏报的解读。

　　二人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投入，一下午很快过去。

　　日头刚开始下山，河堤上又走来一个韩征熟悉的身影。

　　韩征那片的甲长卢向晨，正和其他甲长一起，返回各自的区域。

　　“卢大叔。”

　　韩征看着这不太常见的情况，连忙叫住了卢向晨。

　　“哦，是韩征呀。”卢向晨打了个招呼，一低头意外道，“你这是在学字？”

　　“正是。”韩征将舒英华和卢向晨互相介绍了下。

　　“还是小哥儿上进，在这里也不忘学习。回去就收拾我那不成器的崽子……”卢向晨了解后恨恨道。

　　韩征连忙打断了这位老父亲的思路，问起为何召集这么多甲长开会。

　　一番了解之下，才知东禹城周边乡下村镇秋收在即。

　　知县老爷杨安黎组织流民中的青壮年去协助秋收，计划以工代赈，有些地方甚至要协助兴修水利，都需要不少人手。

　　只要去做工，不仅可以管饱，结束还可以领些许口粮回来，甚至会在以后流民身份识别时，以此算作福点。福点积累足够时，便可转为平民。

　　卢向晨他们被召集起来宣布这事，甚至分配了任务带回去执行，明早一早就出发。

　　“哦，听上去倒是不错。”韩征表面应和道，心中却是起了些冷意。

　　若不是在坊市见识和听到郝师爷那番作为，他还真会以为这是一个善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