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阳咬了皮之后, 在盛向试图拉回自己时,一溜烟地逃回到了自己家,还在快去睡的时候给他发了个挑衅的表情包。
但第二天, 季羡阳占据上风的气势被自动砍掉了大半。
因为睡得太晚,他没有和盛向一起去学校,而是又恢复到以往那样,离早自习开始仅有一分钟时, 教室后门才出现了季羡阳有些慵懒的身影。
季羡阳身着暗色外敞的冲锋衣, 将加绒卫衣的帽子戴上, 又回到了曾经的勿近感。
他与盛向对视了一眼,看着他的笑颜慢慢变为唇缝紧闭,立马避开了他的视线,摸着鼻尖坐在了靠窗边,单手抵着太阳穴, 转着笔, 开始了假期后遗症的神游模式。
季羡阳的窗前洒了几束光柱, 从山尖处逐渐冒出,刺得让人竟产生夏日的错觉。
这老天也许真跟人们的心情相关。
提前返校的高三学子怨言冲天,这太阳就跟他们对着干, 散发的光耀比过年时更让人感觉发热。
季羡阳是班里第一位脱掉外套的勇士, 而后班里的人都跟着他作死。
昏昏沉沉的课堂一度过, 人们的沉睡神经就被下课铃转换成了兴奋神经。
季羡阳靠着窗边, 和丁鹤讨论着他在过年期间的战绩。
稍带冷气的风吹过季羡阳发丝, 让他停战揉了揉眼,单肘撑在窗台, 打算歇一歇。
一进入高三下学期, 将近四个月的学习生涯进度加快, 节奏变得更加紧张,学生的压力和焦虑也在慢慢更上一层楼。
枯燥、沉闷,这是季羡阳原本对高三的定义。
但当他现在正亲身经历时,他才发现,这苦海之下,还有陪他一起疯闹的同伴。
可好似除了六班不太像高三冲刺班的样子,其他大部分班级,下课后,也没见几个人在走廊上闲聊。
大概六班都是群疯子吧,越到紧张时刻,到了放松时间,就想尽办法发了狂的闹。
盛学霸例外。
在绝大多数人在教室吵闹时,他就坐在座位上给来向他问题的人讲解,语气温柔,思路清晰,两点酒窝挂在脸上,将乐于助人的品质展现地淋漓尽致。
听不懂题的人听了几遍后也很不好意思讲明自己没听懂。
“……”季羡阳转了几下笔,盯着正在给几名同班同学讲题的学霸,嗓子很不舒服地咳嗽了几声。
挨着盛向坐的几人,统一抬起头望着他。
“羡儿,嗓子不舒服吗?”丁鹤关心道。
“被风刮了一下喉。”季羡阳很轻地扫过盛向,准备坐下去看书。
但一阵凉风吹过,季羡阳就立马打了个喷嚏。
“今天就到这里吧,讲太多一时半会儿可能消化不了。”盛向合上复习资料,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我先处理一件私事。”
季羡阳听到后,有些疑惑地转过头。
一瞬而间,季羡阳身上多了件冲锋衣,眼前是盛向有些隐忍的脸。
“把外套穿好。”盛向抬眼看着他,像是在威胁,“我不说你就乱来是吗?”
“……”季羡阳鼻腔有些不太舒适,但还是皱着眉,忍着气,“我就是热了。”
他啧道:“可是你也不和我说话,昨晚就咬了你一下,你们学霸就这幺小气?”
盛向嗖地一下将冲锋衣拉链拉到他下巴位,顺手拽了一点过去:“学霸心眼都很小,特别是我对你。”
季羡阳微微瞪眼,扫视着周围大部分人的惊讶眼光。
他降低音调,轻推开盛向:“我又不是要往死里咬。”
“不是这个,”盛向将一旁的运动水杯递了过去,露出笑,温馨提示道,“我是说外套的事情。”
“哦。”季羡阳一把抓过运动水杯,将它塞进书包,“我也不会就吹个风,突然就感冒了吧?身体素质没这么差。”
盛向伸出手,用手背去轻碰季羡阳的脸颊,待了几秒又收回了手:“你看着吧。”
季羡阳看盛向起身出了教室,有些疑惑地喝了一口枸杞茶,望了一眼黑板上方的圆钟,拎着书包去了操场。
全校只有苦命的高三学子在校内逛荡,虽说立了春,初春暖阳滋润着万物,但绿叶表面还是带着雾气,尤其到了将近半昏的时刻,霜点还是爬到了植株之上。
季羡阳的训练队被分为艺考和特招赛两拨,他所在的特招赛队伍里,训练强度比之前更强,让他有些吃不太消。
离他比赛只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以往他还觉得,时间还很长,训练可以偷一下懒,但是现在,他的精力,得更加集中。
加上季羡阳这一略微拔尖的体育生,一段时间下来,因训练受伤的人越来越多。
季羡阳因为总想超越自己,想比以前做得更好,动作不到位而让他荣幸成为受伤排行榜里的第一。
这比他打架受的伤还要多。
他一脱衣,手腕和脚踝就露出创口贴和膏药贴。
外加轻微感冒。
盛向那天让他等着,放学还塞了盒感冒药给自己,他还挺纳闷,嫌盛向瞧不起他。
直到隔日季羡阳从床上起来时,感觉头有些昏沉,说话带着鼻音,他才从心底里佩服盛向的预言。
人的身体机能具有自愈功能,通常情况下,轻微的鼻塞在七天左右就会痊愈。
季羡阳吃了感冒药,七天左右也好得差不多了。
全校开学后,冷清的校园又像往常一样喧沸,高三奋斗百日的启动仪式开幕后,学校为了再次鼓舞学生,将红横幅挂满了走廊外的白色瓷墙上,每日都在广播里念一段励志的名言。
墨绿色黑板上的倒计时在逐日减小,桌面上的纸张越积越高,与各地区题库打交道的时间愈发加长。
山城温度随着高三的紧张日子渐渐上升。
人一忙碌起来,就会忘记时间。
就宛如永动的机械,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刷题,翻页,换笔,都是日复一日重复最多的动作。
季羡阳再多加一项,像大多数体育生一样,负伤训练。
学校为季羡阳定制的训练更多的是加强他起势和最后冲刺的爆发力,但因为季羡阳有些急,进而应了来自教练的肌肉拉伤预言,贴上了好几张膏药贴。
汗珠在季羡阳下巴处汇集,顺着线条流进季羡阳训练服内,也将创口贴浸湿,一路滑至下腹。
“羡儿!这儿!”丁鹤双手捧着盛向的保温杯,给他呈上,“学霸说你的水喝完了,这儿是枸杞茶。”
季羡阳嗯了一声,有些喘地接过,准备掀起衣角擦汗,准备问那学霸在哪儿。
“别掀。”盛向从他身后突然出现,按住了他的手,解下他的护腕缠纱,重新拿起新的纱布,给他缠上,“用毛巾擦,我给你换纱布。”
“膏药贴多买了几盒,你脚踝的伤,回去再擦药,书包里我也有给你放。”盛向给他披了件外套,走在他的身后。
走出校门后,乔沂喝着饮品,走在三人中间,歪头对贴了很多创口贴的季羡阳道:“羡哥,你训练别太累,自己还要上课的,又有这么多卷子要写,你离校集训……”
“没事,我能承受。”季羡阳扭动着手腕,淡淡地回了句。
乔沂嘟了嘟嘴,没有再说话。等季羡阳走过了桥,与乔沂和丁鹤作了别,就和盛向并肩走着。
有时他不想当一名体育生,因为不常待在教室,进度或许跟不上,也看不到盛向,一天下来,除了一日三餐,上下学一起,私人共度的时间季羡阳都能清楚地计算出。
但他也为自己是一名体育生感到幸运,好歹学习不行,他有另一条路去抓自己的梦。
至于补足进度的事,有他学霸同桌。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可以突然闯入那人的世界,未来也会有他的身影。
现在面临的是,季羡阳要去市中心体育局训练中心集训,让他有些不舍和热奇。
热身训是一个星期,超强度训练是半个月,加在一块儿,一个月就快过完了,而后即将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意义重大的比赛。
他其实很憧憬,但也有些紧怕。
季羡阳紧抿着嘴唇,时不时地去瞟几眼盛向。
他敏锐地捕捉到季羡阳的举动,转过头望着他,嘱托道:“在那里集训,一定不要强撑,有什么事就打电话。”
“我这个学渣都没时间,学霸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啊?”季羡阳闷气道。
“我会挤出来的。”盛向把书包递给了他,微微偏头,“进去吧,明早还要离校。”
离校这件事又让季羡阳的情绪涌了上来:“不是,凭什么我能送你,学校就要我们五点就走,不让人送吗?”
季羡阳垂着眸,在转身前说出了犹豫很久的话:“你会抽空想我吗?”
盛向好像就等着他问这句话,很自然地指了指自己的檀木别针:“用不着抽空,你不在我就会想。”
季羡阳摸了摸鼻尖,微勾着嘴角「嘁」了一声,钻进了小区。
有些话就像风,吹过心脏,就带来了生根的种子。
好像也没那么糟。
就将近一个月而已,又不是什么分离。
季羡阳推开自家门就开始收拾行李,阻止卓敬往箱子里狂塞东西,一直到半夜才消停下来,浅睡了五六个小时。
凌晨五点的城市,还未被晨光完全照熹,稀星隐约闪现,顶在建筑上空,圈出了层层光晕。
去往体育局的大巴停在了季羡阳小区,明晃的车灯将昏黄的大道照得通亮,让季羡阳眼睛有些睁不太开。
车上坐了来自不同学校的体育生,基本都戴上了耳机,闭眼靠着座椅。
季羡阳把行李拿给了司机,扣上了棒球服的纽扣,撑着行李箱,抬头就看见了与他同样进了特招赛的两名男生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疯狂招手。
他有些疑惑地盯着那两人,因为隔着窗,季羡阳看不太清他们的嘴唇。
看着那两人轻拍窗的动作一下停住,季羡阳顺着他们的视线准备转头。
“记住不要受伤。”
熟悉又很近的声音在季羡阳耳后响起,行李箱被那人用手往里一推,稳稳地靠在门一侧。
季羡阳立马侧过头,正看见一位身着校服的男生站在他身侧,把他带的东西放在自己手里。
“你……”
“怎么可能不来送你?”盛向抚过季羡阳有些过眉的刘海,忍笑道,“给你的,上车再看。”
季羡阳眼眸像是被擦亮,有些洋意:“学霸这么贴心啊。”
司机将行李箱装整整齐后,对季羡阳点头示意。
季羡阳将东西抱在手里,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温热的豆沙馅包,塞到盛向怀里:“拿着,我上车了。”
那人一笑,准备开口时又被季羡阳抢先说了出来。
“不喝冰的,不逞强,不熬夜。”季羡阳在台阶处望着盛向,机械地背出盛向给自己说的原则,“我知道了。”
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隔着窗,与站在光柱下的那位少年对视。
谁都没有说话,但都知晓对方想的什么。
大巴缓慢启动,季羡阳也转过了头,靠在椅背上,打开了那黑包,发现是一个鞋盒。
季羡阳失笑了一下,将盒子打开,发现是一双专业跑鞋。
线条流畅,整个重量很轻巧,也很有弹性,季羡阳穿过很多专业跑鞋,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
这双鞋,能排得上榜。
翻过侧边,商标的一旁刻着「」的英文字样。
季羡阳看了很久,在心里笑骂了一句,打开了与盛向的聊天框:
【拽羡】:谢谢男朋友。
季羡阳发完信息后,整个人就倒在了座位上,看着窗外不断向后移动的建筑和跟随自己的初阳,慢慢将眼闭上。
一个月罢了,他过得起。
他跑得快,能抓到他。
作者有话说:
去往集训,就会奔赴赛场了!
感谢每一位阅读至此的小可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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