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魏瑾宜又找上了魏临,左右瞧不见殷公公,心情好了些许, 只不过在见到魏临的时候,脸又沉了下去。
“听说皇兄要在昭文馆出师的生徒中, 替臣妹择一夫婿, 也不先问过臣妹的意思。”
“朕不是让人将你请来了?”
魏临将一个明黄色的册子翻开, 看了几眼,又搁到案上,“这便是近几年出师的名单,品性家世以及官职都记在上头了。你看看有哪个中意的, 便跟皇兄说。”
魏瑾宜拿过册子翻了几页, 兴致缺缺,“都是些无聊的记录, 也没个画像之类的, 叫臣妹如何选?”
“驸马最要紧的是品性,容貌倒是最次了, 你难道就只看脸?”
魏临突然想起长相俊美的崔将军, 没好气地睨她一眼, “崔将军你是别想了, 他早有良配, 想必你也不愿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招驸马一事, 已拖得太久,魏瑾宜心知再拖下去,魏临的耐心也要被她磨光了, 只得不情不愿, 拿起册子认真翻看。
不能太无用, 也不能太有权势。
太有权势的不好掌控,太无用,她还不如找个小猫小狗当驸马。
魏临见她为难,伸手将册子翻到最前面,点了点上面的名字,“于丞相独子,于信仁……”
“不要。”
此人心术不正,背地里不知干过多少龌龊事了,让她撞见的就有一桩。
魏瑾宜心里突然有点想笑,魏临为了拉拢于相,竟拿她的终身大事去当筹码。
“臣妹先前在外见过他一面,此人言行粗鄙,绝不像这上边写的那样,温良恭谦。”
魏临端起杯盏,轻刮了一下茶上的浮沫,“杜画圣如何?依朕看,他的容貌是这里最出众的。”
杜尚书的长子?
“不好,此人四处游历,一看就定不下心来,臣妹总不能把人锁在公主府里,还是算了。”
“朕看你就是还惦记着崔将军。”
“这个吧。”
魏瑾宜往后翻了十几页,略扫了一眼,随手指了指。
“他?”
魏临眉梢微挑,“确定?”
“确定。”
当夜,昭文馆张灯结彩,笙箫彻耳。
虽说这鹿鸣宴是为十一名出师的生徒所办,但昭文馆七名教习,包括只教了一个多月的崔小宛俱都收到了邀请。
主位是留给圣上的,崔小宛一进去便被引到左上位,一看其他六名教习也都在,她与这几人都不熟,互相点头示意,然后便坐下了。
对面是十一名生徒的位置,里头除了范千,崔小宛都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名字,其他都忘了。
再往后则坐着其余几十名生徒,崔小宛张望了一下,里头多了几名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应该是刚入馆的。
聂容昭也坐在其中,察觉到崔小宛的视线,眼含笑意望了回去。
【崔晚】昭文馆出师的条件是什么?
【佘凤】昭文馆内的生徒都是高官子弟,过十二岁,通过测验便能入馆,满十八岁便能出师,由皇帝授予官职。
【崔晚】原来是这样,那不是很平常?还特地搞个鹿鸣宴。
【佘凤】彰显皇家气度罢了。
崔小宛扫到聂容昭身上,视线与他对上,仅停了一瞬,又挪开了。
想起几日前在许府密室的经历,崔小宛忽然觉着嘴唇有些发干,经过云断山秋狩那遭,她也不敢碰外边的吃食,只舔了一下唇瓣,便盯着桌上的桂花茶开始发呆。
【崔晚】小郡王多少岁了?
【聂灵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聂容昭三月份刚过十六岁生辰。
【崔晚】罪过了。
【聂灵嫣】啊?
【崔晚】没什么。
不小心亲了聂容昭的事,绝对不能跟她们说。
皇帝从宫中出发,这会儿才到昭文馆,待他一上座,数十护卫鱼贯而入,立在檐下各处,将昭文馆围了起来。
崔小宛一看这阵势,心道一会儿要单独与皇帝告状估计也不太方便。令她心安的是,殷沉今日没跟在皇帝身边,许是真的担心东郊的私宅被发现,赶去处理此事了。
此时有宫人送上糕点,往每人桌上都放了一碟,银碟子上圆溜溜的糕点晶莹剔透,里头还嵌了橘色花瓣。
这一看就是温如月的手笔。
崔小宛心里有了个盘算。
开宴之前,魏临让身边的小太监将各生徒的委任状送到他们桌上,又亲自念了一遍。
范千果真是去了军营当校书郎,这会儿欢喜得很,还冲对面的崔将军扬了扬眉。
“……范千品性敦厚,一表人才,实乃良婿……”
崔小宛听到这眉梢一动,这台词怎么似曾相识?
魏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朕的皇妹品貌端庄,现也已过及笄之年,朕有意玉成其美,不知范爱卿意下如何?”
范千的脸差点就垮了下来,他原本就想远离朝廷纷争,躲在军营里当个小小的校书郎,这怎么还被点为驸马了?
皇帝这话,就是跟他客套一下,他不敢拒绝,也想不出理由拒绝,只得起身朝魏临行了礼。
“臣求之不得,谢皇上隆恩。”
【崔晚】啧,范千几日前还跟我说朝廷复杂,他想到军营避一避,这会儿是算盘落空了。
【佘凤】这段时日我与长公主聊过一两回,发现她不似先前表现的那般娇纵,也挺会拉拢人心。
【佘凤】小恩小惠便不说了,我身边的嬷嬷宫人她都不动声色打点过一遍。
【佘凤】听说在外也惯会收买人心。
【崔晚】你说的收买人心,是指给对方送五个杂役那种?
【佘凤】那大概是个意外。
崔小宛正吃着瓜,对范千的婚事感到幸灾乐祸,突然就听魏临点到自己头上。
“崔将军。”
“臣在。”
这种场合还能有她的事?
“朕记得你先前说过,你与温家千金情投意合。”魏临淡淡看向崔小宛,眸中情绪不辨。
“……是。”崔小宛答完这句惴惴不安。
这是给长公主安排完婚事,突然想起要跟她算旧账了吗?
魏临沉吟片刻,又道:“可有谈婚论嫁?”
“尚未。”
“崔将军与温家千金实乃天作之合,朕索性也替你们赐婚,凑一个好事成双。”
“砰”。
生徒中有人不小心打碎了杯盏,一名宫人忙上前清扫瓷器碎片。
“……谢皇上恩典。”
崔小宛愣了愣,一边出来抱拳行礼,一边在心里直犯嘀咕,这狗皇帝突然改行当红娘了?
魏临淡淡一笑,拿起杯盏喝了一口,大有一副事了拂衣去的姿态。
【崔晚】月月……
【温如月】我听到了。
【聂灵嫣】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崔晚】是喜事。
【温如月】我马上就要嫁进将军府了。
【佘凤】???
【聂灵嫣】?
【聂灵嫣】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
【崔晚】你可闭嘴吧。
此事崔小宛和温如月都不是很在意,反正一个是女扮男装,没可能跟其他人谈情,一个早就名声扫地,整日醉心于香满楼的经营。
两人凑合过得了。
宴会过半,崔小宛是一点吃食都没碰,心里惦记着告御状一事。
她时刻留意主座,终于见到魏临眉头一皱。
魏临的吃食都是由身边的宫人试过毒的,只不过,宫人试吃也只会在表层浅浅挖一口。
此时他正拿起一块糕点,吃到一半突然觉出不对,掰开一看,里头塞了一张字条,上边用墨鱼汁写了一行字,落款是崔晚。
大胆!竟敢在他的吃食上做手脚!
魏临眉间闪过一丝愠怒,抬头看向左上位,半眯了眼。
崔小宛也回望过去,朝他颔首。
罢了。
魏临捏紧手中字条,这上边所说,也正好是他的隐忧。
待鹿鸣宴结束,他屏退旁人,只留几个暗卫守在各处,自己上了马车,闭目等着。
过了一会儿,马车晃动,崔小宛钻了进来。
崔小宛眼看魏临要发火,低了头诚恳道:“臣有要事禀报,恐殷沉报复,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还望皇上恕罪。”
魏临铁青了脸,睨着她,将字条拿了出来,“大胆崔晚,这是温家千金替你干的?”
这崔晚每次都赶在他发难前认错,也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太聪明。
崔小宛朝他手中瞄了一眼,点点头,不打算撒谎。
【崔晚】字怎么没了?
【温如月】用的墨鱼汁,算好时间了。
魏临见她老实,缓了缓神色,将字条随手丢在车厢角落。
“说说,有何要事?”
崔小宛将信函拿出来,呈到魏临跟前,“许府一家几十口遇害,皆是殷沉所为,这是臣夜探许府搜到的信函。”
“臣猜这便是许府遭难的原因。”
魏临接过信函,一张张看了,面上毫无波澜。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
次奥,这狗皇帝看起来也不像对殷沉有所猜忌的样子。
魏临见她犹豫,缓缓开口道:“殷沉祸乱朝政,朕早已知晓。”
“他在朝中爪牙甚多,这些信函就算交到刑部,也无法定罪,自会有人替他开脱。”
崔小宛默默颔首,这些她早有预料,她今日不过是向狗皇帝表个立场,顺便看看能否捞个后台。
魏临略一沉吟,淡淡扫她一眼,“要扳倒殷沉,还得从长计议。”
“臣知道了。”
听到这句,崔小宛安下心来,这起码把狗皇帝拉到自己阵营来了。
“对了皇上,今日殷公公不在您身边伺候,应是听到消息,说皇上的人今夜会在东郊有所行动,这消息是臣找人放的……”
魏临敛眉,斜眼看她,“朕会替你圆过去。”
他手捏信函,眼眸微黯,“崔将军如何想到该去查四年前的旧案?”
崔小宛犹豫片刻,总觉得还未翻案,身份一事也不能轻易暴露,正纠结该如何解释,忽然听到马车外传来个阴恻恻的声音——
“老奴来迟,皇上怎地将护卫都撤去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