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张英娘摇头失笑,对何田说,“你爹多半是白跑这一趟了。人参是个好东西,可这么些年,还没一个人在山里挖到过。”
何田乐呵呵道:“那也不一定,万一是呢?”
张英娘伸手刮他鼻子,宠溺道:“要是真的,这东西是你无意中挖出来的,到时你想要什么都给你买!”
“我什么都不要,倒是你和爹应该添置新衣。”
最近张英娘做的针线活儿全是做给何田的,她跟丈夫仍然穿的是旧衣。
“不用,我和你爹有衣裳穿。”张英娘下意识就要拒绝。
何田不依:“今年你和爹有儿子了,应该添新衣,喜庆一下。”
张英娘一方面觉得儿子实在贴心,一方面又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于是点头应承下来。
何来旺脚程快,不多时就到了镇上。他也没瞎问,而是直奔口碑最好的那家医馆。
药童接待了他,赶紧把东家叫来。
东家仔细验看,确实是支百年参,根须都保存得很完好,品相上乘。他是个厚道人,不会故意压价,当场表示愿意花八十两将其买下。
何来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东家继续夸道:“幸亏你心细,若是少了一根须,就不值这个价了。”
何来旺只能傻笑。这哪里是他挖的,明明是他儿子挖着玩的。
何来旺揣着八十两,晕晕乎乎地回了家,甚至都忘记了给儿子买零嘴。
“这是怎么了?”张英娘见他一副呆傻的模样,不由地有些急了,“不是也不要紧,只当白跑了一趟也就是了。”
“爹?”何田扯了扯他的衣袖。
何田不相信自己会认错,那绝对是人参,他爹这副模样分明是发了横财还没回过神。
“啊?哦。”何来旺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拉着妻儿回屋,并关紧了房门。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银票,把它们一张张摊开摆在床上。
张英娘惊呆了!
原身连银子都没见过,更别提银票了,何田只好假装自己也不认得,随手拿起一张看了看,问:“这是什么?”
“这,这……”张英娘说不出话来。
“儿子,小心些,千万别扯坏了。”何来旺傻笑着,低声道,“这就是银票,足足八十两。”
他一张张地教何田认识:“在乡下,约摸八|九两银子,就能修一栋宽敞阔气的大房子。就算去镇上,好地段的大房子也能随便挑。”
儿子过继前连铜板都没摸过,因此何来旺教得非常仔细,很有耐心。
何田认真地听着,明白了八十两的价值。
何来旺两眼放光地看着何田:“我儿是个有福运的人。往前数一百年,也没谁有这运道。”
张英娘激动地捂着胸口,缓缓道:“这银子不能动,全都留给阿田念书!”
“这是自然的。”何来旺有点惊讶,随即反应过来,失笑道,“我没想修房子,家里刚修了两间,不住就亏了。我这么说,是教儿子明白他的运道有多好。”
何田也笑:“娘,给你和爹做新衣!”
“什么新衣?”
何来旺不明白,张英娘把何田之前的话说了一遍,末了擦擦眼角:“阿田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孝心,能遇上他是我俩的福气。”
何来旺越来越喜欢何田,早就将他当成亲生的,闻言连连点头。
何田一手牵爹,一手牵娘,肯定道:“能遇上爹娘,是我的福气才对。”
一家三口乐融融,阿宝也在旁边高兴得汪汪直叫。
何来旺低头看了一眼狗子,以为它是在讨食,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他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看我,尽顾着高兴了,都忘了从镇上买些吃的回来。”
“不要紧,明日我们一家人都去镇上逛逛。”张英娘笑着说完,看了一眼天色,急忙进厨房去做饭。
何来旺把银票妥善收好,然后去院子里收拾之前拖回来的那棵树。
何田跟着去了厨房,想帮忙烧火。
厨房是刚刚修好的,也添置了一些小物件,看起来比大房那个用了十几年的老厨房要顺眼很多。
张英娘心情畅快,往灶里添了两根大柴,然后起身去往锅里添水,看到儿子进来就要往灶前坐,忙道:“不用你帮忙。家里人少,饭很容易做,你出去玩吧。”
何田弯腰看了一眼,两根大柴燃得正好,可以不用管,于是他去了院子里。
何来旺正把树杆砍成一截一截的,何田帮着把折断的树枝摆放整齐。
何来旺见状,欣慰之余又觉得很心疼:“你别管,小心伤了手。”
这孩子眼里如此有活儿,都是以前在哥嫂的打骂下锻炼出来的。比如光明跟光壮,比阿田大几岁,从来不会帮大人搭把手,这会儿还在院子外面玩呢。
柳红桃出来拿东西,看到又在帮二弟干活的何田,顿时心里就不好受了。
以前她拿何田当下人使用,不论什么活儿,只要对方能干,就一股脑儿丢给他。现在何田过继出去,柳红桃便处处感到不顺心,尤其是家务活儿,没人帮把手,她都快要累死了!
前些天她病了,躺在床上,婆婆接手了几天。自从她能下床,婆婆就说腰疼,又把家务活儿丢回来。
柳红桃很生气,可对方是婆婆,她能怎么办?
老人嘛,一旦上了年纪,有些病痛也很正常。就算她觉得婆婆是在躲懒装病,也拿对方无可奈何。
越想越火大,柳红桃扬声朝外喊:“光明,光壮,进来帮我做饭!”
“不来!”兄弟俩异口同声。
何来旺跟何田齐齐看向柳红桃。
这可真是稀奇事,她居然舍得叫两个宝贝蛋进厨房干活了。
柳红桃感受到了何来旺父子俩的目光,总觉得自己被人笑话了,脸面上一时下不来,于是顺手抄起一根棍子,就要去打兄弟俩。
“我一天天忙得要死,叫你们做点小事都不肯,看我不收拾你们!”
柳红桃来势汹汹,何光明跟何光壮又不是傻子,不会站在原地等着挨打,俩兄弟撒腿就跑。
八|九岁的男孩子,跑起来可快了,柳红桃追得气喘吁吁都没把人撵上。
何光明跟何光壮跑到了院子旁边的菜地里,何来福就在这里干活,兄弟俩争先恐后地告状:“爹,娘要打我!”
等他俩告完状,拎着棍子的柳红桃才赶来。
何来福把儿子们护在身后,皱眉看着她:“哪有男孩子做家务活儿的?你以前不是最疼他们?”
柳红桃满心委屈:“家里的活儿实在太多了,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要喂猪喂鸡,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怎么忙不过来?以前阿田……”何来福顿住,默了默才道,“你只是一时不习惯,慢慢地就好了。你看村里,谁家的媳妇不是里里外外一把抓?人家怎么忙得过来?”
柳红桃被堵得说不出话。确实,村里勤快的女人都是这么能干。一抬头,看到两个儿子正在朝她做鬼脸,顿时?????火气又上来了,举起棍子作势要打。
何光明跟何光壮大叫一声,撒丫子跑了。
“别动手,外人看着像什么样子。”何来福阻止道。
柳红桃一把扔掉棍子,低声道:“家里的活儿实在太多了,娘又天天嚷着腰疼……”
何来福听懂了,她那意思是想叫自己去跟娘说,叫娘帮着做些家务。
何来福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阴沉沉的,训斥道:“娘上了年纪,有些疼痛是很正常的。你要是觉得她在装病,那你去请大夫来给娘瞧瞧,看大夫怎么说。”
大夫能怎么说?把把脉,看看气色,只要舍得花银子配药,没病的人也能给你说出点小毛病来。柳红桃才不肯呢,与其花这种冤枉钱,还不如留着给光宗读书。
何来福没有嫌弃过自己的爹娘,见妻子无话可说,他这才压低声音道:“以前你那样使唤阿田,我都没说过你什么。你能清闲这几年都是你的福气,别不知足。爹娘手里有银子,还有地,将来可都是我们的,你别不知道孝顺。”
“知道了,我去做饭。”柳红桃转身回去。
菜地紧挨着院子,何田耳力过人,听得清清楚楚。何来旺倒是只听见模模糊糊的几个字眼,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
不管别人家的闲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翌日一早,用了早饭,何来旺就带着妻儿去了镇上。
手里有了银子,他就没打算亏待家人,买了布料、吃食,肉和点心,然后大包小包地回了家。
何来福见了,惊讶地问:“二弟,你捡到银子了?不是说年后要送阿田去读书吗?”
以何来福的估计,二弟手里的银钱最多也就刚好够交一年的束脩。他们应该很节省才对,怎么还买回这么多东西呢?
“呵呵,是发了点小财。”何来旺笑道,“前两天我带着阿田去山里砍柴,这孩子东挖挖西挖挖,竟然挖出了一棵人参。那东西我们也不认识,只是听人提过。我想着反正去一趟镇上也不费什么事,就去医馆里问了问,果然是。”
何来福听得心都提起来了,急忙问:“卖了多少银子?”
“不多,也就二十两。”何来旺笑着叹了口气,“阿田是个福星,我还想着要拼命干活给他凑银子呢,结果他自己就把束脩给挣出来了,不用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