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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怜幽草,下一句是什么？”沈韧淡声问。
“我的......我的......”顾慕云咬了咬唇，满脑子都是我的头上长绿草，根本想不起来原来的诗句是什么,顶着沈韧深邃的眸光，慌不择言,“我的头上长绿草。”
沈韧眉头微皱,“天意怜幽草下一句是我的头上长绿草？”
顾慕云抿着唇,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涨红，不吭声了。
“不会背就说不会，不要自己乱编,如果考试考到这一句，你这么写,是要笑死阅卷老师吗？”沈韧抬手按了按眉心,“去把你的书拿过来。”
顾慕云坐着不动。
沈韧垂眸盯着她，见她一动不动,垂着头，看都不看他,有点意外。
她平时很乖，跟她说话她立刻就会回应,今天从下午开始她就很不对劲，像是在闹脾气。
沈韧想起来自己上午把她送到酒店，跟她说午饭不能陪她时,她情绪就不太高，午饭回来，她就闷闷的不太搭理他了。
难道是怪他把她一个人丢在酒店里？
沈韧静静看了她几秒，再次开口,“怎么坐着不动，去把你的书拿过来，看看天意怜幽草下面的句子到底是什么。”
顾慕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闷声说：“我不想拿。”
“不想拿？”沈韧声音沉了些。
顾慕云嗯了一声，说：“我今天不想背书了，我要睡觉了。”
她有点不想看到他。
说完，不等他回应，她起身就要回房间，刚走了没两步，手腕被他拉住。
沈韧用了些力，把她拉回沙发上坐着。
顾慕云突然执拗了起来，想跟他对着干，推了下他手臂，又要站起来。
沈韧手掌搭在她肩膀上，按住她不让动，语气沉了些，“坐好，不要动。”
顾慕云眼睫颤了颤，到底还是怕他，耷拉着脑袋，抿着唇，面带倔强，似乎是屈服于他的威严，但她很不服气。
沈韧：“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想背书？”
顾慕云回：“就是不想背，没有为什么。”
“顾慕云。”沈韧喊她大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韧喊顾慕云都是叫她的小名皎皎，喊她大名就是提醒她，再不老实，他就要生气了。
顾慕云眼里划过一抹悲凉，像是要被人遗弃了一样，面色凄哀，委屈巴巴的吸了吸鼻子，赌气道：“我就是心里闷，想早点休息不行吗？你干嘛凶我？”
沈韧怔了怔，他凶她了？
顾慕云瞥了瞥嘴，继续控诉，“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我就不能放松放松吗？说好了是奖励我，带我出来玩的，结果到了这边，还是待在酒店里写作业看书，我还不如待在家里呢。”
沈韧看她不讲理，淡声道：“顾慕云，你好好说话，讲点道理，是我不带你出去玩？”
他中午特意推了合作商回来陪她，她自己说作业没写完，不要出去玩，这会又怪他不陪她玩。
顾慕云噎了一声，理不直气很壮，“谁不好好说话了，我就是跟你说，我心情不好，不想背书，就一天不背都不行吗？你干嘛喊我大名吓唬我。”沈韧：“我吓唬你？”
“昂。”顾慕云梗着脖子，“你喊我大名，不就是生气了吗？”
她又垂下脖子，小声嘟囔，“你平时，都是喊我皎皎的。”
小姑娘声音听起来，委屈坏了。
沈韧改口：“顾皎皎。”
顾慕云抿着唇，把脸扭向另一边。
沈韧压着火，声音缓了些，压低嗓子，“皎皎。”
顾慕云回过头看他。
沈韧声音带着训斥，“心情不好就告诉我为什么心情不好，不要闹脾气。”
“你骗我！”顾慕云又把脸扭向另一边，后脑勺对着他，“你出去找女人了，把我一个人留在酒店，还骗我说是去见合作伙伴。”
沈韧愣了下，想起什么，问：“下午我从饭局上赶回来，在楼下水池边，被一个女人拦住，你看见了？”
顾慕云听他主动承认了，突然有些泄气，闷声道：“我在露台上晒太阳，看见你和她调情了，其实您不用编谎话哄我的，我也不小了，男人那方面，我都懂的。”
沈韧额角突跳。
男人那方面，她都懂。
顾慕云还在继续说：“您应该早点跟我说您在这边有人的，您要是早说，我肯定不会缠着您，让您带我一起过来的，您出来跟女人约会，我还跟着一起过来......”
顾慕云想到什么，抬起头，看着他问，“您这么晚了还从嫂子那里回来检查我作业，嫂子应该会生气吧，要不，您还是去陪嫂子吧，我没关系的。”
“......”
沈韧沉默几秒，气笑了，“你跟谁喊嫂子呢？”
“就......您下午约的那个女人呀。”顾慕云看他好像不想承认那个女人似的，突然反应过来，像他这种在外面应酬时碰到的女人，大多都是约着消遣消遣，大概只是逢场作戏，并不是固定伴侣。
“她既然跟了你，我就应该尊称她一声嫂子吧？”顾慕云目光询问的看着他，“还是您在这边还有别的正牌嫂子，要是有的话，您让我看看照片，免得我见到人的时候不认识，叫错人，惹正牌嫂子生气。”
不仅觉得他在这边乱约女人，还怀疑他在这边有不止一个女人。
现在的孩子学习不行，想象力倒是挺丰富。
沈韧沉声道：“沈家家教严明，对待伴侣皆是从一而终，我虽年长你几岁，但至今并未遇到心仪对象，也从未与女子越过雷池。”
“可是我亲眼看见了。”
沈韧问：“你看到什么了？”
顾慕云：“她往你身上塞房卡。”
沈韧接着问：“那后面发生的事，你可看见了？”
后面发生的事？
后面他肯定就搂着她，相拥去开房了呗。
这种事，她还用看吗？
而且，这么羞耻，他怎么好意思问她。
顾慕云小声嘟囔，“我可没有偷窥别人亲热的癖好。”
沈韧已经弄明白她闹脾气的原因，知道原委，再看她笃定自己把她一个人丢在酒店，独自出去找女人风流快活的别扭样，心里不由觉得好笑，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不急不缓道：“你既然没看到后面发生的事，怎么就笃定我接受了她的房卡？”
顾慕云：“你下午不是去找她了吗？”
“我下午见的是合作商。”他走的时候就跟她说过了，“不信我？”
顾慕云抿着唇，没吭声，很显然，她是不信的。
沈韧淡声道：“那个女人叫许雅。”
看吧，连人家名字都知道，还狡辩说没接受人家的房卡。
顾慕云撇了撇嘴。
沈韧接着道：“我这次来北城，为了什么，你是知道的，我那个丢脸的二弟，为了追到北城顾家的大小姐，谎称自己出身贫寒，要到顾家当上门女婿，顾家大小姐带他出门参加宴会，在众人面前露了脸，现在北城人都知道，顾家大小姐身边有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你看到的那个女人，应该是见过我那个丢脸的二弟，他和我长得很像，那个女人把我认成了他，给我塞名片，说如果顾含夏不要我了，就让我去找她，她养我。”
沈韧淡淡看她，“你再多看一秒，就能看见我避开了她。”
顾慕云听他说完来龙去脉，愣了片刻，心虚的垂头，脸颊烧红，“真是这样吗？您不会......”
不会是故意编的借口，让沈毅背锅吧。
沈韧淡声道：“我既未成家，也没有女朋友，若真和那个女人发生了关系，直接承认便是，何必瞒着你。”
顾慕云眸光微怔。
也是，他只是看在两家长辈的情分上，好心的把她接到身边教导，说好了不要把婚约放在心上，她又不算他什么人，他没必要瞒着她。
顾慕云尴尬的扯了扯嘴唇，红着脸道歉，“是......是我误会了，对不起。”
沈韧看着顾慕云羞红的脸颊，失笑，“所以你下午不愿意跟我出去玩，就是为了这事？”
顾慕云很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和她......，我是不想打扰你约会。”
“那背诗呢，好好的诗句，你背成什么了，什么头上长绿草......”沈韧顿了下，反应过来这个长绿草的含义，是被绿了的意思。
这小孩认为他出去找女人，在这里生闷气，觉得自己被他戴绿帽子了？
她今天反常的和他唱反调，是吃醋了？
沈韧盯着她稚嫩年轻的脸庞，沉默片刻，正色道：“皎皎，你是不是答应过我，暂时不想婚约的事？”
顾慕云脸颊泛红，手指抠着身下的沙发，嗯了一声。
沈韧语气严厉，“你是学生，学生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习，你考试进步了，想要出来玩，可以，这是你努力得来的奖赏，你学累了，想放松，不想背书，我也可以同意你松懈两天，但是你要拿出合适的理由，而不是因为心思歪到了别的事情上，耍脾气不要学习。”
顾慕云被他说得耳根滚烫，怯懦道：“我就是误会了。”
“误会我和别的女人有关系，这不是你不学习的理由。”沈韧训诫她，“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为了别人的行为影响到自己，是最不理智的行为。”
顾慕云咬了咬唇瓣，“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我以后不这样了，我现在就去背书。”
顾慕云羞耻得无地自容，站起身，小跑回卧室。
回到卧室，顾慕云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看着自己摆满了作业本的杂乱书桌，回忆起自己下午时在这里胡思乱想的场景，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她抬手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心里既羞耻又懊恼。
顾皎皎啊顾皎皎，你在发什么疯。
韧哥找不找女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闹什么脾气呢你。
韧哥每天那么辛苦的辅导你学习，你怎么有脸闹脾气不学习呢，你说说你，你怎么那么不让韧哥省心。
顾慕云心里把自己谴责了一番，从乱七八糟的一堆作业本里找到自己的诗词册，翻到《晚晴》那一页，还没来得及看，外面传来敲门声。
顾慕云回头，见沈韧站在房门前，以为他是要检查自己背诗，慌张道：“韧哥再等我一会，我还没看呢，您先洗澡，等我背会了去找您。”
她赶紧低头读诗，沈韧温声道：“这两天出来玩，不背书了，回南城后再继续，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顾慕云走到门前，见沈韧一只手背在身后，问道：“您要给我什么东西。”
沈韧：“手伸出来。”
顾慕云摊开掌心，沈韧从背后伸出手，在她掌心放了一把糖。
包裹着糖果的纸五彩缤纷，顾慕云抬头看他。
“给你的奖励。”沈韧抬手，在她毛茸茸的发顶揉了揉，语气带着哄，“你今天乖，写了一下午的作业。”
顾慕云羞愧道：“没有，我今天一点都不听话，我还和您闹脾气了。”
“你是小朋友。”沈韧温声安慰她，“小朋友闹脾气是正常的。”
顾慕云握着他给的糖果，垂下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那您不生我气了吧？”
沈韧：“这么点小事都要生气，在你心里我是那幺小气的人？”
“不是，您当然不是小气的人。”顾慕云立刻摇头，“在我心里，您是最大气的人，是我不懂事，让您费神，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努力，不让您操那么多的心。”
小姑娘捏紧拳头，又开始向他承诺，“我会努力考上大学的。”
沈韧笑，“高考还要几个月以后，来，咱们先订个近一点的目标，你准备下一次考第几？”
顾慕云伸出五根手指，豪情壮志，“倒数第五。”
“......”
沈韧一阵无言，想到她的成绩，能进步到倒数第五确实也很不容易，忍着头疼，在她头上揉了揉，鼓励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想好下次要去哪里玩了吗？”
顾慕云摇头，“我还没想。”
沈韧道：“不着急，月考一个月一次，你可以慢慢想，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顾慕云嗯了声，说：“韧哥晚安。”
沈韧：“晚安。”
捧着沈韧给的糖果回到书桌前，顾慕云心满意足，剥开糖果放了一颗到嘴里，甜味从唇腔蔓延到心口，她拿起手机，给沈韧发消息。
【韧哥，糖果很甜。】
韧哥：【太晚了，不要吃太多，晚上吃糖容易蛀牙。】
顾慕云：【好的，我只吃一颗，剩下的明天早上再吃。】
顾慕云嘴里含着糖果，眼尾上扬，发奋学习，虽然韧哥说了，她今天可以不背书，但她自己不能这么松懈。
背诗背诗。
她一边砸吧着嘴里的糖果，一边垂下头，口齿不太清晰的读诗，“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天意怜幽草......”
读到这里，顾慕云眸光一顿，猛然想起自己刚刚在沈韧面前胡说八道，瞎编的那句我的头上长绿草，羞耻得仰天哀嚎。
啊啊啊啊啊~
她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呀。
“皎皎，怎么了？”门外传来沈韧焦急的声音，以为她发生什么事了。
顾慕云闭了闭眼，抬手在自己张大的嘴巴上打了下，欲哭无泪，“韧哥，我没事。”
沈韧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房间里的小姑娘没声了，沈韧向后倚靠在沙发上，脑子里浮现小姑娘那句我的头上长绿草，嘴角不自觉上扬。
天意怜幽草，我的头上长绿草。
还挺押韵。
这小孩学习不行，酱油诗做的倒是不错。
还挺聪明。
看着乖，没想到耍起小脾气来也挺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