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各样的情绪将苏洛清包裹,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没有落荒而逃。
阮析见苏洛清的反应这么奇怪,“你怎么了?”
“我……”苏洛清想说些什么,话却始终堵在喉间,吐不出。
思绪将他拉回几年前。
他第一次见到阮析是在入学典礼上,阮析作为优秀新生代表发言,一出场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围绕在苏洛清周围的人,也同样被少年干净美好的气质所吸引。
“苏神,我觉得你地位不保了,这小学弟,看起来也太乖了吧?”
“这么爱笑,性格应该很好吧,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真漂亮……”
苏洛清看着台上闪闪发光的少年,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对。
阮析以优异的成绩入学,很轻易的让大家记住了他。
周围人的讨论对象也逐渐从苏洛清变成了阮析,毕竟冷酷不近人情的学霸哪有阳光开朗的小学弟讨人喜欢。
直到这个时候,两人都没有任何交集,甚至是碰面也没有互动的陌生人。
一切的改变是在高二下半学期,阮析被苏牧带回家,并告诉他,这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苏洛清一直都知道,苏牧从来不是一个好父亲,却没想到,他甚至都没有忠于婚姻,令人恶心。
对于突然蹦出来的弟弟,苏洛清保持一贯漠视的态度。
临近高考,正是关键时刻,苏洛清干脆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很久才回一次苏家,主打的就是一个眼不见心静。
他和阮析本就是不同年级,在不同的教学楼,高三课业繁忙,平时撞上的概率很小,再者,他性子冷,和自己班里的同学都交流甚少,更何况是比自己低一级的学弟。
直到有一次他放学因为一点事情耽搁,出来的时候,却撞上了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阮析。
看着浑身上下湿透的阮析擦着他的肩膀跑进所属于高三的教学楼,苏洛清怔在原地。
只是一眼,他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眼中暗淡无光的人和当初初见时眼中仿若装了星光的人联系在一起。
阮析问他知道吗?他是知道的才对……
那他怎么做的,他…是
个冷漠的旁观者……
闪电映出苏洛清发白的面容,"轰隆"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突响,将苏洛清从回忆里拉出,耳畔是阮析的声音。
“苏洛清?你没事吧?”阮析看着苏洛清这副样子,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问错人了,问苏洛清还不如去问现在局子里的陈峰。
“我知道。”苏洛清的声音很轻,阮析没有听清。
“什么?”
“我说我知道!”
突然拔高的声音在寂静的洗手间里显得极为突兀,苏洛清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对,垂着眸子,低声道:“抱歉。”
阮析这才反应过来,苏洛清是在回答他最开始的问题。
“那我当时为什么会被霸凌?”阮析还是进一步将问题问出,反正人都在面前了,干脆就问清楚了。
他对原主被霸凌这一段剧情完全不了解,脑海中也没有相关的记忆。
这段经历,于阮析看来,就像是被强行附加在身上的过往,和他之间形成了割裂,他对此一无所知。
若不是因为陈峰,他可能会一直不知道。
苏洛清看着阮析的视线变得惊讶,阮析因为喝了酒的原因,眸子变得迷离,脸颊绯红。
虽然看着像是喝醉了,但阮析现在确实很清醒。
苏洛清眼中闪过一丝隐秘的晦暗,“你……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确实是不记得,但…阮析用那种陌生人的视线看着苏洛清,他其实已经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想听听对方对当年的事情,会做出什么的回答。
窗外起了风,雨下得也大,走廊上有人路过,传来几句抱怨的话。
阮析耸了耸肩,"前段时间磕了脑袋,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阮析轻飘飘的语气将过往轻易的抹掉,苏洛清只觉得自己的胸口突然一空,呼吸都有些不顺。
所以,对他没有厌恶,没了讨厌,看着他就像一个陌生人,无论这件事情是不是因他而起,对方都不记得了。
也完全剥夺了他赎罪的机会。
苏洛清脸上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不记得也好,干脆就这样吧,互不干扰。“既然忘了,就
别问了。”
阮析目光变了变,沉默。
啧,显然苏洛清什么都不会说了。那自己也和对方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刚想和对方道别,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阮析将手机拿出,屏幕上显是的联系人是简介。
阮析撇了一眼苏洛清,侧身,将通话接起。
苏洛清只能看到阮析的侧脸,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阮析的眸子微微睁大。
“啊,你来了?”
“下雨我也可以回去的。”
“差不多结束了,嗯。”
“好,我现在下去。”
将电话挂断,阮析和苏洛清礼貌道别,"雨下的太大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不顾苏洛清的反应,转身离开。
留在原地的苏洛清想着刚刚阮析接电话时,温柔带着纵容和无奈的表情,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外面的雨下的确实很大,连日以来的高温在暴雨的席卷下降了下来,甚至还有些冷。
阮析走到酒店的前厅,被风一吹,打了个激灵,抬眼就看到停在门口的黑色迈巴赫。
金特助见到阮析出来,连忙撑着伞下车。
“阮先生。”
阮析颔首,同金特助一起走进雨幕。
车门开启又闭合,苏洛清清楚的看到了后座上男人的脸。手机同时震动起来。
苏洛清扫了一眼来电人,秦霆。
“查出来了。”
“我知道了。”苏洛清冷静得回答,“简霁。”
简霁,他知道,恐怕他们圈子里没几个不知道的。
简家的那些变故,在他们圈子里不算秘密,大家刚开始都觉得简霁就是个毛头小子,恐怕过不了多久,简家就会没落。
没想到对方凭一己之力撑起整个简家,并将简家带到了新的高度。
苏牧和对方有过几次交集,几次都没有捞到好处,圆里对他的评价有好有坏,在生意场上,一旦成了他的目标,还从未有过失守的情况。
所以,阮析是怎么和这样一个人纠缠在一起的?
上车后,阮析拍了拍不慎落在肩上的水珠,
即使有一部分已经浸进衣服里。
简呦呦钻进阮析怀中,小脑袋蹭呀蹭,“小爸,呦呦好想你呀~”
才分别几个小时而已,但简呦呦嘴甜这点,阮析确实很受用。
他捏了捏简呦呦的脸颊,将简呦呦一把抱住,猛吸——口,缓解了聚会带来的疲惫感。
这才对简霁说,“谢谢。”
简霁幽深的眸子落在阮析泛红的眼尾上,逐渐加黑,"阮析。"
“嗯?怎么了?”
阮析本就喝了几杯酒,刚被风一吹,现在来到一个温暖的空间,再加上车外的雨声不断,缓解疲惫后,反倒出现了一丝困倦。
眼睛有些迷离,说话时尾音上扬,有些勾人。
前面开车的金特助在听到阮析着和措姚桥没什么区别的语气时,浑身一个激灵,目光完全不敢乱飘。
简霁没说话,将放置一边的西装外套拿起,盖在阮析身上,连同一起的还有窝在阮析怀中的简吻呦。
“没什么,明天再说,你先休息一下,到家我叫你。”简霁。
简呦呦往上窜了窜,从西装外套里,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贴在阮析胸前。
阮析确实有些困,他抱紧了在怀中作乱的简呦,"乖。"
简呦呦仰起小脸,在阮析脸颊上亲了亲,然后老实的窝在怀中不动了。
见简呦呦老实了,阮析对简霁道:“那我睡一会儿,到家叫我。”
"嗯,睡吧。"
阮析闭上眼睛。
金特助见后面长久没了动静,透过后视镜不经意的撇了一眼,正好看到自家老板伸手勾着阮析靠在自己身上。
老板是懂得把握时机的。
因为雨天,车速不得不放缓,抵达别墅时,雨势小了下去。金特助下车,为自家老板撑开伞。
简霁并没有将阮析叫醒,而是弯腰直接将阮析连同简呦呦一起抱进怀中。
金特助跟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将人送进别墅,结果却得到自家老板一个冰冷的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金特助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阮析被简霁放在床上,他睡着的时候很乖,因为喝了酒的原因,眼尾泛着红,眼敛上的红痣吸引着简霁的目光。
简霁伸出手,指腹覆在阮析的眼尾,轻轻用力,很快红色蔓延……
指腹顺着眼尾向下滑动,落在粉嫩的唇瓣上。
睡梦中的阮析有些不舒服的轻哼一声,唇瓣微张,仿佛是在邀请。
简霁目光加深。
醉宿的结果就是阮析第二天醒来,还觉得有些发懵。
他做了一夜的梦,光怪陆离,有初中在孤儿院的场景,也有高中窒息的生活,还有他在另一边的大学时光。
以至于他醒来的时候,一时间没有分清楚自己身处何地。
他依稀记得自己昨天在聚会上喝了几杯酒,然后是简霁将他接回来的。
阮析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掀开被子,看到自己已经换了衣服,愣了愣。
指尖收紧,脸颊浮起一层薄红,是简霁给他换的衣服?
不是吧,自己还没见过简霁的身材,结果自己就先被看光了!这不公平!
阮析带着一丝怨气走进浴室,一照镜子差点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青年一双漂亮的眼睛睁大,长而翘的睫毛忍不住轻颤,细看眼尾泛红,唇瓣艳红水润。阮析有点怔怔的,怎么?喝酒的后劲这么大?
他掬起一捧水打在脸上, “断”阮析轻呼一声,他唇不知道是被磕破了, 还是怎么破的, 刚刚—碰水,有些疼。
阮析在心中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要喝酒了,这次是磕破了唇,下次还不知道是哪里。
轻呼一口气,阮析收拾好,下了楼。
昨天刚下过暴雨,今天的温度正好,不冷不热。
阮析下来的时候,简霁正坐在客厅,一边看着简呦呦和豆豆豆玩耍,一边处理公务。
简呦呦看到阮析,迈着小腿"哒哒"得奔向阮析,奶奶得叫着:"小爸~"豆豆紧紧的跟在小主人身边。
阮析见状笑着张开了双臂将简呦抱进怀里。“吃饭了吗?”阮析伸手捏了捏简呦呦肉嘟嘟的脸颊。
被扯着脸颊,简呦呦含糊不清得回答,“吃锅啦小爸~”
阮析被简呦呦
这副摸样逗笑。余光里,简霁将笔记本合上,向他走来。
身前投下一片阴影,是简霁的投影,漆黑幽深的眸子沉沉的看着阮析。
又来了,这种猎人盯着猎物的眼神。阮析回避似的垂下眼敛,睫毛轻颤。
“早。”阮析轻声道。
“早。”简霁低沉的声音响起,“有时间吗?”
阮析想了想,拍摄后天才开始,今天没有事情,他抬头看向简霁,"有的。"
“陪我去个地方。”
“哪里?”阮析轻声询问。
“墓园。”
阮析恍然意识到,昨天林语说学校这两天要放假了,所以又是一年毕业季,而简霁的父母,也是这时候意外去世。
想到这里,阮析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点头应下。
简呦呦不知道墓园是做什么的,但是他听着小爸和爸爸要一起去,乌黑的眸子看着阮析,"小爸~窝也想去,阔以嘛?”
阮析没说话。
反倒是简霁伸手揉了揉简呦呦的头发,指尖却几次擦过他的下巴。
痒痒的,阮析忍不住缩了缩。
“嗯。和小爸一起去。”简霁低哑的声音响起,他将手收了回来。
阮析吃过早饭后,刚好金特助来到。
去墓园的路上经过一片商业街,在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阮析突然开口。
“金特助,麻烦靠边停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简霁幽黑的眼睛看向阮析。
阮析莫名就读懂了对方的意思,连忙道:"我自己就可以。"
车子在路边停下,阮析下了车。
他并没有耽搁很长时间,很快便捧着一束木绣球回来。
简呦呦很兴奋的看着阮析手中的花,"小爸~这锅好漂亮!"
简霁眸色下沉,盯着阮析的眸子逐渐漆黑。
阮析被这目光看的有些羞赧,他伸手摸了摸鼻尖,小声道:“我听陈姨说,阿姨在院子里种了木绣球,刚刚路过花店救去买了一束,不知道阿姨会不会喜欢。”
简霁闻言视线突然变得灼热,喉咙
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阮析。"
“嗯?”“她会喜欢的。”
那些如泥潭一般困住他的梦,在某一天清晨彻底消失。
阮析脸上挂着浅笑,“嗯。”
墓园是在—处低矮的山丘上,刚下过雨,山里充满了泥土的清新气息。
阮析牵着简呦呦怀中抱着木绣球,走在简霁身旁。
金特助待在车里,并没有跟着上来。
来看望简父简母的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简霁走的缓慢,他面色冷峻,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直到停在一座碑前。
上面挂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看起来很温和,脸上带着浅笑,这是简母。
旁边的男人是简父,阮析有在庄子里看到过照片,现在那张照片被简呦呦拿回别墅藏了起来。
再往右,是简霁的哥哥,简然.......
阮析忽得有些紧张,他这算不算见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