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弥
相国寺的食堂占地格外大, 光是吃饭的地方就能容纳七.八百人,后座的厨房可以同时让三十个灶台一起开火,是以它名字叫做食堂, 其实占据一整个院落。
沐钰儿站在紧闭的食堂大门前面,和尚们在后面手忙脚乱地准备点蜡。
“这是有人来过?”明庭千凑了过来,不安说道,“不会是出事了吧?”
沐钰儿盯着那半个脚印。
通向食堂的路上种满了柏树, 枝叶繁茂, 地面时不时有一个个黑漆漆的泥土,那是柏树身上的油脂跌落在地上后被泥土染上,若是人不小心踩到, 确实很容易自鞋底留下印子。
“这条路都没有人打扫的吗?”沐钰儿收回视线,问着提着灯笼过来的和尚。
“有的。”和尚说, 随后为难说道,“只是这柏树实在太大了, 整天都在落这个油,我们一般都是早课前, 晚课后打扫的, 其他时间若是落油也实在没办法。”
沐钰儿点头:“麻烦你们帮忙找找,这里踩出半个足印, 肯定是踩到这条路上的哪里啊、”
和尚点头, 很快就安排两人一对, 提着灯笼,在这条长路上散了出去。
“为何把他们支开?”唐不言不解问道。
沐钰儿垂眸,伸手搭在门上, 声音带着微微寒意:“里面有血腥味。”
她手指微微用力, 指骨凸起。
“很重。”
唐不言脸色微变。
“你是说!”明庭千大惊, 瞬间变脸,声音也倏地压低,“人,人……”
“死、了。”
他嘴皮子哆嗦了一下。
大门咯吱一声被打开,子时昏暗的夜色完完全全充斥着大堂,浓重的血腥味猝不及防扑了门口三人一脸,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看到正中,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前,似乎悬挂着一道影子。
那影子小小一只,直挺挺的,借着细微的风,似乎还跟着晃了晃。
是一个小沙弥。
明庭千眼睛微微眯起,随后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喃喃自语。
“莲昭。”
他嘴角微动,似有些不可置信,可到最后也不敢再往前动一下,只是莫名回头看着门口一眼,随后舔了舔唇角,神色惊恐,呼吸变重。
唐不言察觉到他的异样,上前,轻轻扶着他的胳膊:“康成,这么了。”
明庭千紧紧握住他的手背,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在黑夜中微微哽咽
“他是庙中最小的孩子,才五岁啊。”
唐不言瞳仁微缩。
沐钰儿倏地抬眸去看头顶的人影。
其实一踏入屋内,那股血腥味便越来越明显,甚至还有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水自高处一滴滴落在地面上,一声又一声,听到人莫名头皮发麻。
火折子蹭得亮起,很快就散开光晕,照亮漆黑的大堂。
一具穿着灰色僧衣的小沙弥被高高悬挂在房梁上,脖子不自然地折断,偏又被人套上一个圈,紧紧禁锢着,四肢无力地垂落,那水滴声就是从他僵直垂落的手腕脚腕上滴落。
地面上已经有一滩血,正肆无忌禅地朝着四面八方流去。
明庭千走了几步,却又踟躇地站在原处,垂眸看着缓缓朝着他脚尖滚落的血痕,呼吸骤然加快,抓着唐不言的手指骤然紧缩,就像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那样无所依靠的疼痛让他垂下一直挺拔的肩膀。
唐不言伸手把人扶到一侧。
明庭千在黑暗中呼吸缓缓平静下来,最后松开他的手,甚至伸手把唐不言小心推开:“让我静一下。”
他说,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却比一开始平静许多。
“第一次见。”明庭千抬眸看向唐不言,那双总是微微弯起的笑眼在此刻似有泪光闪烁,“我,我有些害怕而已。”
唐不言安静地看着他,最后轻轻嗯了一声:“我扶你到外面去。”
明庭千反而往后退了一步,让整个人隐藏在夜色中。
“不了,我有些……”他沉默了片刻,“黑漆漆的,让我安心一点。”
唐不言静静地看着他,最后收回手,背在身后:“那等会我送你回厢房。”
“好。”明庭千似乎笑了笑,“以实,你不害怕吗?”
唐不言摇头:“不怕。”
“那真好。”他安静地站在门后,就像一个沉默的影子,只是又重复了一遍,“那真好。”
“莲昭!”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嘶声力竭的喊声。
原本正在门口认真寻找痕迹的和尚随意扭头去看,却措手不及地看到那具高高悬挂的尸体,在茫然之后是骤然升起的慌张和不可思议。
“莲昭。”有人踉跄了几句,嘴里含糊着,“莲昭。”
那声音撕心裂肺,带着不可置信的绝望。
沐钰儿呼吸微微加重,最后缓缓闭上眼。
唐不言眼疾手快把沉默的沐钰儿拉到身边,眼看着几个僧人疯了一般冲了进来。
地面上原本好似图腾一般诡异蔓延的血纹瞬间被踩乱。
众人这才发现莲昭被吊得极高,便是一个大和尚踩着椅子也够不到。
“梯子梯子,大殿里还有梯子,去借一个来。”一个和尚在惊惧过后,声音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发抖,“快快,你把明仁师兄加起来,让他来看看,还能不能,能不能……”
他不忍心说下去,众人却心知他的未尽之语是什么。
两个和尚浑浑噩噩地眨了眨眼,最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地上那摊血,别说是个稚儿,便是一个成人也都要流干了。
众人心知肚明,却又不抱着那丝不切实际的想法,就像一把刀明明已经悬于头顶,寒光湛湛,可大家都视而不见,只等着最后那刀落下,似乎只有自己见了血,才肯善罢甘休。
沐钰儿看着悬梁上那张满脸惊恐的惨白小脸,临死前的恐惧被那张扭曲的脸毫无遮掩地传了出来,只看的人心惊胆战。
——她见过这个小沙弥。
当日那个捧着一颗舔过的糖,一板一眼要喂紫电的小沙弥,他甚至还没有紫电马腿高,如今正了无生机地悬挂在这里。
“怎么了?”唐不言察觉到她的异样,不安地低头询问着。
他犹豫一会儿,伸手轻轻点了点她搭在刀柄的上的手背。
手背紧绷,带着微微凉意。
沐钰儿倏地回神,抬眸看人,一双琉璃色被不甚明亮的一照,显出几分锐利的锋芒来。
她静静看着唐不言,那双明亮的眼睛好似簇拥着一团跳跃的火:“我就是生气。”
不论事关何种旧事,莲昭不过是五岁的孩子。
唐不言嗯了一声,认真说道:“我也生气。”
沐钰儿嘴角微微抿起,最后长睫扇动片刻,这才掩盖住心底的失态。
“我去把人放下来。”她沙哑说道。
那边大和尚还坚持不懈想要把莲昭的尸体拿下来,可椅子已经叠得摇摇欲坠,却又好似只差那点手指尖的距离。
“小心。”唐不言说。
沐钰儿嗯了一声,随后脚尖一点,整个人飘然而出,最后手心寒光一闪,小小的身形顿时被人接在怀中。
常年吃素让莲昭的身形比一般小孩要瘦小一些,抱在怀中当真好似莲花一般轻盈。
她一落地,和尚们便都围了过来。
“莲昭,莲昭,看看我啊。”
“怎么手背这么冷啊,先送去明仁师兄那里吧。”
还未流尽的血染湿几个和尚灰色的僧衣,透过夏日的薄衫,润湿了所有人的皮肉,却又冷得一个哆嗦,而怀中之人却只是紧紧闭着眼,一言不发地蜷缩在沐钰儿的臂弯间。
“莲昭,你看看师兄啊,我不应该懒惰的,我应该陪你来找吃的。”最先发现尸体的和尚失声痛哭。
唐不言上前,看着沐钰儿已经被血染红的衣摆,哑声说道:“先放下来吧。”
沐钰儿把莲昭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才抬眸去看唐不言,轻声说道:“地上太冷了,我送他去菲菲哪里。”
“不要不要,送她去明仁师兄那边。”那个和尚骤然发怒说道,“我要带他去明仁师兄那里,明仁师兄医术很好的,很多生病的香客都来找他的,他都救回来了,莲昭,莲昭一定也可以。”
沐钰儿避开他的手,抬眸,安静地看着他:“人不能白死,早一点送去给仵作,便能早一点抓到凶手,你忍心让他这么来回奔波嘛。”
那和尚呆怔地看着她,憋得一张脸通红,整个人都在剧烈发抖,就像一根马上就要崩断的绳索。
夜风穿堂而过,整个食堂只剩下压抑的哭声。
“让人保护好这里。”沐钰儿把人抱走,“凶手不会没有留下证据的。”
“好。”那和尚自紧咬的牙缝里挤出这样一句话,低头狠狠抹了一把脸,这才抬头说道,“你们去后院把武僧叫起来,你们两个守在门口,你们两个跟着我去后厨看看。”
原本呆站在这里的僧人立刻动了起来。
“我先送康成回去。”唐不言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明庭千身上,淡淡说道。
“嗯。”沐钰儿轻轻应了一声,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 ——
子时正当时,整个相国寺只有回廊上的烛光在发出幽幽的光,两侧的竹影落在假山上,就像一幅幅安静的壁画。
唐不言和明庭千并肩走着,一路无言。
快到后院厢房时,唐不言停在一处假山后,抬眸去看一侧的人,出声问道:“你认识那个小沙弥?”
大概是从刚才的那一幕惊吓中缓冲回来,明庭千脸上已经平静许多,闻言只是平静嗯了一声:“相国寺的小沙弥不多,也就十三个,年纪最大的已经十岁,最小的五岁,也就是他,十二岁才能戒腊,想来你也清楚,庙里一般不收这幺小的小孩,所以我记得清楚。”
唐不言点头。
“莲昭年纪小,但脾气好,我第一次来相国寺时迷路了,还是他给我带的路,说话天真又爱故作老成,很是可爱。”明庭千的身形隐藏在黑暗中,口气幽幽说道,“三郎,他才只有五岁,五岁的孩子为什么要这么苦。”
唐不言认真保证道:“我会抓到凶手的。”
“我自然是信你的。”明庭千垂眸,笑了声,“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凶手如此穷凶极恶,必将反噬其中。”
“相国寺怎么会有这幺小的孩子?”唐不言随口问道。
“都是孤儿,被人扔在相国寺门口。”明庭千又多嘴说了一句,“很多人养不起小孩,就会把小孩扔在寺庙门口,当和尚也算有条出路,若是去了悲田坊,也是前途未知。”
唐不言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相继沉默,最后走到明庭千的小院前。
“康成。”唐不言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人喊住,“你若是还害怕,我让少名来陪你。”
明庭千摇头,抬头看向漆黑的夜色,随后扭头,对着他笑了笑,眉眼弯弯:“不害怕,再黑的路都走过了。”
唐不言眉间微微皱起。
明庭千笑了笑:“你忘记我家在城外了,每次放假之后回国子学上学,我都要子时就起来,然后独自一人赶路,赶在第一批入城门,这样才能赶上早课,不耽误学习。”
唐不言嘴角微微抿起,那双漆黑的眸子黯淡下来。
“三郎。”明庭千见他如此,声音微微放柔,温和说道,“许多事情是由不得你我的,上天注定如此,我们也只能如此,你不必挂怀,你是我见过最好的郎君,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立命,你当时说出来时,我便知道你是能成这样大事的人。”
他轻笑一声,看着唐不言眉眼弯起:“我希望你,一定要记住这个目标,其余的,都不必放在心上。”
唐不言点头,回想起往事,嘴角露出笑来:“你也一样。”
明庭千扭头,看着漆黑的庭院,笑着摇了摇头:“不一样的,礼部大概是我最后的归宿了。”
从前朝开设科举至今尚未百年,虽吸引了一大片寒门出身的世家子弟,但官场升迁依旧难熬,即使陛下已经大力抬举寒门,可各大世家虎视眈眈,众人如今都处在勉强平衡的木头上。
唐不言脸上笑意微微敛下。
这是康成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直白地提起这个隐秘的话题。
“不说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身子这么不好,还整天不睡觉,后山有一片桑葚,你不是最爱吃吗,找人帮你摘一下。”明庭千背着他,挥了挥手,洒脱说道,“去吧。”
唐不言看着他的背影,眉间微微皱起。
—— ——
北阙厢房内
陈菲菲三日时间只睡了四个时辰不到,黑眼圈明显地挂在脸上,现在看着那具小小的尸体躺在木床上,立刻沉下脸来。
“你看看怎么回事。”沐钰儿一身是血,直接坐在台阶上,背对着屋内,声音沉闷不解,“这个案子怎么就牵连到五岁的小孩子身上了。”
王新被外面的动静唤醒,立刻披衣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困倦的张一。
“又怎么了?”他视线一转,就看到莲昭的尸体,嘴角磕巴了一下,“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莲昭!”张一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这不是那个整天偷吃糖果的馋嘴小沙弥吗?”
沐钰儿疲惫地摆了摆手:“王新去帮菲菲。”
“你认识这个小沙弥。”她问着张一。
张一点头,目光犹豫地看向屋内,随后小心翼翼地挨着沐钰儿坐下:“之前询问和尚们时见过三四次,他叫莲昭,是庙中年纪最小的小沙弥,很喜欢吃糖,我好几次看到他躲在假山后面悄默默舔糖吃,一颗糖要分好几次吃呢。”
他一顿,继续说道:“脾气很好,有些和尚坏,故意欺负他,他也是笑眯眯的,我说要替他教训一下那个没礼貌的大和尚,他说还跟我说不用,以后自己避开走就好了,要是打架了,会受伤,会很痛的。”
沐钰儿长睫一抬,盯着台阶下的青苔失神。
“他在寺庙中处境如何?”她问。
张一皱眉:“一个小沙弥在寺庙中最没有威胁了,加上他脾气好,又听话,不仅方丈首座这些年纪大的和尚喜欢,就连譬如澄字辈的年轻人也都很喜欢。”
沐钰儿垂眸,听到背后菲菲和王新窸窸窣窣的动静。
“怎么,他怎么会……”张一舔了舔嘴唇,“又是那个凶手做的吗?”
沐钰儿摇头:“不知。”
“不是他还能有谁!”张一忿忿说道,“已经丧心病狂杀了三个人了,现在还对一个小孩下手,被我抓到我非打死他不可。”
说话间,只听到外面有凌乱的脚步声。
没多久,澄明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急促跑来的和尚们。
“莲昭呢。”他的目光落在亮堂的屋内,唇角微微发抖,声音缥缈。
沐钰儿起身,随后指了指屋内。
澄明快走几步,可随后又停在门口,目光落在屋内,呼吸微微急促,清瘦的身形在微微发抖,那张冷淡的下垂眉眼因为不可思议而睁大,那张脸上慈悲冷静之色,被剧烈的痛苦所淹没,成了肉眼可见的悲恸。
他就像画中那座冷淡的佛像骤然出了纸张,被尘世喜怒哀乐所浸染,露出生动却又痛苦的模样。
沐钰儿看着他的额头冒出点点冷汗,手指紧紧握着门框,指甲被抠出苍白的颜色,不由心中一惊。
“澄明师父。”她连忙上前扶着人。
谁知澄明猛地推开她,跑在栏杆下干呕起来,瘦弱的肩膀高高耸起,灰色的僧衣下是明显的肩胛骨,就像挣扎着要破蛹而出,挣脱身体的束缚。
沐钰儿眼皮子一跳。
“师弟,你没事吧。”身后的澄心小心翼翼扶着人,用袖子给人擦了擦嘴,“是不是吓到了。”
澄明抬眸,本就白皙的脸在此刻成了惨白之色,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屋内的莲昭,眼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在涌动,可到最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碍事。”
“你去看看莲昭吧。”他反手推着澄心离开,“我就不去了。”
澄心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沐钰儿若有所思:“你们师兄弟感情很好。”
澄心沉默,好一会儿才回神说道:“是,我们几人一向相互照顾。”
屋内很快就传来哭声,澄明显然无心搭理沐钰儿,只是站在门口看着被人团团围住的莲昭,一张脸被烛火一照,显出几分出尘的冷意来。
沐钰儿这才发现,这个澄明长得极为漂亮,那是一种介于男女之间的美,常年修佛让他的眉宇间多了淡淡的慈悲,可此刻那慈悲被悲伤笼罩,在头顶的烛火下一照,反而多了点不可言说的神圣。
“好了,我要验尸了。”屋内传来陈菲菲疲惫的声音。
“都走吧,让仵作验尸。”澄明伸手狠狠掐了掐额头,额头瞬间露出鲜红的颜色。
沐钰儿看着他纤细手腕上的佛珠,如今被卡在小臂上,衬得人越发纤细。
是一串格外陈旧的紫檀佛珠,大概是佩戴的久了,表面甚至已经有匀称透亮的包浆。
屋内的和尚很快就走了出来,一个个双目通红,神色悲恸。
“现在相国寺内不安全。”沐钰儿说,“你们如今都是结伴而行,也不要随意出门了,回去休息吧。”
众人面面相觑。
“我能知道莲昭是如何……”澄明沙哑开口问道。
沐钰儿摇头。
澄明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食堂内我们都看过了,后厨一把刀不见了,是切肉的刀,大约有一尺长,一寸宽的薄刃,开过刃,很锋利。”
沐钰儿神色凝重。
“门口的半个脚印也都排查过了,在右边中间的柏树后有两个人站过那里,有两个清晰的脚印,我已经拓印下来了。”澄明自袖中掏出两张纸,递了过去。
那是两双成人男子大小的脚码。
澄明说完,沉默着,目光落在那张木床上躺着的小小身影,随后轻声念了一句。
一干僧人见是如此,随后齐齐竖掌念佛。
“稚儿无辜。”澄明神色悲悯,“还请司直为小师弟讨回一个公道。”
“我一定。”沐钰儿捏着那张纸,认真说道。
澄明最后看了一眼莲昭,最后对着诸位僧人说道:“回去吧。”
沐钰儿目送他们离开。
张一靠了过来,唏嘘说道:“没想到这几个师兄弟还仗义的。”
“为何这么说?”沐钰儿收回视线,随口问道。
“我发现相国寺有些奇怪的,法明方丈太过年轻好像压不住人,几个年纪大的自成一派,法明又是一派,莲昭是那几个老和尚捡回来的,所以是莲字辈,但依我看那个澄明是真不错,莲昭的糖都是他给的,而且他年纪轻轻,但在院中人缘极好,几个老和尚对他也很友好,依我看不出意外,下一任方丈很有可能是他。”
沐钰儿扬眉:“说起来澄明法是何时入的门?瞧着好年轻。”
“好像八年了。”张一摸了摸下巴,“我还打听过,真是奇怪,大家收徒弟很多时候都是收可以戒腊的,澄明是相国寺第一个,八岁就被收为方丈麾下徒弟的人。”
沐钰儿扬了扬眉。“澄明现在才十六!”
“对啊。”张一说,“戒腊才四年,就是衣钵的负责人,好生厉害,别看他年轻,但他做事很稳妥,内外一把抓,舍利大会和佛法大会都是他负责的,我之前还看他大晚上还在大雄宝殿忙上忙下呢。”
“什么时候?”沐钰儿冷不丁问道。
张一仰头想了想:“十四号大晚上了吧,就他一个人站在梯子上拿着扫帚打扫屋顶啥的。”
沐钰儿嗯了一声。
“进来吧。”屋内传来陈菲菲的声音,“死因很清楚。”
“尸体还是热的,尸斑还没形成,一个时辰内的事情,直接被人掐断脖子的,死后放血,伤口深而长,切口深,直接切开皮肉没有一点犹豫,伤口表面平整光滑。”
沐钰儿想起那把丢失的切肉刀。
“而且凶手是个高手,切得位置在动脉边上一点,血没有喷涌而出,而出这样一滴滴留下来。”
杨菲菲摊开手腕,指了指手腕往上三指的位置:“这个位置,江湖手法的放血,一滴滴把人放干净,不是一击毙命。”
张一不解:“不是说人是直接被人掐断脖子的吗,为什么还要这样?”
陈菲菲摇头:“我也不知道,凶手应该懂一些江湖规矩,四肢都在相同的位置放血,动作干净利索,不带犹豫,又把人吊着脖子悬挂起来,这样会加速血的滴落,比躺在地上死的要快一点,可死者整个脖颈脊椎全断了,而且伤口没有外翻,说明伤口是死后割开的,所以凶手为什么还要这样多此一举呢?”
“是不是做习惯了。”王新说,“之前不是推断凶手是僧人吗,出家做和尚做久了,但一时顺手改不过来。”
“这个有些道理。”陈菲菲说。
沐钰儿蹙眉:“凶器很有可能是后厨丢失的一把切猪肉的长刀,凶手杀了人就算习惯所然,但找刀这段时间还没冷静下来吗。”
“若是一开始就带刀呢?”张一说,“会不会是这个小沙弥看到了凶手,所以他就一不做二不休。”
“那凶手为何要去厨房找刀?”沐钰儿反问,“他准备拿刀去做什么?”
张一语塞,讪讪说道:“这,会不会准备去杀人啊。”
沐钰儿拧眉。
“说不定就是这样呢。”张一越想越有道理,“你看之前死的都是成年人,现在怎么好端端死了一个小孩,是不是凶手还想杀人时,然后碰上小沙弥,怕小沙弥多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直接把人杀了。”
陈菲菲仔细检查着尸体:“这个小沙弥来不及反抗,脖子这一下干净利索,但人是面对面杀的,所以我猜测小沙弥大概……”
“和凶手打了个照面,两人甚至是认识的。”陈菲菲抬眸,口气幽幽。
“这个凶手为什么杀这个小和尚啊。”王新愤怒说道,“何必对一个小孩下手,可耻懦弱无能。”
“因为这是两个人。”门口传来唐不言淡淡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真奇怪,虽然我昨天快一点回的家,但我今天已经睡到下午两点了,一觉醒来不仅没有神清气爽,反而头疼,救命,脑海里已经闪过各类猝死新闻,笑死
明天修文修细节,我又困了QAQ
衣钵是之前说的八大轮值的一个职位,负责协助方丈处理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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