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这个锦衣卫明明超强却过分划水 第七百二十章 争执不下

  陆子溶出了屋子, 在船舱里坐了一会儿。艄公们呼噜声震天,并未被屋中的声音影响。甲板上值守的堂众倒是被引来,确认了自家堂主的安全。

  一刻钟后, 他听见傅陵在里头叫他, 便推门而入。看到榻上情形时,立即反手锁了门。

  傅陵平躺在榻上, 被子遮住全身, 双手用一条衣带固定在床头。

  “你这是……”陆子溶瞟了一眼他眼中愈发鲜红的血色,坐到榻边。他见傅陵偏了偏头,用下巴指着枕边的一个木盒。他取来打开, 发现里面是一堆乱七八糟的……

  蜡烛, 灯油,竹板,木夹,细绳, 铁环……

  船上能找到的东西不多, 但在有心之人看来,样样都好用。

  陆子溶眸中一凛, 将被子掀开一角, 瞥过后又马上放下。

  从头到脚除了个干净, 又束成这样,他自己挣不开, 还调好了角度, 当真方便得很……

  “我想过了, 那段日子我并未真的害过你什么, 也不曾对你见死不救。你之所以恨我至今, 无非是因为这个。”

  “过去我试图弥补自己的错, 但我现在才明白,切身的屈辱无法用其它的办法补偿。若要泄恨,必须以牙还牙。”

  “陆先生总是那样清高淡漠,还不曾好好恨我一次……就当是帮我解毒,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听这几句话时,陆子溶的神情变了几变,从惊讶到鄙夷,再到同情和无奈,不过很快归于平静。船舱里有小小一扇窗,些许星光漏在地板上,海浪不舍昼夜地冲刷,只有这一船的呼吸是如此渺小、虚无。

  “若我恨的是芭蕉小筑那些事,我早就杀你了。即便不到杀你的时候,单凭着恨意,我也会去杀你。”话音澄澈清净。

  “从我入东宫任助教起,到那时是十一年。”

  “我恨的,是那十一年。”

  这是陆子溶第一次亲口说出他的恨意。

  他不会为随便什么人浪费感情,只有曾经在意的人,才能在背叛之后,配得上他的恨。

  从第一次见面起,一切付出的心血,一切共度的美好光阴,连带着他生命里最为意气风发的年月,都染上了恨的颜色。

  前些年,他整日里只想着致尧堂,想着凉州,想着数不尽的天下大事;只要他不去想,那些私密的恨意就可以永远埋在记忆里。

  若他没有遇见花继绝,兴许再也不会去恨什么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

  傅陵的话语断断续续,被固定的身体开始颤抖,眼中血丝终于汇成血流,从眼角淌下。他无法低头,狼狈模样一览无余。

  陆子溶心下一沉,“不掰扯什么爱恨了。解毒要紧,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

  他说着解下绳子,将傅陵的双腿并在一起,自己迈一只脚过去,与他正面相对蹲下去。

  “等一下!”傅陵强行侧过身,从对方的动作就能猜到意图,他嘶哑道,“既然那么恨我,为什么不报复?!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为什么受这委屈?”

  “委屈?”陆子溶抬手解了他腕上的带子,“这里并非芭蕉小筑,委屈什么?”

  他将傅陵托起来,自己顺势倒下,主动圈住他。

  “因为感到了爱,才会感到恨。”

  血泪滴下,漆黑的瞳仁盯着面前的人,分明什么也看不见,却渐渐发出光亮。

  “不用绳子,还会吗?”

  陆子溶一手将木盒扒拉到地上,一手掐了他一把。

  “十一年而已。”傅陵支撑的双臂弯下来,动作比往常任何一次都更笨拙,却也更温和。他贪婪而虔诚,舌尖在对方的喉结上轻扫。

  最后陆子溶低呼一声,下一声便被一个吻堵在嘴里。海浪淹没了一切可能的声响,只有那副唇舌在亲吻之余,搅出含混不清的言语:

  “若你允许,莫说十几年的债……就是几十年……这一生也够了……”

  “若你……允许……”

  ……

  那天陆子溶直到天亮才睡下,本以为解毒只要一次就好,不料这毒性要耗尽人的全部精力。傅陵正值壮年,又压抑了太久,按着陆子溶将整间屋子的角落欺负个遍,待日头初升,外头人起来了,才倒在榻上睡去。

  陆子溶浑身都在疼,没收拾就睡下了。再醒来时已是下午,发现自己身上十分干净,衣衫齐整,连被角都掖过。

  他扶着额头起身,刚发出一点响动,门口便传来傅陵的声音:“陆先生醒了?炉子上温着米粥,我端进来吧?”

  陆子溶「嗯」了一声,起身见床榻上已无半分血迹或是脏污,凌乱的房间也收拾过了。片刻后房门推开,进来的人没戴蒙眼布,俊美的双眼恢复了神采,他浅浅一笑,日光透过窗铺了满地。

  “阿陵……”尚未完全清醒的陆子溶怔怔望着面前的人,一时忘了今夕何夕。

  “你太久没吃东西了,先用粥垫垫。”傅陵捧碗过来,见他没接,便自己舀上一勺,吹了吹送到他嘴边,“今日捕捞的鱼还在锅里,一会儿出了锅,我先替陆先生盛一碗没放盐的。还有三四日的路程,到了岸上……”

  陆子溶突然怕他说下去,夺了勺子和碗灌一大口,“你眼睛都好了?身上还有余毒么?”

  “唔……”傅陵一愣,“其实除了眼睛,我从头到脚都会受到毒素的影响,只不过别处轻易看不出。昨夜之后,全身的毒竟像是一起消失了。我如今哪里都好,陆先生放心。”

  陆子溶点点头,平淡道:“那就好,我昨夜没白折腾,也不必返工了。”

  貌似随口的话语,却让傅陵顿时僵住,“你、你是说……昨夜,昨夜只是……只是为了……”

  “只是为了替你解毒。”

  “不……你心里明明……难道、难道你昨夜是骗我的?这不可能,当初你对花继绝那个样子,不会有假!你为什么不承认……”

  傅陵手足无措,语无伦次。

  陆子溶放下粥碗缓缓抬眸,沉静地望着他。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傅陵不是孩子了,这点道理能想得通。

  爱恨是一回事,聚散是另一回事。他可以大方承认内心的情愫,但不会轻易给出任何承诺。

  傅陵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垂下头沉默地收走见底的碗。然而他还没走出房间,便听见外头艄公的大喊:“陆公子!不好了,有人追来了——”

  这声叫喊激得陆子溶彻底清醒过来,他甚至没来得及梳洗,披散长发出门,沿着楼梯要上去甲板,却被傅陵在身后拽住。

  “别去,打不过。”

  陆子溶迎着日光眯起眼,只见甲板跳上来十几名身着制服的壮年男子,瞧那制式是……官府的人。

  两名堂众和两名艄公都去了甲板上。致尧堂再武功高强,也做不到在毫无戒备的前提下以寡敌众,堂众们撑了几招便纷纷让人擒住。

  一名敌人高声问:“陆子溶和花继绝在哪?!”

  “什么陆……花……我们不知道啊!”

  “还狡辩!”那人拿出一张纸给他们看,“这是画像,一人气度清冷,一人是个瞎子,就是在你们船上看见的!他们在哪?!”

  陆子溶立即低声道:“他们是为你我而来,先躲藏起来。”

  “嗯,去逃生舱。”傅陵说着,拉起陆子溶就跑。

  他们猜得不错,入侵者并未为难无关之人,只是将他们捆了扔在甲板上,然后就下到船舱搜查。与此同时,二人躲进逃生舱,陆子溶带上两根苇管,然后拉了不少杂物堆在舱门外。

  逃生舱很小,二人挤在一处。陆子溶关上舱门,留了一条小缝观察外头情形。身后,傅陵颤抖的手握住了他的。

  “陆先生,你能不能做个机关……若他们发现我们,就把他们都杀了……”细碎话音送来阵阵热气,喷在陆子溶脖颈上。

  陆子溶闭了闭眼,无奈道:“哪有这种机关。若被发现,我们弃船出逃也会被甲板上的人发觉。你我二人加上两名堂众,也难敌这么些人。”

  此行力求隐匿踪迹,不敢带多少随从,没想到岛上竟驻扎着仅凭体貌就能辨认他们身份之人,更说明事态严重。

  人数太少的后果是,一旦被发现,就很难逃脱。

  “那……我们会死吗……”话音好似要碎了似的。陆子溶回头,见对方半低着脑袋,抿着唇,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陆子溶移开目光,淡淡道:“我已将岛上见闻写好交给外头的堂众,只要他们四个能有一人活下来,消息就能送回京城。”

  他一顿,“此番出海本就凶险万分,我以为你早就想好了。”

  “还是说,要我骗你什么?”

  外头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陆子溶数着每一层的人数,敌人大多下来了,但甲板上还留着两三个。只要甲板上有人,就不好直接从水里逃走。

  静默中,傅陵往前靠了靠,双臂环住他的腰,下巴放在他肩上,轻声道:“你说,倘若我年少时不曾误入歧途,不曾与陆先生为敌,我们如今是什么样?”

  “我刚刚监国那两年,等陆先生从凉州任上回来,我仍然会去接近你,与你一同治世安邦,让你看见我的本事。那样你就不再当我是孩子或者学生,会觉得我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等赢得了你的欣赏,我再要求照顾你的起居。陆先生当我是报答师恩,一定不会拒绝。我很会照顾人的,而且了解先生的喜好,先生被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然后习惯有我在身边……”

  “若这时候先生还不动心,我就学你从前的卑鄙手段,给你下药。我来捅破窗纸,把我的心意摆在你面前迫使你选择;若你还是拒绝,我就进宫去,和父皇说我要娶我的太傅。他一定把我打一顿,罚我在乾元宫里跪着,陆先生听说了,不忍心看我受苦,会来替我求情。”

  “只要陆先生开了这个口,就是我的人了。”

  “从那之后,再没谁能拦着我们。我不在乎外人怎么说,我只想一辈子和陆先生在一起。那才是我想要的一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这些事……”傅陵把脸埋在他肩窝里,圈住他的手臂紧紧勒着,“在另一个我没有误入歧途的时空里,是不是真的发生了?”

  陆子溶一直在看外头情形,对身边人那些废话只是听了一耳朵,直到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才认真想了想他的问题,“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我骗你?”

  “都想听。”

  “骗你的话,你很了解我,若你真的做了这些事,我的反应大概就是这样。我不敢妄谈一生一世,但若在那个时空里问我,我也希望如此。”

  这话并没给傅陵带来安慰,他的神色反而愈发紧张,“那真话呢?”

  “真话是,”陆子溶一字一句道,“你设想的这些,在「经年」时限之内,根本就做不完几步。二十年一到,你甚至不知上哪找解药。”

  海浪声混着翻箱倒柜声,还有人的喊声骂声,充满了整片天地。

  傅陵当然明白,陆子溶是想宽慰他,让他不要自责,不要把一切结果归因于自身,让他明白人生在世不能拒绝的无常。

  可他还是不甘心,他们明明可以深爱彼此,他是有多么无能,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纠缠了一世,却什么也留不下,就此分道扬镳。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牵绊,来生转世,茫茫人海认不出怎么办?

  想至此,他忽然抓住陆子溶的双肩,将他强硬地按在墙上。他捧着陆子溶的脸颊吻下去,动作温和缠绵,似乎永远不打算停止。

  陆子溶很快失去了耐心,抬手要推开他,却被他钳住手腕堵在墙上。

  傅陵俯身贴在他唇边,沙哑道:“陆先生,我们商量个事,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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