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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罗之葫芦》第二百四十九章 夜袭

作者:肥牛炖排骨 字数:1414 书籍:斗罗之葫芦

  在奚十里和千山的视线中,白天看起来并没有很多人的重楼镇,此刻,街道上的人比白天还多。

  已经是大半夜,感觉好像全镇的人都出现在街道上,这场面怎么看怎么都让人觉得诡异。大多数人目光无神,手里提着灯笼,面朝着一个方向,在缓慢移动着。

  奚十里很快看见了梁婆的身影,她也像是大多数人一样,拎着看起来已经很是破旧的灯笼,宛如提线的木偶一般,顺着人流的方向缓缓移动着。

  奚十里觉得自己头皮都快要炸了,这看起来简直有些过分令人心惊。

  “他们在做什么?”奚十里低声跟身边的千山耳语道。

  千山:“看起来像是某种仪式?”

  他和奚十里都能看出来,这些人还很清醒,完全不是被人操控的样子。而且就从今晚刚才梁婆给他们点上了迷香,想要让两人在这段时间里晕倒的行动来看,梁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两人都是一头雾水,干脆就借着隐身的结界,混进了重楼镇的人群里。很快,这半夜的人流就走出了重楼镇,来到了外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整个天地间,似乎都变得黑暗了起来。但在重楼镇的外面,地上却有点点的灯光。在呼啸的夜风中,这灯光非但没有给人带来半点暖意,反而因为提着灯的人一个个都面无表情,显得麻木又呆滞,看起来更像是鬼火,反而在这一片土地上平添了不少恐怖的气息。

  奚十里跟千山差不多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重楼镇再西边都是一片荒漠,她差点都快要以为自己跟着的这群人迷了路,不然在这黑漆漆的夜晚,乱走一通,还是在周围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的地方乱走,不是迷路是什么?

  不过很快,奚十里和千山跟着的队伍这时候停了下来。

  她四下打量,看了好一会儿,但也没有看出来眼前这地方跟别的荒漠戈壁有什么不同。反正如果是她和千山两人来这里,是不可能注意到此地跟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的。

  就在奚十里脑袋里充满了问号时,忽然这时候,原本提着灯笼站着的一群人,盘着腿坐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奚十里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吟唱。

  很奇妙的曲子,但她没有听明白。

  奚十里忍不住朝着千山看去,只见千山皱着眉头,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r />像是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千山偏头,朝着身边的人看了过来,低声道:“像是请愿的咒语。”他敢保证自己在从前并没有听过这样的语言,甚至连这种吟唱的曲调的旋律都没有听过,但是今晚这么一听,那声音落在自己的耳朵里时,千山感觉自己好像无师自通,隐隐有些明白现在这一群人在唱什么。

  祈祷,请愿。

  奚十里听见千山的解释后,微微瞪大了双眼。

  但现在,千山身上发生的这种事不是让她觉得最奇妙的,最奇妙的是,当吟唱渐渐结束时,奚十里看见前方的不远处,候然出现了一点水波纹的样子。

  那是结界!

  或者是什么入口!

  就像是当初千山带着她去黑市时,入口的模样。

  再联想到这一次他们出来是为了寻找什么,奚十里的眼睛在这瞬间发出了炙热的光。她直接伸手捏住了身边千山胳膊上的衣服,脸上兴奋的光都遮掩不住。

  千山的关注点也从前面的结界落在了现在奚十里的脸上,他轻轻一笑。今晚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两人不动声色,就看见重楼镇上的人的动作。

  就在吟唱结束,前面的黑色的水波纹露出来时,一个让千山和奚十里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人前。

  竟然的是梁婆。

  奚十里和千山在看见对方的身影走上前时,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他们还特意选了一家看起来家里没有年轻人的孤寡老人借宿,现在看起来,这位老人似乎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梁婆,快点选人吧。”最开始站在最前面的一男人开口说。

  虽然明知道外面的人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但是现在奚十里还是压低了声音,对着千山开口道:"这声音,是不是先前来梁婆家门口敲门的那个?"

  千山显然也听了出来,这时候点点头, "是他。"

  两人还没有明白刚才说话的男人让梁婆选人是什么意思,就看见梁婆伸手,随意指了一个人上前。

  随后,奚十里和千山就看见了令他们今晚最诧异的一幕,也是最诡谲的一幕。

  被点名的人站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灯笼,然后朝着他们看见的结界走去。

  />奚十里和千山的心同时提到了半空,难道这结界是可以直接穿过去的吗?如果是这样,不就是直接让他们找到了妖魔两界的入口?

  可是很快,奚十里和千山就看见刚才接近结界的那个人,瞬间变成了一团血雾,像是被结界吸收了那般,眨眼之间人就没了。

  奚十里倒吸一口凉气,她以为自己这段时间见识得已经算不少,可是在看见眼前这一幕时,还是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个人,是死了吧?”奚十里咽了咽口水,开口说。

  千山不动声色地直接握住了奚十里的手, “嗯,应该是。”他说。

  奚十里瞳孔地震,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刚才赴死的那个人,神情麻木极了,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那种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但是一点也不害怕的人吗?就算是她,在面对死亡时,也不一定会保证像

  是重楼镇上的这些人这么坦然自若。

  奚十里舔了舔唇, "他们现在这是在做什么?看起来有些显示献祭。"这在她看来,跟邪术也差不多。需要用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去做的事情,可不就是邪术吗?

  梁婆在看见被自己点出来的那人在眼前死去后,眼睛里只掀起了那么一点点的波澜,很快,她那双看起来浑浊的眼睛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好像刚才有一个人死去完全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一样。

  不仅仅是梁婆有这样的表现,就连周围大多数的重楼镇的人,也都是这样的神情。他们看起来并不在意有同伴在自己眼前死去。毕竟,死的人自己都不在意。

  "怎么会这样?"奚十里喃喃道,眼前这一幕,已经超过了她的理解范畴。千山捏了捏她的手,无声安慰。

  很快,做完了这一次“献祭”的重楼镇的人,开始转身,又朝着镇子回去。不过,身处于人流中的奚十里和千山在这时候还是听见了几声微不可闻的低叹声。他们落后了一步,坠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巧合的是,在奚十里和千山前面,就是梁婆和最初说话的看起来很是孔武有力的男人。

  "梁婆,你好运啊,这么多年,你也就只管抬手指一指人,就有人慷慨赴死,这辈子都不用去填那地方。”男人说话的时候,带着奚十里和千山熟悉的阴阳怪气。

  不过梁婆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身边的人。

  男人咬了咬牙,他看着梁婆的背影,三两步走上前去, "你以为你是巫重楼大人的后辈,就真能镇得住镇子上的人吗?你这么多年来,害了那么多人的去死,你说,这重楼镇上,还有多人对你心怀感激?我看啊,怕是现在想要你去死的人更多吧?要不是那些大人来我们镇子,挑选了你儿子带走,说不定,这些年来,你早就不知道被谁埋在了后院中。啧啧,这么一想,梁婆你死了可能都没有人发现,听起来也有点可怜啊。"

  奚十里原本以为梁婆终于会开口说话,可是没想到对方在听见男人这么挑衅的话时,仍旧没有给出半点反应,好像她就是个聋子,压根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男人对于梁婆这种反应似乎习以为常,只不过就算是习惯了,但现在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些烦躁。“今天要不是那两个外乡人藏起来不见了,也不至于又死了我们的人。”这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反正说完后,他不再跟木头人一样的梁婆说话,大步追上了前面的大部队。

  奚十里和千山对视一眼,然后开口道:"所以,先前这人带着两人来敲门的时候,是为了找到我们,然后今晚用我们来献祭?"

  千山眉眼微沉,他这个人虽然看起来面冷心冷,但像是这种看见陌生人就要夺走别人的性命的事儿,他还真是没想过。 ”可能是的。"千山开口说。

  奚十里打了个寒颤,然后又将目光再一次放在了身边走得很慢的梁婆身上,一时间,她的眼神变得格外复杂。

  从前她总是能说出这个人是好人,那个人是坏人,但这时候对着梁婆,奚十里也不知道对方究竟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对着她和千山这两个陌生人,梁婆无疑是选择了救他们两命,甚至都没有打算告诉自己,但是她又能那么平静地让身边的人去死。

  奚十里仔细观察着梁婆的神情,想要从对方的脸上再看出点什么不一样,但是梁婆让她失望了,后者的脸上,看起来还是那么麻木,不带有一丝丝的感情。

  奚十里叹气。

  千山见状,提议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无动于衷。”他说,虽然刚才他看见梁婆点名的人站出来时,义无反顾,但千山不相信这一个镇子上的人,都不怕死。

  他将周围的声音仔细分辨,很快,千山就有了目标,他拉着奚十里的手,顿时闪现在了一对年轻的夫

  妻身边。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这话是年轻的妻子说出来的,不过她这话话音刚落,嘴巴就被身边的男人捂住了,后者眼神警惕地朝着四周看去,意识到没有人听见自己妻子刚才的时,男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像是教训一般瞪着身边的人开口道:"你不想要命了你?这种话也能随便说?"

  虽然男人说着教训的话,但是那双落在妻子身上的眼神,骗不了人,他只是担心,并没有真的要责备对方的意思。

  女子抿了抿唇,垂下眼睑。

  千山看了奚十里一眼,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相同的信息后,两个人就一直跟在了这对夫妻身后。

  进了重楼镇后,这对夫妻回到自己的院子,有些巧合的是,他们家距离梁婆家不算太远。奚十里和千山也跟了进去,她刚蹲在墙头,就听见了房屋里面年轻妻子的抱怨声。

  “梁婆倒是安逸,她儿子跟那群大人走了,也不用担惊受怕。可是我们却遭了罪,每月这个时候都要担心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你说这凭什么啊?难道就因为她是巫重楼的后辈,就要掌控我们的生死吗?”妻子的声音充满了怨恨,还有不安, "日后我们孩子出世,万一被梁婆选中了怎么办?"

  他丈夫叹气,搂着她的肩头安慰道:"不会的,说不定等我们孩子出世,那结界就能破了,我们到时候也能回家了。"

  “回家?”妻子声音变得尖锐了不少, "你确定那里就是我们的家吗?这么多年来,我们不人不魔地活着,每一代都受着诅咒,难道我们回去,诅咒就会破了吗?"

  奚十里看了千山一眼,听着现在这年轻女子的话,她和千山先前的猜测没有错,这些人没有灵台,无法修炼,就是受到了某种诅咒,而且听起来,他们很清楚自己受的是什么诅咒。

  丈夫沉默。

  妻子忍不住又继续发牢骚:“梁忠是这几百年来,我们镇子上唯一一个走出去的人,而我们却要在这个地方困至百年,甚至因为当年那些王八蛋的结界,随时会丧命。我也想要出去,我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

  "安静点吧,只有祈祷最近结界能破,我们早日回家。"男人在沉默片刻后,开口安慰到身边的妻子。

  >“不,你去杀了她。”妻子忽然开口说。

  丈夫:

  显然妻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念头,或者说有这样的牢骚,所以男人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他甚至知道,在重楼镇里估计有不少人都想要了梁婆的命。

  可没有人出手。

  这户人家的妻子也只是想闹一闹,在发泄后,就被丈夫哄着去睡觉了。

  蹲在墙头上的奚十里和千山知道在这儿不会再得到什么线索,两人飞快回了梁婆的院子,在柴房假寐。

  梁婆走得不快,加上她身边就没个搀扶的人,所以当奚十里和千山回去时,梁婆都还没有回来。

  不一会儿,奚十里才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

  她闭上眼睛,听着梁婆的脚步声距离她们越来越近,最后在门口停下来,然后又是脚步声变得越来越远的声音。

  显然刚才梁婆只是来看他们一眼,确定奚十里和千山现在还在家里,就又转身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奚十里醒来的时候,千山就在旁边守着自己。

  奚十里对上千山的眼睛时,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昨晚本来是跟千山在讨论着他们听见的那些对话的,但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睡着了也就算了,千山居然也不叫醒自己。

  "梁婆起来了吗?"奚十里主动开口说话,掩饰着内心的尴尬。

  千山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他就喜欢看着自家小师姐睡觉的样子,可爱又迷糊,实在是很难不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昨天后半晚上,他几乎一直盯着奚十里的睡颜,怎么看也看不腻,直到对方早上迷迷糊糊地醒来。

  这时候听到奚十里的话,千山点头, "起来了。"两人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走了出去。

  梁婆家里没什么好吃的,或者说,整个重楼镇上,可能都没什么好吃的。毕竟这里物资匮乏,镇子上的人又不可能真的离开这里。不过就算是这样,梁婆今日早上还是给奚十里和千山准备了早饭。

  不是杂面馍,而是一碗面疙瘩。

  奚十里吃得有些艰难,最后还是千山直接想她手里的碗拿走,呼噜呼噜两下,将她碗里的面疙瘩吃完了,

  梁婆见状,似乎有些高兴,两个外来的年轻人,至少没有浪费食物。吃过

  饭,梁婆就问奚十里他们什么时候离开。

  奚十里擦了擦嘴, "其实我们还想多留两天。"她说。

  这话一出,原本看起来还算是慈眉善目的梁婆倏然一下沉了脸,她不悦地看着奚十里和千山,质问道:"你们不是说只是歇一晚上吗?怎么还想要多留两天?"

  昨天千山在给梁婆灵石的时候,后者压根就没看一眼,她可以不要报酬帮助陌生人,但实在是不喜欢他们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奚十里被这么“凶”了一顿也不恼,她好像被吓到了,最后苦巴巴着一张小脸蛋, “哦”了声,

  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我们知道了。"奚十里保证一般说, "今天我和哥哥就会离开,不会再打扰阿婆。"

  话是这样说,但是奚十里的表情看起来比谁都委屈。这样一个小姑娘,又露出这样的神色,实在是很难让人不觉得心疼。

  梁婆想要硬起心肠,但是在看见这样的奚十里后,最后却没能绷住,那张严肃的脸上有些局促地露出了一个安抚的表情,她想了想,也没能说出什么话,只是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走吧,你们在这里总归是不好的。昨日你也看见有人寻你们,这里住着的不是什么好人,早点离开,早点安全。"

  这是她能说出来的最直白的告诫的话,再多的,梁婆就不肯多说了。

  奚十里和千山适当地表现出来了几分茫然,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就会不安全。“阿婆我们知道了。”奚十里说。

  然后,她说完这话就准备站起来,那样子看着是要离开。梁婆皱了皱眉,最终在奚十里和千山走到门口之前,还是开口:“你们等等。”梁婆说。

  奚十里回头,眼里带着几分不解。

  “你们跟我过来。”梁婆说着,就转过身朝着自己那间看起来其实跟柴房也没有多大区别的房间走去。奚十里和千山跟在了她身后。

  当奚十里再一次进入梁婆的房间后,她看见梁婆打开了衣柜,这时候,在衣柜后面的一条通道,出现在了她眼前。

  昨天奚十里和千山虽然也来过这里,但是两人可没有不经过主人允许就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这看起来破旧极了的小房间里,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条密道。

  br />在一个都是熟人的镇子上,为什么要在家里挖这么一条密道?奚十里脑子里转得飞快,而且根据昨日她和千山在那一对年轻的夫妻院墙上听见的消息,这重楼镇上的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都不能离开这里。既然如此,为什么梁婆还要在家里挖这么一条密道呢?

  她脑子里在这瞬间涌进来了无数猜测,但不知道哪一条才是对的。现在只好先跟在梁婆身后,走进去。

  奚十里表现出了适当的好奇, “阿婆,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梁婆:“我送你们出去。”

  奚十里心里感叹,看来这条密道是真的通往镇子外面。

  她看了一眼跟前的千山,这条密道很狭窄,只能让一个人通行,千山担心前面的梁婆有古怪,自然走在了奚十里的前面。

  “我们为什么不能走外面呢?阿婆你不是说我们离开就好了吗?”奚十里好奇问。密道里很安静,奚十里在说完这话后,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就在奚十里以为前面的人不会再回答自己的问题时,没想到梁婆在这时候居然开口了。

  "外面不安全。"

  “昨日你们不是见到了吗?这个镇子只要有陌生人进来,就很难出去。”"你们两个小娃娃,也算是命大。"

  “我也听你哥哥说过了,你们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母是吧?这也难怪,你们的爹娘要是还在的话,肯定不会让你们来这里咯。"

  "吃人镇,听过吗?说的就是我们重楼镇。"

  奚十里没想到自己这个问题,居然引得一直都不喜欢说话的梁婆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而且好多都是她没有听过的消息。

  梁婆也以为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后,身边的小姑娘肯定会害怕。没想到,她话音刚落没多久,奚十里忽然又开口了。

  "杀人镇?真的吗?阿婆,那为什么这个镇子上面写的是重楼镇,这个名字又有什么典故吗?"奚十里像是没觉得先前听见的话有什么威胁一般,天真极了发问。

  梁婆:

  奚十里当然不是随口一问,而是她昨天分明听见了“巫重楼”三个字,她现在有理由怀疑,当初建设这个镇子的时候,就是叫“巫重楼”这个人。

  走

  在前面的梁婆在听见奚十里这问题时,整个人身形一滞,似乎被拉入了什么回忆中一样。

  她被镇子上的人叫做梁婆,当然不是因为自己姓梁,而是当年她嫁的男人姓梁,她的本名,是叫巫辛。

  只是这个名字,怕是所有人都忘了,甚至就连她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曾经叫什么名字。

  重楼镇,是她爷爷的名字。当年,在那时候,她的爷爷还是整个镇子的恩人,所有人都感谢他,敬佩他,哪怕在他死后,自己也得到了整个镇子的人无微不至的照料。

  但是梁婆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看着她的时候,不再有像是从前那样的尊敬和喜欢,渐渐地,变了味道。

  最初是变得跟旁人无异,不再有人会多高看她一眼,只拿她当做寻常人。梁婆并不觉得这样的变化有什么不对,镇子上的人感激的原本就是她的爷爷,而不是她自己,所以现在恢复到用看寻常人的目光看着她,她不觉得有问题。但是,没多久,镇子上的人看向她的时候,眼里就带上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怨毒。

  就算是当年的她再怎么心大,但也能知道,这份怨毒是有多真切。

  他们这一群收到了诅咒的人,明明都没有任何灵力,但是却比旁人有更长的寿命。这种寿命对于他们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好事,相反的,对活着的他们而言,是折磨。

  梁婆只能感觉到镇子上怨恨自己的人越来越多,哪怕她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但那些人的仇恨,就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直到偶然有一次,她从集市上回来,偶然之间,听见街坊邻居的交谈,这才恍然大悟。

  “巫辛啊,她怎么还没有去死?她爷爷难道害我们害得还不够吗?自己跟苏音对战,输得那么惨,最后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人。"

  “可不是吗?要我说,这一切还不都是怪巫重楼,要不是他不够强,我们这些人,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受苦?"

  "他们家的人,真是该死啊。"

  那些在阴暗处肆无忌惮的讨论声,就像是一桶冰水,浇灌到了她的头上。

  梁婆站在一墙之隔的外面,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得隐藏自己情绪,她愤怒地找上门,要跟在里面嚼舌根的人争个你输我赢。

  “你们胡说八道!当年要不是我爷爷跟人比拼,用自己的修为换来了我们这一片的人的安宁和生命,你以为你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巫辛的声音掷地有声,她说的都是实话,当年修真大陆来了好多高手,嘴上说着是要挑战她的爷爷,但是她爷爷那么强大,怎么可能会输给那些人?

  巫辛那时候虽然很小,但却已经记事。

  她们镇子上的人原本就一直在一起生活,那些个从远方来的“客人”们,嘴上说着只是前来挑战自己的爷爷,想一起切磋切磋而已,但最后,那些“客人”都败落在她爷爷手中时,其中一人却将她们镇子里的所有人都圈禁了起来,放话只要她爷爷苏重楼一日不死,那在他手中的无辜的村民就会因他死去。

  巫辛奋力要给自己的家里人辩驳,现在镇子上这么多人的性命,分明就是她爷爷的命换来的,这些人凭什么说她们家的人都应该去死?就连当初的结界被封印时,也是她的父亲,第一个以身献祭,想要用自己的命,让剩余的族人回去。

  她以为在矮墙后面的那些人只是少数人的狼心狗肺的人,她也以为就算是这件事情闹出去,也不会有人站在这样没良心的人身边。但是,真的闹得人尽皆知的时候,巫辛看着周围的人,听着那些虽然是用力压低了,但落在自己耳朵里仍旧很震耳欲聋的声音,她一颗心顿时变得冷冰冰。

  "感谢?我倒是宁愿当年就那么死了,也好过像是这样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

  “可不是吗?当初要不是巫重楼无能,我们难道还会受到这样的诅咒?就算是活着,但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修炼。这么长的寿命,分明就是让我们来遭罪吃苦的。谁想要像一条狗一样,死乞白赖地活着?"

  "他们巫家的人倒是名利双收,但是最后吃亏吃苦的人,难道不是我们吗?"

  那些话虽然不是当着巫辛的面儿讲出来的,可是那般高的银两,显然说话的人也没有想过要避着她。说不定,对方就是看准了她也在这里,故意用着这样的音量说话,让她能听个明白。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爷爷的牺牲,在当年的那些人看来,是保护大家的英雄。但是日子久了,那些活下来的普通人,却渐渐地变得怨恨,怨恨她爷爷没能赢了当初的那些人。

  可是巫辛想说,不是她爷爷赢不了那些人,明明就

  是那些人绑架了整个镇子上的人,用他们做了人质啊!为什么这些人就忘了呢?

  她最初还在认真奔走,想要让大家想起来,不是巫重楼输了,是巫重楼被逼迫了。

  但她的想法太单纯,当她再上门,想要跟镇子上大家沟通时,发现从前总是敞开大门迎接自己的那些人家,现在即便是她都快要敲破了房门,也没有一个人会来给她开门了。

  "为什么会叫重楼镇呢?"

  梁婆这时候听见少女不解的声音询问,她忽然觉得眼睛里有些潮热。这当然是当年的人为了纪念她为了整个镇子上而死去的爷爷,才取的名字啊。当年的大家,希望谁都不要忘了巫重楼,可如今,谁还愿意提起这个名字呢?

  一个死人,在死后的几百年时间里,什么也不做,但就是因为活着的人的想法变了,这个曾经的

  恩人,也变成了大家怨恨的对象。就连“重楼镇”,也变成了“吃人镇”。

  这些年来,梁婆早就变得麻木,可如今被奚十里这不经意的问题勾起了万千回忆,她的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片刻后,梁婆才开口。这一刻,她忍不住想,如今这沧桑年迈的声音,终究是跟当年那个鲜活的小姑娘愤怒不解的声音不同了。

  “为了纪念一个人。”梁婆说。

  奚十里:“谁呀?”

  "巫重楼。"

  这是奚十里和千山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奚十里挑眉, "那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梁婆听见这话,短促地笑了一声,不是什么特别开心的笑声,但具体带着怎样的情绪,因为时间太短,奚十里和千山也没能琢磨出来。

  “厉害吗?”梁婆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不厉害,只是一个有些蠢的人而已。"费尽心思让族人活下来,牺牲了自己,百年后,却不知道被多少人暗地里唾骂。但这些,两个无知的小儿又怎么会明白呢?梁婆心想着。很快,奚十里和千山就在梁婆的带领下,走出了密道。出来后,抬头一看,周围已是沙漠。

  奚十里和千山朝着身边的人道了谢,然后在梁婆的视线中,朝着远处前行,渐渐地,距离重楼镇越来越远。

  梁婆确定自己看不见了奚十里和千山后,这才转身,

  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她是要去昨日献祭的地方。

  等梁婆到了地方后,这里已经有人在等着她。

  梁婆显然是认识对方的,在看见来人时,她朝着那人身后看去,在没有看见自己预想中的那道身影时,梁婆原本麻木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明显的失落。

  “梁忠没来吗?”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当年那位大人路过重楼镇的时候,说过只要让他带走梁忠,就能让后者有机会修炼。

  上一次梁婆见到自己儿子时,梁忠的确像是那位大人承诺的那样,已经有了灵力,走上了修行这条路。

  来人听见梁婆的问题,直接无视,压根没有回答,他直接开口:“这结界还没有破开?”梁婆不敢隐瞒,点点头。

  “那还需要多久?”

  梁婆踟蹰了片刻,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给出了回答:“这我也不知道,当年我爷爷在世的时候,没有告诉我们。"

  “那你们还真是够废物的。”站在梁婆对面的男人开口不耐烦说, "既然不知道,那就每天拉个人过来喂!"

  梁婆在听见这话时,倏然一下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 "大人,这可不行!"她急急忙忙开口。

  原本一个月一次的献祭,就已经让重楼镇的人口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死气沉沉。若是换成了一天一次,他们重楼镇还有多少人可以填进去?

  梁婆不敢想象。

  可是她面前的男人并不能共情,听见她的话后,皱眉冷声道:“大人带走梁忠,给他治病,可不是做善事。现在你也知道你儿子可威风了,也能修行了,那我们大人安排的事情为什么迟迟没有见到成效?你们还想要拖延多长时间?要知道,我们大人可不是那么有耐心的,若是下个月还是这样的话,那就……”男人在说到这里时,忽然冷笑了两声,看着梁婆那张苍老极了的脸,一字一顿地威胁道:“我们大人既然有办法让梁忠修炼,那你猜一猜,他有没有办法让他重新回到原来的那个废物的样子?"

  男人这话拿住了梁婆的命脉,成功让梁婆脸色大变。

  “你们不能这样!”梁婆这时候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了男人的手, "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但梁婆的举动对于男人而言,完全没

  有任何威胁性。对方像是在甩开什么牛皮糖一样,毫不费力地就甩开了梁婆。

  “臭老太婆,你以为你是谁?”男人啐了一口,脸色凶狠说,“让你办事也一直办不好,要不是大人心善,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

  "所以你们这不就是推了她儿子出来,当了一把刀吗?"忽然,就在这时候,一道声音插进了两人的对话里。

  那男人倏然回头,又一下转头,看向了梁婆, "你个老太婆竟然还带了别人过来?"梁婆现在很茫然,她明明是看着奚十里和千山离开的,但是现在这两人怎么又折返了过来?

  可现在,梁婆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她耳边只听见了奚十里刚才说她的儿子, "你认识梁忠?"梁婆抬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抹光,这一抹光让她的双眸看起来不再显得那么麻木而无神。

  奚十里:“梁忠?哦,或者在外面,他叫王忠?”

  她这话,直接让在梁婆对面的男人浑身紧绷。他目光死死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一男一女,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知道他们的事情。

  "你是谁?"男人盯着奚十里的那张脸,似乎想要看透她。

  王忠的身份,即便是在伤魂鸟内部,也鲜少有人知道。

  但是眼前的奚十里,男人很确定自己不认识。可是他都不认识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王忠这个人呢?

  奚十里直接无视了他的问题,而是看着现在还趴在地上的梁婆。她眼神有些怜悯,刚才她和千山离开了梁婆的视线后,很快就折返了回来,所以也将梁婆和眼前的男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王忠,也是梁忠,已经死了,所以梁婆你看不到他了。”奚十里开口说。

  这话一出,在地上的梁婆像是完全不相信,她那双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奚十里,"你说什么?"

  奚十里毫不心虚地迎接上对方的目光, "他死了。"

  不管是什么从角度出发,她想,这位年迈的母亲,都有权利知道自己儿子死亡的事实。

  而至于王忠该不该死,奚十里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就算是她昨日受到了梁婆的恩惠,但王忠仍旧该死。

  梁婆还不想要相信,但是

  就在奚十里十分笃定说完这话后,站在梁婆身边的男人就已经朝着奚十里袭了过来。

  他手持着一把长剑,一出招,就是杀招。

  “再问一遍,你是谁?”男人有些气急败坏,他如何能想到在这偏僻的极西之地,还有奚十里和千山这样了解他们伤魂鸟的人?这让他感到意外极了,也有些不安。

  但也是因为他的出手,让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的梁婆,这时候终于认清了现实。

  梁婆完全来不及追究奚十里昨天说什么她和千山是从远方的沙漠里路过的旅客,她不想知道为什么奚十里要骗人,现在她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她儿子死了,唯一的儿子,死了,还是死在了她以为的恩人的手中。

  在梁婆脑子里接受这消息的短短时间里,奚十里和眼前冲过来的男人已经交手了百来招。

  千山没有插手,他能看出来对方不是奚十里的对手。他家小师姐,在天海外的这段时间里,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虽然千山没有出手,但是他看着此刻跟奚十里交手的男人,忽然开口:“原来阁下是青云宗的弟子。"

  正在全力应对奚十里的男人在听见千山这话时一分神,小腿就被奚十里刺了一剑。

  他不是不想全神贯注,但是现在下面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年轻男人的话,却是令他心头警铃大作。

  直到王忠,也知道伤魂鸟,现在还知道自己是青云宗的弟子,他心里不安极了。但再怎么不安,他如今也没空问千山是如何知道的,只能忍着痛,专心对付眼前的女子。

  他不明白,什么时候修真大陆上又出现了这么一个身手如此厉害的女修,他居然半个字都没有听过。

  千山刚才就看见了对方的破绽,他冷笑一声,继续说:"原来是郑家豪师兄啊。"

  若是说刚才千山那一句“青云宗的弟子”,让男人吃惊,那么现在千山这句直接点出了他的名字的话,直接让他放弃了对奚十里的对攻,一转头,剑尖就朝向了千山。

  郑家豪没有否认千山的话,但这时候,他杀心已起。知道他是谁没关系,但是知道他这么多层身份的,还是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那这个人必须死。

  他现在甚至都没有去问千山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这对他来说已经不最重要,看见千山死在自己

  手里,才是最重要的。

  郑家豪完全是将自己的背心敞开给了奚十里,这是拼着受重伤也要千山的性命的意思。

  前一秒还在跟郑家豪交手的奚十里见状,不由挑眉。这段时间,她跟千山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千山也好好跟她聊了聊几大宗门里比较有头有脸的人物。

  虽然奚十里暂时还不能将所有的人都跟名字对上号,但是像是千山刚才一开口说出来个人名,奚十里还是能将对方的身份联系起来。

  奚十里是真的觉得眼前这人脑子有些不够用,或者说他过于冲动。就因为听见了刚才千山的话,就着急想要杀了千山灭口,也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是不是千山的对手。又对着自己这么一个敌人,完全敞开后背,奚十里觉得自己这时候不重伤一下对方,都有些对不起郑家豪对自己的“尊重”。

  奚十里长剑横胸,卷动起来的灵力,都快要形成一道罡风,瞬间朝着郑家豪的后背斩去。

  同时,她还不忘记调侃对方两句, "这么着急可不行啊,郑师兄,难道你是担心自己暴露,连累了息竹真人吗?"

  奚十里笑眯眯开口,下一刻,她就看见郑家豪的后背绽放出大朵的血花,与此同时,后者终于回头再看了一眼她这个前一秒对手,眼中不可置信的光简直快要凝为实质,就恨不得问奚十里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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