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虚师太摸了摸女童的手臂,并未折断,这才放下心来,再挽起女童得衣袖,只见粉嫩得手臂上留下四条乌黑得手指印。静虚大怒道:“这就是你们武当说的连衣袖都未碰到,这些手指印是那个王八蛋捏的?”
女童附和道:“就是王八蛋捏的,乌龟王八蛋捏的。”花厅内众人见小姑娘的胳膊并未折断,又见小姑娘如此胡搅蛮缠,搅的武当掌门无计可施,有些忍不住的便笑出声来,青木道长本想小姑娘跟着骂自己乌龟王八蛋,不过是孩子家受了委屈,本不想不计较,但一想,原本慧清小尼姑的一番话已经够让自己难堪了,但偏偏又冒出来个小女孩,带着慧清小尼姑来花厅的正是这个小女孩,要说没人指使,也是说不过去的。心里想着有意无意的转头瞧了一眼七弦剑司马南。司马南给这样一瞧,立刻明白,知道青木道长怀疑是自己安排的这一切,便走上前去,轻声对女童说道:“小妹妹,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爹妈呢?”七弦剑司马南两句话的意思是,这个孩子不是辰园里的孩子,自己也不清楚小女孩是谁带来的,背后指使的人不是他。
女童大哭道:“爹妈都死光了,我是个没爹没妈的野种孩子!”
花厅里众人无不错愕,那里还有自己骂自己的,虽说是个孩子,但野种二字难听还是分的出的,都觉得这事蹊跷。
云峥在角落里把这一切瞧得真真切切的,见堂堂武当掌门先是被死了独子,然后被一个小尼姑数落,再被一个小女孩哭闹,竟是无柰柰何,觉得这牛鼻子老道有些可悲可笑。童年间屡屡被骂野种,云峥非常清楚知道两个字的屈辱,但一个孩子自己骂自己,无形中让云峥多了几分怜悯同情。
静虚师太不满的瞧了一眼司马南,意思是你怎么这样惧怕青木,连个孩子都要去逼问给自己脱责。连忙拉着女童,从怀里掏出手巾,边给女童擦眼泪边哄道:“好孩子,不哭了,咱不跟这些坏人一般见识,长大了你就知道这些人坏透了。”
女童破涕为笑,扬脸指着青木道长问道:“就是这个牛鼻子坏透了吧,他们家的绝招销魂伏地剑法,可是传遍了,天下第一。”
青木道长大怒,但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与一个孩子计较,只好隐忍着,朝静虚师太说道:“师太还是不要添油加醋,老道与司马园主都不是坏人,江湖同道早有公论的。”
静虚讥讽道:“朝一个孩子下手,胳膊上的黑手印你怎么解释?还有脸说。”
青松道长有些忍不住,大声朝花厅外说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即便想要和我武当过不去,尽可现身当面指责,这般缩在背后,指使一个孩子来算计我武当,自己却做缩头乌龟,算是那一路的英雄好汉?”青松道长内功虽然不及其兄青木道长,但这几句由丹田发出的声音却也镇的花厅内的人双耳嗡嗡作响,众人惧怕兄弟二人,竟不敢有人出声。
花厅里一片寂静,过了好大一会儿,女童忽然指着青松说道:“师太,这个人问是那一路的英雄好汉?他们武当算不算英雄好汉?”
花厅内的人都看的出来静虚师太和青木道长曾有过节,即便如此,静虚师太也不愿公开诋毁整个门派,更何况这是武当,便含混其词的说道:“武当么,武当在上任掌门统率下还是有很多英雄好汉的。”
女童又追问道:“那现在呢,剩下来的还有英雄好汉么?”
静虚不好回答,索性一指青木道长,“你还是直接问这位武当掌门吧!”
女童便朝青木道长问道:“这位武当掌门,倘若有人见了漂亮姐姐,就要上前欺侮,你说算不算英雄好汉呢?”
青木道长心中一震,寻思到,难道是峨眉派的,峨眉掌门静玄师太、观音堂住持静娴师太素来光明磊落,不屑如此,难道是静虚?但静虚没有时间去安排这一切,天梯山相遇后是一同来的凉州城,到底是峨眉的谁背后唆使了此事?
女童的这句话说出了慧清想问的,自从进屋见到青木道长,慧清就想向青木责问,只是慧清生性和善,素来敬重长辈,青木再怎么说年纪足可以做自己的爷爷了,故而一直问不出口,此刻女童话一说出口,慧清便两眼泪水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青木脸色一沉,低声喝道:“这些话,是谁教你问的?”
女童手一指静虚师太,说道:“刚才你也听到了,我先问师太的,师太不清楚让直接问你的。”
云峥见女童胡搅蛮缠,青木这个牛鼻子显然已经发怒,暗暗为女童担忧。
青木道长心中又是一震,寻思到,难道错怪了峨眉,会是什么人指使的呢,难道是雪山派?是司马南这个老匹夫想要搅乱自己的计划?当下又是转眼瞧了一眼七弦剑司马南。
女童又说道:“武当的柳人杰,是道长的儿子吧,他见了慧清姐姐长的漂亮,就去欺侮。道长说这个柳人杰算不算英雄好汉?武当派在道长统率下还有没有江湖侠义,柳人杰是道长教导出来的吧?”
女童如此一问,青木本就对慧清口中的白发老人有所怀疑,当下心中大惊,难道白云师兄逃出来后就在凉州附近?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说出来,稍稍寻思了一下,便高声朝花厅内众人说道:“我当是谁挑唆,原是我武当的家事,白云师兄闭关后,青木受命代掌武当,师门不幸,也是青木心慈手软,屡有一些不肖弟子不服管教意欲挑事,今日竟然唆使一个孩子来闹事。”
女童转过身,很认真的朝静虚问道:“师太,这个人老这么吓唬小姑娘,算不算光明磊落?算不算英雄好汉?”
静虚不敢回答,也不想掺和进去,不愿回答,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女童大笑:“贵派的销魂伏地剑法,都传遍了,道长还是赶紧去瞧瞧吧,别老是欺负一个小姑娘了。”
花厅里的人见这小姑娘,忽笑忽哭的,这本该是五六岁甚至是四五岁孩童的事,但这个小姑娘瞧着已经有十三四岁模样,每一句话无不是在阴损青木道长,先前那些话若是有人教的也就罢了,可后面的几句,对答如流,讥讽辛辣,显然是出于随机应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智。
花厅里青木道长的声音又想起来了,“小姑娘,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你爹娘是武当的谁?”
女童拍手大笑,“我爹娘都给武当的独门看家武功销魂伏地剑法杀了,我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青木道长大怒,顺手,从身旁茶桌上抓起七弦剑司马南奉上的金盆洗手典礼计划表单,搓成一个纸团,朝着女童掷了过去,青木道长内力不在少林方丈了空大师之下,武林中据说无人能出其右,若是给纸团击中,女童岂能有命。
花厅内的人大惊失色,完全没料到堂堂武当掌门竟然大庭广众之下会对一个女童下手,只见女童一屁股坐到花厅门槛上跌倒在地,大哭道:“妈妈呀妈妈,妈妈呀!人家要打死我啦!”这一跌倒刚好躲过纸团,花厅内的人瞧出女童练过武,但明明身怀武功却如此撒泼耍赖,令人哭笑不得。
恰好云峥就在花厅外墙内侧角落混在人群中,峥悄悄得测试了一下指力,隔空射出一股真气,虽然没有完全改变纸团轨迹,但也使其偏离了些许,云峥不免有些失望。
青木道长见状,也不便再强行相逼,又深怕女童当众说出白云道长之事。
静虚师太见青木道长满脸得尴尬,暗暗好笑,但又不免心生怜悯,便对慧清说道:“慧清,这个小妹妹和爹娘走丢了,你陪着去找一找,顺便照顾一下,免得身边没人,被人乘机欺辱。”
慧清答了一句:“是!”便走了过去,拉着黄衫女童的手,走出花厅。
见女童走出花厅,七弦剑司马南感激的朝静虚师太笑了笑,拱手朝群雄说道:“前厅已经备好酒饭,给众位英雄接风,请大伙入席。”然后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对青木道长说道:“道长天色已晚,还是先用饭吧!”
云峥见状,悄悄的溜出了花厅,远远看去,瞧见女童正和慧清在长廊外花园中一个小亭子里闲聊,好奇之下偷偷的贴了过去。
只听慧清细声细语的问女童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女童咯咯笑着说,“姐姐没有出家前叫什么名字?”慧清答道:“我俗家名字叫柳如烟,出家后法号慧清。”女童又咯咯笑个不停,“我叫非烟!咱俩姊妹都是烟儿,当真是亲姊妹了。”
慧清见女童说自己叫非烟,自己是如烟,以为女童在取笑自己,心中有些烦躁,“小妹妹,你自己去找爹妈好不好,我身子不舒服。”
非烟咯咯笑道:“是听了我叫非烟才不舒服的吧,好姐姐,你师父让你陪我的,若是撇下我不管,我要说给坏人欺侮了,你师父会怪罪你的。”
慧清说道:“你本事可比我大多了,心眼又巧,连武当掌门这样的大人物都拿你没办法,你不去欺侮别人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谁敢来欺侮你?”
非烟不再笑,拉着慧清的手说道,“姐姐可别在损我了,刚才全赖你师父护着,要不然牛鼻子早打死我了。”
慧清有些怕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说道:“好了,姐姐不说了,非烟姑娘,咱们去找你爹妈,你猜猜他们到那里去了?”
非烟说道:“你要找,自己去吧,我指给你地方,跟着我,别丢了。”说着便撒腿朝外跑去。
跟着非烟跑出辰园,来到大藏寺背后,这是一处稀疏散乱的坟地,慧清吓的不由得双臂缩在怀里。非烟咯咯笑道:“姐姐不要怕,其实活人比死人更可怕!”
一坐坟茔前,非烟一屁股坐到地上指着坟茔说道:“姐姐,我全部的亲人都在里面了,我是干爷爷养大的。”非烟此刻全无刚才的嬉笑,静静的坐着。
慧清见了,心中十分不快,说道:“你爹妈既然已经去世,又怎能拿他们说笑,我不陪你啦。”说着便要离去。
非烟抓住慧清的手,央求道:“好姐姐,我孤苦伶仃的,没人陪我玩,你就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慧清见非烟说的可怜,便说:“好,就陪你一会儿,可不许再拿爹娘开玩笑。”
非烟听了又咯咯笑道:“姐姐真好,不如我们在此拜上一拜,认作姐妹吧!”
慧清听了大敢奇怪,哪有在坟地中结拜,还是自己亲人坟茔前面,以为非烟又再耍闹,有些不快,“我是出家人,你叫我姐姐不大对的,出家人也不能结拜。”
非烟笑道:“你认为不对,我却认为很正常,各人想法不同,你要比我大上三四岁,我叫你姐姐有什么不对的?难道要叫你妹妹?出家人这也不能那也不能,你别把自己框的太死了,不如不做尼姑了,好不好?”
慧清吓坏了,往回缩了一下,非烟放开慧清的手,笑道:“做尼姑有什么好的,鸡鸭鱼肉、羊肉、牛肉也不能吃,姐姐你生得这搬美貌,要是再有一头长发,那才叫好看呢,咱俩站一起保准别人都说是亲姐妹。”
慧清见非烟又要说笑,便笑道:“我既入空门,那里还管皮囊色相美貌!小妹妹莫要取笑,我真要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去找你干爷爷吧。”说完不待非烟说话,轻步小跑离开了。
慧清离开后,非烟对着云峥藏身处大笑,“偷听够了没有,还不出来陪我玩会儿?”
云峥大惊,只得现身走到坟茔前面,“小妹妹,你咋发现我的?”
非烟说道:“你跟着我和姐姐跑出来,我就瞧见了。干爷爷说你不算坏人,干嘛要跟着我?”
云峥一边瞧着坟茔前的墓碑,一边问道:“你干爷爷是谁啊!”接着淡淡的月光,云峥辨认处墓碑上简单刻着“柳宗元之墓”何人所立等等均不见踪迹。
非烟瞧见云峥盯着墓碑,便说道,“不能告诉你,这里面躺着的是我亲姥爷,最后一个血亲亲人,姥爷给他们害死后,非烟再无血亲的亲人了。”说罢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