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拉克斯说他后悔了(原神)》第 35 章 旧事与遗物

　　“帝君。”

　　“何事？”

　　“有什么办法能延长鲜花的花期吗？”

　　“可用仙力维持。”

　　自从得知他洞府的禁制于她无用,木曦总喜欢旁若无人地出入他的居室与工作的地方。

　　她特地找归终讨要了两个花瓶，摆在他平时用的桌案上，在里面摆放一些新鲜的花朵。

　　每每从尘世回到绝云间，她会摘几株当地特有的花,诸如琉璃百合、霓裳花、清心此类。鲜花总是枯萎的很快,木曦回到绝云间的时间不定,回来时她经常可惜他桌案上的花枯了。

　　摩拉克斯偶然注意到后，就开始用仙力维持花束的生命，直到木曦下次回来时换了新的花束。

　　魂香花的花期短暂。

　　待摩拉克斯合上手中的书卷,从文件成堆的桌案中抬起头时，月亮已经悄然爬了上来。

　　翘英庄那边的事情都解决了，归终回了归离原，若陀在南天门一带,夜叉们去了荻花洲……

　　木曦在浮空岛。

　　估算时间差不多,摩拉克斯起身，打开了屋门,一阵微风吹过——

　　他并不清楚这是哪里。

　　璃月的「逐月」期间,已然是秋日,眼前此番景象,却是早春。

　　风吹拂过青年的发尾,摩拉克斯站在草坪上,望着眼前墙壁上刷着鲜艳颜色的建筑,陷入了沉思。

　　提瓦特的所有法则都消失了。

　　他在跨过那扇门时,来到了提瓦特之外的地方。

　　他刚刚尝试离开此地，但失败了。

　　远处的建筑样式他并未见过，砌墙的砖块整齐划一，几栋建筑挤在一起,没有在意风水。

　　无法离开，或许他应该先探究此地是否危险。

　　摩拉克斯捏着下巴认真观察片刻，听到建筑里传来中年妇女的声音，焦急地在呼唤着什么。

　　“小小，小小——”

　　青年转身，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阴凉角落。早春时虽天气转暖，万物复苏，但还是有些冷。

　　稚嫩的童声提醒他：“你犯错了，哥哥，福利院里是不能穿奇装异服的。”

　　摩拉克斯低头，见到坐在水泥台阶上的小孩。

　　女孩的衣服有些旧，但是很干净，她一点也没有见到陌生人的害怕，大胆说：“你还给帽子扣了个洞，这是不对的。”

　　“……”摩拉克斯一瞬间有点头痛。

　　“你坐过来，”她拍拍自己身旁空余的位置，然后往更里面的地方挪了挪，“你会被打饭阿姨发现的。”

　　他试探地喊着那位中年妇女呼唤的名字：“小小？”

　　小女孩点点头，见他没有动作，就从台阶上跳下来，拉着他衣服的下摆，往里面阴凉的地方拽：“如果不想喝很苦的药，就快点过来。”

　　摩拉克斯没有动。

　　他端起双臂，为了对方的安全着想，他告知小孩子不要擅自和来历奇怪的陌

　　生人说话。

　　“我叫小小，现在你知道我的名字了，所以我们不是陌生人，是朋友了。”

　　“……好。”

　　在他答应的那一瞬，女孩又很惊讶的“啊”了一声，“交朋友这么简单的吗？”

　　她又问他：“为什么我之前一直都交不到？”

　　摩拉克斯不太会应付小孩子，认真说，他并不清楚小孩子都在想什么，但他有必要继续教育小孩不要擅自和陌生人说话。

　　“可是你长得好漂亮哦，哥哥，电视里长得很漂亮的都是好人。”

　　……暂且不论对方口中的电视是什么，摩拉克斯眉头紧蹙地纠正了她的概念。

　　女孩听了，但完全没听进去：“可是你就像图画本里面的仙女一样，可以叫你仙女哥哥吗？”

　　“……不妥。”

　　“仙女哥哥有很多朋友吗？”

　　“不是仙女哥哥，”摩拉克斯继续纠正了她的称呼，才回答，“嗯，有些许朋友。”

　　“那你好厉害。”她崇拜地感叹道，“我交不到朋友，他们都不和我玩。哥哥你是怎么交到朋友的？”

　　意气相投、志同道合。青年本想这么回答她，但转念一想，这种回答对方听不懂。

　　他蹲下来，与小孩子平视。

　　“把喜欢与在意的东西分享给他人。”

　　“好吃的东西算吗？”

　　“嗯，也算。”

　　“可是这样的话我就吃不到了。”

　　“这时候就要思考，是对方这个朋友重要，还是你在意的东西重要。”

　　“我明白了！”

　　“小小很聪明。”

　　被他夸赞，小女孩很开心地笑着说：“哥哥也很漂亮啦。”

　　远处中年妇女的呼唤声越来越焦急，小女孩应了一声，准备离开。

　　她掏了掏口袋，找出一块用亮晶晶糖纸包好的糖果，把糖果递到他的手心里，她说：“这是给你的，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对吧？”

　　摩拉克斯摸摸她的头，然后在她期待的目光里颔首确认，“好。”

　　“小小——”

　　“来了，来了！我在这里！”

　　小女孩从他身边跑过，摩拉克斯眨眨眼。

　　手中的糖果外面裹着一层晶莹漂亮的透明色糖纸，他合上掌心，周围景色变幻。

　　下一秒，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维持着离开前的模样站在门前。

　　桌子上花瓶里的魂香花因他离开提瓦特大陆而失去仙力维持，险些枯萎，摩拉克斯看向空中的月亮，意识到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

　　他到达浮空岛时，木曦靠在桌案上陷入了沉睡，手心中攥着燃放过的烟花壳。

　　夜晚静谧，他俯身，望着少女平和的睡颜。

　　他微微勾起唇角，想起几日前，木曦和马科修斯念叨着能不能把它染成黑白色，又偷了两坛酒。

　　将少女抱起来时，他想，下次吧。

　　等下

　　次。

　　*

　　工作是做不完的。

　　木曦在他身边时，总喜欢念叨这句话。

　　摩拉克斯顿住手中的笔。

　　他突然想起了她。如今魔神交战愈来频繁，木曦清醒时常常忙于治疗其他仙人受的伤与处理魔神残渣，近来身体不好，他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

　　若无意外，她应当还在绝云间。窗外月圆，此时夜深，他搁置手中的笔，决定暂时停下手里的工作。

　　由璃月港回到绝云间，花费的时间并不多。

　　洞府前的杂草茂盛，很长一段没有处理，用仙术种下的金桂开得还算好，摩拉克斯难得闲下来，就动手清理掉了那些杂草。

　　床上的少女手中握着那节桂花枝，呼吸匀称，面容安详而平静。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用能力为她调节有些紊乱的生命力。金光在接触到她的前一刻，青年想起什么，最终，耀眼的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他坐到床边，用食指轻轻贴了贴她的脸颊。

　　酥酥麻麻的触感从指尖上传过来，月光映照这一幕，摩拉克斯收回手。

　　他待在她身边，直到窗口透露出曙色，他才离开。

　　“做个好梦，木曦。”

　　离开前，他这么说。

　　*

　　绝云间的仙人们都清楚，即使无法回应那份感情，帝君其实很偏爱他的那位眷属。

　　容忍她一些越界的行为，接受她异想天开的想法，木曦偶尔做错了事，帝君也从不驳斥她，只会耐心地提醒她下次莫要再做。

　　弥怒问过摩拉克斯，他说，如果帝君实在不忍，他可以代为整理木曦的遗物。

　　摩拉克斯回绝了他。

　　直到灾疫与洪水都消退，归离原迁回璃月港的人们安定下来，摩拉克斯才有时间为她整理遗物。

　　木曦经常去到尘世中，留在绝云间洞府里的东西并不多。

　　弥怒给木曦做了许多衣服，有的样式活泼，有的与桂花相关。为少女收纳衣物时，摩拉克斯突然停下了动作。

　　他有一件棕黑色的长衫，是很久之前海灯节时，弥怒为他特意裁制的，为了得到准确的数据，弥怒还绕远找了木曦来量取数据。

　　手中这件与长衫样式很像的衣服，他从没有见她穿过。

　　……为什么？

　　摩拉克斯盯着这件衣服，第一次有这种疑问。

　　整理好留在洞府的遗物，他记得木曦离开前与自己说过，她把东西落在了留云借风真君的洞府。

　　摩拉克斯前去奥藏山时，留云借风恰好留在洞府内，得知他是来为木曦收拾遗物，她拍拍翅膀，飞远了。

　　一部小说的手稿、一封遗书、一包荷花的种子。

　　「遗书要写多少字？

　　人死后要留下遗书，但我好像没有什么能分给他人的遗产，所以这是写给摩拉克斯的遗书。

　　我在留云借风真君的洞府那棵树下埋了一坛子日落果

　　酒……你一定会想我的，所以，如果你想我了，就喝掉它。但是要记得再埋一坛下去，这样你再想念我的时候，那坛埋下的酒也有我的参与。就假装是我埋下的。()

　　我保存了荷花的种子。之前和你约好魔神战争结束后就把奥藏山的荷花都换成睡莲，我后来一直在寻找喜欢的睡莲品种，可惜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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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有喜欢的品种，那就按照你的喜好来吧。

　　我不知道自己能为你做什么，所以我希望你想起我时，你能开心地和别人说：看啊，这是我的眷属，是一个很好的人。她身体很差，没什么能力，会偷懒会打瞌睡，喜欢钓鱼但总是钓不到鱼。

　　虽然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我的遗物都归你啦，你睹物思人的时候应该有东西能用。当然，我其实不希望你睹物思人，睹物思人太容易悲伤了，我希望你能一直开开心心的。

　　摩拉克斯，能认识你我真的很开心。」

　　遗书里夹了晒干的桂花干花，香味很淡，却久久不散。

　　摩拉克斯抬头，望向洞府外。奥藏山的那棵树下摆放着石桌，石桌的石椅上早年被留云借风刻了字。

　　此处居留云，此处坐归终，此处借帝君……

　　日间晴朗，树木繁茂，一只团雀叽叽喳喳地在石桌上蹦蹦跳跳，春来秋去，年复一年，他第一次恍惚，恍惚海灯节时少女倒进他怀里仿佛是几天前的事。

　　他捏了捏信纸，许久无言。

　　最后情绪平静地合上了它。

　　摩拉克斯的记性很好。

　　他总是忙于处理璃月大大小小的政事，一年之中少有时间闲下来。魔神战争结束后，把琥牢山的荷花换成睡莲，花了他七十三年的时间。

　　后来其余人有事来寻他，来琥牢山基本不会扑空。

　　时至今日，摩拉克斯自己也不明白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

　　他明明可以用仙力术法轻松地在一瞬间将这里的荷花全部换成睡莲，却选择了最耗时耗力的做法，亲手种下一朵又一朵的睡莲，换掉了水里的荷花。

　　或许吗？

　　或许他在等一个人醒来，等她再度回到自己身边。

　　*

　　璃月港鲜少下雪。

　　城市被一片银白修饰，雪花从空中陆陆续续地飘落，他在玉京台望向码头时，甘雨敲了敲门。

　　他以为甘雨只是汇报码头的修缮情况，沉声与她说放在桌案上就好。

　　甘雨犹豫地叫了他一声“帝君”。

　　摩拉克斯回头，见到甘雨十分犹豫，他耐心地问她发生了何事，甘雨递给他一封信。

　　青年垂眸看去，一时愣住。

　　他认得，信封上字迹的主人是木曦。

　　他记得这件事，木曦曾经与他提起过在归离集与小女孩做下的约定。也是去寄信的那天，她问他要不要等魔神战争结束后，把琥牢山的荷花换成睡莲。

　　从须弥远道而来的一家人，想要完成几百年前的约定，约定的内容是一节桂花枝…

　　() …可是与对方做下约定的人已经不在了。()

　　「不论时间流逝多少，只要我还存在，这个约定就依旧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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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拉克斯展开信纸，看到这一句时笑着叹了口气。

　　走吧。他开玩笑地说，去替契约之神的眷属完成约定。

　　百忙之中将桂花枝送出去，工作结束后，他回了绝云间。

　　绝云间的冬日不下雪，仙家之地，春日盎然，摩拉克斯这次没去琥牢山，若陀龙王过来找他时，扑了个空。

　　若陀问了魈才知道，摩拉克斯来了奥藏山。

　　他到时，青年正坐在石桌上，桌上摆了一坛酒。

　　若陀坐在他身旁，打趣他：“怎么不在琥牢山种睡莲了？”

　　他饮了一口日落果酒，回答若陀：“木曦与我做过约定，她说，等魔神战争结束以后，如果她还陪在我身边，就一起把琥牢山的荷花换成睡莲。”

　　风簌簌地吹响树叶，长久的安静过后，若陀问他：“摩拉克斯，你也想她了吗？”

　　摩拉克斯放下酒盏，给对方也倒了一杯酒，抬头对上若陀的目光，他说：“我不知道。若陀。”

　　“她曾问过我，在漫长的时间里会不会感到孤独。”

　　摩拉克斯当时的回答是“或许不是”。

　　他确实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长生种的一切都漫长，对时间的感知似乎格外迟钝，偶然感叹时，时间已然度过千百年。

　　如果他的确要经历这些感情的磨损，要忍受这些孤独……难过或许并非是最糟糕的结果，铭记一切诚然痛苦，被留下的人自然孤独。

　　可若要他遗忘，他又不愿。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

　　传说，璃月有一名行走于大地上，眷恋尘世的仙人。

　　她会为人们治好伤口，照顾病人。

　　璃月的人叫她广寒仙，因为她与其他行踪不定的仙人不同，她是那么地眷恋尘世。

　　后来那位仙人死在了归离原的那场大战之中，灵魂的残骸久久的停留在归离原上，直到几百年才散去。

　　如果有路过的行人遇到那个灵魂，她会问你：“摩拉克斯，你喜欢看烟花吗？”

　　不论你的回答是什么，广寒仙的回答都是：“喜欢呀？真巧，我也喜欢你。”

　　据说，偶尔有人在夜晚见到残破灵魂的身边出现过一个青年的身影，他安静地、一言不发地，从来不会回答那个问题。

　　每次当他出现时，总会有浓郁的酒味与桂花香。

　　有人说那是神明的爱人，也有人定论广寒仙与神明之间只是普通的眷属关系。

　　没有人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没有人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旧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