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人手众多,飞虹剑客与金鹰无法继续放火,所以不久之后,火便被控制住了。这一把无情火,几乎化掉了文殊菩萨的道场。
□□□□□□破晓时分,南台南面十余里的一座山顶松林内。十七名刺客,有六名跟了来。
他们是被化装为村妇的尹姑娘,引离五台险境的,有十一个人离开就各奔前程,连谢一声都舍不得,急急忙忙脱身远走高飞,一群乌合之众,成得什事?
事实上,他们都不是同伙,各行其是,各逞匹夫之勇,一旦脱险,也就各奔前程天下亡命去了。
五台中,南台最远,这里又距南台远在十余里外,可以说,已经远离险境了。
所有的人,几乎快要累垮了。
他们从灵鹫峰东北角脱身,远绕出东面,绕过台怀镇南行的,翻山越岭,黑夜中倍极辛劳。
算路程,绕来绕去足有七十里,两个多更次,算起来已经够快了。
十个人相依偎躺在松针上,一个个先后沉沉入睡。
张家全是唯一没感到精疲力尽的人,但他不愿惊动偎在他怀中沉睡的尹姑娘。他静静地沉思,想得很多。
他想:这个小皇帝似乎并不算坏。
他也感到难过,为死了的风尘三侠难过。
无端卷入这场无情的杀戮中,他不断自问:我做对了吗?我为谁而战?
为大明皇朝?
在他的一生中,大明皇朝给子他的印象太模糊了,他没过了一天太平日子。
鞑子来了,似乎每一座城市都在向复原的太平日子迈进,似乎除了头发变了式样,市面多了一些穿奇装异服的人外,并没有什么不好。
城市里的官仍是汉人,治安和社会秩序,也正在日渐转好,似乎所有的人都不是奴才,并没有鞑子跟在后面鞭鞑,也没有鞑子任意杀人放火。
相反的,自己人却在杀人放火。
十二星相,就是自己人。
他自己也在操刀杀人,这些死在他刀下的人,绝大部份与他无冤无仇,仅仅是因为彼此之间不同的目的而将刀挥出。
这些人,算不算自己人。
有很多事,是不能深思分析的。
假使笨得花工夫去深思分析,结果一定一无是处。
他深思分析的结果,是把民族大义抬出来做挡箭牌。
幸好,他没有把自己看成大明的孤臣孽子。
胡思乱想中,他觉得蜷缩在他怀中的尹姑娘浑身在抽搐。
“香君,你……你怎么了?”他心中一惊,手臂一紧,轻拍姑娘的肩背。
“哦!我的天!你……你还在……”姑娘的嗓音在发抖,抱得他好紧好紧。
“哦?我还在?你……”
“我做了个恶梦,我……”姑娘咽硬着说:“我梦见你被……被他们捉去……捉去……”
“傻丫头,怎么把梦当真了?”他强笑,实在也笑不出来:“日有所思,被有所梦;太过关心,难免会有恶梦。不要怕,我……”
“我怎能不怕呢?家全,每一次,你都以暴虎冯河的气势与他们打交道,我怕得要死。”姑娘在他怀中抽噎:“那是危险的,不值得的,你知道吗?”
“哦!香君,过去的事,不要去多想了。有时候,人是会做傻事的,以后……”
“我不要有以后。”姑娘激情地捧住他的脸,泪眼盈盈:“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些人。
你说过,他们是一群勇敢的,有决心的人。像你一样,有刚强的意志,有奋斗的目标,双方接触,结果只有一个。”
“是的,香君。”他温柔地替姑娘拭掉眼角的泪水。
“所以,双方都不会妥协,不会受恐吓,不会让步,不会善了。”
“风尘三侠的死,就是最好的说明。”他有点悚然:“香君,你提醒了我。”
“我提醒你什么?”
“那小皇帝真的仁慈吗?”
“也许是,他还是真孩子。”
“唔!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他沉思片刻:“当然他知道任凭我这样闹下去,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不得不釜底抽薪,摆出伪善面孔。问题是:即使他肯善了甘心,他那些奴才肯吗?”
“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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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可惜不知道这阴谋是什么,我得特别小心。”
“哎呀!”姑娘惊骇地叫。
“用不着慌张。”他拍拍姑娘的脸颊:“休息一番,我们尽快南下。这一带山区我相当熟悉,就算他们有可怕的阴谋,也奈何不了我们。睡吧,好好养神。”
“你也睡,真抱歉,我的恶梦吵醒了你。”姑娘嫣然一笑,脸立即藏在他怀中。
“其实我没睡着。冷吗?”他挪动身躯,脱下豹皮外袄裹在姑娘身上。
“有你在,不冷。”姑娘重新蜷缩在他怀中:“我像是躺在温暖的窝里。你在山野里,经常这样入睡的?”
“老天爷,像这样躺下来就睡,能活多久?”他笑了:“恐怕早就被虎豹貅狼吃掉了。不许说话,快睡。”
姑娘没作声,像是真的听话睡着了。
片刻,却又更紧地贴近他。
“还想小凤吗?”姑娘的话音像在幽邃的空间里传来。
“我……”他不知该如何措词。
“你并没有亏欠她什么。”
“我知道。”
“那你还……”
“香君,毕竟她是我第一个女人。”他叹口气:“要我太快忘情,很难的。”
“哦!家全……”
“给我时间,香君。”
“我一点也不妒嫉她。”
“香君……”他突然紧紧地将姑娘抱在怀中。
他觉得,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人,必须把握眼前与未来:“你知道吗?我为何不敢接近你?”
“我记得,你说我是什么侠义……”
“这是原因之一。”
“还有原因?”
“我……我我……”
“我在听,家全。”
“我喜欢你,可以说……可以说……”
“喜欢我就离开我?不是理由。”姑娘恶作剧地掏了他一把。
“人贵自知,我知道我是个一无所有的野人。而你,却是……”
“我不要听。”姑娘伸手掩住他的嘴。
“不听就算了。”他在那温柔的小手上亲了一亲。
“嗯……你……人家要听嘛。”姑娘不安静地拉动小腰肢,感觉中,手上如受电击,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自手传抵心深处,身上起了奇妙的变化。
“我只要告诉你。”他像在向大地倾诉,向上天祝祷:“是小凤取代了你,但小凤并不能从我的心中,抹掉你的音容笑貌,她……”
“我不要听她了。”姑娘突然说。
不知是谁的主动?反正他俩就这样十分自然地相拥在一起,深深地互吻,最后依偎着沉沉睡去。
***
天还没亮,一队劲装高手离开了显通寺,共有卅三人之多。
其中包括了纽钴禄和卓与燕山三剑客、白狐、夏都堂、六猛兽、五行堡主父女、三名力士,以及锡伦活佛。
除了锡伦活佛换了刺目的红袍改为青色袍之外,其他的人皆换穿中原武林人的劲装。天亮后,策应的人再出发。
四个人,带了四头狼犬,全身黑,巨大狰狞。
这种巨犬,在藏卫的王公贵族宅院内,与著名的方斑猎豹同为担任警卫的宠物,威力似乎不比猎豹差。
而且由于嗅觉比豹灵敏,其重要性更超越了猎豹,甚至比猎豹更凶猛。
狼犬与猎豹,另一用途是用来捕捉或杀死逃奴,因此普通的平民,是严禁豢养猎豹和犬的。
在中原,养这种具有危险性巨犬的人家,也找不出几户。
阵容空前庞大,实力绝后劲强。
每个带犬人身边,伴随着一个五台山区的投降悍匪,熟悉山区的情形。
有狗,有带路人。
当第一头狼犬离开时,便有五个人分开跟上。
远出廿里外,只剩下最后一头极大了,而跟在带犬人身后的一组人,则有七名之多。
一犬与九个人,在一条两丈余宽的小溪旁站住了。
狼犬不安地在溪岸左右嗅迹,不时抬头盯视着对岸。
“犬失去嗅迹,人过了溪。”带犬人向锡伦活佛说:“假使人从溪中上下行,狼犬派不上用场了。”
“他们不可能从水中上下,因为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有狼犬追踪。”锡伦活佛肯定地说:“到对岸去,一定可以重新发现踪迹。”
“极大会不会找错人?”五行堡主显然有疑问:“敝堡也有追踪的猎犬,猎犬分辨不出张三或李四的,只要有人的气味,它就……”
“这头狼犬,是专门追踪特定气味的。”海山冷冷地说:“人会找错,它不会找错。十七个刺客,只有一个人带有这种特殊气味。”
“哦!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
“可是,万一这个人不在魔豹身边……”
“他一定在的,不然早该被我们找到了。”海山的语气充满信心。
“过溪!”锡伦活佛大为不耐,双臂一抖,庞大的身躯平空飞起,轻灵地远出三丈,落在溪对面点尘不惊。
一不起势二不助跑,竟然飞越三丈。
五行堡主是行家,看得心中骇然,想不到这个庞然巨物似的番僧,轻功竟然如此超绝。
自从张家全放走冯秀秀之后,这位五行堡主的确心情恐惧,真的动了一走了之的叛逃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