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入夜时分,东城已有了几分冷冽气息。夜幕中,一辆迈巴赫普尔曼驶过路面时,溅起积水,冷冷映照霓虹。
车子在酒店门前停下,门童刚要上前,却被人拽了一把。
门童转头,便看到了向来眼高于顶的酒店经理,正满脸殷勤备至地越过了自己,冲到了车前,弯腰附身,打开了车门。
"大小姐,好久不见了。"
车上,孔如琢一袭黑色修身长裙,侧边开衩,下车时,两条修长的腿若隐若现。为了保暖,她上身惠了一条黑色狐裘,三寸长的出锋,簇拥在她的暨边,随着呼吸微微拂动。
闻言,她勾起一点唇角,涂了蔻丹的唇瓣丰润冶艳,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冷淡。"确实好久不见。"
酒店是她母亲的嫁妆,之前负责管理的老经理退休后,孔如琢一事不烦二主,便将管理酒店的事务交给了老经理的徒弟。
最初时,老经理的徒弟还惦记着想要亲近她,可孔如琢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并没有见过他几次,后来这个徒弟来找她的次数便少了。
老经理的徒弟,如今的酒店经理笑着引着孔如琢向里走:“这会儿路上堵车厉害,您现在总算到了,里面三少已经等您很久了。”
孔如琢闻言,脚步微微一顿。眼尾上挑的桃花眼睛扫了酒店经理一眼,似笑非笑。
"你说的是哪个三少?"
经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是逢恩少爷。”
孔如琢嗤笑一声:"他?他算哪门子少爷?"
经理讪讪道:“毕竟……毕竟也是老爷的血脉。大小姐,您不在的时候,都亏了逢恩少爷出谋划策,咱们酒店也是越办越好了。"
“我倒不知道,原来他也出了大力气。”
孔如琢转开视线,凝视着转动的回旋门。
这门极为高大,国外进口而来的玻璃擦得光可鉴人,灯光下,晶莹剔透如同水晶,曾经也是酒店的招牌。
孔如琢记得小时候,母亲曾经带她来酒店,抱着她笑盈盈说:“这里,以后都是我们潋潋的,连你大哥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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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如琢上了电梯,酒店经理连忙替她刷卡按了楼层按键:“逢恩少爷在山巍厅等您。”孔如琢懒得搭理他,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酒店经理却误会了。
毕竟是一家人嘛,如今大少爷出了事故成了个残废,硕大一个孔家,不都得靠着三少支撑门面?大小姐美则美矣,可惜是个女人,哪怕性子再强,现在知道三少插手,不也没有什么反应?酒店经理洋洋得意,觉得自己悄悄投靠了孔逢恩,实在是再正确没有。电梯门合拢,将孔如琢那张冷若白玉的面孔也挡在了后面。
酒店经理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却见身旁,孔如琢的经纪人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酒店经理吓了一跳,连忙道:"您怎么没跟着大小姐上去?"
“不着急。”经纪人看看手表, "等个几分钟就好。”酒店经理不明就里:"等什么?"
经纪人越看酒店经纪人,越觉得他脑子不灵光——居然现在还没看出,他已经大限将至了。
傻人有傻福,傻逼没有。
经纪人笑眯眯道:"等大小姐的律师过来。恭喜你啊,你被解雇了。"电梯上,孔如琢没有在宴会厅那一层下去,一路坐着,上了顶层。这一层是私人领地,除了她之外,也只有她私人雇佣的保洁能上来。
哪怕她许久未曾来过,整整上百平的大平层内,仍旧一尘不染,甚至连瓶插的鲜花都潋滟明媚,花瓣上露珠鲜活。
孔如琢随手从酒柜里抽了一支馥奇达,替自己斟了一杯,杯中冒出泡泡。这一支起泡酒,来自于意大利的传奇酒庄,还是曾经大哥送给她的,说是喝起来甜,不容易醉。
她呷了一口,倒真品出来了甜味。
外面,经纪人也上来了,汇报说:“都处理好了。”
"他没闹吗?"
“闹什么。”经纪人对前酒店经理实在瞧不上眼, "脑子不灵光,真以为酒店归他了呢。"孔如琢对生意不上心,可也不是冤大头。
之前的老经理是母亲的死忠,从小看她长大,她能放下心来将酒店交过去。可换了人,心就变了。
之前酒店一并归拢在哥哥手中管理,后来哥哥生病,便由经理自行处理。
br />酒店经理以为孔如琢是个倦怠的性子,所以越发阳奉阴违,可却不知道,孔如琢早就查到了他那些贪污。
不算特别过分,小打小闹,若不是他居然胆大包天改换门庭到了孔逢恩那里,孔如琢还懒得动他。
他刚刚知道自己被解雇了,原本想闹,可经纪人带着律师,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那些罪证砸到了脸上,
经纪人说:“现在他已经被请去喝茶了。”经济犯的监狱环境要好一些,算是便宜他了。
孔如琢不过一哂。处理酒店经理只是顺手,还算不上什么大事。
她站起身来:“那个逢恩少爷在几楼来着?”
经纪人说:“二十六楼,山巍厅。”
他倒会摆谱,两个人的场子,开了最贵的包厢。
不过等到了地方孔如琢才知道,原来孔逢恩要招待的,不止她一个人。
包厢内,孔逢恩坐在下首,看到她来了,连忙站起身来:"大小姐。"
孔如琢没有回话,只扫他一眼,便把视线落在了桌前的另一个人身上。
仍是那头几乎垂到脚踝的长发,这样冷的天气,贝多芬只穿了一条素白的裙子,露出两条单薄的手臂,面上粉黛不施,淡色的唇角微微向下,一双水蒙蒙的眼睛像是随时能哭出来。
再看孔如琢,裹着狐皮,妆容一丝不苟,美艳的气势极具压迫感,站在那里不必开口,便有股凛然的艳绝煞气,桃花眼眸之中,如明星璀璨,唯有经年的繁华锦绣,方可娇养出如此的绝代富贵花。
被孔如琢看到时,贝多芬也抬起眼来,望向了孔如琢。四目相对,贝多芬下意识地抿起了唇。
孔如琢的气势实在太强了,哪怕她知道自己也是美丽的,可和孔如琢一比,却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看到她垂下眼睛,以示退让,孔如琢便也转开视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邀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孔逢恩原本将上首的位置空出来给她,见她不坐,便也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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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挑不出错处的孝顺,难得是这样面面俱到。若是孔慎在,听了一定又要感动了。
孔如琢却只觉得无聊:“还有呢?”
孔逢恩惊喜道:“您答应回去了?”
“孔逢恩,你似乎很把自己当一回事儿啊。”孔如琢淡淡地笑了一声, "你怎么会觉得,自己能左右我的情绪?"
能够入她眼的,也只有孔慎一个。至于孔逢恩,也不过跳梁小丑。
孔逢恩没有抬头,垂着的眼睛里猛地爆出一簇冰冷的怒意,可声音依旧驯顺道:“您说得是,是我失言了。"
“说完了吗?”孔如琢手指支着下颌,懒洋洋地问, "是不是该说说,她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贝多芬没说话,盈盈的眼看了孔逢恩一眼。可向来温柔,善解人意的孔逢恩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
贝多芬只好自己开口:“我和孔先生认识……便要他带我来见你一面。”
说了像是没说。孔如琢在心里翻个白眼,快没耐心了。
"贝……贝多芬小姐,我今晚还有事,麻烦长话短说。"
蒲又崇这个人,替别人选什么名字不好,选个贝多芬。害得她差点脱口而出“贝小姐”。
想到蒲又崇,孔如琢唇边的笑意便真心得多,潋滟眸中,也漾出一点殊丽风情。
贝多芬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高高在上,一时银牙咬碎。可孔逢恩看了她一眼,她只好按耐下去:“我来,是想向孔小姐道个歉。”
孔如琢挑了挑眉:“今天是什么稀奇日子,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向我道歉?”
贝多芬说:“之前见面时,我态度不好,冒犯了孔小姐。后来想了想,是我不好。你和蒲三已经结了婚,哪怕我之前对他有什么痴心妄想,现在也该放下了。"
“这话你应该向蒲又崇说。”孔如琢彻底没了兴致, “你是他的追求者,又不是我的。”
蒲又崇那张脸,不招蜂引蝶才是奇怪。孔如琢自己就天天被人追着,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吃醋。
她只是惊叹,贝多芬明明知道蒲又崇那张嘴什么德行,居然还能被他的脸给迷惑。
见她要走
,贝多芬连忙说:“孔小姐!孔小姐我已经向你道歉了,能不能请你和蒲三说,让他不要把我赶走!"
孔如琢来了兴趣:“他要赶你走?”
“我和勖北壬都是孤儿,从小就被蒲家那位姑祖奶奶收养了。我上次得罪了你,蒲三便不肯留我,可我真的无处可去了。”贝多芬泪盈于睫, "孔小姐,你家世这么好,心地也一定善良,求你了。”
她念唱作打,声泪俱下。孔如琢却只嗤笑一声:"道德绑架我?"
贝多芬说:“我没有……”
“贝多芬小姐,我教你一件事。”孔如琢轻轻吹了吹指尖,那如玉一般无瑕的肌肤上分明不染尘
埃, "谁说家世好的人,心地也一定善良?想靠眼泪逼着我照你说的去做……"
"你的演技,还不够格。"
贝多芬被戳破心事,脸色难看至极。
孔如琢却只站起身来,扫了孔逢恩一眼:“下次再有这种事,不必特意喊我出来。”孔逢恩不敢和她对视,柔声道:“是。”
孔如琢又想起件事来:“对了,那个和你关系好的酒店经理,我已经开除了。你明里暗里弄进来的管理层,我也一并开了。既然是你辛苦招徕的精兵强将,也不必跟着我了。"
孔逢恩没有想到,只是一个照面,孔如琢便轻而易举将他辛辛苦苦埋下的钉子都拔了出来。
这其中不但包括他通过经理安插进去的人手,甚至连一些正规招聘进来的人,也没有逃过孔如琢的眼睛。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谨慎了,可原来孔如琢只是不说,并不是真的对这里,丧失了掌控权。
这一下,孔逢恩的脸色和贝多芬一眼难看了。
孔如琢淡淡道:“山巍厅向来只招待金卡用户。凭你的存款,想在酒店开额度最低的银卡,想必也不够资格。今日就算了,这一桌席面算我卡上。
“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能混进来了。”
手指猛地攥紧,骨节发出将要迸裂般的摩擦声。孔逢恩再维持不住那种温柔的语调,只艰难地说:“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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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走出门,一边和经纪人说:"让你白跑一趟,去隔壁开一桌吃……啊——"
她小小惊呼一声,被人反手,按在了拐角处的阴影中。
清冷而淡的广藿香和鸢尾根香气淹没了她。孔如琢下意识抬起头,却只看到一片橙红色的灯光,照亮面前男人锋利的侧脸。
走廊里的地毯太厚,落地无声。蒲又崇冰白的指尖抬起她的下颌,狭长凤眸之中,如暗火丛燃。
孔如琢瞪大眼睛,还没说出话来,他已经低下头,狠狠吻了过来。
城
这个吻,带着雨夜潮湿的气息,缠绕着植物特有的辛辣清冽的味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
他掐着她的腰,将她抵在墙上,想要将她吞没一般。
孔如琢被吻得有些头晕,刚想配合他,抬眼却见蒲又崇身后,经纪人正惊恐地看着他们。
孔如琢:..
经纪人:..
夭寿哦,他只慢了一步,怎么蒲总就和小祖宗亲成一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