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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江北和松习是在教室门口遇到沈玲玉的。
沈玲玉知道他们打架被罚跑操场, 她去办公室找老郭的路上听到学生议论，说他们班跟三班打架，虐三班跟虐菜一样。
她艺考失利, 进办公室跟老郭聊了会儿天，老郭鼓励她先把文化课成绩搞好, 从办公室出来后在教室门口和两人撞上。
松习见到她很惊讶，沈玲玉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整个学校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追江北挡了好些女生的路，现在更是她们的笑料。
她的人生第一次经历那么大的挫败，自己也觉得丢脸羞耻，她鼓足勇气厚着脸皮去偷看江北, 然后一愣。
江北看不出情绪起伏，眉眼冷淡, 脸上依旧是冷冷的表情, 她从江北的眼神看出，他对她的态度一如以前，不嘲笑, 不同情，也不关心, 不曾改变分毫。
沈玲玉内心复杂, 既感谢这个男生给予她的尊重，同时内心一片凄然。
要怎样, 才能在他这里得到半点特殊。
两个男生往楼上去，沈玲玉还是有点不甘心, 喊了江北名字。
松习识趣地先上楼, 楼梯口只剩下沈玲玉和江北, 以及停在四楼的刘昭楠和秦远。
“我还是喜欢你。”沈玲玉仰起头, 上一次生日没机会说出口的话，她今天说出来，既没有画精致的妆容，也没有穿漂亮的裙子，更没有提前精心准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我不喜欢你。”
这就是江北从始至终的答案，不模棱两可，也是沈玲玉意料之中的答案。
女孩嘴角扯了丝苦笑，甘愿把自己的姿态一而再的放低，卑微道：“没关系，以后…”
江北打断她，“以后也不可能。”
很干脆的拒绝。
干脆到，沈玲玉不经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
“你有喜欢的人了？”沈玲玉疑问，又自言自语般道：“是一中的那校花吗？”
刘昭楠捏着塑料袋的拉环，无意识地紧了紧，安静的空气里只剩下教学楼外树枝上的虫叫。
她听到江北的回答。
—这跟你有关系吗？
秦远偏头看刘昭楠，“换一边走？”
刘昭楠嗯了声，“好。”
两人从另一边楼梯来到天台，就见松习躺尸一般地摊在一条长石凳上，今天是真把这人累惨了，松习从小到大就没遭过这份罪，要不是因为班级荣誉，他打死半路歇菜。
跟他对比起来，江北就跟没事人一样，脸色都没变一下，靠在天台边吹风，一抬头，看到提着饮料的刘昭楠。
两人视线碰上，谁都没有先移开，随着距离拉近，江北先瞥开视线，对着空气笑一声。
服了这祖宗。
刘昭楠从袋子里拎出一罐蔓越莓葡萄口味的XS递给江北，没说话，而后转向松习，走过去把剩下的饮料给他。
“北哥的饭。”
“好。”
等秦远给她拿饭的间隙，刘昭楠回头看了眼还靠在天台边的江北，男生姿态懒散，只穿着一件黑色T恤，校服外套扔在旁边。
背后的蓝天白云把男生框在一幅色彩明亮的画面里，阳光下，裸露在空气外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圆领上方，线条流畅的脖筋和凸起的喉结禁欲而性感。
他刚才跟沈玲玉说话时也只穿着T恤？
刘昭楠看着他，眨了眨眼，突然冒出个念头，想把江北关起来，锁在房间，拴在床上，省得太招人稀罕了。
男生细长的手指单手打开易拉罐，冷白皮的腕骨上圈着一根黑色的小皮筋，刘昭楠心脏砰地跳了下，回过神来，打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
视线里江北拎起饮料，薄薄的嘴唇碰到冰凉瓶口时突然撩起眼皮，漆黑的眼睛朝她看来，刘昭楠猛地转回头，心虚不已。
拿着饭回到江北身边，刘昭楠已经藏好所有情绪，江北大喇喇地坐到一条石凳上，一条长腿随意地搭在墙角的红色圆柱铁水管上，开始吃饭。
刘昭楠坐在他旁边，很安静地看风景。
“没什么想问的？”
刘昭楠侧头看他，男生吃相不算优雅，但也不至于狼吞虎咽，听秦远说他口味还挺刁钻，想起他生病那次自己给他煮了碗鲜虾海苔粥，他说味道很好。
他好像从来不吝啬对她夸奖。
“没有。”刘昭楠回答。
“真没有？”这次江北抬起头，看向她。
刘昭楠抿唇，诚实道：“有。”
“什么？”江北把饭盒放一边，顺其自然地接过刘昭楠递来的纸巾擦嘴。
“你们男生每天晚上在宿舍真的就是聊那些吗？”
江北好整以暇地看着刘昭楠，脑海里划过刘昭楠和他对视的那眼神，绝对不止是包含着这些，江北也不介意，她问什么答什么，坦荡荡道：“是。”
“男人的劣根性就这，包括我也如此，但不是所有人都跟三班那傻逼一样满脑子只有黄色废料思想龌龊。”
“那你呢？”刘昭楠下意识问出，又有点后悔，不自觉扣着手指。
江北看着她逐渐红透的耳根，想说的话在嘴里绕了圈又咽进肚子里，伸手拽过刘昭楠手指，猝不及防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我发现你这人老爱扣手指，皮都被你扣薄了，把这习惯改了。”
刘昭楠以为他是在转移话题，低低说了句不痛，想抽回自己的手指，却猝不及防被一股力道往前带，差点跌在男生怀里。
脸颊擦过他的胸膛，是跑完步后的滚烫，皮肤也跟着烧起来。
刘昭楠心脏砰砰跳，想拉开距离，头顶却传来江北低沉的声音，“感受到了吗？”
刘昭楠抬起头，鼻尖快碰到他嘴唇，气息有些不稳道：“什么？”
“体温，呼吸，江北。”
“都是你的。”
这不是动听的情话，却让刘昭楠在这一秒钟血液沸腾。
不远处的松习终于看不下去，撂下筷子大喊道：“到底亲不亲啊？他妈虐狗也没你两那么磨磨唧唧的啊。”
是真气急了。
江北也气啊，这破坏气氛的狗玩意。
他侧头，掀着眼褶子懒懒盯着松习，散漫道：“老秦，揍你傻逼同桌一顿。”
“得嘞。”
江北再转回头，刘昭楠这丫的已经躲在石凳下，那脸红得不行，江北哼笑一声，低低骂了句，“出息。”
“没要问的了？”他睨着刘昭楠道。
刘昭楠眼神飘忽，抱着腿小声嘀咕，“没有。”
还撬不出话来了，江北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行，你就装吧，之后伸了个懒腰，“来吧，这午休是没了，试卷带没，讲两个题。”
“带了。”石凳下面是镂空的，刘昭楠好些书放在下面，过了雨季没什么下雨天，反正放着也没事。
江北看着她从石凳下面捞出一个试卷夹，挑选起试卷来，低低笑了声，“可以啊小刘，这都安家了啊。”
“……”
沈玲玉回学校，整个学校私下议论纷纷，七班还算安静，一来大家同班也不好说什么，二来七班大多数人更关注自己的学习。
沈玲玉的小团体也很避讳当着她的面提起成绩之类的话题，在沈玲玉回校第一天下午就全围绕到她桌子周围聊天。
和刘昭楠同桌关系结束后，沈玲玉的座位换到了第三列靠后的位置，和小姐妹吴青青同桌，平时几乎玩得好的女生看到她回校都来跟她打招呼，沈玲玉目光不经意地扫到刘昭楠的位置。
吴青青本来在跟旁边的几个女生聊天，注意到沈玲玉的视线后，跟着看过去。
郑小宁还有点没睡醒的懵，来到教室后像抱毛绒玩具似的整个人抱着刘昭楠，下巴磕她肩膀上继续眯瞌睡。
刘昭楠有意逗她，偏头悄悄在她耳边故作惊慌道：“陈驰你怎么来我们班了？”
郑小宁一整个惊醒，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怕陈驰，发现被忽悠后，两个女孩闹做一团。
吴青青收回视线悄悄看沈玲玉，笑起来抱住沈玲玉胳膊道：“玉玉你也没住过校吧？感觉还蛮不一样的，我给你占了床位，住在我的上铺，还是你喜欢下铺？”
沈玲玉回过神来，有些心不在焉，“我都行。”
突然她又问了句，“刘昭楠在哪个宿舍？”
吴青青笑容僵了瞬，“不知道诶，她跟郑小宁一个宿舍，现在两人玩得特别好，听和她们同宿的女生说两人晚上学到两点多。”
后面有男生插话，口气惊讶道：“两点钟？卧槽，那么卷。”
吴青青转头去跟男生聊天，“对啊，你不知道挑灯夜战是刘昭楠卷起来的吗？”
“卧槽，牛逼，佩服，但她成绩也不是很突出啊，那么拼？”
“不知道喽，估计人家心气高呗。”
沈玲玉听着他们聊天，一言不发，她也不是莫名其妙突然就要问起刘昭楠，只是这次回学校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和刘昭楠做同桌时候，那次她大姨妈疼请假了一个星期，回来后不仅邬桥任给她整理了每天的重点，刘昭楠也默默地把每一张试卷给她折叠好放在桌洞里，标注好是哪一次作业或考试。
然而这次回来，桌上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有吴青青乱扔过来随手放在她桌子上的各种书和饮料瓶，她收拾了半天都没理清她不在的这段日子到底有些什么作业和考试。
以前没有注意到的小细节，对比之后那么明显，女生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有时候只是小小一个点，就开始天翻地覆。
其实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邬桥任一直在给她整理重点，晚上下自习后邬桥任把一沓厚厚的A4纸递给沈玲玉，但对方没接。
沈玲玉听说了邬桥任这次打架是因为她，其实她早就看出来邬桥任喜欢她，不过喜欢她的男生多了去了，每天手机里给她道早晚安的男生就数不过来，但也确实没遇着过像邬桥任这样实诚的。
看着满脸痘痘的邬桥任，沈玲玉把话说开，冷硬道：“班长，我不喜欢你，所以你以后别再做这些了。”
那一刻她想起江北拒绝她的样子，才明白，原来对不喜欢的人，真的可以这样决绝。
邬桥任先是一愣，而后嘴角勉强牵起个难看的笑容，“为你做这些事是我自愿的。”
“但我不需要。”
邬桥任回到宿舍时，男生宿舍正热闹，他前后打了两架，在原先的宿舍算是住不下去了，老郭正发愁把他往哪个宿舍调的时候，江北找到了老郭，说自己走读，让邬桥任搬到他床位去。
江北这人做事确实妥帖，比谁都想得多一些，恰时解了老郭的燃眉之急。
最后邬桥任就调到了江北原先的宿舍。
江北今晚收拾东西离开，一群男生凑在一起，买了零食饮料说搞个欢送趴，当然重点还是想打局游戏，其他宿舍的人也挤来江北他们宿舍。
大家知道邬桥任喜欢沈玲玉，吹牛也注意着分寸，能聊的话题都聊完一遍后，有男生说：“咱楼上宿舍昨晚有两个男生熄灯后在公共厕所里打架，挨揍的男生最后只是受了皮外伤，打人的那男生在厕所里滑了一跤，右手骨折，家长都闹到学校里来了。”
“为什么打架？”
“好像是熄灯后看书的问题，被打的那男生是他们班学委，性格孤僻，为人处世也不太行。”
说起这事，白天跟吴青青他们聊天的男生就道：“我们班有些女生也挺拼的，我听说刘昭楠晚上学到两点多。”
“两点多？卧槽，那么牛逼。”
“对啊，而且她早上还能早起，简直是个仙人。”
“学到两点多，成绩也就那样，好惨。”
闻言江北撩起眼皮看向说话的男生，勾勾手指，那男生凑近，江北反手就把人摁身后的床板上，胳膊卡男生脖颈上，“他妈老子还有学通宵的时候呢，咋滴，看不起老子诶？”
男生被桎梏得喘不过气，求饶道：“北哥，江爷，错了错了，我错了。”
不管哪个班，天资聪颖是少数，绝大部分是真肯吃苦努力，不论男女，江北身后一群男生本来觉得刚那傻逼说的话确实戳肺管子，但也好面子不好意思说自己平时还真就很努力。
一群人没想到江北那么直接坦荡，毫不掩饰自己的努力，不藏着掖着，不傲也不耻，光明磊落，一群男生也就跟着叫起来。
“对啊，老子上个学期期末考试好歹也卷到过半夜一点，看不起人诶？”
“你这嘲笑老子晚上躲被窝做题呢？”
“努力丢脸吗？努力不丢脸！”
“兄弟们，揍他。”
男生们纷纷摁上前去，江北退到一边抱着手靠在床架上，看一群男生往一张床上扑，床架咯吱地响，下面的男生咿咿呀呀地告饶，一群男生闹做一团。
直到宿舍电闸被啪地下拉，查寝老师的手电筒灯光从玻璃窗射/进来，一群男生才做鸟兽散去。
江北是知道刘昭楠晚上学习的，但也没想到她会学到那么晚，佩服除外，挺心疼的，而且谁身体能受得住这么熬。
隔天他打算找刘昭楠说一下这个事，到教室的时候，刘昭楠正趴桌子上睡觉，她午休在教室已经待习惯了。
当时江北心就软了。
往她前桌的凳子一跨，坐下来，看了她几秒，江北掏出手机悄悄的咔嚓又是一张照片，还转过摄像头，框了张两人一起同框的。
刘昭楠是被一阵歌声吵醒的，学校的校园广播里突然响起了陈奕迅的《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她睁开眼，脸颊贴在书本上，脑袋放空几秒，江北没走，依旧悠哉坐在她前面的椅子上，翻着她的练习册看。
刘昭楠听到书页的响动后抬起头，没料到会看到江北，问，“你怎么在这？”
江北撩起眼皮看她，反问，“眼睛还要不要了？”
“熬那么晚真不怕猝死？”
刘昭楠轻抿了下唇，脸颊睡出了个红印子，声音低软，“都已经形成生物钟了，不会的，况且就高三这小半年，拼过不后悔。”
“哇哦，鼓掌。”
“……”
“行了，我知道了。”江北也不跟她废话，回座位捞了校服衣扔刘昭楠桌子上，摁着她脑袋，“再睡会儿，还早。”
刘昭楠看着江北又从教室门口离开，垫着他的校服衣趴在桌子上，鼻腔里都是他的味道，薄荷味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
校园里的广播还在放歌。
陪你把沿路感想活出了答案
陪你把独自孤单变成了勇敢
一次次失去又重来我没离开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陪你把想念的酸拥抱成温暖
陪你把彷徨写出情节来
未来多漫长再漫长还有期待
陪伴你一直到故事给说完
这一刻，刘昭楠从未有过的踏实。
*
先是聚众打架，又是有学生翻进学校广播站放歌告白，学校领导估计是一帮猴崽子被关久了，积压了情绪，最后还是退让一步，赶上周末放了半天假。
郑小宁回家的大巴一天只有两趟，听说能放假后前一天晚上就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床单被套也全拆了，晚上和刘昭楠挤一张床睡。
两个小姑娘都挺兴奋，睡不着，但熄灯后也不好再说话，一起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单词，隔天一放假郑小宁就顶着熊猫眼赶大巴去了。
刘昭楠到中午才收拾好东西，把床单被罩也褪下来，每个宿舍晾晒的地方就那么点，根本不够晒大件，说实话也挤不出时间来洗。
回到家后，刘昭楠总觉得忘了什么，把白掌插进花瓶后她这才想起，她还没跟江北发消息。
两人昨天发过消息的，江北说送她回家。
刘昭楠电话打过去，没两声就接通了。
“忘了什么？”
“忘了你。”
“真棒。”
“……”
刘昭楠一整天都没想起来联系他，又在宿舍耽误了那么长时间，不确定他在哪，小心问了句，“你回家了吗？”
“校门口的风吹得贼爽。”
刘昭楠抿唇，有点抱歉，“对不起。”
江北阴翳的情绪一下子就散开了，但嘴上不饶人，“哪需要你道歉，怪我，怪我没长两米高。”
“……”
“你老生气容易长结节。”
“哦。”
“等着吧，”江北说：“开学找你算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