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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孕体质,七零长嫂凶又甜》第500章 来给我们送钱

作者:方赢 字数:1734 书籍:易孕体质,七零长嫂凶又甜

  南宫平、吕天冥身形木立,对面相望,吕天冥自是心安理得,拿定了这少年不是自己的敌手,南宫平心中却不禁有些忐忑,要知他虽有铁胆,但初次面逢强敌,自亦不能免俗,当下暗暗立定心意,开始几招,先得以谨慎为先,暂且要以守为攻。

  吕天冥身经百战,见了他目光中的神色,便已测知了他的心意,心中更是稳定,沉声道:"七弟,莫要放走了那妖妇。"韦七答应一声,梅吟雪笑道:"如此好看的事,我还会舍得走么?"南宫平不闻不问,吕天冥冷"哼"一声道:"请!"他毕竟自恃身分,还是不愿抢先出手,哪知南宫平已决定以静制动,以守为攻,亦是动也不动。

  "飞环"韦七低喝道:"四哥,与这般武林败类,还讲什么客气。"吕天冥道:"正是!"

  纵身一掌,向南宫平肩头拍下!

  他这一招人未着地,手掌便已拍下,左手紧贴胸胁,全未防备自身,全身上下,处处俱是空门,右掌所拍之处,亦非南宫平之要害,名是先攻了一招,其实却等于先让了一着,四下的观众,俱是武林好手,怎会看不出来,不禁哄然喝彩。

  南宫平微微一惊,想不到这终南掌门竟会击出如此一招。

  他到底交手经验不够,心中又早有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打算,眼看吕天冥这一只白生生的手掌拍来,竟没有乘隙反击,抢得机先,反而身形一缩,闪电般后退了三步。

  吕天冥微微一笑,脚尖点地,身形跃起,又是一掌拍去,仍然是左掌紧贴,人未着地,右掌便已拍下,竞仍然和方才那一招一模一样,南官平又自一愕,身形再迟,群豪再次喝起彩来。

  彩声未落,哪知吕天冥竟又一模一样地原式拍出一掌,南宫平心中大怒,方待反击,哪知他这一掌已是拍向南宫平的天灵脑门,自身虽仍处处是空门,但所攻却是对方必救之处。

  南官平暗叹一声,身影一拧,滑开两尺,群豪第二次彩声未落,第三次彩声便又发出,南宫平一招未发,吕天冥已连获三次彩声,强弱之势,昭然若见,有人不禁暗中低语:"如此身手,竟然也敢向玉手纯阳挑战,真是可笑得很!"三招一发,吕天冥精神陡长,右掌追击,斜切南宫平左颈,左掌突地反挥而出,五指微飞,拂向南官平腰畔三处大穴。

  南宫平沉了沉气,脚下微错,让开这一招两式,右掌一反,竟闪电般向吕天冥"丹田"穴上拍去。

  吕天冥暗暗一惊,闪身撤掌,"唰唰"两掌劈去,他手掌虽然莹白娇嫩,有如女子,但掌力却是雄浑惊人,掌势未到,掌风已至。

  南宫平微一塌腰,双掌竟齐地穿出,切向吕天冥左右双腕,他本是以守为攻,此刻却是寓攻于守,连卸带打。

  吕天冥低叱一声,"金丝绞剪",双掌齐翻,南宫平身形一仰,蓦地一脚踢出,吕天冥"唰"地后掠三尺,再次攻向前去,心中的傲气,却已消去不少。

  他本抢得先机,这几招更是招中套招,迅快沉猛,四下群豪只当南宫平霎眼之间,便要败在他的掌下。

  哪知南宫平年纪虽轻,却是乱而不败,那一脚无形无影地踢将出去,时间、部位,更是拿捏得好到毫巅,群豪又不禁暗中低语:"神龙子弟,果然有不凡的身手。"只见酒楼上人影闪动,兔起鹘落,却是丝毫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刹那间便已数十招过去,南宫平心中仍有顾忌,身手施展不开,竟又被吕天冥占得了上风,群豪喝彩之声又起,"玉手纯阳"白发颤动,掌影如王,掌戳指点,竟将"终南"镇山"八八六十四式春风得意剑",化做掌法使用,而他那十只纤秀莹白的手指,亦无殊十柄切金断玉的利剑!

  "飞环"韦七掌中紧握着的"龙凤双环"已渐渐松弛,凝重的面色,也已渐渐泛起笑容,侧目一望,哪知梅吟雪亦是面含微笑,嫣然注目,竟似也已胸有成竹,稳操胜算。

  又是数招拆过,吕天冥攻势越发凌厉,但一时之间,南宫平竟也未见败象,群豪虽不断在为吕天冥喝彩加油,但心中亦不觉大是惊异,这少年初出师门,年纪轻轻,想不到竟有这般武功,能在"玉于纯阳"掌下经久不败。

  数十招拆过以后,南宫平心神渐稳,见到吕天冥攻势虽然凌厉,但亦未能将自己奈何,心中不觉大定,自觉致胜已有把握。

  要知"神龙"武功,本以空灵变化、威猛凌厉的攻势为主,南宫平此刻仍以守势为主,看似已尽全力,其实却只不过用了五成功夫。

  只见吕天冥双掌翻飞,一招"拂花动柳"攻来,南宫平突地长啸一声,腾身而起,吕天冥心头一震,只觉四股锐风,上下左右,交击而来,他无论如何闪动,都难免要被击中,他若不闪动,虽然无妨,但对方身形已起,下一招瞬息便至,他木然当地,岂非是等着挨打!

  群豪亦都大惊,"飞环"韦七变色惊呼道:"天龙十六式!"他一生之中虽然最服"不死神龙",但在他心底深处,却仍存着一份私念,想要与"不死神龙",一较短长,如今见了这等妙绝人寰、并世无俦的招式,心中不禁怅然若失。

  原来普天之下,身形飞腾变化的身法招式,本只寥寥数种,但"苍穹十三式"、"天山七禽掌"、"昆仑神龙八掌"虽然亦俱是威震武林、留传千古的武功,但却都是在身形腾起之后。

  才能出掌伤人,以上击下,威力凶猛,但对方只要武功高强,便可先作防范,不难避过。

  只有这"止郊山庄"独创的"天龙十六式"中,最后的"破云四式",却是在身形腾起时,便已发出招式,或是攻敌之所必救,或是先行封闭对方的退路,招中套招,连环抽撤,是以"天龙十六式"一出,"天山"、"昆仑"便尽皆为之失色!

  南宫平此刻一招施出,便正是"破云四式"第一式"破云升"中的变化"直上九霄",双掌双腿,乘势发出,先封住了吕天冥的退路,然后踢腿沉掌,变为一招"天龙爪",十指箕张,破云而下!

  他久已蓄势伺机,直待这一掌便奏全功,众人亦都失色惊呼,哪知这"玉手纯阳"能掌一派门户,武功上果有超人之处,他身形木然,直待南官平十指抓下,突地一招"双掌翻天",向上迎去,只听"啪"地一声,如击败革,四掌相交,二十只手指,竟紧紧纠缠在一处!

  南宫平这一招攻势,固是凉世骇俗,但吕天冥双掌上翻,竟能在闪电之间,接住了南宫乎变幻的手掌,其功力之深,部位之妙,时间之准,更是令人心惊。

  群豪齐地发出一声大喝,亦不知是喝彩,抑或是惊呼。

  只见南宫平凌空倒立,身躯笔直,竟宛如一枝凌风之竹,四下窗隙中吹来的晚凤,吹得他大袖轻袍猎猎飞舞,他本已苍白的面容,此刻更已没有一丝血色,目光炯然盯着吕天冥的眼睛,良久良久,身形方自缓缓落下,但四只手掌,犹未分开。

  他脚尖乍一沾地,吕天冥左脚后退半步,然后两人的身形,便有如钉在地上似地动也不动,四道发亮的目光,也紧紧纠缠到一处,这两人此刻竟是以自己全部的心神、功力相斗,甚至连生命也押作了这一番苦斗的赌注。

  于是四下的惊呼声一起消失寂静,默默如死,但呼吸之声,心跳之声,却越来越见沉重,楼上的人,眼看着这两人的空门,同是心弦震动,楼下看不到他们的人,见了四面窗台上的人突地变得异样的沉寂,更是心情紧张,不知上面究竟是谁胜谁负。

  静寂中,突听楼板"吱吱"响动了起来,只见两人的额面上,都沁出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南官平虽然招式奇奥,毕竟比不得吕天冥数十年性命交修,功力的深厚,此刻更已显出不支之态,于是"飞环"韦七渐露喜色,梅吟雪面色却渐渐沉重。

  死一般的寂静中,楼下突地哄然发出一连串惊呼,众人心头方自一惊,只见这沉寂的夜晚,突地涌起了一阵热意,就连旁观者的面上,也沁出了汗珠,南宫平、吕天冥更是满头大汗,羚群而落。

  接着,竟有一阵铜锣之声响起,一个尖锐的喉咙喊道:"失火了,失火了……"满楼大乱,满街亦大乱,一片赤红的火焰,突地卷上了酒楼……

  四下群豪顾不得再看,接连着飞跃了下去,看热闹的人们,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跌跌冲冲地冲出了这条街。

  虽有救火的人,但这火势却来得十分奇怪,猛烈的火舌,霎眼间便将整个酒楼一起吞没。

  但南宫平、吕天冥四掌相交,生死关头,却仍谁也不敢后退半步。

  "飞环"韦七满头大汗,目光尽赤,双环"铛"地一击,方待跃去,哪知面前人影一花,梅吟雪已冷冷挡在他身前。

  他急怒之下,大喝一声,右掌"金龙环",疾地击向梅吟雪面门,左掌"金凤环"突地离腕飞出,一般劲风,一道金光,击向南宫平胁下。

  此刻南宫平心力交瘁,莫说是这一只威力强劲、韦七仗以成名的"飞环",便是十岁幼童手中掷出的一块石子也禁受不住,只得瞑目等死。

  "飞环"韦七虽是双环齐出,但力道俱在左掌,右掌这一环只不过是聊以去乱梅吟雪的耳目,他自己也知道伤不了梅吟雪分毫。

  只见梅吟雪冷笑一声,腰身突地向后一仰,手掌轻轻抢出,她腰肢柔若无骨,这一仰之下,纤纤玉指,已将那疾飞而去的"金环"搭住,指尖一勾,金环竟转向吕天冥击去。

  南宫平方才心中一惊之下,被对方乘隙进逼,此刻更是不支,眼看已将跌倒,哪知吕天冥此刻头心亦不禁一震,他头心一喜,拼尽余力,反击过去。

  梅吟雪轻轻笑道:"这就叫做自食……"话声未了,突见那"金环"呼地一声,竟飞了回来,反向梅吟雪腰后击去。

  梅吟雪微微笑道:"好,你居然在环上装了链子!"谈笑之间,玉手轻抓,竟又将那飞环抓在手中,有如探囊取物一般,要知她在棺中十年,苦练武功,终年静卧,耳目之明,实已天下无双,便是一根飞针自她身后击来,她也一样可以接住。

  "飞环"韦七心头一懔,身形后仰,全力来夺这只金环,他在金环上系了一根千淬百炼的乌金链子,虽然细如棉线,但却坚韧无比,刀剑难断,哪知梅吟雪笑容未敛,右掌突地一剪,便已将金链剪断,"飞环"韦七重心骤失,虽然下盘稳固,却也不禁向后退了半步。

  此刻火舌已倒卷上来,将楼上四面窗台,烧得"哗剥"作响,炙热的火焰,烤得南宫平、吕天冥、韦七,俱已汗透重衣,梅吟雪亦不禁香汗淋漓,突地,南面的窗屏被风一吹,整片落了下来,燃起了墙角堆移的桌椅。

  渐渐,屋梁上已有了火焰,一片焦木,"啪"地落在梅吟雪身畔,她纤足移动,避开了"飞环"韦七的一腿,右足一挑,挑起了那段带着火焰的焦木,呼地一声,向韦七激射而去!

  "飞环"韦七厉叱一声,左掌反挥,一般掌凤,将焦木击落楼外,他却忘了自己腕上还残留着半截乌金链子,左掌挥出之际,金链猝然反抡而出,竟击在自己的后颈之上。

  金链虽细,但却是千淬百炼而成,再加上他自身的功力,后颈之上,立刻鲜血淋漓,韦七大吼一声,摔去了左腕的金链,梅吟雪笑道:"好招式,这可是叫做狗尾自鞭么?"口中虽在笑语,但身形却已转在吕天冥身畔,南宫平苦斗之中,见她仍然未走,心中不觉大感安慰,但此刻见她一只纤纤玉手,已将拍在吕天冥身上,竟突地低叱一声,双掌齐推,将吕天冥推开五尺,两人一起"砰"地坐在地上。

  梅吟雪惊喟一声,掠到他身畔,"飞环"韦七亦自赶到吕天冥身旁,齐地俯身一看,只见他两人虽然气喘咻咻,全身脱力,但显见没有受到内伤,只是目光发怔地望向对方,似乎心里俱都十分奇怪。

  原来这两人苦斗之下,俱已成了强弩之未,加以连遭谅骇,真力渐消,两人四掌虽仍紧紧握在一处,但掌上却已都没了真力,南宫平铁胆侠心,不愿借着第三者的力量来伤残对于,见到梅吟雪一掌拍下,便不借自己身受重伤,将吕天冥推开。

  他一推之下,才发觉各各俱已全无余力来伤对方,不禁怔了半晌。

  突听楼下响起了一阵大呼,"韦七爷、吕道长……""呼"的一片冷水,往南面火焰上泼来,接着剑光闪动,四个灰袍道者,一手舞剑,紧裹全身飞跃而上。

  梅吟雪心头一惊,轻轻道:"走!"

  哪知吕天冥略一调息,又见来了助手,精神突长,大喝道:"南宫平,胜负未分,走的不是好汉!"南宫平剑眉怒轩,挣脱了梅吟雪的手腕,蓦地一跃而起。

  吕天冥人已扑来,"呼"地一拳,击向他胸膛,这老人虽然须发皆白,但此刻目光尽赤,发髻蓬乱,神情之剽悍,实不啻弱冠年间的江湖侠少。

  南宫平心头一阵热血上涌,亦自激起了心底宁折毋弯的天性,身形一转,避开这一拳,左掌横切,右掌直劈,"呼呼"两掌,反击过去。

  一阵火焰随风倒下,又是数段焦木,"砰砰"落了下来。

  四个灰袍道人身影闪动,各仗长剑,围了过来,这四人俱是"终南掌教"座前的护法,身法轻灵,剑势辛辣。

  "飞环"韦七大喝道:"男的留下,先擒女的。"四道剑光"唰"地一转,有如四道霹雳闪电,反劈向梅吟雪击下!

  梅吟雪身居危境,面上娇笑却仍未敛,秋波转处,向这四个灰袍道人轻轻膘了一眼。

  这四人自幼出家,枯居深山,几曾见过这般绝色美女,几曾见过这般甜美的笑容,四人只觉心神一荡,四道剑光,势道都缓了下来。

  梅吟雪柳腰一折,纤掌挥出,只听"铛铛铛"三声清鸣,三柄长剑,竟在这刹那间,被她右掌的金环击断!

  第四人手特长剑,方自一愕,只见眼前金光缭绕,右腕一麻,掌中长剑便已落到梅吟雪左掌之中!

  梅吟雪秀发一甩,右掌一挥,掌中金环,呼地向正待扑向南宫平的韦七身后击去,双掌一合,右手接过了左手的长剑,平平一削,第一个道人后退不及,额角一麻,惨呼一声,满面流下鲜血,第二个道人俯腰退步,只觉头顶一凉,乌膏高髻,竟被她一剑削去,第三个道人心魂皆丧。

  哪知梅吟雪突地轻轻一甩,顿住了剑势,左掌无声无息地拂了出去,只听"铛"地一声,第三个道人掌中的断剑,落到地上,他左手捧着右腕,身形倒退三步,呆呆地愕了半晌,还不知道梅吟雪这一招究竟是如何发出的。

  第四个道人眼见她嫣然含笑,举手投足间,便已将自己的三个师兄打个落花流水,哪里还敢恋战,转身奔了出去。

  梅吟雪笑道:"不要走好么?"声音柔软,如慕如诉,宛如少妇挽留征夫,第四个道人脚步未举,两胁之下,已各各中了一剑!

  "飞环"韦七身形方自扑到南宫平身前,身后的金环却已窃到,风声之激厉,竟似比自己击出时还要猛烈三分。

  他不敢托大,甩身错步,右掌金环,自左胁之下推出,使的却是"粘"字一诀,正待将这金环挡上一挡,然后再用左掌接住,哪知双环相击,梅吟雪击出的金环,竟突地的溜溜一转,有如生了翅膀一般,旋转飞向韦七的身后。

  此刻一段燃烧着的焦木,突地当头落了下来,"飞环"韦七前后被击,双掌一穿,斜斜向前冲出,"铛"地一声,那金环落到她上、他顿下脚步,稳住身形,却见梅吟雪正含笑站在他的面前!

  火势更大,将四下燃烧得亮如白昼,也将这个坚固的酒搂,燃烧得摇摇欲坠。

  南宫平咬紧牙关,施展出"天龙十六式"中的"在田五式",双足钉立,与吕天冥苦苦缠斗!

  "天龙十七式"中,唯有"在田五式"不是飞腾灵变的招式,这五式共分二十一变,有攻有守,精妙无俦,但此刻在他手中发出,威力却已锐减,便是真的击在吕天冥身上,也未见能将吕天冥伤在掌下!

  身形闪变的吕天冥,又何尝不是强弩之未,打到后来,两入已是招式迟缓,拳脚无力,有如互相嬉戏一般,只有面上的神色,却远比方才还要沉重,南宫平一掌"天龙犁田"拍去,吕天冥退步避过。

  突听"哗啦"一声,搂板塌了一,片,火舌倒卷而出,吕天冥这J步退将过去,正好陷在倒塌的楼板里,他惊呼一声,手指扳住楼板的边缘,但边缘处亦在渐渐倒塌,眼看他便要被火焰吞没,以他此刻的功力,哪有力道翻上。

  南宫平剑眉微轩处,心念无暇他转,一步跟了过去,俯身抓起了吕天冥的手腕,但他此刻亦是油尽灯枯,用尽全身气力,却也无法将吕天冥拉上来,又是"喀嚓"一响,他的立足之处也在倒塌之中,他此刻若是闪身后退,吕天冥势将跌入火中,他此刻若不后退,势必也将被火舌卷人。

  吕天冥全身颤抖,被火炙得须发衣裳俱已沾满了火星,渐将烧着。

  南宫平望着这曾与自己拼死相击的敌人,心中突地升起了一阵义侠怜悯之感,手掌紧握,竟是绝不放松,一段焦木落将下来,他避无可避,闪无可闪,眼看着焦木击上了他的额角,若是再偏三寸,他性命就得丧在这段焦木之上。

  吕天冥眼帘微张,长叹一声,他此刻实已不禁被这少年的义侠之心感动,颤声道:"快逃……快逃……不要管我……"南宫平钢牙暗咬,右掌抓着他手腕,左掌紧握着一块横木,鲜血和着汗水,滚滚自他额角流落,一滴一滴地滴在吕天冥身上。

  "飞环"韦七抬眼望见了梅吟雪,大吼一声,扑了上去,"今日我与你拼了。"右掌飞环,左掌铁拳,"呼呼"击去。

  梅吟雪冷冷一笑,道:"十年之前那段事,可是我的错么?"她潇洒地避开韦七的两招,纤手一挥,一道剑光,直削韦七"将台"大穴!

  韦七须发皆张,大喝道:"无论是谁的错,你总是启祸的根由,若没有你,哪来这些事故!"他喝声虽快,但梅吟雪身形尤快,就在这刹那之间,数十道缤纷的剑影,已将她围了起来。

  但喝声一了,梅吟雪却不禁呆了一呆:"若没有我,哪来这些事故……"她暗暗忖道:"难道是我的错?但我又何曾错了!""飞环"书七乘隙反扑,切齿大吼道:"祸水!祸水!今日叫你死在我的手下!"那四个灰袍道人,此刻惊魂已定,再次扑了过来。

  梅吟雪长剑一展,剑光如雪,将他们全部逼在一边,秋波转处,突地娇唤一声,闪电般掠了过去。

  韦七见梅吟雪向吕天冥、南宫平那边跃去,不由一怔,转身望去,望见了南宫平与吕天冥的险况,右掌金环直飞而出,去势虽快,但到了南宫平面前却已毫无力道,要知他数十年苦练,已将这一双金环练得收发由心,不会有丝毫差错。

  南宫平目光转处,左掌攫住了金环,"飞环"韦七双足立定,大喝一声,运劲回收,南官平身形随之荡开,吕天冥亦自随之升上,梅吟雪袍袖一拂,一阵柔力,将他们带出了险境,两人一起落到地上。

  四个灰袍道人又自扑来,吕天冥目光一转,低叱一声:"住手。"他呆呆地望了南官平两眼,忍不住长叹一声,默然垂下头去。

  南宫平喘息未定,嘶声道:"胜负未决,你可要再打一场!"吕天冥垂首默然半晌,颤声道:"我……我输了!"这三字说将出来,生似已费去了他平生的力气,南宫平怔了一怔,也想不到这倨做的道人竟然会说出服输的话来,只见他面容灰败,颓然站起,刹那间他竟由一个叱咤武林的一代宗主,变成了个萧条寂寞、风烛飘摇的失意老人!

  "飞环"韦七望着他师兄的身影,心头亦不禁一阵黯然,低低道:"四哥……"吕天冥头也不回,颤声道:"我们走吧!"话声未了,他已倒在地上,他身上的创伤,实在还远不及心底的创伤严重。

  "飞环"韦七惊呼着将他抱起,闪电般穿过火焰,跃下楼去,四个灰袍道人跟随而下,又是轰然一响,整个酒楼,已倒塌了一半。

  南宫平呆了半晌,突地长叹一声,道:"玉手纯阳,毕竟是个英雄!"梅吟雪轻笑一声,道:"你呢?"两人目光相对,默然无言,几乎忘记了火焰几将烧着了衣服。

  官府的兵马队,终于姗姗而来。马蹄声,惊呼声,救火声,倒塌声,叱咤声……

  在这古老的西安城里,混合成一曲杂乱而惊心的乐章。

  两条互相依偎的人影,却在这杂乱之中,悄然掠出了西安城。

  古城外,夜色苍凉,偶然虽有一两缕杂乱的惊呼声,随风袅袅自城内飘出,却仍然打不破这无边的静寂。静寂,毕竟是可爱的,尤其是在方自混乱中离出的南宫平与梅吟雪两人眼中看来,静寂不但可爱,而且可贵。

  此刻,南宫平四肢舒但,正安适地仰卧在明灭的星空下,安适地享受着这一份可贵的静寂,方才的刀光剑影,生死缠结,火焰危楼……此刻在这静寂的星空下,都似已离他十分遥远。

  此地,是荒凉的,夜色中,到处有断瓦残垣投落下的阴影,及膝的荒草,在夜风中回腰而舞,荒草中的虫语,在夜色中听来有如诗人的曼声低吟,阵阵清风,吹开了南宫平的胸襟!

  良久良久,支颐而坐的梅吟雪幽幽长叹一声,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南宫平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

  梅吟雪道:"这里就是始皇帝阿房宫的故址遗迹。"她再次轻叹一声:"八百里阿房宫,豪华不可一世,但于今也不过只剩下了断瓦残垣,秦始皇一统江山,君临天下,此刻又在哪里呢?"她似乎忆及了自己多彩的往事,在这凄凉的静夜里,便不禁惆怅地发出了感叹!

  南宫平微微一笑,突听她曼声低唱了起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是苏学士的新词,文采风流的南宫平,自然是早已知道的,他瞑目而听,心中也不禁兴起了许多感触!

  "英雄!"他喃哺地暗中低语:"什么是英雄?英雄安在?"梅吟雪吟声亦自悠悠顿住,"祸水,美人……"她想起了"飞环"韦七方才的辱骂:"难道一个女子天生美丽,便是不可宽恕的罪恶么?……唉!匹夫无罪,怀壁其罪,难道天生丽质的美人,也和怀壁的匹夫有着同样的罪恶?"于是,很自然地,她连带想起了"英雄",英雄"与"美人",自古以来,都是紧紧地连在一处的,她回过头,望了望满面茫然的南宫平,想到他方才的铁胆侠心,秋波中突地闪耀起一阵眩目的光彩,但口中却轻轻说道:"你可知道,你方才原本毋庸那样的,你还年轻,难道你丝毫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南宫平暗叹一声,缓缓坐了起来,"性命!"他低语着道:"我自然是珍惜的,但我总觉得世上还有许多比生命更可贵的事……自古的英雄,虽然都已化作枯骨,但直到今日,他们还不是都活生生地活在人们的心里!他们生前也许会很寂寞,但死后却永远不会寂寞的……"他语声微顿,很自然地,便也连带着想起了"美人",于是接着道:"这正如美人生前虽多薄命,但死后也会常留在人心底!荆轲,范蠡……西施,昭君……唉,他们为什么会寂寞,为什么会薄命?"他唏嘘着顿住语声,目光远远投向一株孤立在晚风中的白杨树影,心中追忆着往昔的英雄,竟不知他身旁有一双明媚的秋波,正无言地望着他,就一如他望着远处寂寞的树影。

  梅吟雪目光凝注着他,只见他双眉微皱,嘴唇紧闭,面上的线条,竟是这般清秀而柔和,就连他纤长的四肢,也是清秀而柔和的,第一眼望去,谁都会认为这清秀的少年,会失之于柔弱――甚至是一种近于少女般的柔弱,但继续观察下去,这种柔弱的感觉,便会蓦地消失,他体内仿佛蕴藏着一种无穷的精力,过人的勇气,劲气内涵,深不可测。

  尤其是那双眼睛,深沉、睿智、英俊,两眼距离很宽,被两道浓眉轻轻覆盖着,镶着长而黝黑的睫毛。此刻,这双眼睛虽是朦胧地半合着的,但当它突然开启时,便会爆出剑光挥舞般的火花,但同时又能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芒,强烈而刚毅,柔和却逼人,像是要直刎入人们的心底。

  她默默凝注着这年龄较她轻的少年,心底突地荡起了一阵不安的漪涟,幽幽一叹,回转头去,面上仿佛有一层秋霜笼起,冷冷道:"你大约没有想到,你师傅留给你的责任,竟会这般艰苦而沉重吧。"南宫平愕了一愕,自远处收回目光,也收回了他的冥想。

  梅吟雪冷冷又道:"你心中此刻大约在想,为了我,你方才险些丧命,这的确有些不值,是么?"南宫平虽然聪明绝顶,但世上无论如何聪明的人,也无法猜得到一个女子心中的变化。他心中不觉大奇,不知这一瞬前还是那么温柔而和婉的女子,怎会突又变得如此冷削。

  梅吟雪仍然没有回过头来,她似乎不愿,又似乎不敢接触到他那发亮的目光。

  "但是,"她冷冷接着道,"你纵然真的死了,也怨不得我,而只是你心里那些可怜的逞英雄的念头害了你,你本有一百个机会可以走了,但你却偏偏不走,可是,又有谁将你当做了英雄呢?即便是个英雄,又值得了什么。"她语声不但冷削,而且尖锐,似乎想尽量去刺伤南官平,就正如她自己刺伤自己一样,南宫平呆呆地望着她,心中怒气渐渐上涌,暗道:"你怎地这样不通情理,这一切,我还不是都为了你……"心念一转,突地想到方才在火焰中,危楼上,她守候在自己身边时的焦急,保护自己时的热心……也想到了自己跌倒时她飞掠而来,探视自己时关切与惊惶的面容,以及最后自己力不能支,她扶持着自己,从容自混乱中掠出西安城的情景。

  刹那间,这一切全部又无声无息地回到他心里,他不禁长叹一声,缓缓道:"那么你呢?你方才为什么不走,你本有比我还多十倍的机会逃走的,你为什么一直陪着我呢?"梅吟雪娇躯一颤,像是有人在她感情的躯体上,重重抽了一鞭似的。

  她张口想说什么,但一阵空前而奇异的情感,却使得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南宫平凝注着她,只见她纤柔的削肩,渐渐起了颤抖……

  一滴清冷的泪珠,滴在她撑着荒草的纤掌上,她心头一颤:"我哭了!"反手一抹,泪珠已自涌泉而出,这"冷血"的女子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感,在她心底深处泛起的一阵深邃的悲哀,却使她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更不敢回头。"你不要管我。"她大声说道,"从此以后,我也不敢再劳动你的大驾保护我……"她语声终于颤抖起来,"你师傅虽有命令,但……但你已尽了责任,而且尽得太多了……已……已经够了……"语声未了,娇躯一侧,终于伏倒在那冰冷而潮湿的荒草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南宫平叹息一声,只觉自己的眼帘,似乎也有些潮湿起来。

  任何人都会有悲袁的情愫,但唯有平日"心冷"者的眼泪最值得珍惜,因为若非悲哀到了极处,他们的眼泪,是不轻易流落的。

  "梅……姑娘!"他叹息着沉声道:"你可知道我这样做法,并非完全为了师傅――唉!即使没有师傅的话,我见到一个女子被人们如此冤屈,而没法辩白,我也会这样做的。我没有妄想自己成为英雄,我只是去做应当做的事而已,你……你……你该知道我的心意……难道你不知道么?"诚恳的语声,似乎使得梅吟雪陷入了一种更大的痛苦。

  她泣声更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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