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点了没有?”时舟把秦宴城扶到沙发上让他躺一会, 又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其实丝毫也没好,喝了水十有八九又得吐,但秦宴城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看着时舟递过来的杯子,心中有些许迟疑,不敢再拒绝。
在他已经扭曲了的三观中,也许数不过来的恶魔藏在人群中, 都一样匪夷所思地想从“照顾病人”这件事中获得什么不能理解的乐趣。
也许时舟也是这样的。
但他至少暂时没有出格又恐怖的伤害行为, 在他身边总好过再次被曾嫣囚禁和折磨。
秦宴城沉默思忖,他没预料到时舟这么快就知道他的身份了,时舟虽然比他大五岁, 但显然心理年龄不大, 孩子气十足。
他只是像玩一个洋娃娃又或者随便在路上捡了一只猫一样,随意捡,也随意扔。
——如果现在不顺从, 等时舟的耐心消磨干净之后一定会把他扔回曾嫣手中。
秦宴城抿唇不语,脸色苍白的接过玻璃杯,喝了两口温水就一阵反胃难受,忍了片刻后默不作声继续咬牙坚持,一点点艰难地吞咽。
时舟一愣, 连忙又把水杯夺了回来,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正常, 不舒服就不喝呗,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在虐待未成年人呢。
“你这理解力真是一绝,”时舟忍不住伸手揉搓了一下秦宴城的长发, “你难道在怕我吗?”
小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连哥哥的下属们都异口同声称赞我最可爱了, 难道是长残了变丑了?所以看起来很凶狠可怕?
秦宴城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并不回答时舟的问题,但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时舟回想了一下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被吓到了,继而恍然大悟:“你放心,我不送你回家了!我凭本事捡到的人就是我的了,怎么能还回去啊?”
秦宴城只是盯着他,时舟也看出这小孩的戒备心很强了,并不完全相信这套说辞,听完了也权当没有听到。
“你能不能多说两句话啊。”作为一个话痨,他简直要被急得抓耳挠腮了,这小美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高冷了,让他总下意识觉得自己在和哑巴对话。
他清清嗓子,故意学着那些长辈们装模作样:“小宝贝,叔叔跟你讲哦,总不说话就会忘记怎么说话了!”
不但反复给自己抬辈分,而且还张牙舞爪地吓唬秦宴城,就好像再不说话的话,下一秒就要不会说话了似的。
半晌后,秦宴城终于被迫妥协,语调平淡毫无起伏:“你要我说什么。”
“......”
很好,确实不知道说什么,也确实能把天聊死。这语气和Siri也差不了多少,让人顿时失去了聊天的欲望,人工智能都比他会说。
许久后,时舟才憋出一句:“那你......叫声叔叔我听听吧。”
再次对上秦宴城再次关爱智障的眼神。
其实秦宴城并没有想把看傻子的眼神表现出来,可是心智再成熟毕竟年纪还小,不能完全藏住心里的想法。
再加上时舟对揣摩人的神态表情天赋异禀,未来小影帝不是盖的,顿时发觉自己被蔑视了。
但秦宴城还是默默妥协,陪他玩了这个幼稚游戏,深吸一口气后低声道:“叔叔。”
时舟轻易就被满足了,长这么大家里第一次有了比自己年龄小的人,他立即拍腿狂笑,不拍自己的腿反而去拍人家秦宴城的,后者不由得一阵无语,但戒心却放下了不少,不再那么警惕。
此时门铃突然响了,时舟一面笑一面扬声问:“谁啊?”
佣人快步走上前查看,继而回答:“罗医生来了。”
时舟依旧还在笑,懒洋洋看了一眼挂钟后回答:“哦,那让他进来吧。”
又迟到了二十分钟,回头向哥哥告状,省了不用发他这个月的奖金,拿来给秦宴城买一堆衣服玩“奇迹城城”花式打扮他刚刚好。
罗医生也知道自己睡过头迟到了,一路小跑冲到别墅大门拽开佣人给他留的门,鞋一拖就赶紧狂奔了进来。
秦宴城清晰捕捉到“医生”二字,闻言倏忽脸色一变,猛坐起身。
他身体非常虚弱,血糖血压都低,刚刚试图站起身就直接栽倒下去。要不是时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这人神共愤的脸就直接摔在地上摔破了相。
“你干什么啊,起急了头晕就慢慢起!”时舟立即教训,这小屁孩虽然瘦弱但可当真是够高的,骨头架子的重量就不轻,差点没扶住他。
秦宴城已经变了脸色,推开时舟想走,却又被时舟拎小猫似的拽着后衣领给拖住走不了:“昨晚就是罗医生给你输的液,你不记得了吗?”
时舟隐约记得秦宴城昏沉中有睁开眼睛片刻,又被自己一手攥着他的手一手捂住他的眼睛哄着睡了,大概当时神志不清,并没有真正看到什么。
这么一句随口说的话在秦宴城这里仿佛是一道恐怖的惊雷劈在天灵盖,他缓缓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背——
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针孔的痕迹。
在苍白到能看清血管的细瘦手背上,这针孔分外扎眼,仿佛上一秒还有什么不明药物被注射了进去似的。
在他血液中弥散开来,游走于五脏六腑乃至每一根毛细血管。
是能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药剂,又或者什么恶心的细菌......
不等时舟再多说什么,秦宴城已经掩唇冲向洗手间。
吐出刚刚喝下去那点清水还不够,他仿佛是要生生把整个胃都翻过来似的,干呕到停不下来。
什么人也经不住一早上这样几次三番地折腾着吐,时舟见他浑身都在颤抖,连忙拍怕他后背给他顺气。
却没想到这次秦宴城并不像刚刚那乖了,而是在被触碰的瞬间就疯了似的爆发出一声震悚无比的尖叫,继而往后猛退。
“秦宴城!”时舟刚刚被那一嗓子吓懵在原地,此时回过神来,见他都已经退到洗手台无处可退了,居然“砰砰砰!”用后脑勺猛撞身后的大理石柜门,仿佛这样能纾解极度恐惧和厌恶的情绪似的。
“离我远点!滚!都......都别靠近我......”声音逐渐减弱,秦宴城一手按住左胸,急促喘息几乎发不出声音了,双眸已然失焦看不清东西了却还是固执而戒备地死死盯着站在时舟身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时舟连忙上前,伸手托住他的头,继而直接把他搂在怀里一边摸头一边安抚:“别怕,别这样,我在这里守着你,不要紧张。”
时舟的怀抱太温暖太让人安心了,秦宴城的脸埋在他身上,闻到他身上有草莓的甜甜味道。
与曾嫣身上成熟冷艳的女士香水那种让他条件反射呼吸困难的味道不同,甜甜的果香味没有任何攻击性和距离感,只让人感觉很柔软。
像是沐浴在金色绸缎般的暖阳中似的。
秦宴城颤抖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僵持许久后他终于浑身脱力,整个人软倒在时舟怀里。
时舟轻轻摸着他的长发,然后拍着他后背安抚。
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又晕了,总之时舟小心翼翼抱起他的时候他没有醒,直到放到床上的时候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而那个医生依旧如幽灵似的站在房间里,让他顿时一阵毛骨悚然,又忍不住开始战栗,眼神却并不畏惧,反而像是看杀父仇人似的狠极了。
时舟捏住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耐心说:“你别怕,没人会伤害你的。谁敢动你我就揍死谁,一言为定,你时哥说到做到。”
说着,用柔软暖和的被子把瘦弱的小美人包裹成一个老老实实的寿司卷,只露出脑袋,又塞了温热的暖手宝进去让他缓解胃疼,然后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时舟的这一系列动作显然让秦宴城的理智回笼些许,不再像刚刚那么理智全无了。他嘴唇动了动,神色近乎哀求:“放过我,时舟,让他出去......求你......”
“他”自然是指现在正熟练拿出折叠吊瓶架挂好的罗医生,时舟不是瞎子,能看出秦宴城是因为某些原因而很恐惧厌恶医生,也厌恶治疗。
但病了当然得治病,别的事都能迁就小美人,就连秦宴城不够乖、不喊他叔叔而喊他大名都可以忍,唯独这事不行。
“你乖乖听话,病才能早些好,”时舟安抚道,“罗医生虽然是个不配有奖金的迟到狂,但人很好的,你看,主动省出奖金的钱给你买最帅的衣服。”
某迟到狂:“.......”
刚刚诡异到扭曲的气氛立即缓和些许,时舟虽然不着边际看着有些傻,但其实对气氛的把控很敏锐。
时舟回到正题:“我让他轻一点,你要是害怕打针的话就攥着我的手好不好?”
秦宴城抿唇,缓缓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妥协还是无声反抗。
时舟继续哄他:“你乖乖治好了病,我偷偷带你去我学校看看好不好?明天就是周一,我上学哦。”
很多人都很想去大名鼎鼎的京戏一日游参观,这应该是个很有吸引力的条件。
不过这似乎没有吸引到秦宴城,时舟歪头沉思,片刻后忍痛割爱,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两只精致的星空棒棒糖。
“我最爱的糖哦,分你一个!”时舟自信地觉得没有哪个孩子可以拒绝颜值顶尖的甜甜的棒棒糖的诱惑——反正他这个大宝宝是拒绝不了。
秦宴城垂眸,知道时舟是真心诚意哄他,不等他说话,时舟已经拆开棒棒糖塞他嘴里了。
然后攥着他的手以示安慰,另一只手帮他捂住眼睛不让他看打针的瞬间。
针尖没入病态冷白的肌肤,秦宴城颤抖了一下,罗医生迅速把吊瓶打上了,然后在时舟的示意下准备赶紧退出房间。
秦宴城喉间滚动,还是有些强忍不适,叫住他道:“把滴速调到最快。”
在他忍不住之前打完。
“不行,你身体受不了。”罗医生斩钉截铁拒绝。
秦宴城刚刚突然疯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发觉这孩子嘴唇在情绪激动之下泛紫了,再加上他刚刚下意识捂胸口的动作,显然是心脏也有问题。
时少爷从哪里捡回来这么个苦命小病秧子,小小年纪身体差成这样。看样子一身刻在骨子里的矜贵气,应该是出身豪门的小少爷,怎么就不好好治病?
时舟跟着医生离开房间去听医嘱,又叫来两个保姆也记着,免得他这糊涂脑袋记错漏了。
嘱咐的内容的确又多又杂,保姆下楼去煮养胃的山药粥了,时舟烧了点水让秦宴城吃药,果不其然遭遇了斩钉截铁的拒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给他喂老鼠药。
秦宴城打的点滴是消炎药,现在不吃护胃的药,一会肯定更难受。
秦宴城还是有些戒备地盯着时舟,觉得他可能即将直接掰开嘴硬灌药下去,没打吊针的那只手下意识攥拳,警惕无比地看着他,没想到时舟只是停顿了几秒——
然后浮夸而做作地大哭道:“呜呜呜!你吃了我的糖还不听我的话,天啊真是人间不值得了呜呜......你欺负我!你骗我的糖呜呜呜!”
抛却声音不论,真的掉眼泪,哭的那叫一个难过,表情也的确是真的不能再真。
秦宴城:“......?”
什么警惕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十成十的莫名其妙。
时舟只是最近表演课在练习控制眼泪,要做到说哭就哭,于是即兴表演这么一段浮夸内容。
本来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却没想到直接把秦宴城给演懵了,他居然信以为真了,漠然麻木的脸上短暂出现了疑惑和茫然的表情。
他打着吊瓶的右手下意识抬了一下,似乎想安慰一下这个“大宝宝”,但又觉得迟疑和不对劲。
时舟擦擦眼泪,瞬间变脸,冷酷威胁说:“把棒棒糖还给我,或者叫乖乖吃药,不吃药我就继续哭。”
能和小自己五岁的孩子使用嘤击长空技能,得亏他脸皮厚。
秦宴城大部分时候看起来不像是这个年纪的沉寂成熟,但在情感表达上反而空白而缺乏经验,再加上时舟演的虽然浮夸但太逼真了,他真的被忽悠住了。
脑子里没有“碰瓷”这个概念,丝毫没觉得自己被碰了。
秦宴城抿唇不语,糖都吃完了自然没得还,他最终不情不愿地撑着床慢慢被时舟扶着坐起身,接过时舟递来的一把花花绿绿的药片。
时舟也没想到只对幼儿园小孩奏效的伎俩居然唬住了秦宴城,顿时受宠若惊,赶紧憋住笑,假装正经道:“再加个条件,你还得叫我叔叔。”
秦宴城皱眉,这次不再理他了。
时舟笑嘻嘻地并不在意,为了让秦宴城放下可能被毒死的警惕而介绍清楚这都是什么药:“这个是保护胃黏膜的,这个是消炎药,这是退烧药,这是预防哮喘发作的,这是......”
太多了,时舟也分不清了,又有些心疼这个俊美漂亮的小药罐子,饭还没吃就得吃这么一大把药,于是摸摸他的脑袋,轻声说:“你乖乖养病,我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给你,我零花钱超多的!”
反正花完了之后还能巧立名目,去勒索他哥给他打钱。
秦宴城吃了药不久,就恹恹欲睡地眯着眼睛有些困倦了,当真有些像晒着太阳犯懒的小奶猫,估计过一会就无声无息睡着了。
这是药物副作用,他不是第一次吃这些药,以前大部分时候都是可以强撑住不睡,但此时时舟就坐在床边玩手机打游戏,真的做到了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两人才相处短短一天时间,向来警惕如某些猫科动物的秦宴城却已经无缘无故就相信了他,目光悄悄打量时舟,呼吸和心跳都逐渐平稳,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时舟如有所感抬起头,见小美人撑不住了睡熟了顿时狂喜,总算是有机会近距离欣赏美好事物而不会看起来像个怪蜀黍了,他托腮凑过来仔细看着。
此时秦宴城还尚未长开,青涩的五官轮廓已经有些未来的俊美英气,但更多的还是像个精致的洋娃娃,苍白漂亮但却十分脆弱易碎,睫毛浓密而纤长仿佛蝶羽似的。
以至于时舟在他面前都不敢太大声说话,想打不听话的小孩的屁股都舍不得打他,尤其是还有这么一头小精灵似的长发,此时披散下来落在奶白色的床单枕套上,简直好看到挪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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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宴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闭了闭眼去适应光线,继而嗓子发紧掩唇咳嗽了一阵。
吊瓶已经拔了,时舟不知何时已经趴在床上睡熟了,不仅挤进他的被窝,还拿他当抱枕,挂在他身上睡得十分香。
秦宴城这么一咳嗽,时舟立即醒了,以为他又胃疼了,搭在他上腹的手下意识继续帮他揉胃。毕竟他不久前连睡着了都下意识按着胃部疼到皱眉,甚至难忍地闷哼了一声。
时舟揉了两下之后反应了过来,这才发觉秦宴城已经醒了,正静静看着他,眼神复杂很难判断心情,但应该是情绪尚可。
时舟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来了个咸鱼翻身,松开秦宴城后躺平说:“再睡一会,困死了!昨晚为了照顾你这个小兔崽子吓得我都没睡好,隔一会就看看你情况怎么样,还烧不烧了。”
秦宴城十分厌恶被人“照顾”,但想到自己要是说出什么冷冰冰拒绝的话,时舟会不会又当场“发功”,狂哭说自己被欺负了?
而且......时舟笨手笨脚的照料虽然生疏而不靠谱,但很让他心里舒服,并没有那么强的抵触。
这次轮到秦宴城观察时舟的睡颜了。
他默不作声看着身边想睡回笼觉的某人,片刻后鬼迷心窍,突然就抬起手想碰一碰他的嘴唇。
指尖还没有触碰到这一抹水润柔软的红色,时舟突然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我靠!完了完了啊啊啊,忘了喂孩子吃饭了!”
秦宴城:“......”
他立即缩回手,只沉默当无事发生。
时舟则是感慨自己果然够粗心的,就这还试图体验养成小孩的快乐,直接把孩子饿死算了。
都忘了秦宴城到现在粒米未进、就靠着那个碰瓷用的棒棒糖才没低血糖。
山药粥已经熬好了,盛出来就可以喝,保姆送了一小碗上来,自然依照时小少爷的吩咐做的甜甜的。
秦宴城只是盯着那碗而没有动,似乎仍有迟疑。
时舟歪头,难以置信问:“你难道到现在还怕我给你下药?我长得这么像坏人吗,你——”
放在之前,秦宴城肯定直接面无表情当没听到,但对方是时舟,他破天荒开口解释:“不是。”
他不是怀疑时舟,只是无差别怀疑所有保姆而已。
时舟于是再次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耐心哄他:“小陛下,臣给你试试毒行了吧?龙体要紧别饿得更瘦了,真的很好喝。”
养孩子好难,尤其是这种警惕性强防备心重而且一不小心就踩到尾巴炸毛的小孩。
秦宴城这才顺从张嘴,配合时舟喂饭的动作。
竟是两人都忘了有手有脚干什么要别人喂饭的事情,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而然。
就好像在某个时空中经常这样增添生活乐趣、缓解某人病中烦闷似的。
时舟不敢多喂,秦宴城这么久没好好吃饭,吃太多了这娇贵胃承受不住容易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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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时黎回家的时候,见时舟难得没在客厅里闲不住的上蹿下跳或者大呼小叫打游戏,不由得疑惑今天怎么转性了这么乖了,半晌才想起来是因为捡到了一个安静玩伴。
时舟真是像看护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连大声说话都怕吵到小朋友脆弱的心脏。
虽然时黎觉得这孩子过分沉寂安静了,但毕竟难得有这么个人,总算是带着时舟这个不消停的闯祸精也安静了一会。
秦家很奇怪,走丢了太子爷这种事情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也无人知晓。
没人报警也没人去立案。
这一点秦宴城其实早就预料到了,所以他才敢从学校里躲过保姆司机等一众人的围追堵截跑出来,而不怕被重新抓回去。
母子双方都不敢赌。
曾嫣不敢赌如果立案寻找失踪人口的话,警方一旦接触到秦宴城,会不会从“离家出走”中摸排出那些不为人知的虐待暴行,让见不得光的事情暴露。
而秦宴城也不敢赌如果报警,警察到底是信他这个“精神失常”的未成年人还是信人人称颂的好母亲。一旦是后者,他将被重新送回绝望中。
时黎悄悄推门的时候,秦宴城正好脾气地倚靠床头坐着,神色中有些许若隐若现的无奈,任由时舟对着手机搜出来的教程摆弄他的长发,手比脚还笨的给他编辫子。
即使被拽的疼了也顶多微微皱一下眉,一言不发,也不阻止时舟继续祸害他的头发。
编了很久,总算大功告成,时舟把他带到镜子前和他一起欣赏成果——本来还像个高贵的小王子,现在看起来像个鸡毛掸子了,全靠颜值硬撑。
时舟看着镜子里的秦宴城,把自己都给看笑了,傻乐了好一阵。
大概是时舟笑的太魔性了,又或者快乐可以传染,秦宴城微微抿唇,露出一个似乎可以称为笑的表情。
只说一闪而过,但时舟还是迅速捕捉到了。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时舟双手搭在他肩膀上逼问,“我没有看清,再笑一下呗。”
秦宴城自然是不肯。
他刚刚的确是笑了一下,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发觉长发不是只可以用来坐实他脑子有病。
其实也可以被夸赞、可以给眼前这个孩子气的人带来简单却真挚的快乐,还被羡慕地评价为“够叛逆够时髦,在娱乐圈有辨识度,搞得我也想留长发了!”
时舟等了一会,秦宴城已然恢复了面无表情,他顿时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也烽火戏诸侯只博小美人笑一下,最好能拍照下来当养眼壁纸,随时可以欣赏。
他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强横威胁道:“赶紧给爷笑一个!不然爷就啃你脑袋了!”
说罢,仗着自己长得高,奋力张大嘴对着秦宴城的头顶做了一个准备啃的动作。
秦宴城无奈叹了口气,对着镜头又淡淡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