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凶
王兆不见了!
北阙所有人手顷刻发动起来, 瞬间如泥牛一般散入整个洛阳城街巷。
“是不是知道东窗事发,所以逃了,要不就是要被真正的凶手杀了。”杨言非刚从刑部下了值, 端着北阙传统清汤挂面,哗啦啦地吸了几口,压了压肚子的饥饿感,这才说道。
沐钰儿脸色凝重, 仔细看着张一从王家带回来的证物。
“梁菲常年困于生活, 唯一难得出手的女红纹路就是流云纹,梁坚身上的都是,你看这些衣服帕子上的纹路全都是流云纹。”沐钰儿指着那一叠整齐摆放的衣物, 若有所思,“针脚颇为粗糙, 和王兆当日穿的那件灰衣服针脚相似。”
“所以衣服是梁菲做的,这些衣服也都是她送的?”杨言非端着面碗凑过来, “霓裳阁以云锦出名,这里的衣服都是云锦, 王兆送人还算大方, 这些料子都算得上好料。”
“这个盒子是什么?”沐钰儿伸手摸着流云纹,眸光一转, 就看到一个深黄色的盒子。
“里面放着和梁菲来往的书信。”张一强调着, “藏在夏日的瓷枕里, 很隐秘,我们也是询问丫鬟时,发现其支支吾吾才发现不对劲的。”
沐钰儿伸手打开盒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根发簪。
“这是我第一次见梁菲时, 梁菲正在挑选的桃花簪。”沐钰儿拿起簪子说道。
“这个料子很一般。”杨言非打量着, “我瞧着就是普通的玉料,光泽都没有,雕刻也粗糙,卖不出二十个铜板。”
“上面有字。”沐钰儿摸着簪子上的字,端正秀气,笔锋连绵,“吾妻菲。”
杨言非和她四目相对,喃喃说道:“王兆还挺,挺痴情的。”
张一酸不拉几地龇了龇牙:“王兆家挺有钱的,虽然上头有哥哥姐姐,但身为幼子屋子布置还算奢华,现在一个二十铜板都没有的簪子还放这幺小心,看来确实对梁菲上心。”
沐钰儿放下簪子,顺手拿出第一张书信,信用的是普通信笺,但闻久了有桃花淡淡的香气,精致秀气。
“好与众不同的味道。”张一动了动鼻子,“怪好闻的。”
“这是二月二十八那日梁菲写个王兆的信,说探花宴后梁坚就要把她卖给吏部王侍郎做小妾,已经收了他二十两银子作为聘礼。”
沐钰儿看着第一张信封,眉心紧皱,随后翻看了其他信件的日期,却发现这是两人通话的最后一封。
“我曹,梁坚这王八蛋真不是人!”张一大怒,呸了一声,“那个王侍郎五十几了吧,脸黄勾背,明日就要躺棺材的衰样,要不是背靠姜家,早就被人撸下去了,怎么好意思要一个十五岁的小娘子做小妾。”
“梁坚确实,有些寡廉鲜耻。”杨言非也不悦说着。
张一骂骂咧咧:“梁坚那龟孙子真不是个东西,逮着他妹妹使劲霍霍,真是恶心。”
“怪不得王兆要在探花宴把人杀了。”沐钰儿捏着信纸一角,“因为三月四日就是梁坚给梁菲选的出门日子。”
探花宴的第二日,王兆确实没有时间等了。
“那是不是可以断定是王兆杀的人。”杨言非蹙眉,“动机,时间,杀.人手法都对得上。”
“那他为何要杀王舜雨?”沐钰儿问。
“要给自己脱罪啊!”张一嚷嚷着,“要不是老大英明神武发现王舜雨根本就不是自杀,王舜雨不是早就给他抵罪了。”
“张一说的有道理,他让王舜雨做自杀的状态不就是为了给自己脱罪吗,还假惺惺留下遗书,王舜雨的经历根本禁不起细查,前有和梁坚因为衣服的争执,后又被梁坚骗去赌钱,输了一百两银子。”
杨言非叹气:“真的是被逼的没有活路了。”
这些话沐钰儿早在心中过了一遍,可还是隐隐觉得有些别扭。
这个案子从一个状元之死,衍生到科举舞弊的官场案,再到如今兜兜转转,竟然成了一个为情杀人的痴情案子,实在是高起快落,砸的她有些不真实。
“一定要把王兆找到。”沐钰儿放下那封信,严肃说道。
张一哎了一声,快步离开,却见王新匆匆而来。
“找到了。”王新一脸古怪。
沐钰儿扬眉:“在哪找到的。”
“他去找梁菲。”王新抿唇说道,“我们的人守在外面,直接抓了个正着。”
“真是痴情啊。”张一听得瞠目结舌,“我还以为他逃了,没想到去见心上人了。”
沐钰儿腰间的刀一转,直接戳了一下他的肚子。
“走,去见王兆。”她冷声说道。
幽深的北阙地牢,高瘦矮胖的双胞胎狱卒正不错眼地幽幽看着角落里蜷缩着的人。
“痴情种。”
“怪可怜的。”
“还长得挺俊。”
“肉一定很好吃。”
两人异口同声,高低不平,却又诡异融合在一起的声音在寂静的牢内怪异响起,若是常人只怕早已吓死了,可偏偏王兆宛若失了魂一般,只是靠在角落里发呆。
沐钰儿一日两下暗牢,一见兄弟两人又在吓唬人,气得敲了敲木柱,威胁道:“没事情干就去上面倒夜香。”
双胞胎兄弟吓得不敢说话,灰溜溜跑了。
王兆还是穿着早前看到的那件淡红色袍子,衣服是上好的云锦,可花纹却是最普通的流云纹,头上的桃花发簪相比较盒子里的那根,显得精致华贵。
“这簪子是你自己雕的吧?”沐钰儿出声,淡淡问道。
王兆回神,抬眸看着她,好一会儿这才一口气重重吐出:“对,我雕了两根,自己一根,菲菲一根,用的是和田玉,花了我一个月的时间,我本打算大婚那日给她戴上的。”
他有些失神,声音逐渐压低,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我和她在桃林认识的,梁坚用一两银子让她去伺候一个年逾七十的书店老板,她不从就当众打她,我看不过,就把人拦下了。”
“畜生啊。”
双胞胎一左一右躲在角落拐弯处,幽幽骂道。
“那个梁坚确实该死。”不远处的紫云道人嗤笑的,“杀得好,司直别查了,我看那个梁坚死有余辜,现在应该在刀山上挂着呢。”
“是,梁坚该死。”王兆像是突然回神一般,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要溢出血丝来,“司直知道他干了什么事情吗?”
“他骗他母亲说要带妹妹来洛阳找个人嫁了,却转头把人当成货物一次次交易出去,这个人渣,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前途,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他母亲,他妹妹,为了他读书付出了这么多,那他呢,把她们拆骨吸血还不够,要榨干菲菲的最后一滴血才满足。”
沐钰儿神色冷淡:“所以你杀了他?”
王兆沉默,最后抹了一把脸,轻笑一声,带着松了一口气的轻松:“是,是我杀了他。”
地牢的烛火发出噼啪声响,在寂静的空间清晰地近乎有些胆战心惊。
双胞胎狱卒的影子歪歪斜斜落在地面上,安静沉默,却也诡异可怕。
“你认了?”沐钰儿打破死般寂静,淡淡问道。
王兆靠在漆黑的墙面上,盯着墙壁上跳动的花纹,突然笑了起来,如释重负说道:“认了,梁坚是我杀的,王舜雨也是我逼他自杀的。”
“我那日带着辛来他们去院中摘花,假装带他们去瀑布后面的竹林,然后借着不舒服在屋内休息,随后偷溜出来埋伏在瀑布的暗处,等他出来,一把把他掀翻,然后用一根木头把他钉在墙壁上活生生压死他。”
王兆闭上眼,脸上露出愉悦的笑来:“你知道他叫的他有多惨吗,可只要一想到菲菲每日都要忍受这样痛苦,现在也改轮到他尝尝这样的滋味了,然后我把他抛入连接洛水的水域,没想到那日倒春寒,刮起了东北风,尸体直接吹到陛下眼前。”
沐钰儿摸着漆黑的刀鞘,眸光冷静却又尖锐地看着说话之人。
——他没有说谎。
多年的办案经验,她很清楚这个时候王兆早已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人算不如天算,我想过很多问题,没想到最后出在这里,被陛下发现事情便闹大了,我不得不找个人背锅,其实那日王舜雨和邹思凯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原来梁坚能考上状元是因为花钱买到了考题。”
他睁眼去看沐钰儿,墙边的烛火透过木门稀疏落在他脸上,阴暗不明,让他脸上的不解多了狰狞不甘的斑驳。
“这样的人都能考上状元,所有好事情都被他撞上了,这世上怎么总让这些坏人得意,你们这些衙司到底有什么用,嘴上说着惩恶扬善,正大光明,一个字都办不到。”
沐钰儿神色冰冷,却又带着足够洞察人心的讥讽:“办案衙司都是事后部门,但陛下、司法、伦理会惩罚犯禁之人,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
“可你,杀梁坚用的是对梁菲的爱,那杀王舜雨要用什么,想要和梁菲长相厮守,就要害一个无辜之人吗。”
王兆失神地看着她,随后脸上狰狞,失控大喊。
“那我能这么办!梁坚策论得了陛下的心,多大的荣耀,我拿着一百两银子去求娶梁菲,却被他羞辱这辈子都越不过商贾之身,就连姜才这样的纨绔都只能避其锋芒。”
“他能考上状元,王舜雨就有一部分责任,那个沽名钓誉的邹思凯更是,王舜雨本就该死,若能替我拦下此事,就是他对这件事的弥补。”他面无表情说道。
沐钰儿眸光冰冷问道:“你怎么说动他的。”
“我拿着这件事情去威逼他,又告诉他,只要他死了,我就替他还了一百两银子,替他照顾母亲,他答应了。”
沐钰儿叹气。
王舜雨根本没有选择,狠心捅出这个事情,自己则前程尽毁,咬牙认下此事,一百两银子就是逼死他的催命符。
王兆露出似哭非哭的神色:“德明啊,他就不该来国子监的,心气高又如何,我们这样的出身这辈子注定是烂泥,明明早早就拿到了科举名额,可一次次被人顶替,我看着都心疼。”
沐钰儿想起王舜雨屋内那一叠叠卷子,垒起来竟有小臂长度,一时间只觉得惆怅。
“他说想去孔庙死,闹得动静大一点,按照姜则行的性子一定会压下来,我就同意了,让他自己写了书信,亲手送他一程。”王兆声音沉闷,发出嗤嗤笑声,“谁知道当日竟然碰到那位女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喘着气,就像漏风的鼓风扇,似乎在下一瞬间就能彻底坏了一般。
“人人都要敬畏神明,因为他们会庇护好人,会惩戒坏人,可我们每月都要站在那里看着那做金塑的圣人像,可高高在上的圣人啊,你怎么不保护我们啊。”
一双鲜红的眼睛紧盯着面前之人,字字泣血,声声憎恶。
“你如何杀的王舜雨?为何又要穿着他的麻衣在后院行走?”沐钰儿并不理会他的怨恨,冷静问道。
“要让人误以为是自杀,便要他自己心甘情愿去死,但孔庙里一张凳子都没有,他就说自己挂上去,让我把人吊起来,他甚至主动打了两个结,我当时没法查觉出异样。”他冷笑一声,“幸好被我及时发现,他这个怂包也打算将我一军,我就连忙找了一张椅子来。”
沐钰儿冷眼看着他得意的神色。
“我本来打算把那张他替梁坚写的那张卷子找到,把此事闹大,从而转移你们的视线,却一直找不到卷子,大概他自己也不敢留着那些东西。”王兆靠在墙上,神色迷茫,“那日我是打着给人卖药的借口出去的,不敢久留,找不到卷子只好放好巫蛊娃娃和那条白布,先一步离开了。”
沐钰儿心中微动:“你是先放东西再去卖药?”
“对,我太过慌乱忘记走后门,幸好搭了姜才的车,让辛来等我这么久,还欠他一顿饭呢。”他遗憾说道。
“你在哪里卖药?”沐钰儿追问。
“邹思凯的药店,他做出这等丑事,见了我都不敢收我的钱,我自从知道他……便常常去碍他的眼,他家中草药的蜂蜜就是我倒的。”王兆冷笑,“自私自利,道貌岸然的无能之人,真是瞎了眼,竟也能坐上博士的位置。”
“这些人都该死。”他冷漠说道。
沐钰儿心中微动,脸上并无惧色,只是平静问道:“你口口声声觉得王舜雨助纣为虐,邹思凯怯弱无能,那你呢,陛下设立铜匦悬于宫门前,你为何不去揭发此事。”
“此事涉及姜家人,按照陛下对姜家的偏宠,这封信只怕是加快送我去死的刀吧。”王兆闻言冷笑,振振有词道。
“去岁有人投匦自请陛下慎重考虑东宫立储之事,陛下可有杀他。”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今年考卷和去岁风波异曲同工,孰轻孰重,陛下难道分不清?”
沐钰儿扭头。
只看到门口站着一人。
修长的影子被头顶的烛火一朝,拉得极长,就像一株青翠单薄的修竹,冷沁沁的,却又有着万韧加身皆不可弯的挺拔。
双胞胎两双眼睛直直地看向来人:“是谁?”
“我我我,我带来的。”张一连忙说道,“快让开,别吓着我们尊贵的别驾。”
“狗腿。”
“谄媚。”
双胞胎异口同声呵斥道。
张一对着他们连连比划手,眼睛都要眨抽搐了:“别胡闹,走开走开。”
唐不言不理会周围人的小动作,慢条斯理走到沐钰儿身边,肩上的那条雪白的狐毛大氅在暗淡的烛火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王兆看着他施然贵重的披风,突然瞳仁一缩,就像被烫伤一般,下意识移开视线。
唐家三郎永远都是这样尊贵。
“你们这些贵人懂什么,天塌下来,唐家的高门,姜家的出身,都能为你们撑住,可我不行,我爹不行,菲菲更做不到,我只能用这样的办法。”他神色嫉妒不甘,到最后只剩下面色灰败。
“我不能赌,我堵不起,我不是你唐不言,敢于谏言陛下,哪怕陛下三次问罪都不肯低头,因为你的凤台父亲会拼命保你,可没人会保护我们。”
“所以你就蛊惑姜才给梁坚设局。”唐不言并未被他激怒,漆黑的瞳仁不带一丝感情地注视着面前之人,“你觉得反正姜才这个蠢货不会出卖你,真的出事了,姜家完全可以保住他。”
王兆身形一僵。
沐钰儿惊讶地看着唐不言。
“姜才直到现在都咬死不说,到底是谁蛊惑他做出这样的错事。”唐不言反讽,“他确实是个吃喝嫖赌的纨绔,烂泥扶不上墙,可对朋友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王兆木木地看着他。
“你看不惯梁坚小人嘴脸,却真的考上状元,看不懂王舜雨一介白身,为何能得到魏道的爱护,看不清邹思凯能当上博士是因为才学出众,如此种种又何必用梁菲给你做大旗,你也说梁菲是个可怜的女人,你若是真的喜欢她,为何要把此事的压力转移给你口口声声说喜欢的人。”
唐不言嘴角微微弯起,面带讥讽:“再多的感情大抵也都在两条人命中消磨了。”
王兆瞳仁瞪大,猛地扑了过来。
沐钰儿眼疾手快把唐不言拉开。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王兆伸手去扯唐不言的披风,却只能擦过披风的一角,奔溃大喊道,“我是爱她的,我为了她,把我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梁坚,我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你们为什么不去惩罚梁坚这样的人,王舜雨为了钱连道士都肯去,完全不顾老师教导。”
“你,你们为何偏要为难我们。”他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沐钰儿看着他癫狂的模样,冷冷说道:“你杀了人,并非无辜,何必用喜欢的名义,把所有丑事都掩盖下去。”
“喜欢。”他痴笑一声,“我是真的喜欢她啊,我若是不杀了梁坚,他就会一辈子缠着我们,阴魂不散,附骨之疽。”
“你怎么知道梁坚会杀了程行忠,还去假山后面等着他。”沐钰儿冷不丁问道。
王兆已经浑然不在意,有问必答。
“程行忠此人贪婪好色,总是骚扰菲菲,我教训过他很多次,直到又一次他欲对菲菲做不轨之事,恰好碰到我当日我来找菲菲,我把人吓走,临走前听到程行忠正在威胁梁坚,说要一万两银子和菲菲,还说没有就在探花宴把他做的事情都捅出来。”
他畅快地笑了笑:“真是狗咬狗的一处好戏啊。”
沐钰儿抿唇:“那你怎么知道梁坚要杀人。”
“菲菲说,梁坚榜上了一个贵人,拿到了曲园的地图,说要在探花宴摘花时把人杀了,菲菲害怕连夜把此事告诉我,我才心生这计,布局杀人。”
“贵人?”沐钰儿敏锐问道,“什么贵人?”
王兆笑:“我怎么知道,臭味相投,总不会是好人。”
沐钰儿去看唐不言:“是不是把他送来扬州的人。”
唐不言沉默,顺手垂眸看去。
沐钰儿下意识跟着看去,猛地看到自己的爪子还抓着小雪人的手,立刻惊恐放开。
“无心无心。”她讪讪说着。
“也许。”唐不言颔首,“你的人调查梁坚可有什么发现?”
沐钰儿摇头,一言难尽道:“梁坚这人跟个跳蚤一样整日上蹿下跳,别说得罪姜才一个纨绔子弟了,金榜题名那日听说还把公主府的管事得罪了,差点被人打了,还好被人拦下了,在洛阳半年得罪的大小贵人数都数不清,我觉得若是个个都较真起来,套麻袋打人都要排队的。”
唐不言仔细听着,突然抬眸看她:“这般说,他其实见过不少贵人。”
沐钰儿和他四目相对,随后心中微动:“你是觉得这是……掩护?”
“北阙可以拉一份名单给某吗?”唐不言沉吟片刻火说道。
沐钰儿点头:“还有什么要问的嘛?没有的话去外面说话吧。”
唐不言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王兆,又问道:“你是如何猜中科举题目的。”
沐钰儿心中一冽。
王兆颓废坐着,好一会儿才说道:“有次在茶馆里听别人说起朝局政务,还说陛下心心念念此事,说不好今年就考这个,菲菲还开玩笑说这事这么人尽皆知,一定是不会考。”
沐钰儿蹙眉,敏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所以你信了?”她问。
“怎么不信,可谁知道陛下竟然,竟然……”王兆不再说下去。
东宫之位的事情都敢拿到台面上来讲。
唐不言拢了拢披风,大概牢内太过封闭,他喉咙微痒,最后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张冰白的脸泛出不正常的血色。
一侧的张一立刻狗腿的掏出一把扇子给人扇风,这才让他勉强止住咳嗽。
“你有什么要问的,交代给陈星陈月也行。”沐钰儿连忙说道。
唐不言颔首,随后对着张一点头致谢。
张一立刻站直身子,恭恭敬敬的小狗腿模样。
一行人沉默地出了地牢,骤然出现的夕阳日光落在脸上,竟然还有些刺眼。
“王兆认了。”沐钰儿松了一口气,“总算保住这可脑袋了。”
张一也跟着唏嘘:“王兆这人还是有些痴情的,杀梁坚还算情有可原,杀王舜雨便真的是心狠手辣,自私自利了。”
唐不言开口,声音还带着沙哑:“若是真的喜欢梁菲,他有很多办法,一个不成熟的人只会用一个不成熟的办法。”
“可惜王舜雨了。”沐钰儿感叹着。
“人之壑欲,不满于心,便是万劫不复,尸骨无存。”唐不言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下,可声音薄凉,神色疏离,是高不可攀的冰山,是深不见底的渊沟,平白令人激起战栗。
沐钰儿盯着他冰白的侧脸,眸光微动。
“别驾怎么来了?”她收回视线,随口问道。
一侧的张一顿时激动起来:“老大老大!快去外面看看。”
沐钰儿立刻不悦说道:“你今日怎么也这么狗腿,有失北阙风范。”
张一一脸凝重,沉重说道:“没办法,老大你看了只会比我还狗腿。”
沐钰儿呲笑一声,弹了弹衣领上不存在的灰:“怎么可能,你老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便是泼天富贵在眼前也都是面不改色。”
唐不言侧首看她。
沐钰儿骄傲地抬起下巴。
“老天爷,小钰儿终于下定决心不干司直去偷金库了,哪家这般富裕啊,院子里的银子都要把我眼睛闪瞎了。”就在此时,陈菲菲大呼小叫的声音远远传来。
沐钰儿一头雾水:“哪来的银子?”
“全是钱,老大。”张一一脸富贵不能淫的神色,可嘴里的话却越来越兴奋,“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沐钰儿立刻扭头去看唐不言。
唐不言站在树下,百无聊赖地说道:“你之前去找姜才,姜才见瞒不下去了,便和姜则行坦白了,姜则行还算聪明,求到我这边了,送了一些银子,希望我可以把姜才摘出去。”
沐钰儿心跳加快,嘴巴微干,忍不住开口问道:“多少钱?”
“也就三百两银子吧。”唐不言眸光微动,懒洋洋说道。
也就!三百两!
沐钰儿大喜过望,眼前一黑。
“哎哎,老大站稳了。”张一眼疾手快把人扶住。
沐钰儿不可置信说道:“多少钱!”
“三百两!”张一在她鼻尖比划了一个三,“好多好多,在太阳底下会发光呢。”
沐钰儿一掌拍掉他的手,满怀期待地看着唐不言:“这银子给我们了?”
唐不言扬眉:“司直不想要。”
沐钰儿眼睛瞬间亮起,连着声音都不自觉谄媚,连连点头:“要要要,哎呀,这太阳还挺大,快,张一,去扶着别驾,可别伤了我们矜贵的小雪人。”
张一夸张地哎了一声,正准备上前,却突然膝盖一疼,悄咪咪抬眸去看唐不言,就看到一双冷沁沁的漆黑眼睛,顿时吓得软了腿,小心翼翼躲到沐钰儿身边,怂道:“害怕。”
沐钰儿恨及他在关键时刻的中看不中用。
“银子可以收,但司直也要谨慎,别被人抓住把柄。”唐不言不理会两人的互使眼色,转身离开时,意味深长叮嘱着。
“那姜才的事情?”沐钰儿连忙跟在身后,手中的扇子给人用力扇着,殷勤极了。
唐不言似笑非笑地看她:“自然是谁收银子谁干活。”
沐钰儿脸色微变,脚步停下。
“三个月没发银子了。”唐不言慢条斯理说着。
沐钰儿咽了咽口水。
“食堂半年没见肉了。”唐不言笑眯眯地看着她。
沐钰儿眨了眨眼。
“某看北阙的大门也该修一下了。”唐不言甚至颇为认真的建议着。
沐钰儿膝盖一疼,不得不含泪问道:“我要是没把姜才摘出来会怎么样?”
唐不言歪了歪脑袋,漆黑的眸光难得带着促狭,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姜则行的脾气怕是不好。”
沐钰儿又气又急,只好悲愤说道:“这钱好烫手。”
唐不言慢悠悠地转身离开,事不关己说道:“确实是有一点。”
—— ——
“他都交代了,所有事情我们反复问了好几遍,所有细节也都对得上。”双胞胎站在角落的黑暗处,齐齐说道。
陈菲菲在一侧听得颇为感慨。
“好好的一段感情,怎么就这样结束了,王兆也太不成熟了,这么多解决办法,却选了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
她愤愤说道:“说来说去梁菲碰上这个畜生哥哥,真的是八辈子倒大霉了。”
“那我们的人是不是也该撤了。”王新问。
沐钰儿仔仔细细看完五张供状,突然问道:“王兆突然去看梁菲只是因为感觉要事发,所以想见她。”
双胞胎对视一眼,皆露出不解之色:“是这样的。”
“那件衣服算铁证。”张一说道,“我虽然避开国子监里的人,选的也是早早被排除嫌疑的人,但这动作不算小,可能有多嘴的人走漏风声,他人缘好,有人和他说不足为奇。”
沐钰儿看着角落里被当成证物的叠起来的衣服。
“有人特意千里迢迢回国子监告诉他?”沐钰儿扬眉,“我跟你打听三手李的事情,你会特意去告诉他。”
张一眨了眨眼:“不会,我和他是有些交情,但也没到这地步,不过那人若是老大,那我肯定是飞也飞过来告密的。”
“不过也许就是好管闲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呢。”王新说道,“往常不是也有这样的人,给我们办案子照成不少影响。”
“这个问题应该不大吧,凶手是他,已经证据确凿,而且他认罪了。”张一干巴巴说道。
“而且去见梁菲也不能说明什么。”陈菲菲在一侧说道,“梁菲进不去曲园,也进不了国子监,没有气力,没有时间,而且她不认识王舜雨啊。”
沐钰儿把证词给人递回去,心不在焉说道:“这倒是,梁坚和王舜雨是王兆杀的无疑,人证物证俱在。”
“只是……”她一顿,“你们不觉得前三日还艰涩推不开剧情,所有线索都零零散散,但自从唐不言发现那张血书开始,所有的事情就意外顺利起来,到现在抓到人,也不过十二个时辰。”
“老大你就是想得多,有些当真是巧合而已,而且那张血书多关键啊,要是没有我这般手艺哪里能看得到。”张一大咧咧地拍着胸脯。
“再说了,王兆杀人说来说去也是因为自私,他骂梁坚自己吸着梁菲的血,可自己不也踏在王舜雨的尸骨上,不过是自己不愿承认而已,这人说的再好听,我也看不上,虚伪!”张一唾弃道。
“确实。”杨言非看望证词也跟着叹气,“本以为这个案子牵扯到舞弊,没想到到最后只是仇杀,也算一件好事,钰儿你的折子也好写一点。”
沐钰儿回神,顿时露出哀怨之色:“哪里好写。”
杨言非也为难:“那就不要这钱了。”
“可我们好穷。”沐钰儿嘴巴瘪地更加厉害了。
“三个月没发钱了,厨房半年没见肉了,右边的厢房整个都塌了,得赶在夏天暴雨前修好,不然任叔他们就没地方睡了。”张一也眼巴巴说着,手指头一个个掰着。
北阙,被大写的穷字笼罩着。
“其实说起来姜才……”杨言非委婉说道,“就是人蠢被人利用了,说起来也没干什么坏事,人确实不是好人,也跟这个案子关系不大,以后真要出事了,也轮不到现在。”
沐钰儿叹气:“我再想想如何写这道折子。”
这道折子难得在于陛下如今对姜家到底是什么态度。
唐不言调查扬州科举舞弊之事,显然姜家并不知情,可见陛下是存了整治之心的。
可陛下对姜家有过太多的高举轻放的例子,如今的梁王更是她唯一的亲侄子。
姜才是姜家受宠的小儿子,进宫的次数可比陛下的亲子还要多久,逢年过节得的赏赐更是厚东宫一指。
“你怎么还没写好。”杨言非端着夜宵走了进来,“实在不行,就把钱退回去吧。”
沐钰儿扎耳挠腮,一只手被墨水染得黑漆漆的,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不行,到了我嘴里的钱是万万吐不出来的。”
杨言非哑然:“我母亲名下有一个院子,不然先借给你和张叔住,位置也好,你以后也不用起早贪黑起来。”
沐钰儿不耐烦地嘟囔了几句:“不用,这个月我再去吏部转一圈,等前几个月的月俸一齐就发下来,到时候我就再找个院子。”
杨言非端着红豆圆子羹坐在一侧,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沐钰儿抬眸问道。
杨言非摇头:“就是案子太顺利,反而有些恍惚。”
“你说梁坚到底为何要杀程行忠,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一刻也等不住,非要在曲园杀人。”
沐钰儿索性把折子一推,身子往后一靠,随意说道:“梁坚身上很多不干净的地方,想来是触及到他自身利益,只是此事设计扬州官场,我们无法参与此事。”
杨言非也跟着点头:“也不知道唐别驾调查此事调查得如何?”
“不管这尊真佛了,反正天塌了来,也砸不到他手上。”沐钰儿不甚在意地说道。
杨言非抬眸,不解说道:“我看你们合作还挺默契,现在怎么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夫妻还各自飞呢,别说只是就临时搭伙的,你看他给我抛了个这么大的难题,我没暗戳戳给他上眼药……嗯,上眼药!”
沐钰儿一个激灵,顿时坐直身子,脸上露出热情的笑来。
“对哦,他做初一,我做十五,反正以后也没了往来,临走前坑他一把,也不会出事。”她立马拉过折子,开始奋笔疾书。
杨言非犹豫说道:“不好吧,毕竟他可是唐不言,平白得罪他,这不是阻碍你升官发财吗?”
沐钰儿懒懒说道:“嗐,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把这关过了,再说了谁知道唐不言以后去哪高就,反正也轮不到北阙头上,到时候三尺手挠不到后背痒,估计也顾不得我这个小小司直的死活了。”
“你倒是心大。”杨言非被这套歪理说服了,“红豆圆子羹早点吃,我今日就在北阙休息了,太困了,这几日都没合眼。”
“你这几日一直往北阙跑,刑部那边没意见?”沐钰儿问。
杨言非哂笑:“巴不得我日日待在北阙,给他们带点消息来,陛下把此事交给你,他们心中怕得很。”
“行,那你休息吧。”沐钰儿点头,思如泉涌,奋笔疾书。
子时更鼓响起,天色完全漆黑,万籁俱寂,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屋内的烛火也油尽,缓缓暗了下来。
沐钰儿这才放下笔,她看着密密麻麻的折子,心知这个折子一旦递上去,这件事情便会彻底封棺盖土,尘埃落定。
就在此事,门口传来敲门声:“三娘。”
沐钰儿回神,连忙合上折子来开门:“张叔!”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麻衣,弯腰勾背的年迈老人,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见了人变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您还没休息。”张叔见了人,立刻心疼说道,“三娘怎么瘦了。”
沐钰儿摸了摸脸,不曾想手上还有墨水,立刻在脸上留下三道印子。
“哎哎,别动,张叔给你拧个帕子来。”张叔又心疼又生气,“这么大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啊。”
沐钰儿也跟着笑了起来:“没事,大晚上的您这么来了,身子好点了没。”
她接过食盒,把人扶进屋内。
“三娘五日不曾回家了,我担心啊。”张叔拍了拍她的手背,“怕你吃不好,这几日又倒春寒,怕你冷了。”
沐钰儿撒娇道:“我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吗?”
张叔嗔怒:“知道你还往自己脸上抹墨水,快去坐着,里面的夜宵还热得,我做了三娘爱吃的槐叶冷淘。”
沐钰儿眼睛一亮。
“还好隔壁的叶大郎读书回来帮我摘的叶子,不然你可就吃不到了。”
叶大郎是隔壁邻居,是个读书人,父母早亡,由奶奶养大,性格腼腆温和,这些年两家关系一直很好。
“槐叶汁一半活着面,还有一半留着,明日我做槐叶糕给三郎送去。”张叔拧了一条毛巾,“三娘快来擦擦脸。”
沐钰儿仰着脸,闭上眼,娇气说道:“张叔给我擦擦。”
张叔顿时笑了起来,小心给人擦着脸,嘴里怜惜说着:“哎呦,我的三娘啊,都是二十的小姑娘了,还这么爱撒娇,真是一个小孩子。”
沐钰儿鼻子一皱,像一只小猫儿。
“好了,快去吃吧,我放在井水里冷却了一下午,刚从井水里拿出来,本不打算给给你这些冷食的,可想着你念了好几日,这几日这样辛苦,便做来给三娘吃。”
“张叔真好,里面掺着甘菊汁吧,颜色好翠绿啊。”沐钰儿看着面前翠绿色的长长面条被码成一座圆丘,惊讶说道。
“三娘最是懂吃的,加了甘菊汁颜色好看还香,滚水下面后味道好闻得很,你瞧瞧这浇头,我特意买了虾肉和鳜鱼肉,煮熟后立刻浇了热油和椒汁,随后就放入井中了,有嚼劲得很。”张叔坐在他一侧,笑眯眯地说着。
沐钰儿咬了一口面条,大声夸道:“好吃。”
张叔满眼怜爱地看着她:“好吃就多吃点,我特意给三娘盛了一大碗,若是好吃,我明日再给三娘送来。”
“我明日便回家了,案子办结了。”沐钰儿忙不迭说道,“大晚上还有宵禁,送来送去也太麻烦了。”
张叔只是看着她笑:“不麻烦,给三娘送吃的,怎么会麻烦呢。”
沐钰儿吃了几口面,动作就慢了下来。
“不好吃吗?”张叔担忧问道。
沐钰儿撑着下巴问道:“没什么,张叔,这个案子死了一个家境贫寒但读书认真的年轻人,写折子的时候莫名想起张叔以前为了养我,也一日打好几分工,想来一定很辛苦。”
张叔笑了起来,柔声安慰道:“不辛苦,照顾三娘平安长大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
沐钰儿皱脸:“他家中只有一个年级很大的寡母,张叔觉得送些什么好。”
“一些碎银即可,年纪大了守不住银子,再说了三娘去和里保他们说好,多照顾一下老人家,才是最最实用的。”张叔拍了拍她的手背,“三娘如此心善,张叔看了真高兴。”
沐钰儿笑眯了眼:“张叔教得好。”
张叔笑眯了眼。
沐钰儿话锋一转:“对了,张叔,过几日就是师父的忌日了,你有空帮我去庙里点个灯。”
“早就想到了,前些日子和庙里的师父也打好招呼了,等你忙完了我们就一起去。”
沐钰儿连连点头:“这么晚了你也别回去了,隔壁有空屋子,你找个地方去睡吧。”
张叔点头:“不打扰三娘子做事了。”
屋内很快就安静下来,沐钰儿捧着折子看了许久,然后在寅时的更声中黏上泥印,把折子彻底封上,打算明日一大早就递上去。
—— ——
别院一如既往地安静,这一次陛下并没有宣人入内,沐钰儿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把折子递给春儿女官。
春儿一如既往地板着脸,收了折子,声音平直地可以用尺子量出来:“折子已收,司直回去吧。”
“陛下不见司直。”屋内,容成嫣儿摇着扇子,轻声细语问道。
陛下斜靠在美人塌上,双眼微阖:“左右不过凶手之事,有何好见。”
“北阙五日内就找到凶手,沐钰儿确实有几分本事。”容成嫣儿一手执这团扇,轻摇送风,低声说着。
陛下沉默。
容成嫣儿不再说话,只是继续摇着扇子。
“不过死了一个状元罢了。”陛下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内轻声响起。
容成嫣儿心中一个激灵,悄悄抬眸去看陛下。
当今陛下年轻时便也艳丽容貌闻名,如今年级大了,却依旧不改爱美本色,精心修剪的眉毛,艳丽流行的妆容,神色平淡而冷漠,就好像刚才那句话不过是一声喟叹。
折子递上去,被冷落许久的刑部和大理寺连核案情都一反之前的懒懒散散,三日时间就敲定了量刑,递了上去。
——斩立决。
内宫的批复极快,没多久就批了一个准字。
王兆的死刑就定在三日后。
安静五日的洛阳再一次热闹起来,各部衙门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不过北阙门口依旧门口罗雀。
紫云楼外,唐家出动车队把自家三郎接回家,架势还不小,就连张一也跟着出门看了会热闹。
“有钱!真有钱!”张一一回来就嚷嚷着。
沐钰儿正抱着银子,认认真真用白布擦着,准备开始处置这批银子。
北阙太破需要修缮一下,一笔银子。
好几个月月俸没发了,一笔银子。
任叔的腿越来越严重了,一笔银子。
几个小萝卜头该读书了,一笔银子。
“老大,王兆的证词您是不是一直没给唐别驾看啊。”张一坐在她面前,顺口问道。
沐钰儿仔仔细细分着银子,懒懒说道:“他又不是北阙的人,干嘛和他说。”
张一冒出一丝良心:“可这钱好歹也是……”
沐钰儿立马捏紧钱,警惕说道:“这是我赚来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张一咽下剩下的话,嗯嗯唧唧点头。
“对了梁菲那边要不要找个商队带她回扬州?”他又问道,“这几日一直有人骚扰,幸好王新的人没有完全撤走。”
沐钰儿摸了摸下巴,拿出两锭银子,大方说道:“那这个就给她做回家的盘缠,你再去找个品行忠厚的船老大。”
张一把银子塞进怀里,点头:“行。”
“对了,这个案子的档案全都整理好,但不用归档。”沐钰儿说道。
张一点头,随后感慨道:“王兆三日后就要问斩了,王家人竟然不闻不问,国子监的人也没有动静,也不知道那日到底会不会有人来看他,我昨日去牢里看他,整日蹲在角落里发呆,也怪可怜的。”
沐钰儿蓦得想起梁菲双眼含泪的可怜模样。
“梁菲也怪可怜的,害她的人没了,喜欢他的人也没了。”张一叹气,“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倒霉催的。”
“世上谁不可怜。”沐钰儿垂眸,淡淡说道。
“司直,梁菲在外面。”王新自外面快步而来,古怪说着。
作者有话说:
槐叶冷淘就是冷面!夏天消暑神器,这个浇头我替你们尝过了,真的好吃!
猜猜梁菲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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