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一双眼睁大了,充满了恐惧,咽喉「咯咯」的作响,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伸手乱抓,奸像要抓住什么,支持自己站起身。
寺院的墙壁,距离她只不过三四尺,在她现在的感觉却是那么遥远。
她爬起又倒下,终于昏迷过去。
到底她是见到了什么,吓成这样子?
风雪虽然已停下了,天气却因为这一场风雪寒冷起来,这突来的寒冷非但人不习惯,马一样不习惯。
那三匹健马口喷白烟,一面走,一面不安地不停地将头摆动,步伐也时快时慢。
马过处,雪地上留下了三行并不整齐的蹄印。
当先那个骑士是一个年逾四旬的中年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顾盼生威,气势非凡。
他敞开衣襟,嘴唇边,胸膛上,酒渍未乾,双手没有控缰,抱着一个酒坛,却并无影响,稳坐马鞍上。
稳如泰山!
这是他一向给人的感觉,就正如他的地位一样。
在他还未被叫做萧十三之前,这种感觉已很强烈,他就是那种天生的英雄,即使混于千百人之中,亦一样立即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当然,他能够统一十三省武林,主要还是靠他的不断努力。
这却下是他一生之中最得意的一件事,最令他骄傲的还是他有一个萧红叶那样的女儿。
在他的左右,是杨天和沈宇两个随从,年纪与他差下多,跟着他亦已经有很多年了。
看见他们就一定看见萧十三,杨天的手中,也一定捧著一个锦缎包袱,有人怀疑,那可能就是萧十三的兵器,却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兵器。
值得萧十三动兵器的人到现在好像还没有。
杨天矮矮胖胖,终年一脸笑容,沈宇刚好相反,高高瘦瘦,面容亦冶峻得很,仿佛冰石雕刻出来的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萧十三也从下作介绍。
杨天用的是一柄弯刀,形状犹如一弯新月,与陕北快刀门所用的极为相似,可是陕北快刀门却否认有杨天这么一个弟子。
沈宇则用剑,那柄剑宽只两指,就像是腰带一样围在腰间,所用的剑法极为复杂,武当、昆仑、恒山……几乎所有用剑的剑术他都懂一点。
萧十三不说,他们也从不透露,一问到出身这个问题,总是立即将话题岔开。
有两个这样的随从,更增加了萧十三的神秘。
马走得并不怎样快,铁蹄踩在雪地上,发出了一下下听来很怪异的蹄声。
看到了那座披满了白雪的古刹,萧十三下由吁了一口气,道:「这场雪倒不小。」
杨天「嗯」地应了一声,道:「今夜的天气可真奇怪。」
「这的确不是下雪的时候。」萧十三仰首望天一眼,道:「天意莫测,这是一例。 」
「大哥也相信所谓天意?」
「当然相信。」萧十三一笑道:「天下多的是这种不能解释的事情,不当作天意,当作什么?」
杨天一抖身上的雪花,笑着接道:「早知道如此,我们留在那间店子里再多喝几杯。」
萧十三「哦」的一声道:「你不是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
杨天道:「我是说留在那儿,总比走在风雪下舒服。」
萧十三看着杨天,一摇头道:「近几年来日子过得似乎太平静了。 」
沈宇终于开口道:「日子越过越平静,一个人无疑就越懂得享受。 」
「不错,想当年,我们在大风雪中与敌人恶战三日夜,你曾听他说过一声辛苦?」萧十三笑望杨天,道:「才这么几年便变得这样娇软,再过几年,我看你索性寸步不出家门,尽躲在家里享福。」
杨天伸手摸著大肚子,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现在这种生活。」
「为什么?」
「这种生活虽然舒服,可是一点意思也没有,每天除了饮酒、睡觉之外,好像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了。」
沈宇笑笑道:「人说宁作太平狗,莫作乱世人,你却是恰好相反。」
杨天瞟了沈宇一眼,道:「你难道不怀念以前那种生活?」
沈宇不由点头道:「那种生活虽然危险,却是比现在这种生活有意思。」
杨天道:「可惜无论哪一种生活总会有终结的一天,拿我们来说,现在还有什么人值得我们出手,又还有什么人胆敢来惹火龙寨?」
沈宇不假思索地说道:「我看是没有了。」
萧十三大笑道:「世间的事情变幻无常,有谁敢肯定?」
杨天一皱眉,道:「大哥平日不是这样说的么?怎么今夜……」
沈宇亦奇怪地望着萧十三道:「可不是,莫非大哥得到了什么消息,知道有什么人要对我们火龙帮不利?」
「外间的消息相信你们比我还要清楚。」萧十三摇头道:「这只是一种感觉。」
「感觉?」沈宇一怔。
「一种不祥的感觉。」萧十三收起了笑容,道:「每当危险迫近的时候,我就会有这种感觉。」
杨天和沈宇疑惑地望着萧十三。
「方才坐在间间店子里,我原是准备狂歌痛饮,那种喝酒的心情一下子忽然全散了。」
「我方才也发觉大哥与往日不一样,只是一想并无任何事情发生。」沈宇双眉皱得更紧了,道:「原来只是一种感觉影响。」
「这种感觉已救了我几次的性命。」萧十三长吁了一口气。
杨天忽然又笑了起来,道:「我们虽然没有大哥这样奇异的感觉,但周围数百里有什么不妥,相信还瞒不过我们的耳目。」
沈宇接着说道:「可不是。」
杨天沉吟著又道:「会不会,是这一场突然的风雪的影响?」
萧十三抬头一望,喃喃道:「亦末可知!」
杨天目光一落,忽然「嗯」一声,道:「雪地上怎么有脚印。」
萧十三循声望去,道:「是女人的脚印,这真是有点奇怪。」
沈宇接着道:「奸像是通往那边的古刹。」
杨天诧声道:「那可是一个乱葬岗?一个坟地,早就没有人居住。」
萧十三沉声道:「过去看看。」一声叱喝,放马奔了过去。
杨天和沈宇左右齐上,紧护在萧十三左右。
第六回 邪魔显征兆 事态不寻常
脚印在古刹前终止,萧十三三人还未走近,已看到倒在石阶下的是一个小姑娘。
她的脸朝下,萧十三他们对芸儿虽然很熟悉,一下子却没有想到芸儿会在这儿。
芸儿深夜走出来,倒于这古刹之前,在他们来说,根本是一件绝没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到他们下马,扶起了倒在那儿的小姑娘,一看竟是芸儿,齐皆吓了一大跳。
「芸儿——」萧十三叫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沈宇双眉已打结,道:「她怎么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
杨天的脸上亦没有笑意。
他虽然亦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亦知道事情并不寻常。
芸儿一向侍候萧红叶左右,现在竟然在这里出现,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萧十三一只右手随即抵在芸儿的后心上,一股内力透了过去。
芸儿苍白的脸庞陡然一红,终于悠悠醒转,萧十三急不可待地反手抓着芸儿的肩膀,摇晃着追问道:「芸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芸儿目光迷蒙,突然一清,道:「大爷——」
「快说,是什么事?」
「小姐……」芸儿语声颤抖。
「小姐怎样了?」萧十三连声催促道:「说——」
芸儿颤抖着手一指那座古刹的大门,道:「小姐在……在……」
萧十三不等芸儿将话说完,一个箭步抢前,一脚将门踢开。
那扇门立即片片碎裂,萧十三目光及处,当场怔住。
杨天和沈宇双双扑上,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进门是一个宽敞的院子,却到处都是坟墓,有些比较简单,只是一个土堆。
有些却极为华丽,那种华丽当然已褪色,已成为过去。
院子中一片银白,冶月下,皑皑的白雪散发著一种凄冷的光芒,令人深深的感觉到那种冰天雪地的寒意。
那些坟墓碑石亦积满了白雪,死亡的气味也就更重了。
东墙的前面,有一块石龟背着的墓碑,虽然已残缺下全,看来仍极具气势。
高冠古服的东海留侯站立在那块墓碑上,浑身青萤萤的,一张嘴唇却鲜红如火焰、如鲜血。
风吹起了他的衣衫,骤看起来,他就像是一只奇大的蝙蝠,随时都会飞入漆黑的夜空深处。
侍候在他左右的月奴与香奴显得飘忽,晶莹的胴体若隐若现,若有若无。
是那么窈窕动人,也是那么的娇异。
她们的脸庞亦是青萤萤的,犹如飞舞著的萤火虫在其中,那种美绝非人间所有,亦不是任何的笔墨所能够形容。
萧红叶就躺在东海留侯的怀中,衣衫飘忽,黑发如水中的海藻,无声地飘动。
她的眼睑阖上,仿佛已失去了知觉,脸色有些苍白,神态却一点变化也没有,是那样静。
那种平静却仿佛已接近死亡!
香奴双手轻托着她的头,月奴却捧着她晶莹的双脚。
留侯的脸埋在她的颈间,奸像被门扉破碎的声音惊动,缓缓抬起来。
萧十三震怒,大喝道:「为什么将我的女儿抢来这里?」
东海留侯一笑,那笑容比月光还要凄冷,以萧十三的勇武,竟然亦为之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