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
这两人穿着锦衣绸缎, 十个手指头带了五六个戒指,本该是富贵人家的体面姿态,可现在却完全不顾路人的目光, 到最后竟面红耳赤地当街争吵,究其原因只是为了争斗一个盒子。
不少路人被热闹吸引,各自围了过去看热闹,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络绎不绝传了过来。
沐钰儿被人群挡着, 只好站在岸边的柳树下, 眯眼看着争吵的两人。
这对夫妻虽穿着华贵的衣服,但形容言语却有些粗鄙,露出的手指肿大粗糙, 面容上还有风吹日晒的黝黑憔悴,手指垂落的两侧带着显眼的毛边, 虎口硬茧畸形,哪怕是争吵, 后背也总是不自觉地微微弯曲着。
沐钰儿常年在市井中打转,见过的人不计其数, 这样的特征说明这两人曾经在炎热的地方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在那里地位不高,甚至备受欺负, 为了维持生计干过多年粗活, 习惯弯腰勾背后, 哪怕如今暴富,也改不了这样的习惯。
应该就是秋儿流放回来的家属。
“就是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当时爹花大钱把人送进去, 要的就是关键时候拉我们一把, 上个月我看到那个姘头我就觉得不妙, 她现在是一心想要跟着那姘头走。”
男子完全不顾及在外面,朝着女子大声嚷嚷着,口气恶劣,形容粗鄙。
女子深吸一口气,牢牢把着手中的盒子:“等过几日秋儿回来再说,你跟他们说你妹妹是宫里的女官,他们还不会给你面子吗?”
王新在一侧听得直皱眉,惊讶说道:“真的是秋儿女官流放回来的家人啊,说话也太……粗鲁了。”
沐钰儿眉眼低垂,神色冷淡,稍稍靠在一户人家门口的树上,冷眼听着他们的话。
“那群人怎么可能听我的,无凭无证的,都觉得我是骗人的,我之前就叫那贱.人说给我留一个宫里的牌子了,震慑一下他们,好让我结果死活不同意,还骂我是不知好歹,怕我惹事,依我看,她早就想着摆脱我们了。”
王新啧了一声,看着那人骂骂咧咧的样子,不屑说道:“秋儿女官也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
“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这些年背着我们吃香的喝辣的,想来也是看不上我们了。”
“贱.人就是上不了台面。”
男子完全不顾及脸面,就像走投无路歇斯底里的暴,徒,女子苦劝不进,只好也跟着不要脸面地大喊着。
“娘,娘,你仔细想想,你和秋儿本就这么多年没见面了,如果这次任由大郎卖了她的东西,不是更恨我们了吗,也有借口和我们断绝关系了,没了她的钱,我们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王新这才发现门口竟然一直躲着人,大概这话把人说动了,那影子微微一动,一个面容刻板,体型瘦弱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微跛着从门后走了出来。
“在外面闹什么,还不进来说话。”她站在门口,眉眼低垂,派头十足,阴郁说道。
老太太穿着紫红色的绸缎裙面,样式不算时兴,但头上金玉琳琅,手上镶金戴玉,唯恐他人不知家中富贵。
她一说话,那男子都露出畏惧之色。
“快松手,娘来了,进去说话吧。”女子先发制人呵斥道。
那男子有些怵娘,讪讪地松开手。
女子一把夺过盒子,松了一口气,随后看向一层又一层的人群,泼辣骂道:“看什么啊,夫妻吵架没看过啊,一群穷鬼都给我滚滚滚。”
不少看热闹的人被骂的都发出嘘声。
老太太下垂的眼尾抬起,扫了一眼围观的人,最后重重敲了敲手中的拐杖,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剩下两人对视一眼,也跟着入内。
鲜艳的朱红色大门砰地一声关起,隔绝了看热闹的目光。
与此同时,隔壁开了小缝看热闹的邻居见没了动静,关门时小声讥笑道:“一群白眼狼。”
“嘶,现在流放回来的人都这么嚣张了。”王新倒吸一口气,喃喃自语,“这到底是不是秋儿女官的家人啊,不是说秋儿女官脾气极好,怎么家里人看上去跟个狗屁倒灶一样。”
按照律法疏议规定,流放之□□妾随之,父祖子孙亦随其者,也就是还活着的一家人都必须跟着去流放的地方,但也有可以活动的地方。
比如赶在出事前,为女儿许下一门婚事,赶紧嫁出去,便算和这家完全脱离关系,又比如家中有女眷年级并未过十岁,可以花银子送进宫内做奴婢,但此生都难以出宫,摆脱奴籍。
听秋儿家人所言,当年秋儿能幸存下来,没有随他们去岭南,大概就是用了后面一种方法。
“我们要进去问问吗?”王新说,“那个盒子说是秋儿的东西,外面看完全没有锁,应该是机关口,说不好有东西在里面。”
沐钰儿随意捏着手指,手中拽着一片叶子在指尖转动着。
听这两人所言,秋儿应该确实有一个喜欢的人,甚至一起出现过家人面前。
那个人与秋儿在宫内碍于关系,不能有过深的交往,但在宫外有过密切的联系。
女官每月能出去一次,谁这么巧和她一起出宫。
沐钰儿眉心紧皱,下意识摸了摸袖子,突然摸到一张硬挺的纸张。
——轮值表!
沐钰儿想起春儿交给她的近一月来内宫的侍卫轮值表。
她说过侍卫逢八便轮休,寻常时间不能轻易请假。
天枢闹鬼也就是这一个月的事情,男子说他是上个月见到秋儿带人回来。
宫内,秋儿女官的住所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关于那个神秘男子的消息,想来是收拾过了,今日也许在这里可以找到一个突破口。
沐钰儿心思回转,很快就有了计较。
“去敲隔壁的门。”沐钰儿站直身子,用下巴指了指刚才关门的那户人家。
“就说我们是秋儿女官的朋友,受托来照顾她在宫外的家人,但忘记他们住在哪里了,也想顺便打听打听这户人家的情况。”
王新心中疑窦,但也不多问,只是举手开始敲门。
门内很快传来声音:“来了,别敲门了。”
王新放下手,没多久,大门被打开,就露出刚才看热闹的女子的脸颊。
女子头戴深蓝色的头巾,腰间系着洗得发白的同色围兜,看打扮是出嫁妇人的模样,年纪也不算大,只是常年劳作,开门的手粗糙黝黑。
她一开门就看到脸上有一道疤的王新,顿时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要关门。
王新立马抬脚挤了进去,脸上露出一点笑来,熟练地掏出五文铜钱,嘴里和气说道:“我家主人想找婶子打听一点事情。”
那妇人看着那五个铜板,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还不曾答话,就想要伸手过来。
王新握紧拳头,勉强露出一点和颜悦色来:“这是礼钱,你若是回答得让我家主子满意,另有重谢。”
妇人心中微动,可一看着身形高大的王新,有些害怕,可再一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笑眯眯的,身着圆领袍的女子,便又露出犹豫之色。
沐钰儿恰到好处走了过来,拨开王新,站在她面前,温和说道:“婶子不必害怕,这是我的护卫,瞧着粗鲁,但性格温和,我今日敲门也确实想向您打听一件事情。”
她一笑起来,就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浅色的眼珠滚圆明亮,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
小妇人心中警惕微松,眼尾一瞟五枚铜钱,嘴里细声细气说道:“家中无人,不方便两位进来,不知两人想要打听什么?”
王新上道,立马把银钱递了上去。
小妇人也不拘泥,把五枚铜钱熟练的抹到自己手中,脸上笑意也跟着真切起来。
“我有一好友在宫内当值,也算有些名头……”
沐钰儿慢条斯理开口,果不其然,小妇人脸色微微变了。
“她是一个苦命人,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这一步,我在宫外也是有心无力。”沐钰儿话锋一转,沉重的语气立刻多了点雀跃之色,“但前几日听闻她家人早几年从岭南回来了,我就想着能帮衬一点她家人也是极好的。”
小妇人闻言,微微撇了撇嘴,声音跟着懒散起来:“隔壁就是那位大户人家了,您请敲门吧。”
她说完,就面带羡慕又带着一丝嫉妒准备关上门。
沐钰儿手指轻轻搭在门板上,那小妇人便觉得手中大门像是被人抵着千斤坠一样,动也动不了。
她脸色微变。
“婶子别急。”沐钰儿对着王新打了个眼色。
一侧的王新立马又递上五文铜钱。
小妇人脸上又是露出畏惧犹豫之色。
面前的钱看着实在有些诱人。
面前之人看着也实在不好惹。
“我那朋友人极好,内宫上下赞不绝口,我本寻思着能教出这样女郎的家人一定也不会差。”沐钰儿眉心皱起,有些苦恼说道,“可我到底是外人,只与我那朋友关系极好,和他家人却是见也没不曾见过。”
她话锋一转,神色显出几丝冷淡之色:“人心隔肚皮,何况是多年未见的家人,若是家人对她不好,我也不会凑上去让我朋友难做的。”
这番高低起伏的话,让小妇人心中也跟着打了一个转。
面前的小女郎从一开始的温和可爱到现在的冷淡疏离,尤其是最后那句话的眼色,处处透出与众不同的矜贵,心中便打了八百遍算盘,开始算盘到底是哪里来的贵人。
“还请婶子指教。”沐钰儿微微一笑,又掏出五枚铜板,亲自递到她手心,慢条斯理说道。
小妇人看着手中整整齐齐放着的十五枚铜钱,又看着对面高耸的围墙。
沐钰儿这才发现,两家是贴墙的,也就是两堵墙是完全靠着的,可隔壁那户人家的墙却足足高出两尺。
几人沉默间,隔壁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但很快又被人呵止,只留下听不清的窸窸窣窣声。
小妇人撇了撇嘴,一直紧紧把着的大门微微打开,低声说道:“进来说话吧,外面说话不方便。”
沐钰儿收回视线,淡淡点头。
小妇人把人引导堂中坐下,又为他们拿了两个瓷碗,倒了两盏凉水送了过去。
“家中简陋,只有清水招待了。”她站在桌子边上,拘谨地用手擦了擦围兜,不好意思说道。
沐钰儿坐在胡床上,打量着只用黄泥糊成的墙面,整个屋顶不算高挑,显得有几分逼仄,屋子外面塞着渔网,廊檐下挂满了鱼干,虽然屋子被打扫地很干净,但空气中隐隐有挥之不去的鱼腥味。
“不碍事。”她收回视线,心中有了计较,和气说道,随后转似无意地指了指外面的墙,“我瞧着两家墙壁是贴在一起的,怎么隔壁的屋子垒这么高,怕是会挡住你们的阳光。”
小妇人闻言顿时叹气,把手中的茶壶放到桌子上。
“本来好好的,隔壁那户天.煞的……咳咳,那户人家三年前搬来就说自己也算是书香世家,墙头不能太低,不管不顾就砌上去了。”
王新不解说道:“那你们怎么不去找里正评理,砌墙这么高可不合理。”
“里正也看钱的。”小妇人露出酸涩无奈之色,“我们一开始就找了,但是隔壁早早塞了银子,里正一来就说偏话,我们小老百姓一个,有什么办法。”
王新粗黑的眉毛立马皱起:“岂有此理。”
“就是啊!”小妇人拍了一下大腿,声音微扬,“这些王八蛋,狗娘养的,还嫌弃我们家味道大,把他们熏到了,这才把围墙砌起来,还说是我家郎君早出晚归打扰到他们了,到最后这事竟然成了我错,还说自己是读书人,依我看书都读到屁.股眼了。”
她痛快骂完人这才发现面前还站着一位贵人,立马咳嗽一声,讪讪说道:“太生气了,太生气了。”
沐钰儿颔首,委婉说道:“我听说我朋友的家人是得了特赦才回来的,按理不该是没钱吗,怎么我听着还挺有钱的样子。”
岭南乃是酷暑炎热之地,加之路途遥远,生活条件恶劣,地理位置穷荒,可谓是不毛之地,自太.宗起便主要流放犯重罪或者重罪免死减流的官员,夷獠杂居的荒野之地,别说发家致富,赚钱回洛阳了,便是能活着回来都是十之无一。
小妇人酸道:“谁叫人家有一个好女儿啊,月月捧钱过来。”
沐钰儿心中一动,搭在茶碗上的手轻轻敲了敲:“我朋友日日送钱过来?”
小妇人点头:“可不是,这院子,这老太太头上的东西,可都是女儿眼巴巴送来的,说起来女官是不是真的很赚钱啊?我家中还有一个小姑子,若是真的赚钱,可以送进宫里吗?”
她被激出几丝邪念来,突发奇想问道。
王新冷笑:“你以为宫内是什么富贵金银地,能活着出来都是命大了。”
小妇人也只是随便开口,被这话吓了一个激灵:“这么凶哩。”
“那不是挺有钱的,可我瞧着门面,好像也不是大富之家。”沐钰儿继续问道。
小妇人冷笑,眉梢一扬,露出市井泼辣来:“再多的钱又如何,也抵不过有人会赌博啊,吃喝嫖赌,依我看便是再有钱的人也迟早败家,就是女官也填不满他哥赌博的窟窿。”
沐钰儿终于明白秋儿女官好歹是陛下身边受宠亲信,怎么屋中梳妆台空荡荡,整个屋子最值钱的竟然是宫中女官必备的金花簪,原来都填补这些窟窿去了。
秋儿为他哥掏空了积蓄,在她哥哥嘴里却只落下嘴里不干不净的话。
斗米恩升米仇,不过如此。
“他哥哥会赌博?”王新故作不解问道,“不是说读书人吗,再说人不是刚从岭南回来吗,不过听说那里地下暗赌多得很,是不是从哪里惹上来的?”
小妇人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他在洛阳赌得很凶,有一次赌坊的人听说他家那个女官妹妹回来,还特意上门堵人呢。”
沐钰儿瞬间抬眸。
“还有这样的事。”王新惊讶,“那钱还了吗?”
小妇人脸上露出笑来,但一想起面前之人也算和隔壁带点关系,立马把幸灾乐祸的表情收了起来。
“哪来的钱啊。”小妇人声音忍不住微微提起,“那女官说早就没钱了,人说白了就是一个奴婢,再有积蓄经不起隔壁那群白眼狼这样勒索了,今日头疼要钱,明日打算做生意要钱,后天要添衣物要钱,那架势恨不得把人骨头都吞了,一滴血都不给人留下。”
王新听得直皱眉:“好无耻的中山狼。”
“可不是,一家子这么折腾人,我一个外人看了都心寒。”小妇人叹气。
“当时什么情况,还请婶子仔细说说。”沐钰儿敲了敲桌子,让人拉回正题。
小妇人唇齿上下一动,这才继续说道:“闹得可太大了,屋子都被砸了,那地痞流氓还差点要占人小娘子便宜,说要把人卖了,您说这宫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那女官身边跟一个小郎君,小郎君武功厉害的哩,一下子就把人都打翻了。”
沐钰儿眉尖一动:“小郎君,就是他哥哥说的她的意中人。”
小妇人脸色顿时激动起来,挤眉弄眼,八卦说道:“我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意中人,但那小郎君看人的眼神,啧啧,跟个麦芽糖一样,拉丝的,要我说,这个秋儿长得也漂亮,有人喜欢也太正常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有听过秋儿是如何称呼这位小郎君的嘛?”沐钰儿心中微动。
“上一次闹事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具体日子我也记不清,大概是十五左右,那伙人是打听清楚了,挑这日子莱的,对了,我家郎君抱怨过水涨得快,鱼都不好捕,不是十五就是十六。”小妇人仔细想了想,随后又说道。
“两人那次是说小话,男子还给了自己的钱袋子,可真是大方人啊,秋儿回去收拾烂摊子了。”
沐钰儿眉心紧皱:“之后你可还有见过他?”
小妇人点头:“上个月初一的大中午,我远远见过一次。”
沐钰儿手指捏着袖中的单子,只听到小妇人继续说道。
“那次秋儿突然大中午回来,这家子人好像因为上一次钱没给够,气得直嚷嚷,还把人赶出家门,连饭都不给人吃不说,连一口水都不给,还是她来敲我家的门,我给的一碗凉水。”
王新眉间褶皱已经能夹死一只苍蝇。
小妇人叹气:“小娘子可怜兮兮的,真是惨啊,手上也有伤口,像是被猫猫狗狗抓了,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我送她离开后还跟着好奇看了一眼,见她是一个人来的,当时心中还奇怪,女官难得出门,那位小郎君怎么没来。”
她话锋一转,略略有些幸灾乐祸说道:“可是我打脸了,秋儿刚出我家门,我看到那个小郎君来接她了,不过两人有些争吵,我听到秋儿喊了一句‘你好好的副统领不做,为什么要这样’,然后小郎君有些生气,但小年轻哪有不拌嘴的,没一会儿两个人就一起离开。”
沐钰儿嗯了一声,惊讶问道:“那天小郎君没有戴帽子?”
“没呢!”小妇人惊讶,突然说起,“这么说起来那天真的挺奇怪的,以前秋儿一般都是大早上来的,然后暮鼓响之前回去,这次大中午来的,脸色也不好,像是跑了很久,脸色都是汗,对了身上还有股臭味,难闻死了。”
“小郎君也很奇怪,平日里都是戴帽子的,那天没戴帽子不说,之前衣服都是最简单的袍子,那天却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官服。”
沐钰儿手指点着茶杯壁,很快就掏出纸笔,花了一件衣服:“是这个样子的衣服吗?”
小妇人看了一眼,点头:“有点像。”
——千牛卫的衣服。
——那个人在当值却急匆匆跑出来找秋儿。
沐钰儿握着笔的动作一紧,随后继续问道:“那你还记得小郎君长什么样子吗?”
小妇人想了想,无奈说道:“不太记得了,之前都戴帽子,那一次距离这么远,只觉得是高高瘦瘦的样子。”
沐钰儿又在纸上画出一个男子的面容,递给小妇人看:“是这个人吗?”
纸上的画像眼皮单薄,眼尾上扬,鼻梁挺拔,面容微瘦,眉宇间带着几丝英姿。
正是陈策。
“好像不是这样的。”小妇人把纸放在面前,仔细看着,“虽然我当时只看了一眼,但依稀记得是浓眉大眼的,还瞧着有些娃娃脸。”
沐钰儿手中的笔一紧:“娃娃脸!?”
“应该是的,反正不是这样的瘦长脸。”
沐钰儿手指微动,动作迅速地画了另外一张画像,手中的笔在画像边上点了好一会儿,这才递过去:“是这个人吗?”
纸上的人眉毛粗黑,眼睛微大,面容微圆,嘴巴微微勾起,带着笑意,那双眼睛似乎一笑起来就会微微眯起,显得格外好说话。
小妇人捧起画像,来回看着,最后放下画纸,犹豫说道:“有点像,但我那日见他是没笑,瞧着其实有点骇人。”
沐钰儿神色微微僵硬。
王新顺势看过去,不由惊骇:“这不是莫白吗!”
沐钰儿神色凝重,脑海中把莫白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想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太过正常,甚至现在带着疑问都挑不出一点错来,可这个事情又如何解释。
沐钰儿很快就拿出值班表,目光快速一扫。
——三月十五,金凤巡逻内宫,莫白巡逻天枢,张兴负责四大门……陈策,万杰,休假……
沐钰儿手指微微僵硬,盯着中间那行字出神,最后视线微动,朝着月初看去。
——三月初三,陈策巡逻内宫,万杰巡逻天枢,陈莱负责四大门……莫白,休假……
千牛卫一月放三天,基本上所有人都各上中下各休一天。是个千牛卫统领都是轮着的。
——“排班如今都是莫白副统领负责的。”
——“某家中已有未婚妻。”
——“莫白的未婚妻和秋儿可是同乡。”
沐钰儿瞳仁一缩。
——未婚妻?同乡?秋儿?
“哎,你们打听女官的意中人做什么?”小妇人被空气中凝重的气氛吓住,后知后觉问道。
沐钰儿自漫天思绪中回声,漫不尽心掏出十文铜钱递了过去,敷衍着:“看来秋儿的家眷也不太好,多谢夫人告知。”
小妇人眼睛一亮,完全忘了之前的事情,连忙把钱收拢过去,小心翼翼地数着,热情说道:“好说好说,还不是不忍贵人被人骗。”
沐钰儿起身,盯着那堵高墙:“不过都在门口了,还是拜访一下为好。”
——秋儿本是月中的假,却在月初那日出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这个发现甚至让她没多久就断送了性命!
小妇人收了钱,哪管别人做什么,只是挑着好话说道:“正是正是,贵人乃是知书达理之人,这点礼数是不能丢的。”
沐钰儿带着王新出门,随后站在紧闭的朱红大门前。
“这次怎么说?”王新问。
沐钰儿淡淡说道:“办案。”
王新点头,上前敲门,这一次敲门格外用力,就想要把门敲倒一样。
门口很快传来一个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敲什么啊,鬼投胎啊,这么用力,什么破落玩意也赶在我家门口撒……”
大门咯吱一声被打开,男子冷不丁看到王新居高而下注视他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嘴边的话都咕噜滚了回去。
“你,你们找谁?”他见风使舵,声音微软,好声好气说道。
王新掏出腰间腰牌,粗着嗓子说道:“北阙办案,让开。”
男子脸色大变。
王新也不等他请人进去,直接一把把人推开,把大门完全打开,这才站在一侧,恭敬说道:“司直请。”
王新身形高大壮硕,刚才堵在门口时男子竟然没发现后面还有一人,但等他看到身后出来的是一个女子,又立刻不屑地瞥了撇嘴。
“你们不会是骗钱的吧。”男子站在一侧,抱臂,讥笑道,“知道我妹妹是谁吗?”
“陛下身边的一等大女官,了不得的人物,我劝你们不要在我家撒野,不管是不是骗钱的,还是什么北阙南阙,都给你滚蛋。”他下巴微抬,得意说道。
沐钰儿下了台阶,看着正堂门口站着的两个女人。
“秋儿的屋子在哪里?”她淡淡说道。
“嗐,你真傻还是假傻啊。”秋儿的哥哥见状,不耐烦啧了一声,“你都知道我妹妹的名字,还敢这么嚣张。”
王新冷笑:“都回来也有几年了吧,怎么还把脑子落在岭南了,狐假虎威都敢耍到北阙头上了。”
“你的父亲朱行风,当年涉及厉太子旧案,虽幸免于难,但不得不流放岭南,终身不回洛阳。”沐钰儿淡淡说道,“四年前明堂落成,陛下大赦天下,你的妹妹私自把你们的名字也放了进去,这才让你们得以回来。”
朱耀脸色微变。
“如今你们打着秋儿的名字招摇撞骗,为祸乡里,可有想过后果。”沐钰儿问。
正堂上的老太太眉间紧皱,大概是察觉出这人不好惹,便下了台阶,缓和气氛说道:“这位贵人找我家秋儿有何要事。”
沐钰儿淡淡说道:“无可奉告,老夫人只需要告诉我们秋儿住在哪里即可。”
老夫人想来在家中说一不二惯了,如此被沐钰儿撂了面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是不是秋儿出事了?”她身侧年轻一点的夫人立马警觉说道,随后高声嚷嚷道。
“她出事了可是她的问题,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这个院子可没有她的屋子,我们一月见一次,她的事情和我们完全没有关系。”
王新气笑了:“怎么拿她钱的时候不说没有关系,现在有事情了就撇得如此干净。”
朱耀冷笑:“这事她欠我们的,她的钱就是我的钱,但她惹的祸可和我们没关系,我和她也不怎么说话的。”
这话太过厚颜无耻,王新拳头都捏的咯吱响。
“她死了。”沐钰儿眸光扫过众人,口气平静。
屋内三人皆一怔。
“那我的欠钱怎么办?”
“以后谁给我们钱!”
朱耀夫妻在短暂错愕后立马慌张说道。
沐钰儿叹气,目光看到正中的老太太。
老太太面无表情,只是淡淡说道:“怎么死的,可别是惹上祸事被人赐死的。”
一家三人能无情无义至此,实在令人没想到。
王新忍不住开口说道:“她死了,你们一个关心钱,一个只关心会不会牵连到自己,会不会太不要脸了。”
年轻一点的夫人辩驳道:“她当年被阿耶偏心送入宫,没和我们一起去岭南受苦,享了这么多年福,你知道我们在岭南到底有多辛苦吗,阿耶就是被活活累死的,现在到底是谁不要脸。”
沐钰儿看向三人,见三人都是同样的神色,便知她们原来都是这么想的,
“你以为入宫就是享福。”王新怒极反笑,“你猜宫里为何年年都要招人,那些少了人难道都成仙了不成。”
朱耀夫人脸色微微僵硬。
“秋儿的东西在哪里?”沐钰儿不想多看这三人一眼,直接说道,“再耽误办案,就只好请你们去北阙一趟了。”
“没有东西。”朱耀梗着脖子说道,“我们和她没有关系。”
王新立马抓着人的衣襟,把人捉小鸡一样提溜起来,狞笑着:“你再给我说一下,之前在门口不是还在争东西吗,现在敢跟我们说没有。”
朱耀被衣襟勒得面红耳赤,两只脚不停地踢着。
“秋儿的东西都在阿娘屋中。”朱耀夫人尖锐说道,“快放下我夫君。”
王新去看沐钰儿,沐钰儿颔首。
“给我识相点。”王新把人狠狠贯到地上,呸了一声,“以后不要犯到老子手里。”
朱耀夫人扶起夫君后,立刻做在地上哭天喊地:“衙门打人了,官差杀人了,天地良心啊,来个人救救我们啊。”
沐钰儿充耳不闻,只是抬脚朝着主屋走去。
“秋儿是不是被人害死的。”老夫人捏着拐杖,问着擦肩而过的沐钰儿。
沐钰儿脚步一顿:“老夫人为何这么说?”
“她是我生的,我怎么不清楚她的性子,那日大中午匆匆回家,整个人心神不定,给了一个盒子就又走了,那身狼狈样,活像被人吓怕了。”老夫人冷笑,眉眼低垂,完全不像在谈论自己的女儿。
“我察觉她一定是闯祸了,就把人赶了出去,连口水都不给她喝,告诉她没把事情处理干净,就不要回家了。”
沐钰儿心中微动,想起隔壁小妇人说的话,只觉得一股怒气怦然而生。
“上个月十五号。”她问。
老夫人露出果然如此之色:“正是,三月十五号,贵人明鉴,她犯下的事情,确实和我们无关。”
“之后还有回来过吗?”沐钰儿又问。
老夫人摇头。
沐钰儿忍气,只是按剑的手来回摩挲着。
——秋儿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她觉得宫内不安全,所以一定要送出宫外。
沐钰儿脑海中浮现出莫白含笑的脸,温和和善。
——他为何连莫白也不相信?是怕牵连他?还是……连他也不能信!
“盒子在哪?”沐钰儿缓缓吐出一口气,问道。
老夫人看向年轻一点的夫人。
妇人眼珠子立马转了起来。
王新立刻面无表情看他,他冷着脸,脸上的那道疤让本就严肃的脸越爱凶狠。
“在,在我这。”朱耀夫人被吓得心尖直颤,“我估摸着就是钱,有什么好看的。”
“要你多话!”王新立刻暴呵一声。
朱耀被吓得差点翻眼白,捂着胸口,气得踹了夫人一脚:“快,快给这位官爷拿来。”
“她在家中只有这个盒子?”沐钰儿见朱耀夫人去屋内拿东西,继续问道。
“什么家不家。”朱耀本躺在地上耍无赖,闻言立马驳斥道,“这是我家,写的可是我的名字。”
沐钰儿只是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点头:“她从未住过这里,自然也留不下东西,这个盒子还是她那日要我保管的。”
沐钰儿若有所思,接过王新从朱耀夫人手中拿来的盒子。
盒子不过手掌大小,落在手心沉甸甸的,开合处没有任何锁,却又完全打开,似乎从内就锁住了。
是机关锁。
“这东西就交给贵人了。”老夫人淡淡说道,“秋儿与我们恩断义绝,她的事,你们就不必在寻我们了。”
沐钰儿抬眸,看着面前神色冷硬的老太太。
“你可知你们涉及厉太子议案的都不符合大赦的条件,是秋儿冒着被杖杀的危险把你们放进来的。”她问。
老夫人神色淡漠,不置一词,却也能看出,她对此事心知肚明。
“她三年不曾买过新衣服了,换过新头饰了。”沐钰儿摇头,“她确实惹上祸事了,只是不知她到底是被人威胁,还是心甘情愿。”
老夫人神色僵硬。
——秋儿为人小心,若是被人威胁,如今也只有这个事情。
——事情到底如何,只有秋儿自己知道了,也许还有杀他的那个凶手!
“以后好自为之吧。”沐钰儿转身,看着庭院中神色各异的夫妻,嘴角微调,意味深长说道,“欢迎回到真正的洛阳。”
洛阳是大周的中心,也意味着这里必将是一池浑水。
他们之前可以借着秋儿女官的名头为所欲为,谁也不敢得罪那些位卑权重的女官,这让他们以为洛阳是可以横着走的,但在秋儿离去后,那些威风必将反噬到他们身上,他们会发现也许洛阳还不如岭南。
洛阳热闹但也血腥。
“大郎,把围墙拆了。”老夫人淡淡说道,“以后不许再提你妹妹的事情,也不要赌博,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先把钱换上,今后不要再惹事了。”
沐钰儿听着老夫人衰老的声音,冷笑一声,带着王新踏出朱家大门,刚一扭头,就和一双眼睛对上。
隔壁的小妇人又开始看热闹,那人见了沐钰儿的视线,吓得立马关上门。
“现在回去吗?”王新问。
沐钰儿点头:“先把高足酉的药丸给少卿。”
两人很快回到北阙把药丸交给陈菲菲和程罗。
“高足酉说这个解药药性很猛。”沐钰儿靠在门口,“少卿吃了会不会有问题。”
程罗就这胡子,把那药丸捏碎半颗,放在鼻尖仔细闻着,有条不紊地写下草药名字,嘴里说道:“三郎身子弱,吃不了烈药,但天下药物都是相同的,我们可以替换一下。”
沐钰儿心不在焉点头,手中捏着那个小盒子。
“不要在这里碍事,挡光了。”陈菲菲不悦赶人。
沐钰儿回神,摸了摸鼻子:“我去看看唐夫人还在不在。”
唐夫人和唐大娘子自然还在。
沐钰儿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就也做了个地方坐下,又开始拨弄着手中的盒子。
这盒子严丝合缝,完全看不出哪里是开关,盖子的开合处就像被黏住一样,掰了掰不开。
沐钰儿在把它‘暴力打开’,还是‘等待能人醒来解开’中犹豫。
唐惟清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心疼说道:“去眯一会儿吧,你昨夜就没休息,累坏了身子不好。”
沐钰儿抬眸,咧嘴笑:“不碍事,他们的药估计快弄好了,我等少卿喝了药再去休息。”
唐夫人也跟着劝道:“去休息吧。”
沐钰儿见长辈都劝了,也只好起身说道:“那我去隔壁眯一会儿,若是有事情,只管叫我。”
唐惟清点头,目送她离开后,无奈说道:“我瞧着脾气和三郎一模一样,一工作就废寝忘食的,连自己身子不顾了。”
唐夫人叹气,无奈说道:“与他人来说是好事,与我们这些家人来说却是心疼的。”
沐钰儿心中装着事情,眯了一个多时辰便醒了过来,趴在床上看着床头的木盒子,用手指戳了戳,唉声叹气:“少卿什么时候醒过来啊。”
“要是暴力给它拧开,会不会坏啊。”
“这个盒子好难啊。”
她在被子上来回烙了两次,耳尖听到隔壁的动静,立马一跃而起,出了门。
——呜呼,少卿要醒了!
果不其然,陈菲菲和程罗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走了进来:“把烈性的药都换了,药性会打折,但解毒还是没问题的,只是时间问题,要多喝几贴。”
唐惟清叹气:“能解毒就没问题,论喝药,三郎还不是当水喝。”
沐钰儿跨门的脚一顿,歪着头眨了眨眼,目光落在那碗冒着热气的黑漆漆的药上,只看了一眼就好似喝到嘴里一样,顿时苦下脸。
——少卿好可怜啊。
唐夫人亲自扶着唐不言喝下药,屋子众人只盯着唐不言看。
陈菲菲咳嗽一声:“不会醒的这么快的,两位夫人昨夜来的,也守了一晚上了,要不要去隔壁休息一下,这里有我和程大夫看着。”
“是啊,去隔壁休息吧。”程罗也跟着劝道,“小心熬坏了身子。”
唐惟清扶起唐夫人的手,搬出唐不言说道:“阿娘要不和我一起去休息,若是三郎醒了,见您为他一夜不睡,又该心思重了,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对身子也不好。”
唐夫人闻言也跟着叹气:“也罢,这里就劳烦陈娘子和程大夫了。”
“不敢。”两人齐齐行李。
任婶连忙引路,带人去厢房里休息。
“你怎么不去睡觉。”陈菲菲见沐钰儿还坐在那里稳然不动,蹙眉说道。
沐钰儿用脚勾了椅子,索性坐在唐不言床边,笑眯眯说道:“我刚睡过了,我等少卿醒来。”
“这么殷勤做什么?”两人共事多年,陈菲菲一眼就看穿她的把戏,“人刚醒,估计没精力被你压榨干活。”
沐钰儿顿时丧气,把手中的盒子来来回回,上下抛着:“不行啊,这东西我打不开,再不给我解开,我就要把它砸了。”
她故作凶恶地把盒子塞到唐不言手边:“就要他解的!”
陈菲菲嗤笑:“无聊,幼稚,奶黄都比你稳重。”
“不可能,一只小猫猫还想和我比!”
—— ——
唐不言意识回来时,只觉得手边痒痒的,耳边是碎碎念着,听着声音格外耳熟,却又想不出到底是谁。
“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醒。”
“哎,少卿不怕痒啊。”
“马上就午时了,少卿要是还不行来,我就去找别人了。”
脸颊像是被一条毛茸茸的猫尾巴扫过,唐不言微微蹙眉。
“咦!少卿是不是醒了!”
“皱眉了!”
“哇,快醒醒。”
那条尾巴缠着他的脖颈扫过,带着淡淡的酒曲味。
唐不言意识迷茫,却又下意识想要睁眼想看一下到底是哪只小猫咪如此恼人。
他强迫自己从粘稠沉重的感觉中挣脱出来,被胶黏住的眼皮子终于透进一道微光来。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出现在自己上方。
眸色清澈,瞳仁圆润,
玳瑁凝唇色,琉璃荡水波。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之人,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人是谁。
——沐钰儿。
那条恼人的尾巴正是她拿着自己发带在恶作剧。
她瞧着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
沐钰儿也没想到人会突然睁开眼,那双眼宛若流泉得月光,化为一溪雪,冷沁沁的,却又带着不知名的潋滟,这般近距离看着,让人有细微不可言说的深情错觉。
她一楞,眨了眨眼。
“司直,在做什么?”
唐不言眉眼低垂,把所有心绪都敛下,沙哑问道。
沐钰儿回神,捏着发带的手一僵,随后心虚地把发带往后一扔,咕噜坐直,脸上露出大大的笑来,殷勤说道:“少卿醒啦,菲菲和程大夫都在隔壁休息呢,我把他们叫过来。”
“不必。”
唐不言想要起来,沐钰儿连忙上前把人扶起来,身后垫了三四个枕头,确保少卿能舒服靠着。
大红色的发带垂落在眼前,唐不言轻轻一吐气,发带便会微微飘动。
唐不言移开视线,手指微动,便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把手边的东西拿起来,不解问道。
“秋儿家找到的!”沐钰儿立马说道,“我解不开,少卿快看看能不能解开。”
唐不言把盒子放在手心转了几圈,手指在盒子开合处轻轻围着它撞了一圈,最后在右侧的位置轻轻敲了敲,只听到叮的一声,随后又把盒子拧了几下,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扭的,大概弄了七下,又一声叮的声音,只看到原本紧闭的盖子弹了弹。
盒子打开了!
沐钰儿惊讶:“这是什么原理。”
“墨家的一种机关术,盒子里面大小其实很小,整个外壳都是机关,司直若是强拆,这个机关就会把里面的东西也弄坏。”唐不言打开盒子,里面果然露出一个大拇指直径大小的空格,如今里面塞一个瓷瓶。
“这是什么?”沐钰儿拿起小白瓶,却发现下面还有一小块绣帕。
只见帕子上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黑蛇。
沐钰儿吃惊:“怎么会有人在帕子上绣一条黑蛇。”
唐不言看着那条黑蛇,神色微变,好一会儿才沙哑说道:“陛下将王皇后和萧淑妃缢杀后,流放所有王氏、萧氏族人于岭南,并改王为“蟒”,萧为“枭”。”
沐钰儿握着帕子的手一顿,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缓缓说道:“我今日知道秋儿的心上人到底是谁了……”
“老大!不好了!”门口,张一火急火燎跑了进来,趴在门框上,打断她的话,喘着气,满脸通红说道,“猫女死了!”
作者有话说:
唐律流放不需要在脸上刻字,但是元宋明清都需要。
唐朝时候的岭南还没有发展起来,所以很喜欢流放那边,北宋时候也没发展起来,所以苏轼也去过,还去过两次
胡床是凳子。
玳瑁凝唇色,琉璃荡水波——引用,上官婉儿的。感谢在-18 23:58:-19 23:5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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